酒醉,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在賓館,頭痛欲裂四肢酸軟

2022-01-23

【本文節選自《二十四番花信風》,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2017 年陽曆 3 月 20 日,農曆二月廿三,丁酉年,癸卯月,丙午日。

「誒,書黎,下午去系裡聽講座,你別忘了啊。

「老田說還是咱們前面的知名優秀校友呢,你沒看見老田誇起這個優秀校友,那臉上諂媚的表情,轉頭對著咱們就是恨鐵不成鋼,你說咱們有那麼差麼?」

校圖書館二樓最角落裡,坐了兩個女孩,喋喋不休的那個穿著一件黑色的小機車夾克。坐在她對面的姑娘,清湯掛麵一頭長髮,身上一件薄荷綠的休閒外套,她一直低著頭看書,間或抬頭看一眼說話的人。

「你以後要是也能成全國首屈一指的精算師,我保證老田跟人提起你,也是一臉諂媚。」書黎抬起一隻手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唐心。

春分:斗指壬,太陽黃經為 0°,春分日太陽在赤道上方。這是春季90 天的中分點,這一天南北兩半球晝夜相等,所以叫春分。這天以後太陽直射位置便向北移,北半球晝長夜短,所以春分是北半球春季開始。各地農諺有:「春分在前,斗米斗錢」(廣東)、「春分甲子雨綿綿,夏分甲子火燒天」(四川)。

「得了吧,我才不幹那燒腦子的活,我就等著研究生畢業了,去銀行找個安穩的事做,然後跟我家老肥結婚,生倆孩子,多舒服的日子。」唐心撇嘴,搔了搔一頭俏皮的短髮。

書黎正準備繼續說些什麼,一抬眼看見不遠處一個高個男生滿臉喜悅地朝她們走過來,看見書黎抬頭看見自己了,還十分興奮地沖她招招手。

「師姐……」

書黎趕緊收回視線,低頭,把書豎起來擋住那道赤裸裸的視線,咬牙咧嘴對著唐心道:「我先走了,你幫我應付一下那個李頡,回頭請你吃飯。」

「嘖,這小學弟還真是窮追不捨啊,你真不考慮一下,說不定還是真愛呢,瞧著長得白白凈凈,多討喜。」

唐心回頭一看,樂了,這小伙子今年大三,準備報考老田的研究生,上學期來去聽了一次老田的講座,一眼就瞧上了講座上給老田講的 PPT,打下手的書黎。

自此郎心如鐵,發誓不把書黎追到不罷休。

書黎都被他纏怕了。

「得了吧,盡說風涼話,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把你前天晚上泡吧的事告訴你家老肥。」

唐心眼睛一瞪,指著書黎惡狠狠擠出兩個字:「毒瘤!」

「毒就毒吧,我走了啊。」說著拎起包就往外走,繞過兩座書架,硬是從李頡眼皮底下溜走了,剩下這個小伙子一臉苦樣對著唐心。

「師姐,你說黎師姐怎麼就老躲著我呢?」他蔫頭耷腦地一屁股坐到唐心對面。

唐心牙一酸,「你說黎師姐喜歡成熟穩重的,你瞧著到底還是有些年輕,唉,小伙子看開點吧。」

李頡擼了一把短髮,「我怎麼不成熟穩重了,你看我這塊兒練得,多有安全感。」說著就要把袖子擼上去,給唐心展示一下他練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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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眼一閉,只覺得這孩子莫不是個缺心眼,「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啊。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話說書黎這頭剛出了圖書館,導師老田一個電話就追了過來,讓她去辦公室拿一份文件,然後送到系裡的貴賓接待室,路上順便帶一盒純牛奶過來。

書黎是這一屆所有研究生里最得老田喜歡的學生。

一是因為她沉穩安靜,能靜得下心去學習,成績也是年級最好的。

二是因為書黎大三的時候曾經交換到國外去學習期間,非常優秀地完成過兩個投資案,現下回了國讀研,眼瞧著這前途那是一片光明,是個可塑之才。

圖書館離學校超市有些遠,書黎路上掃了輛自行車,踩著去超市買牛奶。

大約運氣不太好,選了一輛很難騎的破車,從超市回系裡的路上有一段上坡,踩得她氣喘吁吁,背後生出了一層薄汗。

老田就站在系門口,著急忙慌地來回踱步,遠遠看見書黎騎著自行車過來,趕緊往前走了兩步,沖她招招手。

「田老師……」氣還沒喘勻,老田往前一步拉著書黎往裡走。

「等你半天了,今天說是讓顧淮琛回來做講座,其實是明銳想招實習生,讓顧淮琛回來幫著看看,我讓你過來,就是讓你一會好好表現,能進明銳實習,那可是個大機會。」

書黎從包里掏出礦泉水喝了兩口,「明銳現在要招人麼,不是已經很久都不找新人了。」

「總之一會好好表現,可別給我丟人,自從顧淮琛之後,你可是我最好的學生,招牌在你手裡,可別砸了。」老田沖她瞪大了眼睛,一派正經嚴肅的模樣。

書黎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了知道了,別緊張。」

後來很久,書黎每次想起這天,都有一種莫名的好笑。

因為她在貴賓招待室里看見了一個熟人。

顧淮琛啊,又見面了。

三月春風至,拂面楊柳依。

春分如約而至,溫度越發舒適了,換下了厚重的外套,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書黎推開門看見他的那一刻,先是一愣,然後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顧淮琛彼時正在低頭看文件,聽見一聲輕笑,抬頭看去,入眼是一張清淺的笑靨,正好站在窗外透進來的陽光里,整個人都散發著暖融融的光暈,左頰唇邊一顆極深的梨渦,平添幾分甜蜜。

緩過神來的第一反應,顧淮琛臉色一僵,一如既往冷凝著眉眼,可若是細細看去,那雙漆黑的眼瞳下面,有一絲囧意和尷尬。

是了,是她。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冤家路窄約莫就是這個意思。

書黎下意識摸了摸手機,勉強把臉上的笑意壓了下來。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個月前。兩個月前,顧淮琛搬到了博御花園 A 座。

從小區出來左轉有一條小巷,小巷盡頭是一家菜市場,每天早上供應新鮮的蔬菜和魚肉海鮮,生意一直都很好。

書黎父母是一對魚販,就在菜市場裡有一個賣魚的小攤位,因著一直以來上稱老實,價格實惠,魚也新鮮肥美,在周圍打出了名聲,都知道要是買

魚,就要去菜市場 B 區 11 號,那是書黎家的魚鋪。

顧淮琛搬到博御花園不久,周末起了大早到菜市場買菜,女朋友愛吃魚,他便特地去找了這家有名的魚鋪,那時候在魚鋪里守攤的正是書黎和她媽媽,兩人忙得不可開交。

於是第一次見面,書黎賣了一條鱖魚給顧淮琛。

顧淮琛還記得當時書黎粗暴殺魚時的手起刀落,單薄的身形莫名生出一股凌冽的殺氣。

幾乎不用格外費心,他一眼就記住了這個殺魚的姑娘,文質彬彬,看上去溫順柔弱,可動作上卻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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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特別,似乎只要是見過她,就很難忘記這樣一個人。

每周六清早,顧淮琛是一定要去菜市場買一條魚的,女友每周末過來住,他總是會下廚做一條魚。

而書黎每周末在家休息,就會去家裡的魚鋪幫忙,兩個人都是人群里極扎眼的存在,一來二去,即便從來沒有說過什麼話,卻也能夠記住對方。

偶爾相視,點個頭就算打招呼了

其實並沒有過多的交集,也並不熟悉。可當下兩人對視的那一刻,電光火石,信息量著實有些大,連老田都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可怎麼都想不到這倆人竟然會認識。

書黎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被顧淮琛搶了先。

「田老師,這是你說的那個學生吧。」

書黎眼底含笑,勉強肅著臉,乖乖站在老田身後。想了想,還是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衝著顧淮琛晃了晃。

顧淮琛眉心一皺,不自覺就要往前走兩步。

老田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書黎垂著頭安安靜靜地站著,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默默腦補一出大戲,一拍腦袋,笑得見牙不見眼。

聽說前段時間顧淮琛被甩了,正好,要是能把他倆湊一對,也算是做個好事。

「是啊是啊,書黎很優秀的,你們聊聊,我還有事,我先回辦公室一趟啊。」老田臉上的褶子都快飛起來了,又回頭衝著書黎擠眉弄眼,接著抬腿就走,還很貼心地把門給帶上了。

顧淮琛看見老田走了,趕緊往前走了兩步,停在書黎跟前,壓低了聲音,「你還沒把視頻刪掉?」

書黎噗嗤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這麼好笑的視頻怎麼能刪了呢,放心放心,我不會給別人看的。」

視頻這事,還要從半個月之前說起。

半個月前,書黎還沒開學,實習也已經結束了,她就每天專心在家裡魚鋪幫忙,周六早晨依然按照慣例,大約八點左右,顧淮琛來到魚鋪買了一條鱖魚。

一共是 59.8 原來,顧淮琛那日似乎有些趕時間,遞了 60 塊錢給書黎,沒要找來的兩毛錢就直接走了。

書黎也沒有太在意,因為這平日裡生意買賣,一毛兩毛的事,人大多也不計較,有時候是他們把零頭給人家抹了,有時間是人家加上一兩毛湊個整,書黎家還會附贈一小把小蔥。

可到了第二天晚上,書黎就恨不得把那兩毛錢塞回顧淮琛嘴裡。

第二天一早,唐心一通電話打給書黎,讓她陪她去逛街,這女人的天性,總歸是遏制不住的。

倆人早上十點出的門,一直逛到了下午五點,拎著大包小包,隨便找了家安靜的餐廳,可好巧不巧,相隔不遠,書黎一眼就看見了顧淮琛。

顧淮琛對面坐著一個女人,長發如瀑,偶見幾寸肌膚,白皙勝雪。

座位之間隔得有些遠,書黎根本不知道那邊究竟說了什麼,只看見顧淮琛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手垂在身邊攢成了拳頭,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那個只看得到背影的姑娘坐在原地,肩膀微微抖動,書黎猜她八成是在哭。

有時候腦洞太大也不是好事,分分鐘腦補一出狗血大劇。以至於整個晚上,書黎都深陷在自己瘋狂的的腦補里無法自拔,各種狗血情節想了個遍,連唐心說要和老肥訂婚的事都沒聽見。

吃過晚飯又陪著唐心去婚紗店逛了幾個小時,唐小姐這才大手一揮,滿足地放書黎回家了。

書黎穿著一雙帶著小貓跟的尖頭小皮鞋,拎著大包小包,著實是累著了,走在路上慢慢吞吞、跌跌撞撞。

路燈昏黃,風和柳絮都帶著三月底獨有的溫柔。書黎在路口的蛋糕店裡買了一盒起司蛋糕,準備帶回家給爸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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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完帳出來沒走兩步,在小巷口被一個醉漢狠狠撞了一下,書黎重心不穩一個栽倒,醉漢越發是身形飄忽,倆人一時間摔到了一起,醉漢還給書黎當了一把肉墊。

只聽得身下的人倒抽一口涼氣,咿呀哎喲地直叫喚。

濃重的酒精味撲鼻而來,書黎手忙腳亂站起身,還沒來得及撿起地下散落的東西,一眼就對上一張明顯喝醉了的臉,面色酡紅,兩眼迷濛泛著血絲,是顧淮琛。

還穿著從餐廳出來時的衣服,在地上滾了兩把,沾染了灰塵和污漬,軟綿綿癱倒在地上,嘴裡咕隆發出模糊的聲響。

書黎蹲下身,拍拍他的臉,「喂,喂……」

顧淮琛覺得自己一半混亂一半清醒,身體不受控制,意識膠著在一起成一團亂麻,揮開在他臉上作祟的手,「幹什麼,別打我,小心我揍你。」

「你還揍我,能站起來就不錯了,喂,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書黎懶得理他,弓著身子把顧淮琛從地上架起來,「看著精瘦,怎麼這麼重,你吃了秤砣的嗎!」

「秤砣?那是什麼?好吃嗎?」

書黎兩眼一翻,「還真的醉得不輕。喂,你睜開眼睛看看,你認得我麼,昨天早上你還來我家買過魚的,你記不記得,我現在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兩個人歪歪斜斜好不容易在路邊找了把行人椅,就這麼一小會,書黎已經是累得不行了,錘著腰直喘氣。

顧淮琛湊過來看她,半眯半睜的眼睛在書黎的臉上逡巡,然後突然打了個酒嗝,差點沒把書黎給熏暈過去。

「你,你……我認得你,昨天早上你多收了我兩毛錢,哼,奸商……我不要跟你玩……」顧淮琛撐著膝蓋的手一軟,差點又栽到書黎懷裡。

書黎這話一聽,火氣蹭蹭蹭從心裡躥起來,「什麼叫我多收了你兩毛錢,明明是你自己不要我找的錢好不好,我真還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我就知道,你和那個計程車司機一個樣子,我剛剛……

「嗝,我從酒吧出來打車,到家明明只要 40 塊錢,可他收了我 80,你說,你說他憑什麼收我 80,我要去找他好好算算……」

書黎一把拉住顧淮琛,「你說清楚,誰多收你兩毛錢,我跟你說,誰稀罕你那兩毛錢啊!」

她從包里把錢包掏出來,抽出二十塊錢的紙幣往顧淮琛懷裡一塞,「你說我多收你兩毛錢,行,我現在還你二十,拿好你的錢,滾滾滾,以後我不做你生意了。」

書黎說完起身把大包小包一拎,轉身欲走。

顧淮琛先是呆愣愣地看著懷裡的二十塊錢,然後看看書黎離開的背影,突然兩手在膝蓋上拍了拍,「怎麼連你也不要我了……」

說著大約是把自己委屈到了,竟然坐在長椅上,哼哼唧唧哭了起來。

書黎腳步一頓,咬牙往前走了兩步,只聽見身後那人哭得越發悽慘,老大一男人也不嫌磕磣得慌,她嘆了口氣,跺了跺腳又回去了,坐在顧淮琛身邊,伸手戳了戳他肩膀,「喂,別哭了。」

顧淮琛嗓子眼一堵,打了個酒嗝,安靜了下來。

還沒安靜兩秒鐘,書黎就覺得有人在拉她的衣角,順著看過了,顧淮琛濕漉漉的眼睛越發漆黑,認真地看著自己,「我告訴你我的秘密……」

「我跟你說,我家對面有個老太太,前兩天去把頭髮染成了紅色……」他神秘一笑,「像個火雞,她還老是去小區廣場哪那裡跳舞,每天我回來,嗝,一眼就能看到她。」

「還有還有,昨天我聽到樓下那對夫妻吵架……原來那家男人的兒子不是他的。」說著用手在頭頂劃了劃,「頭頂綠雲,哈哈哈,當然選擇原諒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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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半天,突然又是一陣惆悵,「唉,同病相憐,我差點喜當爹,我對她那麼好,嚶嚶嚶……我真的太生氣了。」

書黎見他假哭,把衣角一把抽回來,「好好說話。」

顧淮琛嘴角一撇,「你凶我!你是壞人!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說完也不等書黎回應,兀自唱起歌來,《兩隻老虎》唱得可樂呵了。

書黎被他滑稽的模樣逗笑了,她還記得平日裡顧淮琛來魚鋪買魚,長身玉立,面色清冷,言行舉止都是一派精英范,卻不成想喝醉了竟是這副德行。

她想了想,掏出手機對著顧淮琛錄起像來。

顧淮琛情緒不穩定,一時哭一時笑,喋喋不休說了大半宿的話,既不讓書黎送他回家,也不讓書黎離開,就拽著她,兩個人在深夜的巷口,一個鬧一個笑,竟讓人覺不出一絲違和感。

深夜顧淮琛終於耗盡了他的洪荒之力,癱倒在長椅上,迷迷糊糊吵著睡覺,書黎沒辦法只能送他去最近的賓館開了一間房,就讓他那樣在賓館裡睡了一夜。

也許是因為鬧了許久,酒氣有些散了,顧淮琛睡前看到一個纖瘦的身影,坐在床邊喂他喝水,擰了毛巾給他擦臉,然後關燈。

一片漆黑里,他聽見一聲溫柔輕巧的「晚安」,然後是短暫的一聲關門聲,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困頓襲來。

次日醒來,自然是頭痛欲裂,恍惚里已經不記得昨夜做了什麼,只覺得四肢都是酸軟發疼,好似和人打了一架。

起床才發現自己身在賓館裡,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看了眼牆上的鐘,周一的班也已經遲到了。

他曲腿坐在床上安靜地回憶了一下,可無論他怎麼回憶,都只記得入睡前的一個背影,穿著嫩黃色的外套,墨發披散,似乎還有一股清甜的茉莉香。是誰呢?

昨晚他同女友去約會吃飯,途中無意間看到她手機里的一條信息,問她有沒有去孕檢,肚子裡的孩子情況如何。

顧淮琛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反應不過來。

他後知後覺了很多的細節,比如女友最近胖了些許,胃口變了很多,連一向吃的魚也不怎麼碰……

七年感情,七年之癢,他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卻從天而降一顆大雷,將他炸得七零八落,理智喪盡。

可他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憤怒大過傷心,甚至沒來得及去細想這情緒背後的七年,是否早已將感情消磨殆盡

這是他人生第二次在酒吧買醉,醉得神志不清,毫無印象。

顧淮琛揉揉額角,翻身下床,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胃部一陣灼燒的疼痛。

他有胃病,向來都很折磨人。

慘白著一張臉打車去了醫院,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二十元紙幣,帶著微潮的濕氣和淡淡的魚腥味。

從醫院掛完水,拎著藥回家的時候,特地去了一趟菜市場的魚鋪,打算買一條魚熬點湯給自己補補身體,孤身在外,他答應過母親無論如何也會照顧好自己,不讓母親擔心。

有三兩孩童,放著一隻燕子模樣的風箏,在小巷裡跑來跑去,細細的漁線牽引著那隻高高飛起的燕子,笑聲在逼仄的巷子裡迴蕩,他們嬉戲打鬧,親密無間。

顧淮琛看著有些出神,他想起了兒時在鄉下的家裡,江邊的草坡上,他手裡牽著父親做的風箏,也曾經無憂無慮、如此快樂。

生活縱然艱難、狗血,但卻又那樣單純美好。不過是在成人的眼中,被慾望、情感、物質污濁成了一灘渾水,抹殺了它原本的模樣。

「書黎姐姐扎的風箏真好看,還能飛這麼高……」小男孩掛著兩管鼻涕,吸了吸,笑得燦爛,露出缺了門牙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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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琛仰頭看了看,天空高遠,一隻藏青色的春燕在空中飄著,這麼遠遠看著,竟覺得栩栩如生,不由得對那小孩口中的「書黎姐姐」佩服不已。

心靈,才會手巧,靈氣源於內心的乾淨。

踏進喧囂的菜市場,剛走到魚鋪前,猛地在一陣雜亂的聲音里聽到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正在唱著歌,曲調已經跑得不成樣子了,時不時破個音,劈個嗓子。

順著聲音的出處看去,之間一個纖瘦的背影,坐在魚鋪裡面的小凳上,背對著顧淮琛,長發攏起紮成一簇低馬尾,露出光潔纖細的脖頸,線條圓潤優美。

走了兩步,伸過頭去看,顧淮琛差點沒栽倒在魚鋪的攤上,如果他沒有眼花,那個姑娘手機里正在播放的視頻,那個手舞足蹈撒著酒瘋的人,似乎是顧淮琛自己。

書黎咬著手指,低聲笑著,左頰的梨渦深深地凹陷進去,回頭看了一眼魚攤,卻對上顧淮琛冒著火星的眼睛。大驚,手忙腳亂按了暫停,把手機收進兜里。

咽了兩口口水,「你好,要什麼魚。」

她穿著一雙套鞋,身上繫著墨綠色的塑料圍裙,腳下的地上還蔓延著淡淡的血漬,站在這一片混亂里,卻像一株淺淡的清荷,亭亭玉立。

不過顧淮琛此刻可沒心思欣賞,他只覺得腦仁一震一震氣得疼,胃又隱隱發痛,抬手指著書黎的手機,咬著牙問道:「請問你拍的是什麼!」

書黎面色尷尬,「就……就搞笑視頻啊。」

「刪了!」顧淮琛這兩日過得不順,心氣正是最糟糕的時候。

書黎眉心一皺,「不刪!這是我見義勇為的報酬……」

顧淮琛被這句話噎著了,腦子裡卻電光火石把印象里昨夜那個背影和剛剛看到的坐在凳子上的那個背影聯繫在一起,重疊起來。原來是她心裡一時複雜起來,他既感激她昨夜把他送到了賓館裡,還對他稍加照顧,又惱怒於這視頻里那個瘋癲的自己竟然被這個女人錄了下來,一下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轉身就要走。

卻被書黎叫住,「喂,這個給你。」

顧淮琛轉身,看見是書黎拎著一個塑料袋子,袋子裡裝著一條肥嫩的鯽魚。

「這個拿回去熬湯喝吧,昨天喝成那個樣子,今天肯定難受。」書黎把魚遞給他,然後抬眼看他,「你前天早上買魚多給了兩毛錢,我已經還你了,加上這條魚,利息也該還清了。」

顧淮琛腳下一個趔趄,他昨天晚上究竟跟她說了些什麼!

離開的時候,還聽見書黎在後面念叨:「幫了你,連句謝謝也掙不到,真虧。」

顧淮琛眉心一擰,正欲開口,可一想到那手機里不堪入目的視頻內容,悶氣一憋,我還謝謝你,我不揍你都是大發慈悲了。

遇到蔫壞的書黎,算他倒霉。

後來,顧淮琛去買魚卻再也沒見過書黎了。偶然間聽到菜市場裡幾個攤販老闆嘮嗑的時候提到,書黎的母親說她已經回學校上學了。

原來還是個學生麼。

半個月不見,脫去圍裙套鞋的她,穿著開司米的小開衫,長發拂肩站在他面前,低眉流轉間溫柔小意,乍一眼差點認不出來。

可眼底有狡黠,像只充滿靈氣的小狸。

顧淮琛對上了「書黎」這個名字,而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里早已和小巷裡高飛上天的那隻春燕風箏聯繫在了一起。

原先是不知,如今知曉了,心裡卻莫名生出一個想法,這個姑娘合該有那樣的靈氣。

「原來你就是顧淮琛啊,嘖,你說我要是把那個視頻拿出去賣掉,能賣多少錢啊。」

書黎拖了一把凳子,一屁股坐下,從書包里翻出一個橘子,優哉游哉地剝了橘子來吃,分出一半往顧淮琛方向遞了遞,「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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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琛板著一張臉,沒好氣,「不吃。你要怎麼樣才能刪掉視頻?」

書黎挑眉,左頰的梨渦隨著口腔的蠕動在臉上一閃一閃,「好啦好啦,逗你的,我早就刪掉了。喏,你自己拿去看看。」

抽出手機遞給他,顧淮琛反倒是有些尷尬,到底還是沒有接過來。轉開了眼睛,彆扭地轉開話題,「老田跟我提過很多次,說你很優秀,想讓你進明銳實習。」

「嗯,他跟我說過,但是明銳這種公司,不好進吧。」書黎把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巴里,拍拍手,「能給我走個後門麼?」

顧淮琛眉心下意識一皺,還沒開口,就被書黎打斷了,「開玩笑的,聽說明銳有面試,我會去參加。」

顧淮琛抿了抿嘴巴,「明銳更注重靈活,把書本上的東西用到實際案例里進行操作,結合實際情況得出現實結果。」

書黎咂咂嘴,沖顧淮琛重重地點了頭。

下午的講座,書黎沒去,臨時被學生會的本科生拉出去做活動,唐心坐在會議廳里,手躲在桌子下面給書黎發消息。

「精英,精英,難怪老田這麼夸顧淮琛的,這人就往這磕磣的會議室里一站,我覺得會議室都亮堂了幾分。」

書黎手指在螢幕上動了動,原本是想附和著唐心一起夸兩句,可只要一想到顧淮琛醉酒之後的模樣,她真的是沒法把這人往精英兩個字上面靠,悶悶笑了起來。

等她從學生會那邊忙完火急火燎趕回系裡,顧淮琛的講座早就已經結束了,她連根毛都沒趕上。只聽見唐心在她耳朵邊上絮絮叨叨那人多麼多麼帥,多麼多麼優秀。

正遇上唐心的男朋友老肥來接她去吃飯,聽見這話,氣得跺腳轉身就走。唐心頓時把書黎撇到一邊,追上去哄她家老肥去了。

書黎拎著飯回了寢室,想起今日的顧淮琛,其實瘦了不少,掛著黑眼圈,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疲倦。

失戀半月,想來的確過得不算好。

搖搖頭拋開那些有的沒的想法,翻出手機去看她買的股票,小漲一段,心下開心不已,最近運氣不錯。

明銳的實習生招聘在五月,書黎投了網申,等了將近半個月。

這天她正在給老田的一個項目做操盤實驗,中途接到來自明銳人力資源部的通知電話,通知她下周一去明銳本部進行第一輪筆試,筆試時間是上午十點到十二點。

老田高興地手舞足蹈,連連誇她果然是自己的得意門生,還說要打電話給顧淮琛,讓他在公司里多照顧書黎一些。

書黎對這個老不休著實很無奈,卻也拿他沒辦法。

顧淮琛一早就知道書黎要來公司實習的事情,他絕對不會承認他還特地跑到人力資源部看過這一期實習生的簡歷。

簡歷上,書黎的照片格外顯眼,紅底白襯衣,烏黑的長髮攏在耳朵後面,露出一張完整的清秀的臉,微微笑著,梨渦深陷。

他看著這張普通的登記照,想起醉酒的那個夜裡,迷迷糊糊中看見的那個鵝黃色的纖瘦背影。對書黎,顧淮琛的感覺總是很複雜,用四個字來說,約莫是,愛恨交織。

既感激她在那天晚上的幫助和照顧,又懊惱於在她面前露出醉酒後最不能見人的那一面。

人事經理看著這個公司最好的精算師,對著一張實習生的簡歷發起了呆。心裡默默聯想了許多,目送顧淮琛離開之後,立馬掏出手機通知簡歷上的這個姑娘,周一來參加筆試。

接到老田的電話,顧淮琛一點也不驚訝,他找老田要過書黎的成績單、論文,還有做過的一些項目。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很優秀,專業能力相當出色,也難怪老田那樣重視她。

她進明銳實習,問題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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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書黎也很淡定,該做啥做啥,面上波瀾不顯,可即便她一向對自己的實力自信,其實心裡多少有些興奮和緊張,畢竟明銳在業界也算得上是龍頭老大了。

老田被那張沉靜的臉欺騙,連連讚嘆她有大將之風,寵辱不驚。

書黎有想過,去明銳也許會遇上顧淮琛,卻沒想到一大早,剛踏進明銳公司大門一步,就遇上顧淮琛,他抱著一個紙箱子,目不斜視地從書黎身邊走過。

迎面走來一個中年男人,忙不迭接過顧淮琛手裡的箱子,「顧總,怎麼能麻煩您搬卷子,我來吧。」

顧淮琛把箱子遞給那人,兀自按了電梯的按鈕,進電梯前,終於側頭看了書黎一眼。

分明只一雙冷淡的黑白眼瞳,書黎卻偏偏覺得,他似乎是在給自己……加油。感覺來的十分突然和奇怪,可她沒由來地無比確定,原本稍提的心瞬間就穩穩落在了地上。

筆試很順利,她甚至提前了二十分鐘交了卷,從考場裡出來。

「最後一道題的答案是什麼?」

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男聲,書黎條件反射轉頭去看,「你做什麼躲在這裡嚇人啊。」

顧淮琛手裡拎著一杯果汁,遞給書黎,又問道:「最後一道題的答案是什麼?」

書黎接過果汁,嘬了一大口,「80。」

「你確定?」

「運算量雖然大,但是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確定是個整數,80。」書黎甩了甩腦後的馬尾,面上一派自信。

她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此刻站在走廊上,頂上是玻璃天窗,五月的暖陽從上鋪泄而下,她臉上帶笑,不知道有沒有人說過,自信的女人總是格外耀眼。

無論是此刻站在明銳大樓里的書黎,還是兩個多月前,站在渾濁髒亂魚鋪的書黎。她臉上的笑始終沒有變過。

顧淮琛從來沒見過這樣女人,甚至他從前那個嬌滴滴的,驕傲的前女友,都不曾有過這樣自信。

流於表面的自滿和驕傲,永遠沒有發自內心的自信來得引人注目。

面試進行得無比順利,書黎以絕對的優勢進入了明銳。

可她原本應聘的職位是操盤手,接到通知的時候,卻被告知成功競聘上了精算師助理一職,她就這樣莫名其妙成為了顧淮琛的助理。

還沒等她問個明白,對方的電話就掛了,留下書黎一臉黑人問號,和老田面面相覷。

老田倒是很高興,「跟著淮琛不錯,肯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書黎撇了撇嘴,不跟著顧淮琛,她一樣也能學到很多東西的好吧。可人事任命已下,她也無可奈何,不日就要走馬上任,成為顧淮琛的助理了。

可還沒等她去公司報到呢,頭一天晚上就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收拾好行李,明天早上八點在巷子口見面,去鄰市出差一周。」來人也不自我介紹,上來啪啪就是一通話。

書黎一頭霧水,沉默半晌終於開口:「你是誰?」

這下輪到對方沉默了。

「我是顧淮琛。」

「啪」電話被掛了,書黎摸摸下巴,思忖了片刻,覺得顧淮琛此人真是個迷一般的男人,都說女人是書,讀不懂讀不透,可她怎麼覺得顧淮琛才是書呢,還是一本十萬個為什麼。

他平日裡一副面癱模樣,高冷精英范端的特別正,可喝醉了就卻像個小狗似的,又是撒嬌又是鬧騰,現下偶爾讓他不爽了,他還能給你鬧個彆扭地脾氣。

老話說千人千面,可他分明是一人千面,有夠複雜的,卻無端生出一種萌感。

第二天,書黎起了個大早,拎著一袋小籠包,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一口一個吃得正香,遠遠看見顧淮琛拖著箱子走過來,她拿著筷子隨意揮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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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了嗎,要吃包子嗎?劉婆家的小籠包很好吃。」書黎把還剩兩個小籠包的袋子往顧淮琛那邊遞了遞。

「不用。」話音剛落,肚子就「咕隆」響了起來,顧淮琛那張俊臉真是不能看,一大早就黑了。

書黎把兩個小籠包往顧淮琛手裡一塞,「吃吧吃吧,我又不嫌棄你。」

說完拖著箱子大步往前走,顧淮琛跟在身後一頭黑線,你不嫌棄我,我嫌棄你好麼。

巷子後面依然有幼童在放風箏,一大早的風帶著春燕飛上天,被漁線拉著晃悠悠地漂浮,顧淮琛不經意抬頭,看見那隻春燕在清晨的陽光里,順著風的方向飛去。

目光落在前面的背影上,格子襯衣牛仔褲,簡單大方,靈氣逼人,不自覺緩了眼神,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塑料包裹的兩顆小籠包,沾染著紅色的醬料,香氣緩緩而上,顧淮琛夾起一顆放進嘴裡。

樸實的味道,就像從前母親的手藝。

他離家多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學會了品紅酒,學會了打高爾夫,學會了參加宴會,學會了穿西裝革履,有一群財力驚人的朋友,交了一個大家閨秀的女友。

可不知是什麼時候,他竟忘了曾經年少時最喜歡的那一份質樸和真實。這一路太殘酷,把他的心千般淬鍊成鋼,此刻卻化在了一顆小小的小籠包上。

能在污穢里笑,亦能在光芒里昂首。能在魚鋪里殺魚,亦能在明銳會議廳里舌戰群雄,算無遺漏。

那個叫書黎的姑娘,本心可貴。

書黎發誓,只要她在,決不允許顧淮琛再喝酒,因為真的太難應付了,簡直心力交瘁。

出差一周,最後一天晚上,顧淮琛帶著書黎出席一場飯局。

原本這種場合,顧淮琛是從不出席的,可偏偏這次,正好他在鄰市,公司兩手一拍,決定不另外派人過去了,顧淮琛不得不硬著頭皮過去。

書黎作為助理,自然也是要跟過去的。

席間,給顧淮琛敬酒的人不少,他不喝,人家覺得他不給面子;他喝,醉了之後又會撒酒瘋。真正是進退兩難。

書黎眼觀鼻鼻觀心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當石膏像。可那些浸淫此道數年的人,怎麼可能放過她,嘴上把她夸上了天,端著酒就要來勸酒,書黎推拒一二,卻還是被人懟上了,恐怕是不得不喝。

伸手去拿酒杯,卻被顧淮琛一把按下,他的手心因為和樂酒而變得滾燙,壓在書黎的手背上,幾乎灼痛了她那方寸的皮膚。

「我替你喝。」說著一杯下肚。

旁人一陣起鬨,場面越發是一發不可收拾。

書黎拉拉顧淮琛的衣角,「別喝了,小心喝多了露餡。」

顧淮琛因為酒精的關係,雙眼好似蒙上一層水霧,濕漉漉地望著書黎,眼瞧著狀態有些不太對勁了,書黎心中警鈴打響。

突然暴起,一把扛過顧淮琛,對眾人道:「我們顧總醉了,我得送他回去

了,回去了。」

扛著他就往外走,拿出了她在魚鋪殺魚的氣勢,竟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洶湧豪邁,唬的人一愣,就那樣眼看著書黎威風凜凜地扛著一個大男人,大搖大擺地從飯局上離開了。

幸虧走得早,剛走出酒店,顧淮琛就來勁了,抱著書黎一個勁地蹭他的腦袋,書黎推了兩把,他還抬起頭,沖她叫了一聲:「喵……」

書黎只覺得從尾椎骨一路蔓延上來一股麻意,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別鬧別鬧,我拿車鑰匙,乖,咱們回去啊。」一邊把顧淮琛從她身上擼下去,一邊掏出車鑰匙去開車。

幸好她前年拿了駕照,不然這會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這一路上,顧淮琛在后座上時又唱又鬧,沒個消停,書黎腦仁都給他鬧了。好不容易一路回了酒店,他就那麼掛在書黎身上,跟個牛皮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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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

「不!」

「不下來我就打你,打你了哦!」

「哇……你要打我……」

一番對話毫無油鹽,還不如讓書黎去哄一個三歲的孩子。

「公司趙總的頭髮是假的,我告訴你,他其實是個半禿,嗝,我有一次看見

他在洗手間裡把假髮拿下來過。」顧淮琛舔舔嘴,「噓,不能跟別人說啊,說了趙總要打人的。」

「哦。」

「前台小楊的男朋友真難看,蒜頭鼻,厚嘴唇,真不知道小楊怎麼看上他的。」

「哦。」

「食堂李大媽太小氣了,每次就給我打那麼一點點飯,我都吃不飽……」

「哦。」

房間裡場景十分詭異,顧淮琛拉著書黎的衣角,書黎一臉生無可戀地坐在床邊,只覺得耳朵發麻。

好不容易熬到顧淮琛瞌睡來了,打了個哈欠,砸吧砸吧嘴往床上一倒。書黎就像是終於解放了一樣,跳起來就要走,卻忘了衣角還在顧淮琛手裡攥著,那廝拽得可真緊。

書黎屁股剛離開床,就被一股力量一拉,狠狠往床上一摔,正好摔在顧淮琛胸口,壓得他猛地兩眼一突,脖子上青筋直冒。

書黎慌了手腳,連忙爬起來,俯著身子湊過去,拍拍顧淮琛的臉,「沒事吧,啊……」

顧淮琛狠咳兩口,唾沫星子都要濺到書黎臉上了,大手拉著衣角,一拽,人翻了個身,書黎就這樣被迫栽倒在他身邊,一隻粗壯的大腿毫不客氣地搭上了她的腿,把她鎖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那張俊俏的麵皮近在咫尺,書黎抬頭差點蹭上顧淮琛的鼻子。

顧淮琛眼皮睜了睜,復又閉上,輕聲呢喃了一句:「臭丫頭,蔫壞。」

溫熱的氣息帶著酒精的味道輕輕噴灑到書黎的唇瓣上,她只覺得熱氣從那一小塊皮膚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貝齒輕咬下唇,梨渦深陷,好似接住了那濃郁的酒香。

她眨眨眼,抬起手伸出食指摸了顧淮琛的眉毛,情愫終於從眼角眉梢傾瀉出來。

「顧淮琛……」

書黎第一次見顧淮琛,是在大二那年。

百年校慶,顧淮琛作為優秀校友受邀回母校做演講。

彼時的書黎,就坐在大禮堂的最後一排,手裡拿著一本黑色皮質的筆記本,

翻開第一頁,上面鐵畫銀鉤寫著「顧淮琛」三個字。

如果字如其人,那他應該是個極堅韌,極清雋的男人。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筆記本,裡面寫著對各種題型、各個知識點在實際情況中

的應用和技巧,字裡行間還有他的總結和心得。

這個筆記本是老田給她的,那時候老田還只是書黎的專業課老師,卻早早看出了書黎的天賦,一心想要重點培養,甚至想把她教成第二個顧淮琛。

於是他把這個筆記本送給了書黎,希望能對她的學業有所幫助。

可誰又會想到,這本筆記本的確幫她解決過很多難題,可在這個過程里,她竟然對這個筆記本的主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甚至一種說不出的情愫。

她日日都把筆記本帶在身邊,揣摩「顧淮琛」在寫下這些東西的時候的想法和心境。

思維敏捷,才高八斗,條理清楚,邏輯順暢。

單從才情來說,顧淮琛就是一個極吸引人的男人。

書黎第一次有了偶像,她拼了命地努力,只希望有一天,能配得上作「顧淮琛」的粉絲。

說起來像個笑話,書黎竟然愛上了一個從未謀面的,只留下一個筆記本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出現在了大二的書黎的生活里。

從此,一見如故,一見,鍾情。

顧淮琛醒來的時候,依然頭痛欲裂,醉酒後的第二天永遠都是相同的體驗。

想抬手揉揉太陽穴,才發現手臂被壓在一個人的脖子下面,那人窩在他懷裡睡得正香。緊閉著嘴唇,左頰的梨渦若隱若現。

突如其來的大驚失色,他僵硬著身體不敢動彈,閉了閉眼睛,用力回憶昨夜的情景。

毫無意外,一片空白。

依然和上一次一樣,只記得最後的一幕。他把書黎攬進懷裡,睜眼看了看她,然後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睡覺。

懷裡的人動了動,顧淮琛看著天花板,他應該推開她的,可他卻不得不承認,把書黎抱在懷裡的感覺,簡直好到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鼻尖有些癢,突如其來一個響亮的噴嚏。

驚得懷裡的人一個猛子坐起身來,頂著雜亂的頭髮,迷茫地看著他。顧淮琛也不敢作聲,小心翼翼看著書黎。

書黎目光渙散,眼底有著淡淡的青黑,聳聳鼻尖,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又睡著了。

顧淮琛嘴角扯了扯,繼而咧開嘴笑了起來,拿出手機對著書黎的睡顏拍了幾張照片,破天荒露出了一抹狡黠,那神色年輕又充滿活力。

是他多年不曾出現的模樣。

此刻他突然回憶起前女友,發現竟然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了。過去的七年,好像一場縹緲不實的夢,虛幻地像個假象。

他該感激她,在失戀的那個晚上,陪他瘋鬧,陪他用那一個晚上,告別過去。

他該感激她,讓他在清醒過後,迅速從傷痛里走出來,以一種霸道的、勢不可擋的姿態進入他的生活,轉移他的注意力。

或許重新開始一種生活,未嘗不是幸事。

書黎覺得這一天十分詭異,在一向冷麵的顧淮琛對她第二十七次露出微笑的時候,她搓了搓手臂。

「你沒事吧,喝酒喝壞腦子了。」

顧淮琛面色一僵,轉過頭,默念一百遍《莫生氣》。

「真喝壞腦子了!」一隻小手伸過來,探了探顧淮琛的額頭,卻被大掌抓住,放在他的膝頭。

書黎面色一紅,掙了掙,想把手抽回來,奈何對方力氣太大,她始終掙脫不了。

「書黎……」

書黎動作一頓,抬眼看著顧淮琛,她幾乎要被溺斃在那聲線里。

「別亂動。」

話音剛落,左頰的梨渦上輕輕落下一吻,好似羽毛拂過。

那一刻,她聽見心裡的玫瑰,驟然盛開。

實習期三個月,老田無比放心地把書黎交給顧淮琛,臨走還叮囑顧淮琛一定要好好培養這支潛力股。

作為助理,加之兩人住的地方很近,一個在巷子旁邊的高檔小區,一個在巷子最裡面的老居民區。

他們幾乎是除了晚上回家睡覺以外,所有的時間都呆在一起。顧淮琛手把手地教書黎,技巧,實際情況的考慮,模型的建立…

實戰永遠比紙上談兵來的刺激。書黎就像一塊海綿,瘋狂吸收知識。果然真人就是比一本不會說話的筆記本來的厲害和靈活。

書黎依然帶著那個筆記本,她在筆記本的後面訂上了一沓白紙,把自己的總結和心得寫上去。

這日下班,書黎忙著回家參加表姐的婚禮晚宴,收拾了東西急忙忙地離開。

等顧淮琛從辦公室里出來,只看見一個黑色皮質的筆記本落在書黎辦公桌一角。

很眼熟,但似乎比記憶里那個本子要厚上許多。

顧淮琛越看越覺得眼熟,伸手去拿,果不其然翻開第一頁就看見自己的名字安安穩穩躺在扉頁上,只不過後面跟著書黎的名字,還畫了一對憨態可掬的小人手拉著手。

笑意從眼尾蔓延開來。

第二天書黎是翻遍了整個辦公桌,愣是沒找到她的筆記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差沒哭出來了,癟著嘴,一臉緊張難過。

中午書黎進辦公室叫顧淮琛吃飯,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筆記本躺在他的辦公桌上,攤開平放。

書黎眼睛一亮,箭步過去就要拿,卻被顧淮琛一把按住。

「這好像是我的筆記本吧…」

書黎一噎,支支吾吾了半天,「可我,我也在上面做了筆記。」

「那也改變不了它是我的這個事實。」

書黎頭一次覺得顧淮琛竟然這樣霸道不講理。

「要怎麼才還給我?」她漲紅了臉,那筆記本里還有她寫過的一些小秘密,關於顧淮琛,關於她的感情。

顧淮琛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我一向不喜歡把我的東西借給外人用……」「不過,對自己人我還是很大方的。」

書黎兩眼茫然,什麼外人自己人?

「我對我的女朋友,更大方,別說借,送給她都行。」

書黎腦中靈光一閃,「那我做你女朋友。」

尾音還在嘴裡,驀地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臉頰漲得通紅,抿著嘴,梨渦在唇邊深深陷了進去。

顧淮琛輕笑,勉強壓住上揚的唇角,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把本子往前一推,「喏,拿去吧。」

書黎紅著臉,把本子往懷裡一抱,欲言又止,磕巴了許久,「你……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去上班吧,女朋友!」

書黎眼睛發脹,仔細看了看顧淮琛,然後咬著下唇退出了辦公室,半晌,又伸進一個腦袋,笑得傻乎乎的。

「晚上去約會吧。」

然後「砰」關上門。

顧淮琛轉了轉手裡的筆,看著窗外漸熱的陽光。

書黎,你好!新生活,你好!

實習期間,書黎偶爾也會回學校參加講座和部分重要課程。

這日顧淮琛下班之後特地去學校接書黎。

書黎和唐心站在圖書館門口,她陪著唐心等老肥,李頡背著書包黏過來,師姐師姐地直叫喚,書黎僵硬著臉,扯出尷尬的微笑,說了聲你好。

李頡大呼一聲,興奮過了頭,邀請書黎共進晚餐。

書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隻胳膊摟進了懷裡,瞧都沒瞧李頡一眼。

「晚上去看股市走向,要不要一起。」

書黎眼睛一亮,立馬攀上顧淮琛的胳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去去去。」

顧淮琛眼底一抹得意,拉著書黎就往學校外面走,留下李頡和唐心,你看我我看你。

唐心拍了拍李頡的肩膀,沖顧淮琛方向揚揚下巴,「看到了麼,成熟穩重款。」

李頡摸摸自己的肌肉,很不服氣,握拳。

「我遲早會把師姐搶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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