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這次我保證是真的:10 個讓人絕對相信的騙局》,作者:劉麗朵,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騙子四十
人到中年,不如狗。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哪個大人物說的,我只知道他說得真有道理。狗不用賺錢,不用買房,不用教育孩子,若是只寵物狗,那還能有糧,有窩,有愛,妥妥的「三有狗」。而人到中年,工作、房子、孩子,樣樣都不省心,缺錢,缺覺,缺時間,沒有一刻敢停歇。
我叫張阿輝,是個典型的「三缺人」。這天下班,我像往常一樣,在車裡享受著我一天中最像狗的十分鐘,每到這時,我總希望手裡的煙能多燃一會兒,這樣我就能晚一點上樓回家。
我深吸了一口煙,沉浸在屬於自己的短暫平靜里,手機「叮~叮~」響了兩聲,是兩條商家發來的簡訊:
「尊敬的客戶,今天是您的生日,大發證券全體員工祝您生日快樂,財源廣進。」
今天是我的四十歲生日,連我自己都忘了。商家的祝福信息,帶著例行公事的味道,但身為壽星的我,還是因為這簡訊生出了一些期盼。我提前掐滅了火,扔掉菸蒂,打開了車門,上樓。
「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
我關好門,掃視了一圈。我老婆小麗正在廚房忙活著晚餐。六歲大的兒子皮皮坐在書桌前寫作業,一會兒揮舞揮舞鉛筆,一會兒擺弄擺弄橡皮。他倆各顧各的,誰都沒理我。
果然沒人記得,我就不該想那些有的沒的。
小麗聽到響動,從廚房裡探出頭來:「你去看看皮皮今天的小測驗怎麼樣,把錯題給他講講。」
我十分不喜歡這項危害心腦血管的活動,但老婆大人下令,不敢不從。我換了衣服,走到皮皮身邊坐下。皮皮見我來了,從書包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卷子,我接過一看,捲紙上的錯號比對號還多,右上角卻有個鮮紅的「88」,第一個「8」的頂上,描得特別粗。
這小子居然學會了改分數!該打!
為了在老婆面前扮演好慈父,我強壓著火,決定再給兒子一個機會,語氣卻無法平和:「你看這道題,讓你拼寫「爸爸」,這個字母「b」念「波」,你寫的這是什麼,這是字母「d」,拼出來是大大,這能對嗎?教了你多少遍了怎麼就分不清「b」和「d」呢?」
皮皮真是人如其名,一直自顧自地拋著橡皮,根本沒聽我在講什麼。
「啪」,橡皮落下來,正打在我頭上,又彈了出去。他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我被逼放棄了扮演慈父的機會,拍桌子,大吼,按住小兔崽子,準備賞他一頓「竹筍炒肉」。手還沒落下,皮皮就被嚇得哇哇大哭。
「幹嘛打孩子啊!學不會你再教幾遍啊!」小麗從廚房跑出來護在皮皮身前,對我大喊道。
「學不會我不生氣,我生氣的是,他這麼小就學會騙人了,在試卷上改分數!」
「為了什麼也不能打我兒子!平時家裡的事都不讓你管,你一管就雞飛狗跳,能不能讓我省點兒心!」
我一陣委屈,飯也不想吃了,走到臥室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憋氣。直到聽不見皮皮的聲音,我才從臥室出來到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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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小麗正在刷碗。我很久沒有這樣注視過她的背影了,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爭吵,此時的我,莫名地想和小麗親熱一下。我輕手輕腳地來到小麗身後,兩手環腰抱住了她。
小麗並不接招,張口就是我不愛聽的:「之前跟你說換個學區房的事,你是怎麼打算的?皮皮今年要上小學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好點的公立學校有多難進。就算住在學區房都不能保證入學,孩子還要參加面試,面試通過才可以!你看皮皮在學前班,成績也不咋地,面試不上的!」
學區房。學區房。小麗得空就鬧著要買學區房。我都煩死了!又一場爭吵在所難免。
我看著最熟悉的女人,只覺得她面目猙獰。這還親熱個毛線啊。
小麗氣呼呼地睡著了。我知道,小麗這麼鬧,難怪我有一百萬還不給孩子買學區房。
事實上,我只有五十萬了。
五年前,我存夠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一百萬。那時正趕上一波大牛市。眼見著小區里的保安都賺了錢,我沒扛住誘惑,把這筆積蓄全投進去了。兩個月後,我用五十萬的代價,驗證了「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的經典語錄,又始終抱著能絕地反擊的美好幻想,不忍割肉,被牢牢的套住。這一套,就是五年,毫無還手之力。我無數次想要告訴小麗真相,卻沒勇氣張嘴。
我瞞了她整整五年。
天快亮時,我才躺下,夢裡雞毛掉了一地,鬧鐘一聲響,它們都變成了百元大鈔。然而,我睜開眼,一張都沒留下。這夢要是真的該多好,我就能給兒子買學區房了。可夢到底是夢,醒來後,我得繼續面對那五十萬的虧空。錢,從哪裡來?
二
初春的早上,陽光微弱,太陽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迷迷糊糊地像往常一樣去上班,剛剛把車開出車位,突然想起今天是限行日。趕忙又把車倒回車位停好,拿出手機在打車軟體上下了單,拎著文件袋,一路小跑在小區外上了車。
「這水是免費提供的嗎?」我正感到口渴,看到後排座位上放了兩瓶礦泉水。
「對,您請用。為了慶祝公司明天上市,所有車裡都配了礦泉水。」
「聽說認購股票的人太多,中籤幾率特別低,誰要是能成為幸運兒,等明天開盤股價肯定能翻倍。」司機一臉的驕傲,仿佛他也因此而身價倍增了,不停地跟我介紹著這隻股票。大概是因為昨晚寫策劃案到深夜,最近睡眠又一直不好,我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您好,已經到了,醒一醒。」
計程車到達公司樓下時,已經八點十五分了。我公司的上班考勤時間是八點十八分。這時間是老闆請高人算過的。高人說,所有人都要在這個時間開工,公司才能財運亨通。老闆對此深信不疑,誰要是過了這個點兒,就要扣工錢。
扣錢的威脅令我頭皮一緊,急忙開了車門,衝進寫字樓。我們公司在這座大廈的十八樓。二十層的大廈,每層都不止一家公司,上千名員工都在這裡討生活。此時一層大廳里的人群,擠得就像等著下鍋的餃子,六部電梯前都排起了長龍。
電梯上的數字在緩慢地變化著,每一層都要停很久才能繼續上升。我看了看前面長長的隊伍,把心一橫,鬆了松領帶就進了樓梯間。我記不得上次爬樓梯是什麼時候,只感覺到肺喘得生疼,腿有千斤重,爬到十八層的那一刻,仿佛靈魂都飛出了身體。我憑著對工錢的執著硬挪到門口,伸出手指按在打卡器上。嘀!「8:19」,螢幕上的數字仿佛都在哀鳴,我又遲到了。
我大氣也不敢喘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進了門,祈禱不要撞到老闆。同事大茂見我進來,朝我使了眼色,我還沒讀懂他眼色中的意思,就見老闆大衛站在我的工位旁邊,雙手叉著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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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大衛操著一口台灣腔,指著我的鼻子怒斥道:「我講過多少次,任何人都不許遲到!你是拿我說的話當放屁哦,影響了公司的財運,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被扣錢了還得聞屁,上哪說理去?我抬頭怒視著大衛,握緊了拳頭。旁邊的大茂見勢不妙,一把拉住了我:「阿輝,冷靜點。」
大衛看我很激動,放下了指我鼻子的手,但嘴上依然咄咄逼人:「你瞪什麼眼,看看你這個月的業績,又是最後一名,你還有臉瞪我呢。昨天讓你做的策劃案呢,現在就交給我!」
我剛想懟回去,低頭髮現兩手空空——裝策劃案的文件袋不見了!
「可能是剛才落在靠譜專車上了。」我的聲音自己聽都嫌小。
「你腦子裡裝的都是垃圾嗎?讓你出去跑業務你把客戶資料丟了,讓你寫策劃案你又把策劃案丟了,你怎麼不把自己丟了喔!」大衛指著我的頭,一頓跳腳。我又聞了一個臭屁。
危急時刻,還是大茂替我解了圍,他把大衛請回了辦公室。看他倆進去後,我才癱坐在椅子上,把想揍大衛的念頭咬碎,硬咽了下去。畢竟人到中年,想換個工作著實不易。而且最近我的狀態確實不好,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搞砸了不少事情。如果不在這聞屁,我可能連土都要吃不上了,那學區房就更沒指望了。
不一會兒,大茂從老闆辦公室出來,對我說道:「你也別往心裡去,這大衛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只認業績不講人情,錢就是他爹,為了賺錢他能把爹賣了。」
大茂說得一點不錯,大衛是個狠人。他起初只是個南方來的打工仔,一步步干到公司高層,娶了原來老闆的女兒,這才接手了公司。
我是沒法像大衛那麼狠了,小麗可沒有當老闆的爸爸。所以,我慢慢混成了職場中的中年人。在年輕人眼裡,我就像是職場裡的老油條,表面上光鮮、圓滑,其實這油鍋里的煎熬只有自己知道。
我對大茂說:「我知道了茂哥,你放心吧,我沒事。」
「我們人到中年了阿輝,這一輩子還能怎麼樣呢?什麼前途、什麼希望,都是年輕人的事,還想著一夜暴富嗎?我們活著就不錯了。我先去跑業務了。
晚上找個地方喝一杯吧,有事跟你說。還有剛才我跟大衛求了個情,他答應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別錯過這次機會啊。」
「多謝茂哥,你去忙吧,一定注意安全。我好好乾,今天晚上我做東。」
大茂揮揮手出了門。
實習生小陳從大衛的房間走出來,她手裡捧著厚厚的一摞文件,一一分發給了大家。不多時,我看別人都拿到了兩份文件:一份業務學習文件,一份工作項目文件。可我只拿到了一份學習文件。
「大衛這孫子,這是不讓我做業務啊,得,咱好好學習學習。」我心裡罵著街,伸手拿過了文件,「羅曼史板塊,西班牙囚徒板塊,倒金字塔板塊……」,我邊念叨邊漫無目的的翻看著。周圍的同事已經紛紛拿起電話開始聯繫業務。
「您好,是尹曉燕女士嗎,我是瑞豐銀行信用卡中心。您有一筆異地大額消費逾期未還……這種情況懷疑是您的身份信息被別人盜用了,可能會涉嫌洗錢行為,建議您馬上報案以保證自己的存款不被凍結……」
「是馬保國教授吧,我是中國駐加拿大總領事館,溫哥華費舍曼大學今早發生了一起校園槍擊事件,你的兒子馬小剛重傷入院急需治療……目前傷者眾多,但醫院資源有限,務必馬上付款先對馬曉剛進行搶救……」
沒錯,我是個騙子,一個打工的騙子。我的老闆和同事,也都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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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三
文件沒翻上三頁,我的手機一陣震動,是小麗打來的。辦公區不讓接私人電話,我只好穿過鱗次櫛比的工位,躲進洗手間,按下通話鍵。
「你聽我說啊,我剛去看了個學區房,重點小學就在馬路對面,百分百能錄取。雖然比咱們現在住的房子小了不少,但是房主移民著急出手,價格特別合適,跟咱們的房子差價只有一百萬。我看了這麼多學區房,這可是咱們唯一能負擔得起的啊。」小麗一串連珠炮。
我盤算著怎樣矇混過關,一猶豫,又來了一陣短炮:「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我跟你說趕快做決定,這麼合適的房子隨時就沒了。」
我用開會的理由結束了這場通話,一時間不知所措。短時間內能有什麼辦法讓五十萬翻盤呢?情急之下,我想到了一根還在觀察中的救命稻草。
小王就是這根稻草,他是大發證券的客戶專員。是大茂把小王介紹給我的。
大茂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我這一輩子就算誰都不信,也不能不信大茂。大茂說,他已經在小王手上賺到過不少錢了。有大茂的推薦,我的戒心降低不少,很快就加了小王的微信,還被他拉進了一個 VIP 投資群。
我打開了那個群,又有幾位投資人曬出了成功認購新股的信息,開盤後的高額收益看得人熱血沸騰。情急之下,我確信這是眼前最好的翻盤機會,於是給小王發了信息。
「小王,你所說的新股,你再仔細跟我說說。」
「張先生好,我昨天跟您提過有個內部投資機會,公司通過內部渠道可以百分百認購到明天發行的新股「靠譜專車」,預計開盤後收益會很可觀,大機率會翻倍。不過投資門檻也比較高,需要您有 100 萬的資金才能參與。」
「我帳戶里本來是有 100 萬的,但一波熊市後只剩了 50 萬,能不能通融下,我這錢一直是在你家投資的啊。」
「這確實讓我很為難,您稍等我諮詢下客戶經理……」
「是這樣的張先生,這次投資機會一共只有 50 個名額,考慮到您確實是本公司的老客戶,經理特殊照顧決定給您一個名額。不過您也知道,這個內部投資機會是我們動用了一些特殊關係得到的,在明面上見不得光,所以不能直接在平台上付款,您的投資款需要轉到我們的專屬帳戶。我把帳戶發到您手機上,名額有限,十點之前請務必完成轉帳。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靠譜專車上市後能否翻倍甚至多翻幾倍,是我們無法保證的。」
「這個我知道。您只要保證我能買到新股就行了。」
五十萬不是小數目,我撥通了大茂的電話,想和他再商量一下,可是沒人接聽。此時小王又發來了信息:「還有兩個名額請儘快付款」。這消息讓我不容多想,急忙操作取出帳戶里的 50 萬轉帳到投資帳戶。
伴隨著小王的信息:「最後一個名額速轉」我完成了轉帳,如釋重負。
「張先生,恭喜您獲得了最後一個投資機會,明天開盤後我們將及時獲利了結,敬請期待。」
四
終於挨到了下班,我提前跟小麗打了招呼,推說要去搞定房款的事,晚點回去。我找了一家安靜的小酒館,在吧檯前坐了下來。大茂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我只好先點了一杯威士忌,金黃的酒液讓我感到片刻寧靜。我看著冰塊在杯子中慢慢晃動,不斷被杯壁打磨著稜角,沉沉伏伏迴旋往復,最終融在了酒液里。
我無意間向旁邊瞥了一眼,看到一位年輕女人,還不到三十歲,正獨自喝一杯瑪格麗特。她的神情雖顯得有些憂傷,但異域風情的面容、時尚的打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我注意到盯著女孩看的並不只有自己。一位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戴著金絲眼鏡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過她,那眼神就像是獵人追蹤到了獵物。男人的直覺告訴我,這女孩要有危險,我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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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只見那男子起身走到女孩身邊,上前搭訕,被女孩拒絕了。他並沒有放棄,向調酒師要了兩杯雞尾酒,故作紳士地把其中一杯端給了女孩。
「美女,我那樣盯著你,讓你不舒服了,不好意思了。我向你道歉,請你喝杯酒就走。」
那男子主動碰了碰杯。女孩只好接過酒杯,禮貌地和男子乾了杯,準備喝上一口。
我一個箭步攔住她:「等一下姑娘,這酒有問題。」
「這酒剛從調酒師手裡拿過來,能有什麼問題。」男子辯解道。
「我從剛才就注意到你了,你從調酒師手中接過酒杯的時候,趁別人沒有察覺,迅速向杯里放了東西,我要沒猜錯,機關就在你右手食指的戒指上,敢不敢拿下來讓我看看。」
男子快速把右手藏到了身後,「沒有的事,你這都是些無端猜測,空口無憑。」說著往後退了一小步。
「很簡單,如果這酒沒問題,你把它乾了證明給我們看。」我把酒杯遞了過去。男子臉色泛囧,只得罵了兩句,悻悻地離開了。
女孩先向我伸出了手說:「我叫嘉欣,不介意的話一起喝一杯吧。」
我低頭喝酒,很多年沒有女孩邀請我一起喝酒了,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長得很醜嗎,為什麼你寧肯低頭看酒杯也不願看我一眼。」
「不不不,你很美。」我急忙解釋,一抬頭,正對上嘉欣的眼睛。只一眼,我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和小麗結婚後,再沒有過這種感覺。看來還是低頭喝酒更適合我。
「你一定覺得我很笨吧,剛剛差點就被人騙了。」
「你別這麼說,誰能不被騙呢,每個人都是這樣。包括騙子在內。騙子欺騙別人,以為這樣能讓自己好,到頭來才發現,不過都是自己在騙自己。」我察覺不對,急忙閉嘴,偷偷轉頭瞄了下身邊的嘉欣。
「啵。」
嘉欣在我臉上親了一口!真是措不及防。
嘉欣在吧檯的紙巾上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遞給了我,轉身離開了酒吧。
我許久沒有緩過神來,清醒後,心裡升起了一股久違的甜蜜。
這一夜,我睡得很香。
五
初春的清晨,陽光少有地強烈,照的我格外精神。
我早早地來到了公司,例行公事,翻看著實習生小陳發來的文件,心裡反覆回味著昨晚的情景。
晚上再約嘉欣一起喝一杯?
再過幾分鐘就是股市開盤的時間,只要今天搞定了房款,想必小麗也不會在意我什麼時間回去,想到這,我不由得咧開了嘴。
大衛從他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年輕男子,我一眼認出來,就是酒吧里戒指藏毒的那位。果然這行里不少人五毒俱全,我一定要小心他。
大衛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向他那邊,向所有人介紹道:「這是公司新來的同事王小明,年輕有為喔,業務能力非常強,我把他挖來做我們的業務主管,大家歡迎。」一陣掌聲後大衛接著說道:「小明之前一直著力於倒金字塔板塊,下面讓小明來給大家分享業務經驗。」
在熱烈的掌聲中,王小明一臉傲嬌地向大家揮手示意。說道:「我們的前輩留下了很多經典案例,古老的倒金字塔騙局就有很廣泛的應用。比如前輩們會收集賭球者的信息,在比賽前給其中一半人推薦 A 隊獲勝,給另一半人推薦 B 隊勝,總會有一半人的推薦結果是對的。之後在對的這些人里繼續用同樣的方法推薦,又會有一半人的推薦結果是對的。同樣的方法推薦幾次之後,就會有人發現連續幾次的推薦結果都命中了,就會對推薦者深信不疑。這時我們的前輩就會拋出更大的餡餅,這些人中總會有人因為貪念鋌而走險,拿出全部身家投注,最終落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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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眾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實習生小陳舉手說:「小明哥,你說的這個倒金字塔方式我在公司的學習資料里也看到過,但這種賭球方式已經不流行了,現在該怎麼運用好呢?」
小明聽後一臉得意,繼續說:「你說得對,現在時代不同了,但萬變不離其宗。我就是利用了現在的股票市場,先購買了證券公司客戶的私人信息,之後偽裝成客戶專員聯繫投資人,因為能非常準確地說出對方的信息,從而很輕易地獲得信任。之後用倒金字塔手段同樣的方法推薦股票,幾輪成功的推薦之後就會有人上鉤。這時我就建立 VIP 投資群,拋出更為誘人的內部投資渠道,其實群里只有一位真正的投資人,其他人都是我用不同號碼扮演的,輪番曬出高額收益後,果然有兩個人心甘情願地交給我 150 萬……」難道他就是小王?!
我腦袋裡一陣轟響,周遭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搖搖晃晃地進了洗手間,撥通了客戶專員小王的電話,對方的號碼已是空號!
我知道自己是騙子,以為看慣一切騙局的自己,再也不會上當受騙。沒想到栽到了同行的手上!我腳下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闖進了老闆的辦公室,王小明正說得唾沫飛濺,我上前兩步,一把揪住了這孫子的衣領。
「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客戶專員小王,我是昨天給你匯款的阿輝,把我的 50萬還給我!」
「你怎麼證明是我,即使是我,大家都是吃這碗飯的,輸了手藝就得認栽啊。」
我無力反駁,但雙手依舊緊緊攥住。大衛看到這個情景忙打圓場。
「阿輝你冷靜點,先把手放開。這樣,我答應過大茂給你一個機會,現在有一個大單,本來是要交給小明的喔,你倆公平競爭,誰能拿下就可以拿到獎金一百萬。」
我勉強鬆開了手。
「最近我發現了一條大魚——著名收藏家老李。這個老李自詡為行家,收藏了很多名畫,自己還開了家畫廊展示藏品,但其實他眼力不行,收藏中不少都是贗品。他一直在尋找一幅名畫,是知名旅法畫家林風的遺作,這幅裸體人像畫的是林風第二任妻子。當年林風畫了兩幅,因為其藝術性和話題性備受市場追捧,在林峰死後,其中一幅被法國奧爾賽博物館收藏,另一幅作為遺物留給了他的女兒,從此成了非賣品。他的女兒林清現在已是年過六旬的老婦人,最近回國定居了,我的朋友是一位裝飾公司的老闆,偶然在她家看到了這幅名畫……」
「我們要把這幅畫搞到手賣給老李嗎,這幅畫能賣多少錢?」小明搶著問道。
「這幅畫十年前老李曾以 200 萬求購過,沒有成功。做為父親的遺作,想從林清手中搞到恐怕很難。但還有一個辦法,我認識一位臨摹名畫的高手,人稱何鬼手,只要你們能拍到原畫的細節照片,他就能畫出以假亂真的仿品,老李的上一件藏品其實就出自何鬼手之手。能不能搞到照片,能不能把贗品賣給老李就看你倆的本事了。」
聽完大衛的介紹小明已經摩拳擦掌,我也覺得這是一次可以孤注一擲的機會。大衛拿出了前期的調研資料交給我們,包括老李和林清的一些照片、介紹,以及相關地址等。我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張照片,是老李和嘉欣的合影。
「這個女孩和老李是什麼關係?」我問。
「是老李的女兒,叫嘉欣。」這真令我驚訝。
大衛看到我的表情,忙問:「你認識她?」
我不願多說,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六
我的電話響了,是大茂打來的。「茂哥,你怎麼回事?你難道不知道王小明的底細嗎?」
「阿輝,我不是大茂,我是小婷。大茂出事了,昨天他在街上工作時被車撞了……這次是真的出事了,真的被車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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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大茂是專做那種「你老婆被車撞了,我送她到醫院了,請你立刻轉帳……」騙局的。所以小婷專門加上了一句「這次是真的」。
「嫂子,是怎麼回事啊,茂哥現在怎麼樣?」
「大茂最近時常感覺心臟不舒服,本想幹完這單就辭職回家的,沒想到被車撞了,大茂當時覺得沒事,沒想到回來以後就不行了,現在人還在搶救,已經交了很多錢了,後面的費用我真的負擔不起了……」
「茂哥為什麼要把對方放走呢?這個費用也應該由對方承擔啊。」
「對方身份特殊,大茂不敢去找人家。所以現在大茂有苦難言,我該怎麼辦啊阿輝。」
「嫂子,你把對方的電話發給我,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等我的消息。」
大茂本來是打算辭職了……打算回家了……這跟他給我介紹王小明有關係嗎?
我的手機收到一條新的信息。我輸入了這個眼生的號碼,又趕快掛斷了。
我費了好大勁才平復了情緒。猶豫再三,我決定給嘉欣發條信息:「今晚有空嗎,老地方,一起喝一杯吧。」
七
第二天,我從衛生間回來時,看到小明鬼鬼祟祟離開我的工位。出於職業本能,我立刻檢查手機,從中發現了監聽軟體。
一定是小明得知酒吧里搭訕的那個女孩就是老李的女兒後,意識到我已經占得了先機,才在我的手機里安裝了監聽軟體,想要隨時了解我的進展。
既然這樣,我不如將計就計。我把有關權限關閉了,呆在工位上,偷偷目送小明出了門。
一個小時後,我才撥通了林清的電話:「您好,林清女士,我是太平保險的保險專員」
「我是。什麼事?」
「您剛剛在美家裝飾做過裝修吧,我們兩家公司現在聯合搞活動,免費贈送您一份家財保險。」
「如果是因為你們之前的失誤那倒不必了,已經有人來檢修過了。」
這一聽就是小明的手筆,我順水推舟。
「啊,失誤,對的,不只是因為之前的失誤。聽老闆說您有一些家傳的畫作,我們在這方面的投保是非常專業的,很多名人都是我們的客戶,像馮大壯導演、賈躍進老闆都為家中的收藏做了高額的投保,現在這樣的保險也可以免費贈送您一份。」
「嗯,也好,確實有一幅我父親的遺作需要這樣的保險……」
我如約來到林清的家中,提出要給畫作拍幾張照片,以作為投保物的資料留存。林清爽快的答應了,取下畫框上的鏡面,讓我拍照,並與我協商為畫作保價 150 萬,開心的簽訂了我提供的相關手續。我拿著照片去找何鬼手,
支付了大衛提供的定金,約定好第二天來拿畫。我又給嘉欣發了條信息:「我有位客戶剛從海外回來,委託我出售一幅名畫。昨晚聽你說你的父親是位收藏家,不知道會不會有興趣。並發了畫作的照片給嘉欣。
不一會兒嘉欣打來了電話:「阿輝,照片我給父親看了,他非常有興趣,希望明天能和你見個面,如果畫沒問題,他願意出價 300 萬。」
明天就可以把仿畫賣給老李了,我掛了電話心裡卻沉甸甸的,不知是因為那100 萬獎金,還是因為嘉欣。
八
藍牙耳機響了,裡面傳出來大衛的聲音。我知道,小明也能聽到。
「聽說你取消了明天和老李的交易了,怎麼,100 萬不想要了?難道是因為嘉欣?」
「這不用你管,100 萬就當我讓給小明了,錢我會自己再想辦法。」
「哈哈哈,小明是拿不到這 100 萬的,不光拿不到這 100 萬,他還賠上了自己的 150 萬。因為他不光騙了你,他還騙了我老婆的錢。我老婆的錢,也就是我的錢。媽媽的,他連我都騙,這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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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明不是你請到公司來的?」
「對喔,當我查出小明就是騙我老婆錢的,我怎麼可能在他面前認栽,於是我就設了一個局,就是為了讓他把錢吐出來。」
我還是有些糊塗。
「如果小明先把仿畫拿給老李怎麼辦?如果我今天先約了老李交易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小明一定會花 150 萬從林清手裡拿那幅畫?」
「如果小明先找何鬼手拿到了仿畫,我們會讓老李在交易中「識破」那是仿畫,而小明在得知老李願意出價 300 萬後,一定不會放棄,會想方設法從
林清手中拿到「真畫」再去交易,這樣我們就可以誘導他拿出自己的錢。而如果是你先拿到仿畫聯繫老李,我們會讓老李拖後和你交易的時間,小明得知你要和老李交易後一定會孤注一擲的,而他唯一能先你一步的辦法還是買走林清手中的「真畫」,最終的結果一樣是拿出自己的 150 萬。
「你可真是做了個大局啊,就不怕小明發現被騙了回來報復嗎?」
「哈哈哈他自己說得好喔,都是吃這碗飯的,輸了手藝就要認栽。不服可以去報警,就說自己騙的錢又被騙走了!」
「既然你都告訴我了,你的意思是想要還給我我的 50 萬?」
「哈哈我當然沒有那麼好心了,但你在這件事裡還真的很重要。第一,因為我故意讓小明知道你和嘉欣的關係,讓他意識到你已經捷足先登了,這才迫使小明動了心思必須要從林清手裡弄到「真畫」。第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我看到了你給嘉欣發的信息,知道你喜歡她,但你不知道的是,她是我的老婆。我就是要讓你明白,嘉欣什麼事情都聽我的,在這個局裡她也心甘情願扮演一個角色,而你只是我們手中的一枚棋子,嘉欣對你不會有任何私情,你就死心吧。當然,看在你為公司賣命多年的份上,只要你來跟我認個錯,我可以考慮分給你 10 萬,就當是可憐你了,我在公司等你喔。」
九
大雨如注般從天而降,像是要澆滅地上還燃著的一切。我走在街上,收到了小婷的信息:「阿輝,你大茂哥走了。」
像大茂這樣的一個人,做了一輩子騙子,他不該動念去退休的。要做,就做一輩子好了,退什麼休呢?為了退休前賺一筆大的,他騙騙我這樣的人還罷了,竟然動土到老闆頭上,難怪會死於非命。
「我們人到中年了阿輝,這一輩子還能怎麼樣呢?什麼前途、什麼希望,都是年輕人的事,還想著一夜暴富嗎?我們活著就不錯了。」大茂的話還在耳邊,大茂這個騙子,他騙我「活著就行」,他自己卻在想辦法一夜暴富!
哪有人這樣當朋友的?我可是你的好兄弟啊!但想到大茂這麼多年對我的好,我的心軟了。他死了,小婷和孩子可是無辜的,我不能不管。
十
雨後的清晨微風習習,窗外飄來了陣陣泥土混著青草的香氣。
已是早上九點多,小麗和皮皮早已經出了門,房間裡空蕩蕩的。我尋著香氣來到客廳,餐桌上放著小麗做好的早餐,每個都用大大小小的盤碗扣起來保溫。我拿起桌上的一張紙條:「知道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沒有什麼事比你更重要。」旁邊的一張小紙條皺巴巴的,上面歪歪扭扭地排列著一行拼音:
「ba ba wo ai ni」。我掀開其中一個餐盤,皮蛋瘦肉粥還冒著熱氣。
電視里播放著一條早間新聞,「昨夜,本市一棟寫字樓的十八層發生一起縱火事件,事發地為一間公司,因事發時已是下班時間,只有一人被反鎖在屋內,經消防員的全力施救,傷者現已入院治療,暫時脫離生命危險。犯罪嫌疑人在大廈保安的協助下被警方當場抓獲,據警方透露其是該公司的一名新入職員工,其被抓獲時警方還在現場發現大量殘存松節油的油桶,以及氣體噴霧顏料等易燃易爆品。。。」
畫面上,被抬出的傷者臉黑的像炭,但僅憑身形,我也能認出是大衛。我沒想到,小明會這麼狠。關了電視,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大茂的號碼:「嫂子,賠償款我拿到了,可惜茂哥已經不在了,茂哥一直想送孩子出國留學,這筆錢就當作是留給孩子的學費吧……」
十一
「茂哥為什麼要把對方放走呢?這個費用也應該由對方承擔啊。」
「對方身份特殊,大茂不敢去找人家。所以現在大茂有苦難言,我該怎麼辦啊阿輝。」
「嫂子,你把對方的電話發給我,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等我的消息。」
那天小婷發給我的信息,是這樣的:
「撞大茂的人是你們老闆大衛的老婆。這是她的電話 13XXXXXXXXX.」
我撥通了這個號碼,手機上赫然顯示著兩個字——嘉欣,這顯然是一個已存號碼。螢幕上的兩個字讓我瞬間慌了神,我馬上把電話按斷了。大茂的爽約原來是因為嘉欣,嘉欣——大衛的老婆——撞傷大茂逃走的人——老李的女兒,這些信息在我的大腦里交錯纏繞在一起,沒有頭緒,我嘗試著抽絲剝繭,把這些信息重新排列。多年的行騙經驗告訴我:如果嘉欣是大衛的老婆,大衛剛剛交代給我和小明的任務就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現在我知道了整件事都是大衛做的一個局,嘉欣也參與其中,嘉欣不可能愛我。大衛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這麼大費周章地做一個局只可能是為了錢,而大衛在我身上是撈不到半點油水的,想到這,我突然恍然大悟,大衛的目標原來是小明。
小明提著箱子進了林清家的那一天,我就躲在附近的巷子裡,等小明再出來時,他的箱子變成了那幅畫。我尾隨小明來到了老李的畫廊,在街對面的咖啡廳靠窗邊的位置坐下。約莫一個小時後,老李提著碩大的箱子進入了畫廊,又過了幾分鐘,小明抱著箱子急匆匆地離開了,手中已沒有來時的畫。
一切果然如我所料,小明掉進了大衛設下的陷阱。
小明走後不久,老李給畫廊上了鎖,提著箱子準備離開,我三步並作兩步,朝街對面的老李迎了上去。
「您好,我是大衛公司的員工。他派我來您這取錢。這是我的名片。」我遞上了一張公司給大茂印的名片……
十二
兩個月後,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我去看了小明。他剃短了頭髮,穿著囚服,臉上再找不出一絲得意相。我們隔著玻璃對視了一會兒,我才拿起牆上的電話。先開口的,卻是小明:「大衛出院了嗎?」
「早出來了。」
小明忽然面露猙獰,情緒激動地大嚷:「這孫子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
我放下電話,揉了揉耳朵。獄警警告了小明,談話得以繼續。
「值得嗎?你就這麼恨他?」
這次小明語氣平靜,眼直直的看著我,一字一頓:「他害慘了我!」
原來,小明那天謊稱做安全排查,用事先改造好的測電工具拍下了那張畫,送到何鬼手那才被告知,畫作的表面用一種特質的反光鏡做了特殊處理,他拍的照片都廢了。
後來,小明從耳機中聽到了我和嘉欣的對話,他感到 100 萬獎金就要飛走了。小明心裡一盤算,決定放棄 100 萬獎金,轉頭去爭取那 300 萬。他喬裝打扮,取出了自己的 150 萬現金,再次回到了林清家。他謊稱自己是太平保險的客戶經理,要把畫作拿到公司去做鑑定評估。並拿出了自己的 150萬做抵押,才把真畫騙到手。
小明得了畫,馬不停蹄的跟老李做了交易。轉頭他就趕去銀行,想把 300萬的現金存起來,打開箱子卻只看到了一堆冥幣。
小明覺得,一定是畫廊經理趁他交易的時候動了手腳,殺了回去,準備興師問罪,畫廊里早就沒了人。他不甘心,又轉頭找何鬼手和林清,得到的結果都是:人去樓空。
再後來,他監聽到了大衛打給我的電話,一下子明白了真相:根本不存在老李這樣一位收藏家,也不存在一位持有畫作的畫家之女林清,當然也不存在這樣一幅價值連城的畫,他用 150 萬換來的,只是從工藝品市場隨便購買的一幅畫而已。賣畫給老李這整件事,都是大衛為他做的一個局。
氣極的小明失去了理智,拿上了何鬼手畫室中的染料,想要大衛的命,卻沒要成。
小明講完這一切時,眼圈通紅,兩行淚落了下來,不住地捶著桌子:「他怎麼不去死?他怎麼不去死?不去死?」
時間到了,獄警拉起小明。我剛要站起,聽到電話里傳來一句:「輝哥,對不起。」是小明的聲音。
我的手頓了頓,什麼也說不出,站在原地,再次目送他脫離了我的視線。
出來時,驕陽似火,我脫下黑色外套扔在草地上,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