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小玉，32歲，娘家在湖北農村，那裡的經濟條件並不算落後，但各種陋習卻很多。村裡人有淳樸的一面，但也喜歡嚼舌根，管閒事。
我下面有一個弟弟，父母雖然重男輕女，但對我也很疼愛。我們姐弟倆先後考上了大學，我還讀了碩士，後來留在武漢工作，買房結婚。
我弟比我先結婚，他在海南上的大學，談了一個三亞的女朋友。大學一畢業，他們就結了婚，並在三亞安了家。
我2019年結婚的時候，我弟的女兒都兩歲了。
那一年，我弟一家三口從三亞飛回老家過年。爸媽給我打電話再三叮囑，叫我和老公一定得回娘家過年，來個大團圓。
那段時間武漢隱約有了一些傳聞，說有不明原因的肺炎。我們想著現在醫療條件這麼發達，哪有治不好的病，再說網絡總是飛短流長，誇大其詞，就沒有放在心上。
2
我們開車載著塞滿後備廂的年貨，以及給我父母和小侄女買的禮物，農曆臘月27下午才趕到家。
我老家的風俗，出嫁的女兒和女婿不能同房，我媽把我安排在樓上，讓老公去樓下睡。
樓下的那個房間平時不住人，老媽臨時加了一張床。床邊堆滿了年貨，還吊著一排臘魚臘肉，靠牆的案板上還放著剛打好的糍粑。
老公沒說什麼，安慰我說入鄉隨俗，反正也只住幾天，我心裡卻覺得挺膈應。
臘月28一大早，吃過豐盛的還福飯，我和老公去爬山。
我媽急匆匆把我喊回來，支支吾吾地說：我們這裡的風俗臘月28的早飯叫還福飯，就是為出嫁的女兒準備的，回來團年聚福氣的，但是不興在娘家過年。
我媽說她本來想留我們在家過年的，因為我弟在外成家，將來也不住這個房子，也不怕別人說，出嫁的女兒回娘家過年留宿，會給娘家兄弟帶來霉運這樣的話。
但是我媽剛才去菜園，碰到村頭的王婆婆，她叫我媽萬不能把出嫁的女兒留在家裡過三十，她娘家侄女去年在娘家過的三十，開年在上海工作的侄兒就出了車禍，可慘了。
老媽越想越不得勁，她說她和我爸都老了，兒女都在外地，不圖別的就圖個平平安安。別人不提還沒啥，現在別人一說她越想越怕，萬一我弟明年有個啥閃失，大家都承受不起。
末了，我媽期期艾艾地說不，如我和老公大年三十晚上吃過年夜飯去鎮上旅館住一晚。反正也不遠，初一就在旅館休息，初二再回來。
我聽了心裡拔涼拔涼的，就為了三姑八婆的幾句八卦，我媽就對老風俗頓生敬畏之心？說白了，還是在她心目中兒子更重要唄。
3
我當下收拾行李就要回武漢，我弟和弟媳得知原因都趕出來攔我，說沒得那麼多講究。但我媽和我爸沒一點挽留的意思，我媽還叫我把車留下，說方便我弟這幾天用。
我把車鑰匙扔到桌子上，隨即打電話叫了鎮上跑出租的同學，把我們送回了武漢。
因為準備在娘家過年，我和老公把單位里發的，自己買的年貨都一股腦兒帶回了娘家，現在回了武漢，冰箱空空，家裡啥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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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臘月29的上午，我們準備去超市買點東西，卻發現武漢封/城了。
於是接下來，我老鼠覓食似地翻出家裡所有的存貨，精打細算地和老公過起了「節衣縮食」的日子。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們翻出端午節時單位發的一包小米，煮了兩碗小米粥，煎了兩塊在冷凍室里放了半年來不及扔掉的牛排，就算吃了年夜飯。
知道武漢的情況後，我老媽打電話來說後悔沒有把我們留在家裡，問我們有沒有吃的。我淡淡地說，啥都有，叫他們不要擔心。
我和老公每天儘量多睡覺減少消耗，由一日三餐改成吃兩餐。後來小區通知可以每家派一個人每周出來採購一次，老公自告奮勇地說他身體好，抵抗力強，得由他去。
每次我縮在落地窗玻璃後面，看著他「全副武裝」的背影，似乎帶著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返的悲壯，不由悲從中來。
如果我父母沒那麼多講究，我們這時還在娘家，農村活動空間大，過年存糧多，我們也不會這麼被動。
4
2020年3月的一天，我弟發信息給我，說他被困在老家三個多月也受不了。三亞那邊的單位催著回去，好不容易聯繫那邊的小區開到接收證明，他們要飛回三亞了，武漢的機場走不了，要去南昌搭飛機。
我媽緊接著打電話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不能讓我弟一家三口坐車去南昌，怕路上有病毒。她決定讓我弟把我的車開去，到時放在南昌機場的停車場，讓我老公找個時間去南昌取車。
我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我弟開我的車去南昌我沒意見，孩子還小，感染了事大。但是我媽那個口氣就讓我很不舒服了，兒子不能坐車怕有病毒，女婿就可以坐車，不怕病毒？
天天困坐愁城，對病毒的恐懼，對未來的茫然，各種情緒纏著我，使得我口不擇言，在電話中和我媽大吵了一頓。我媽在電話中哭天抹淚，罵我沒有良心。
我掛了電話，大哭了一場。
5
2020年4月，櫻花盛開，江城恢復了生機。老公坐車去南昌，付了高額的停車費後，取回了在機場放了一個多月的車。
這三年來，每年父母生日，我都會回娘家看看他們，買禮物給錢，盡我做女兒的義務。但是再也沒有在娘家過年，更沒有以前那種歸心似箭的感覺了。
今年全面放開，大家慢慢適應了，很多人都返鄉過年了。
過了臘月二十四，年的味道越來越濃了，我媽又打電話來催我回娘家過年。
在我媽連著打來三個電話發毛後，我直接說，我初二回去拜年，年裡就不回去了。
我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不該這麼小氣計仇，為幾年前的事怪她。
其實，我計較的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媽為了村裡人的閒話八卦，為了一些子虛烏有的事件，對自己的女兒女婿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沒有親情味兒。
反正我是不會再回娘家過年了，正月初二回去拜個年，做做客人就好。
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兒，你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