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年那天，我們還沒到家，老公大勇的手機就響個不停，不用看，肯定是婆婆打來的。
你以為婆婆是關心我們，讓我們路上注意安全麼？那就大錯特錯了，她是旁敲側擊的在打探，我們今年掙了多少錢，帶了多少東西回去。
大勇沒辦法，就接了電話，面對婆婆的「查帳」，他嘴裡不清不楚地回答，嗯嗯，還行，還行，帶了點海鮮，還有進口水果。
要說這些私密的家事，回家說不就得了！但明顯聽得到婆婆那邊還有其他人的聲音，她估計又在給別人炫耀呢！
還記得兩年前，我們提了新車回家，婆婆非要坐上車，讓大勇載著她在村裡溜溜。她見個人隔著車窗就跟人家打招呼，就差把人家拉車上了！
等大勇說完，哈哈的大笑聲就通過手機傳了過來，震得恨不得把車都給掀翻，我沒有誇張，婆婆本來就是大嗓門。
2
大勇嘆口氣，趕緊掛斷了電話，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去年過年前，婆婆特意打電話交代我們，回去要給哪些長輩拜年，她還反覆強調要買多少件東西，要買多少錢的菸酒。
公公去世早，婆婆一個人拉扯倆孩子長大不容易。大勇作為長子，婆婆特別依賴他，但大勇對我特別好，知冷知熱的。我也慢慢習慣了婆婆的強勢，索性睜隻眼閉隻眼，就這麼過了。
我跟大勇開玩笑：「這真是埋頭苦幹一整年，過個年就回到解放前」。大勇卻一臉嚴肅：「對不起，媳婦，讓你跟著我受累了！」
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我是想跟他白頭偕老的，我笑著搖搖頭，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大勇在一家商場做主管，而我在一家快消品公司做財務，我們倆工資加起來兩萬出頭。在老家那個縣城確實不算低，但我們在一線大城市，想存錢買個小房子都很難。
婆婆覺得我們掙錢多，而小叔子還沒成家，自己能顧著自己就不錯了。
這次回家，肯定又是雜七雜八的事情讓我們忙，但我沒想到，婆婆直接給我們來了個下馬威！
3
路上緊趕慢趕，終於趕在在太陽落山前到家了。剛到家，婆婆就眉開眼笑地迎接我們，然後她指揮著大勇忙前忙後。
等我們把一後備箱的年貨都搬下來後，她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們分享，表弟要結婚的事情。
這個表弟是大勇大姨家的兒子，比大勇小六七歲，大姨寶貝得不得了。大姨家庭條件不咋地，但培養出來的兒子卻像個富二代。
如今表弟都23歲了，還天天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式工作。出去上班，他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掙得那仨瓜倆棗，還不夠自己霍霍的。
就這，大姨見到我們總是說，我們小傑也不打牌，也不吸菸，就喜歡打個遊戲。這麼好的孩子，我就讓他多出去交交朋友，掙不掙錢無所謂。
每次，我聽見這個就頭疼。這算什麼好孩子，現在的父母對好孩子的標準也太低了吧。
本來，大姨自家的兒子，她願怎麼寶貝就怎麼寶貝，跟我們無關。可是，不僅是大姨，連帶著我婆婆和兩個舅舅，對這個表弟都是寵愛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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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大勇說過一件事，讓我記憶深刻。他說，表弟小時候有次來家串門，那天趕巧家裡就剩下一個雞蛋了。大勇和表弟都想吃，最後婆婆卻把雞蛋全給了表弟。她嘴裡還振振有詞地說，這個表弟是大姨拿命換來的，可不得好好寵著。
如今，這麼個大寶貝疙瘩要結婚了，大姨還不知道多高興呢！
看我一臉笑意，婆婆不緊不慢地說，就是人家姑娘家要彩禮，可把你大姨愁壞了！我不過腦子來一句：「那砸鍋賣鐵也得結啊！」
我心裡想的是，一結婚這表弟也安生了！哪知道，婆婆下一句話，驚得我半天回不過神。
4
婆婆對著大勇嘿嘿一笑：「大勇啊，你們這些年存了不少錢吧，能不能幫幫你大姨？」合著表弟的彩禮，還想從我們的口袋劃拉？
大勇低頭想了想，沒回答婆婆的話，反而問道：「咱這邊的彩禮，不都是三萬八麼？」
婆婆一拍大腿：「可不是麼？但小傑那個孩子，好找不找的，非要找個北縣的對象。」說著婆婆伸出三根手指，「那邊的彩禮，沒這個數，基本下不來！」
大勇一臉難以置信：「啥，30萬，這是搶錢呢？」婆婆哼一聲：「可不，那邊的閨女就是精貴麼，十年前彩禮就幾萬了！」
我卻訕訕一笑：「媽啊，我跟大勇兩年前結婚那會兒，彩禮兩萬塊，你還說高了呢，我就這麼不精貴？」
婆婆尷尬地咳嗽兩聲：「小琴啊，媽不是這個意思。那個啥，那時候不是條件不允許麼，再說這跟賣女兒有啥區別？」
北縣是我們老家最靠北的一個縣城，彩禮高是出了名的！
這時候，婆婆提起彩禮這茬，我心裡的火就蹭蹭地往上冒，不是我喜歡翻舊帳，而是太意難平。
當初，我跟大勇也是相親認識的，兩家離得不遠，算得上門當戶對。
說彩禮的時候，明明說好了，按規矩就三萬八。我媽就我一個女兒，爸媽也不重男輕女，說彩禮都給我。
誰知道，送彩禮的時候，婆婆哭窮的本事，可讓我們全家都領教了。她哭得跟林黛玉似的，那叫一個悽慘，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我家欺負了。
大勇使勁給他媽使眼色，都不管用，差點直接把婆婆拉走了。最後，因為臨近婚期，我跟大勇的感情不錯，我家就退了一步。但也讓我跟婆婆從那時起，就有了隔閡。
婚後，大勇對我沒得說，加上我倆又常年不在老家，這才跟婆婆能夠井水不犯河水，平靜地過了這兩年。
5
見我不高興，婆婆當天沒再提表弟彩禮的事情。只是跟大勇說，明天跟她去趟大姨家，正好明天我也要回娘家一趟，剛好順路！
第二天一早，大勇先把我送回娘家，又把買的年貨給我爸媽放下，吃了午飯，才回家接婆婆。
臨走前，我特意跟他交代，我要在娘家住兩天，他也爽快答應了。可是，當天晚上大勇就火急火燎地要接我回去。
我見到他急匆匆的慌張樣，一腦門的汗，頓時心底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儘量平靜質問他：「幹啥呀，我在這兒多住兩天，又怎麼了？」
大勇本就實誠，一急就說話結巴：「那……那……個，我有事……跟……跟你說。」
我爸看他手足無措的，就上前關心地問：「沒啥大事吧！」大勇撓撓頭，「爸，沒啥事，就是一點小事，我跟小琴商量下。」
我媽不放心跟我說：「有事好好說啊，別欺負大勇！」我衝著我媽嗷嗷叫：「誰才是你親閨女啊，知道了，知道了！」
在路上，我問大勇到底咋回事，怎麼問，他都不吭聲，憋了一路，到家他才跟我道出實情。
原來，今天大勇跟婆婆去大姨家，除了送年貨，主要還是為了表弟的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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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表弟這個女友，是家裡的老二閨女，上有姐，下有弟，屬於最不受待見的夾心層。
女友的媽媽自然不是善茬，開口就是30萬的彩禮，要不就在這邊縣城買一套120平的房子。
縣城的房價相比大城市不是太高，但首付一套不小的房子，也得幾十萬，再加上後面的房貸，更難。
6
大姨一家人權衡了利弊，還是選擇了送彩禮。奈何，對方不但緊咬著30萬不鬆口，還帶威脅似地放出話說，過完年可就不是這個數了。
大勇皺著眉頭跟我說：「今天表姐也在。」表姐就是大姨的閨女，她為了弟弟的婚事，也是煞費苦心，好不容易才說服她老公，拿出來5萬塊。
大姨跟大姨夫，借了一圈的親戚朋友，還差十萬，急得火燒眉毛！正在這膠著的時刻，婆婆突然主動站起來，拍著胸脯保證，這十萬的缺口不用管了，包在她身上。
聽到這裡，我翻著白眼問大勇：「你媽是魔怔了吧！」忽然。我想起來前一天的事，呼的一聲站起來，指著大勇鼻子問：「你不會是答應把錢都借給大姨吧！」
大勇急得直擺手，「沒有，我又不傻！讓你回來，就是商量怎麼辦？」
「我辛辛苦苦一年，不是回來當冤大頭的！反正，十萬絕對不可能！」我越說越氣，只覺得後背有嗖嗖的冷風直灌進來，心裡又急得像火中燒，真是難受！
我揉揉腦袋：「要不，明天我單獨問問媽，到底她是怎麼想的？」大勇比我冷靜：「我們倆先合計一下，再跟媽說吧！」我一想也是，不打無準備之仗。
唉，這個年啊，不好過了！一夜無眠，眼看著過年了，又整出這麼個麼蛾子。
想到這裡，對婆婆僅存的那點好感，也沒了。第二天，大勇一大早起來，拍著自己腦門說，他想到辦法了。
7
我倆工作有幾年了，手裡存款是有點，但我們有自己的計劃，準備明年要孩子，兩年內在工作地買個小戶型。
大勇的辦法就是，我們把這計劃和盤托出，可能婆婆就會有所顧忌了。畢竟十萬塊不是小數目，大姨家這情況，借出去，還不知猴年馬月能還回來呢？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個辦法有點冒險，如果把計劃跟婆婆說了，她會不會覺得我倆手裡錢不少，這點錢更應該借？或者，她覺得我們生孩子花不了太多，買房子可以緩幾年？」
大勇抓耳撓腮：「那你說怎麼辦？」
「我有辦法，反正要生孩子，那我們就假戲真做吧，就跟媽說，我懷孕了！」
大勇咬著嘴唇，還有些不情願：「這不是騙媽麼？」我笑意盈盈地挽著他的胳膊：「那你是願意出十萬呢，還是願意現在造個人呢？」
大勇對我豎起大拇指，「還是媳婦想得周到，備孕當然可以，說不定孩子就來了！」
演戲要演足了，下午我看到婆婆在時，就時不時捂著嘴巴，做出嘔吐的表情！
以婆婆的精明，她一下就發現了我的異樣，「小琴啊，你咋啦，吃壞肚子了麼？要不要去診所看看？」婆婆一改往日的跋扈，此刻倒是誠心誠意。
我還沒開口說話，大勇搶先一步，拉著他媽低聲耳語了幾句。婆婆看我的眼神更是熱絡了幾分，「小琴啊，你趕緊去屋裡躺著，別動了胎氣。」
我卻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婆婆趕緊問我，到底怎麼了？我才紅著眼睛說：「這個孩子我們不想要。」
8
婆婆聽後大驚失色：「為什麼啊？這孩子有啥問題麼？」
我淚眼婆娑地跟婆婆說：「我跟大勇到現在還住在租來的老破小里，我可不想孩子一出生，就跟我們一起吃苦，還不如不生！」
婆婆的表情先是一怔，然後她拉著我的手，第一次語重心長地，跟我說了下面這番話！
「小琴，這孩子來都來了，怎麼能不要呢？昨天大勇跟我去你大姨家，彩禮錢差十萬，我尋思這小輩的，就你倆還算出息，就想跟你倆借點錢，幫他們渡過難關！
這下好了，咱家也有重要的事！大姨家的事，你倆就別操心了，眼下你保重好身體，房子存夠了錢，趕緊買！」
說完，婆婆還進屋拿出個存摺塞我手裡：「這是兩萬塊錢，本來給你們存了五萬，你大姨這彩禮的事，天天急得團團轉，我就給她拿了三萬！」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婆婆再寵小傑，也比不上自家孫子！
我握緊存摺，嘴裡說著感激的話：「謝謝媽！」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大姨家的事的確很重要，但如果因此影響了自己的生活，傷了自家和氣，就沒必要了！
又過了兩天，婆婆開心地跟我說，彩禮已經送過去了，這下我們可以把心放在肚子裡了。
這十萬塊錢，這麼快就湊齊了？婆婆看我疑惑的表情，不等我開口問，她那爽朗的笑聲又回來了：「彩禮湊夠了。」
不是30萬麼？原來，小傑跟女友說了彩禮的事情，女友跟家裡鬧了一番，媒人又從中說和，最後降了10萬，這才把事辦成了。
9
這下，總算能過個安穩年了。年三十那天，婆婆帶我去趕集買年貨，別提多開心了。
都說，有錢沒錢回家過年，但我們掙錢就是為了家裡能好過些，為了團圓，為了家和萬事興。
婆婆給的兩萬塊，我準備先存起來，等上班後立馬去看看房子。至於孩子，應該也快了。
真心換真心，婆婆的性格是有些強勢，但還沒到完全不分是非的地步！她跟著大姨，為表弟的事操心，我能理解。
這幾天，我們就跟著婆婆在老家，走走親戚，逛逛廟會。本來以為的家庭大戰沒有爆發，反而溫情得像一幕老電影，讓人忍不住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