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秦娟陪爸爸去藥店買藥，付款的時候，店員告訴爸爸，您卡里的餘額不足。
秦娟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付了錢，但心中也有了一個疑惑。爸爸的退休工資一個月有五千多元，平時除了買藥和零花，也沒別的開支。家裡稍微大點的開支，像物業費，保姆費，都是秦娟和妹妹秦麗在出。
可是，爸爸的卡里，怎麼連兩百塊的藥費都不夠呢？
把爸爸送回家後。秦娟給妹妹秦麗打了個電話，說起自己的疑惑。
秦麗正在外地出差，聽到姐姐這麼說，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姐，上次我去咱爸家，正好劉阿姨的兒子在，看到我，母子倆的表情都有點不自然，她兒子還馬上往包里塞了一樣東西。我當時也沒在意，現在覺得很不對勁。」
秦娟問：「你的意思是，他是去向咱爸借錢了嗎？」
「不敢肯定，但你說除了這個原因，咱爸的錢能去哪裡呢？他每天只在小區里轉悠，也沒什麼社交，也不會炒/股做投/資，難不成錢生翅膀飛了嗎？」
聽了妹妹的話，秦娟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半年前，媽媽去世，65歲的爸爸一下子老了很多，她們姐妹倆便託人給爸爸找了保姆劉阿姨。劉阿姨人勤快，又燒得一手好菜，爸爸很滿意。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有一次，秦娟從爸爸家出來，碰到了同小區的張阿姨，張阿姨和秦娟閒聊的時候說起，她們家的保姆劉阿姨是個苦命的女人，年輕時老公賭/博，把家底輸了個精光，還欠了一屁股債。與老公離婚後的劉阿姨，就是靠做保姆把兒子拉扯大。
如果真的如妹妹猜測，是劉阿姨的兒子向爸爸借錢，按照爸爸的收入，這麼多年怎麼也應該存著好幾十萬吧。
他一下借這麼多錢做什麼呢？劉阿姨的兒子不會也是個賭/棍吧？
想到這些，秦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最後，姐妹倆決定，等秦麗出差回來，一起去爸爸家問清楚。
2
兩天後，秦娟和秦麗一起來到爸爸家。她倆找了個藉口把劉阿姨支走，便直接問爸爸，是不是把錢借給劉阿姨的兒子了？
爸爸一看瞞不住了，便只好承認。秦娟責怪道：「爸，您怎麼這麼多錢就直接借出去了，他做什麼用您知道嗎？」
爸爸聽到女兒的責怪，有些不高興地說：「你們當我是老糊塗嗎？那孩子要結婚了，需要買房，我借個首付應下急怎麼了？」
「他說是買房您就信啊？」秦麗也著急了：「好吧，就算買房，他借多久，怎麼還，商量好了嗎？」
「這……」爸爸一下子回答不上來了，過了半天，才嘟囔道：「有你們劉阿姨在這裡呢，怕什麼？」
秦娟坐到爸爸對面，耐心地勸道：「爸，我和秦麗是擔心您被人騙了，劉阿姨的兒子是做什麼工作的，他住在哪裡？您知道嗎？劉阿姨只是咱家的保姆，她如果不幹了，您找得到她嗎？」
爸爸有點不服氣地說：「保姆怎麼了？難道在你們眼裡，保姆就全是騙子嗎？劉阿姨盡心盡力照顧我，我就不能幫人家一個忙嗎？」
秦娟和秦麗對看一眼，知道很難有進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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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從爸爸家出來，姐妹倆商量，先查清楚劉阿姨兒子的底細，再做決定。
秦娟和秦麗各自發動了自己的人脈關係，很快就打聽清楚了，劉阿姨的兒子初中畢業就輟學，今年23歲，無業，單身，沒有房產。
劉阿姨的兒子並沒有買房，那為何要騙爸爸說是買房結婚呢？劉阿姨和他的兒子在搞什麼鬼？
秦娟和秦麗決定找劉阿姨對質。
她們把劉阿姨約出來，直接問她為何欺騙她們的爸爸。劉阿姨沉默了好一會，告訴了她們真相。
劉阿姨和前夫離婚後，前夫經常來找她要錢，她不給，前夫就去騷擾兒子。以至於兒子無心學習，初中畢業就輟學打工了。
前段時間，劉阿姨的前夫意外去世了，債主們便整天找劉阿姨和兒子的麻煩。
有一天，他們竟然直接找到了秦娟爸爸家。秦娟爸爸知道他們母子的遭遇後，拿了自己的錢交給劉阿姨的兒子，讓他把錢給了那些債主，以後安心生活。
起初，劉阿姨母子堅決不同意。但是秦娟爸爸說，自己老了，兩個女兒也都混得不錯，留了錢也沒用，能用這些錢換他們母子一個平靜的生活，也算是值了。
秦娟爸爸還說，讓她瞞著秦娟和秦麗，萬一她們知道了，就說是借給劉阿姨兒子買婚房了。
3
爸爸居然將自己的養老錢，全部拿來替劉阿姨的前夫還債。秦娟和秦麗都有些難以置信。
曾經，爸爸是一個節約到有點自私的人。就在幾個月前，舅舅做生意虧了一筆錢，想向爸爸借錢周轉，爸爸都因為怕舅舅還不了而沒有借。
而如今，他卻為了幫助劉阿姨母子，直接把一大筆錢送人，秦娟姐妹倆怎麼都無法理解。
就在姐妹倆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爸爸主動打電話叫她倆抽空回去一趟。
周六上午，秦娟和秦麗剛到爸爸家，劉阿姨已經買了一大袋菜回來，給他們姐妹倆倒好茶，劉阿姨便鑽進廚房忙活去了。
爸爸笑眯眯地看著她倆，喝了一口茶，然後開口道：「爸爸想和你倆說件事。你們工作都很忙，爸爸平時呢，也不忍心打擾你們。所以呢，爸爸想著，和劉阿姨領個結婚證，結伴過日子，你們也好安心工作。」
瞬間，連日來的疑惑一掃而光。原來這才是爸爸對劉阿姨母子如此大方的原因。
「我不同意。」秦麗先站了起來，她激動地說：「爸，如果您想再婚，我們不反對，但是，您怎麼也得找個門當戶對的吧。」
爸爸看到秦麗的反應，也有點著急了：「又不是年輕人，講什麼門當戶對呢？我一大把年紀了，只想有個體貼的人作個伴就行了。」
「作個伴？」秦麗不由冷笑了一聲：「作伴作到把養老錢都搭進去了。下一步呢？下一步就真該替她兒子買房娶媳婦了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爸爸也生氣了：「你們整天在外面忙忙忙，我有事都不敢給你們打電話，如果不是你劉阿姨，恐怕我早半條命沒了。」
劉阿姨在廚房聽到父女倆的吵聲，趕緊跑出來勸道：「孩子們一時接受不了，這事以後再說吧。」
秦麗看到劉阿姨，忍不住發火道：「這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看到戰火燒到自己身上，劉阿姨低頭不再言語。
可爸爸坐不住了，他生氣地沖秦麗喊道：「我的錢，我想給誰就給誰。」
秦娟看到爸爸發火，趕緊拉著妹妹秦麗往外走。
4
下了樓，秦娟對秦麗說：「依老爸的犟脾氣，不可能阻止得了他，而且和他硬來，把爸氣出個好歹來怎麼辦。咱們最好從劉阿姨身上入手，讓她自己離開。」
秦麗還在氣頭上，沒好氣地說：「她怎麼肯放棄咱爸這棵搖錢樹，肯定還指望著咱爸給她兒子娶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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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秦娟挽住妹妹的胳膊,給她分析道：「咱們可以告訴劉阿姨，如果她不肯離開，咱們就斷了給他們的經濟支援。這個房子寫的是咱媽的名字，咱爸只有三分之一的份額，到時候咱倆的份額咱們也收回來，就靠咱爸五千來塊的工資，他們除去房租和生活費、藥費，還能剩多少？」
秦麗想了一下說：「可就算這樣，她跟著咱爸，也比她一個人強吧，至少不用再出去打工了。」
秦娟繼續說：「咱們可以許她一些好處，只要她離開，以前借錢的事情既往不咎，並幫她兒子找一份不錯的工作。」
聽姐姐說的有道理，秦麗的臉色好看了很多。
一切都在秦娟的意料中，劉阿姨聽了姐妹倆的勸說後，答應了辭職。
接下來，秦娟和秦麗做好了心理準備，等待著爸爸的訓斥。可是，過了好幾天，爸爸都沒有反應，姐妹倆有些坐不住了。
他們回到爸爸家的那個傍晚，爸爸正坐在桌邊翻看照片。她們進來，爸爸也沒抬頭，繼續翻看著。
她們走到近前，是她們小時候的照片，還有他們一家四口的照片。
「爸！」秦娟叫了一聲。
聽到女兒的呼喚，爸爸沒有抬頭，緩緩說道：「你們小時候，爸爸管得你們很嚴，你們有什麼想法，我都不聽，總是按我的要求命令你們。」
「您說這些幹什麼呢？」秦娟坐到爸爸跟前，秦麗也坐到對面。
「現在你們大了，一個是副校長，一個是高管，都比爸爸強，比爸爸有腦子了。該你們管我了。」
「爸，」秦娟說道：「您還在生我們的氣嗎？把您交給那個劉阿姨，我們是真的不放心。我已經托朋友幫您留意合適的老伴了，很快就會有回覆的。」
「不用了。」爸爸扶著桌子站起來：「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不用折騰了。」
說著，爸爸慢慢地進了臥室。
秦麗輕輕走到姐姐身邊：「姐，不如我請了年假帶咱爸出去散散心吧，他主要是悶的。」
秦娟點點頭。
5
秦娟坐在辦公桌前，她的手機不停地在響。她拿起手機，全是秦麗發過來的她和爸爸的旅遊照。
照片里，有的是爸爸穿著時髦的襯衫，帶著墨鏡坐在海邊，有的是秦麗和爸爸的合拍，還有在賓館的，在飯店的，在街上的。
但每一張照片里，爸爸都面無表情，像一個認命了的孩子。秦娟的心，不由得一緊。
秦麗帶爸爸走後的第三天，秦娟收到了妹妹的很多條微信消息。
「姐，我突然覺得爸爸好可憐，我怎麼逗他，他都是勉強地應付我。」
「我們是不是真的傷害到爸爸了。」
「爸爸的飯量少到讓我害怕，昨天我逼他多吃一點，他為了配合我，差點吐了。」
「他經常看著遠處發獃，有時我叫他都聽不到。」
看著這些消息，秦娟陷入了沉思。
6
一周後，秦娟去機場接了爸爸和秦麗回家。當家門被打開的瞬間，屋子裡，是滿滿的飯香味。
一個女人端著盤子招呼他們：「洗洗手就可以開飯了。」
這個女人，正是劉阿姨。
爸爸看著劉阿姨，又看看兩個女兒，頓時老淚縱橫。
秦娟幫爸爸擦乾眼淚，秦麗挽著爸爸的胳膊去衛生間洗手，然後一起扶著爸爸坐在餐桌旁。
秦娟和秦麗一起向劉阿姨敬酒，請她替她們好好照顧爸爸。
席間，秦麗說：「我有個朋友是開婚紗店的，我讓她專門給爸和劉阿姨設計了一套婚禮裝。」
秦娟說：「我一個朋友的弟弟是專業司儀，到時候，請他來當主持人。」
爸爸和劉阿姨都連連擺手：「不要這些。」
但秦娟和秦麗都看得出來，雖然他們嘴上說不要，但心裡，是真的高興。
吃完飯，秦娟和秦麗告辭離開。
路上，秦麗問：「姐，如果劉阿姨真的只是貪圖咱爸的錢，怎麼辦呢？」
秦娟說：「貪圖就貪圖唄，只要她能讓咱爸開心就行，咱爸能幸福地安享晚年，咱們就賺了。那點錢就當是給劉阿姨的辛苦費了，咱們也值了。」
秦麗向姐姐豎起了大拇指。
是啊，人到了一定年紀，有人陪伴，有人理解，才是最重要的，而這些，都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