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大早，家裡面電閃雷鳴，烏雲翻滾，我和老公吵得是不可開交。
我弟弟購房差15萬，這錢你到底掏不掏？我帶著怒火責問老公。
老公唉了一聲說：你咋不明白了，首付都需要我們掏錢，以後的房貸什麼的少得了我們嗎？你以前幫襯娘家，我說過什麼沒有？難道你沒有發現，你弟弟只要需要錢，就來找我們，我們也有孩子，也有家要養啊！
我卻對老公說：是你不明白，我就這一個弟弟，他有困難不找我找誰？要不然還是親姐弟嗎？
老公把雙手一攤，急得直跺腳：救急不救窮，你弟弟把我們當成了救助站，什麼都找我們，這樣不行的。
他說著上前摟住我的肩膀說：老婆，我們好好過我們的日子不好嗎？你弟弟孩子都有了，他也該擔負起養家的責任了。
說著，老公不停地跟我說好話，讓我不要鬧，兒子才四歲，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的是，我們不能光照顧弟弟一家，要多考慮我們的小家。
沒錯，我媽和弟弟說得沒錯，老公不想離婚，他捨不得我！只要我堅決以離婚相逼，他一定會答應幫我弟的忙的。
我一把推開老公，用手指著他問：你到底給不給，不給我們就離婚！
老公一把抱住我說：老婆，我不離婚，孩子還小，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大矛盾。
離婚，堅決離婚！我弟弟你都不幫，我們一起過有什麼意思？我心裡高興，臉上卻怒氣沖沖，只要我再加把火，老公一定就範。
下午我們就去辦離婚，一刻也不耽誤！我斬釘截鐵地說。
老公捧著腦袋蹲了下去，泣不成聲：老婆，你事事都想著你弟弟，他為你想過沒有，離婚了，你怎麼辦？
那時候我一心想把火燒旺點，讓老公扛不住，什麼都聽不進去：走，現在就離婚去！
我拖著老公去了民政局，離婚手續很快就辦理的差不多了，只等冷靜期結束就可以正式離婚了。
那天是臘月二十四。
2
離婚後，我就回到娘家，跟我媽和弟弟說起離婚，得到他們的讚許，還說不出三天，我老公一定會向我低頭的。
回娘家的時候，我帶了五千多現金，弟媳天天帶著我出門散心，實則讓我幫忙辦年貨。
五千塊錢很快就像春天南方的雪，消失不見了。弟媳見我再也榨不出油水，也不再拉我逛街，反到旁敲側擊地交代我，不管是不是真離婚，錢一定要攥在自己手裡。
再逛街的時候，就是弟媳帶著她的娘家人了，我只能窩在家裡跟老媽一起打掃衛生，洗切蒸煮了。
年貨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一家人卻沒有半點過節的喜色，吃飯時一天比一天沉悶。因為老公還是沒有來接我回家。
弟媳的臉色好像盆里洗衣服的水，越來顏色越深了，她已經開始動不動就吼老媽和弟弟了。媽媽背地裡問我，要是離婚了，我手裡能有多少錢。
我說八九萬吧。我媽說那也還好。怎麼個好法，她沒有細說，我也沒有多想。
3
年三十一大早，我忙著準備團圓飯的飯菜，我弟卻把我拉到一邊說：姐，你是出嫁的人，不適合在娘家過年，團圓飯你不能在家裡吃，要不會傷我的氣運的。你找個酒店住一天吧，過完年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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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這，我倒是沒想到，看了看爸媽，他們都沖我擺擺手，讓我自己出門找地方過年去。
熱鬧的除夕，我一個人清冷地坐在酒店的床上，突然懷念起跟老公一起回婆家過年。
婆婆做的各色的點心：糖花粘，麻葉，面果子，糖角，還有純天然的南瓜籽，葵花籽。每年的點心不用買，婆婆都能整出很多的花樣，然後獻寶一樣，一碟一碟地端出來給我品嘗。
兒子每天吃得滿嘴的糖渣，滿大襟的手印。
我以前有多煩多嫌棄，現在就有多想念。
爸媽弟弟一家該很開心吧，他們捨不得買的東西，我都替他們買上了，牛肉燉的噴香，烤鴨也剁得一塊塊的裝上了盤，飯後吃著我買的開心果和獼猴桃，還有葡萄、西瓜，什麼稀缺我買什麼。
一晚上，沒有人想到我，要不是兒子稚氣的聲音問我什麼時候出差回家，他很想我，我就被全世界遺忘了。
其實，有時候娘家人還是會想到我的。
4
初一上午我挨到十點鐘，回到了爸媽家。
一路上我一掃昨天的頹喪，見人就大聲地喊拜年，不成想回到家，脆生生地給爸媽拜年後，發現相當尷尬。
我剛說完拜年，連祝福的話語都沒能說出口，就看見爸媽眼盯著我空空地兩手，拉下臉後漠然轉身走進了臥室。
弟媳卻打發著一歲多的的侄兒，慢母鴨似地搖搖晃晃地撲過來，嘴裡喊著：姑姑過年好，紅包拿來。
我抱住侄兒的同時，臉不禁發燒，離家的時候我就帶了五千多塊錢，辦年貨已經花的七七八八了，身上真沒有什麼錢了。
看著我猶猶豫豫地僵在那裡，弟媳過來一把拽走侄兒，孩子沒有反應過來，嘴裡還叫著：姑姑紅包。
弟媳猛然大喝一聲說：你姑姑的紅包不是給你的。孩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我瞬間石化了，愣了半天，回過神來，一把抱住侄兒說：今天姑姑沒有帶錢，下回姑姑來，一定給雙倍紅包好不好？
弟媳在旁邊幫腔說：三倍，下回姑姑一次性給三個大紅包！
侄兒口齒不清，也跟著說三個。我連連附和，三個就三個。
事情這才算告一段落。
中飯晚飯，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我身上，洗碗洗鍋，拖地拾掇家裡，我忙得像個充足了電的小馬達。娘家人有一個算一個，磕著瓜子，吃著水果，看著電視，悠閒自在。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哪知道這才是開始。
5
初二回娘家，弟媳自然是不會落下的，但他們半夜突然回了家，還一把把我從被窩裡薅了起來。
原來，弟媳回娘家跟人談起我離婚了，馬上就有人回應了，兩人還達成了一致。
弟媳的嬸子娘家有個侄兒，好吃懶做，還動不動喝得爛醉，四處耍酒瘋，人已經四十了，也沒個老婆。
她嬸子聽說我離婚了，就和我弟媳合計著，把我介紹給她娘家侄兒。
關鍵是，兩人商定了，只要我答應嫁給那個爛酒鬼，男方就要出八萬彩禮給弟弟家。
這樣，一個要人，一個要錢，兩人一拍即合。興奮的弟媳立馬從一百多里外的娘家連夜趕回，為的就是第二天帶著我一起相人去。
我本來就沒有真心想離婚，現在騎虎難下了，一時間僵持在那裡，不願意挪窩。爸媽一聽也心花怒放，說這回弟弟的房子首付有著落了。
不是，爸媽，你們真打算讓我嫁一個不靠譜的人嗎？我遲疑地問。
媽媽卻說：女人嫁誰不是嫁，現在關鍵是你弟的房子首付要解決，以後過得不好可以離婚，反正又不是沒有離過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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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傻子似地看著滿面笑容的一家人，心裡拔涼拔涼的，在弟弟的首付面前，我到底算個啥？
弟弟見我不吭不哈地不表態，勸我說：姐，你有手有腳的，不會想賴在我家吧，好歹找個人家，過自己的日子。
媽媽勸我說：你離婚有八九萬，這回彩禮有八萬，你弟弟的房子就有著落了。你也別想著孩子爸爸了，這麼長時間都不露面，你要是低頭哈腰地回去了，以後就落了下風，也立不起威了，還不如換個人家，這對你對你弟都好。
是嗎，我怎麼覺得所有人都想著弟弟，想把我賣掉換錢呢？話在我嘴邊打轉轉，卻始終都說不出口。
看我橫豎不點頭，弟弟打開了門：姐，要是這樣你都不幫我，你也別在我家裡呆了。
我坐在小區的椅子上，怎麼也想不明白，我為了弟弟的房子都離婚了，為什麼現在卻被埋怨我不幫忙。那什麼才叫幫忙了，我嫁了那個四六不靠的醉鬼，弟弟拿到八萬彩禮才叫幫忙了嗎？關鍵還要叫我搭上離婚後的財產，這是什麼道理？為了弟弟的房子，就得搭上我這個親姐姐的幸福嗎？
夜深了，我冷得瑟瑟發抖，回到房前，發現我的行李箱被放在了門前。
6
我拖著行李箱，遊魂一樣的在大街上亂竄，汽車追在我的身後，狠命地按喇叭，我充耳不聞。
大年初二晚上，每個小區的門口都掛了紅燈籠，每個路燈的下方都有紅燈籠，紅彤彤的，多喜慶啊。我的心卻在滴血，很痛很痛。
老公那句，你什麼事情都想著你弟弟，他為你想過沒有，你離婚了怎麼辦？像一把錘子狠命地敲打著我的心。
弟弟是替我想過了，他想最大限度地利用好我這個姐姐，讓我脅迫老公不成就逼嫁，反正只要錢落到他手裡就行，其餘的還真不是他考慮的。
心裡傷著情，想著事，腳下不聽使喚，走哪裡算哪裡。至於什麼時候下起了毛毛雨，打濕了頭髮，打濕了衣服，我一概不知道。
7
被一聲歡呼叫醒的時候，我好長時間都迷糊，什麼時候我從城北的郊區，走到了城南邊緣的新區，我自己的家。
叫醒我的是我那四歲的兒子，滿臉滿眼的驚喜，他小兔子一樣鑽了過來，抱住了我的右腿，仰著臉兒樂開了花。
我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握著行李箱的手指竟然無法伸直，想要抱一抱孩子都不可能。
我想蹲下去摟住孩子，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遠處看著我的老公跑了過來，扶起了我，把我緊緊地抱住，喃喃地說：知道嗎？我天天在等你回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渾身冰冷的像座冰雕的我，流下來一行熱淚，這個時候，老公還在原地等我。
這才是真正愛我的人，是我的家人！
老公扒開我結冰的頭髮，捧著我冰涼的臉，吻著我的額頭說：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會想明白的。
我流著淚我哆嗦著嘴唇，想對老公說點什麼，可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老公一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然後，他抱起來孩子，另一隻手摟著我，我們回家了。
8
我洗了個熱水澡，喝了碗薑湯，吃了碗熱騰騰的肉絲麵，躺在了舒服的床上。兒子安靜地躺在我的臂彎里，一雙眼睛緊盯著我，好像一閉眼我就沒了似的，看的我心裡酸酸的。
睡到下午醒來的時候，老公在床前看著我，撫摸著我的頭髮，笑著叫我小懶貓該起床吃點東西了。
兒子早就醒了，任老公怎麼哄就是不起來，直到我起床穿衣服，他才乖乖滴讓老公給穿衣服。
晚上，媽媽的電話打來了，問我現在在哪裡，我告訴她在天堂。
媽媽愣了很久，反應過來問我是不是回家了，隨後壓低了聲音問我，老公有沒有低頭。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我媽接著說，一定要他拿出錢來，不然就不復婚，要不，讓他再出一點彩禮更好。
我笑出了眼淚，問我媽：我弟不是有手有腳嗎？想買房自己不會掙錢嗎？
我媽卻生氣地問我，以後還想不想回娘家……
不等她說完，我就接下來說：不想回了，沒有娘家了，以前的我已經死了，昨天晚上凍死了。今天是甦醒後重生的另一個我。
說完，我掛掉了電話，然後跟老公說，我想吃婆婆做的各種各樣的點心。
老公和我商量，明天帶著孩子回家給公婆拜年，等一開工回來我們就去民政局，收回離婚申請。
老公的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了，然後猶豫了。我接下話說，以後由他掌握財政大權，這樣我不會受人忽悠。
老公笑了，說，行，但是每個月家裡的收入，他都會告訴我，他相信我會把我們的小家放進心裡的。
回到老公老家，看見公婆忙得腳不沾地卻樂不可支，我知道我回來對了。
人就是很奇怪，弟弟伸手向我要錢的時候理所當然，絲毫沒有半點不對。
可等我沒有錢，又不願意屈服於他的詭計的時候，有手有腳賴在他家這樣的話就出來了，他一下子就高尚了。
說來說去就是兩個字：自私！於自己有利，怎麼著都行，無利可圖了，一腳踹開。
人心，未必會換來人心，慾望的豁口一旦打開，就像被洪水沖塌的堤壩，只會越來越大，最終失控。所以，老祖宗千年前就說過：人心不足蛇吞象。
怪不了別人，這是我自作自受，扶弟魔扶出來的。謝天謝地，我終於醒悟了。
人都有手有腳，我不用靠他，他也不用靠我，自己家裡都過得雞飛狗跳，管他誰家瓦上霜。
這世界，只要你肯干，就沒有過不去的坎，辦不成的事。弟弟的困境就是因為他不努力上進，靠伸手要造成的，我越幫結局會越糟。
這樣挺好，互不來往了，各吃各的飯，各掙各的錢，各養各的家。地球離了誰都轉，誰離開誰也都一樣活的歡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