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知乎《這次我保證是真的：10 個讓人絕對相信的騙局》，作者：劉麗朵寫作工作室，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1
我坐在醫生對面，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這是一家高端私立婦兒醫院，我是這裡的常客了。張醫生是我的主治大夫，我身上的毛病，她了如指掌。可是今天她打電話叫我過來，說是有一些情況，必須要當面跟我說，最好帶老公一起。
「夏女士，您愛人沒來嗎？」
「他工作忙，來不了。」
張醫生皺起眉頭，似乎對我的回答不是很買帳。她重重嘆了一口氣，抬眸直視我的雙眼：
「夏女士，最近一次的檢查顯示，您罹患宮頸癌，晚期。不過，來這裡的客戶經濟條件都不錯，我院的醫療技術也是最先進的，所以……」
張醫生後面說了很多似乎是寬慰我的話，我什麼都沒聽清。我的耳朵里像是有一千隻蟬在合唱，我只看見，她的嘴巴一張一合了好久。
我打車回到了自家小區門口，司機主動提議說天冷可以開到樓下，這樣我可以少走路。我拒絕了。
我下車的地方是二期的大門，而我家住的是一期。二期是豪華洋房，一期都是平層別墅。
走在似剪刀的寒風裡，我純白的羊絨大衣搖曳生姿。大衣之下我沒穿光腿神器，連絲襪都沒穿。
因為，我老公覺得風衣里套長襪顯得很土，很 low。
我進了電梯，裡面站了個快遞員，他看了我好幾眼，我低頭把寶藍色禮帽邊緣又往下壓了壓。我不怪他一直看我，十度的氣溫還光著腿的神經病任誰都會多看幾眼，何況這個人大晚上還戴著太陽鏡和黑色口罩。
快遞員按的是 6 樓，我按了 10 樓，在 1站0 出了電梯走安全通道到了 8樓。
8 樓走廊里空無一人，我走到 808 門前，還沒按密碼，門就自動打開了。外面寒風刺骨，室內溫暖如春。空調提前預熱到了舒適的溫度，多功能加濕器孜孜不倦地噴著帶香薰味道的濕氣，音響里播放著柔美的鋼琴曲。
「老婆你回來啦！外面是不是很冷？」
老公接過我的羊絨大衣，幫我套上卡司米家居服，他甚至還親手沖了一杯紅糖薑茶遞到我手裡。
他舉起手機對著我：「老婆，你端起茶放到嘴邊，笑一個。別真喝，會弄花口紅的。」
我剛端起杯子，他猛地一拍腦門：
「等一下，差點忘了這個。」
他一溜煙跑進臥室，取了一個紅色的小盒子出來。他微笑著踩著鋼琴曲優美的節奏緩步走到我面前停下，單膝跪地，從盒子裡取出一枚亮晶晶的戒指，套在了我手指上。
難道這是，最新款的『永恆的愛』？
我看見，他的手指上也有同款，這是法國高奢品牌迪卡亞的新品，旗艦店都還沒貨，他就買了情侶款？
我連忙把手腕上的高仿范迪尼的手鐲往袖子裡藏了藏，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撒嬌：「老公對我真好！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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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雙膝跪地坐於雙腿，仰望他。
那是一張多麼攝人心魄的美男的臉啊——肌膚潔白無暇，五官英俊挺拔充滿了男人味兒，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無時不刻在放電……
眼前這位美男坐擁微博粉絲 1000 萬，但是，只有我，才是他唯一的正牌妻子！
而他的微博 ID 就是——
寵妻狂魔於一斌。
我情不自禁閉上眼睛，靠近他的臉……
「老婆，先拍照吧？要不口紅花了可就不好看了。」他一把推開我，將紅糖薑茶塞回我手中，親自擺弄了我的手指半天，確保戒指能得到完美的展現。我熟練地把嘴角調到了他認為的最優美的弧度，他拍了好幾張照片。
拍完照片，他就葛優癱在沙發里，將照片發給了經紀人小雅。
我坐在他旁邊，給他按摩著雙腿，欲言又止：
「老公，我今天去了醫院，醫生說……」
「醫生能有什麼好說的，還不就是造人又失敗了？我不在乎了。」
他的視線一直在手機上，沒有看我。
不在乎？什麼意思？
他感受到了我無言的問號，從茶几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扔到了桌面上。
那雙勾魂的桃花眼溫柔地看著我，俏臉上帶著紅糖薑茶廣告里的同款笑容：「夏曉貞，我們離婚吧。」
2
洗臉池的水龍頭像是在泄洪，我坐在一旁的馬桶上放聲大哭。這個客廳衛生間離客廳最遠，陷在沙發里戴著耳機打遊戲的他什麼都聽不見。
我的眼淚很不服氣地在和旁邊的水龍頭一爭高下，一開始是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砸，後來在我臉上淌成了河流，流到嘴角我也不擦，任其一瀉千里摔到手機上碎成八瓣。
手機螢幕還亮著，上面是我剛剛看過的微博——
寵妻狂魔於一斌：熟記老婆的生理期並及時奉上王子陸紅糖薑茶是作為老公的基本素養。配圖是我用戴著迪卡亞戒指的手指優雅地端著英國茶具，嘴角帶著幸福的笑。
躺在斌斌的懷裡評論：老公，看我！我今天也來大姨媽！王子陸紅糖薑茶已下單！
阿斌的寶寶評論：看樣子老公要代言姨媽巾了？
小仙女一枚評論：這條微博亮點在紅糖水嗎？不，在文武嫂手上的戒指！哥根本沒代言迪卡亞，這才是真寵妻！娛樂圈多少人隱婚，敢英年早婚、官宣寵妻的，只有哥一個！不愧是娛樂圈的清流！頂一個！
我低頭看了看空空蕩蕩的手指，那個戒指有點小，剛剛只戴了幾分鐘，就在我手指上勒出了一圈深深的印子。
很紅，很疼。
「這是品牌方借我要我拍照發微博的，要還的。」於一斌抓著我的手使勁往下擼戒指的時候，溫柔地告訴我，這是他的工作，請我配合。
就這樣，寵妻狂魔又一次上了熱搜，沒人注意有個 ID 叫照妖鏡 008 的網友默默發了幾張模糊的照片配文：千萬粉絲寵妻頂流老婆出行坐經濟艙，無助理自己扛 A 貨行李箱慘兮兮。
是真寵妻還是演寵妻？
這條，評論寥寥無幾——
清炒油麥菜評論：文武哥說了，文武嫂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不圖他的錢，他愛的就是她這點與眾不同。
照妖鏡 008 回復清炒油麥菜：你哥這演技用在工作上，就不會有豆瓣評分2.1 的作品了！
我虛弱地坐在馬桶上，雙目緊閉，腦袋撐在牆上。我的心並沒有在滴血，我的子宮在發瘋地噴血。
我的子宮裡，住著數不清的子宮肌瘤，每次大姨媽都是一小時內把一片衛生巾染得不留死角的那種級別。我身處的這個衛生間裡沒有備用衛生巾，我也不想給我那個『寵妻狂魔』老公打電話求助，他正遊戲酣戰中，我的所有信息來電他都會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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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是那 1000 萬粉絲里前 1000 分之一，在於一斌連糊咖都不算的時候就粉上他了。用經紀人小雅的話說，他年幼無知腦子進水和我這個粉絲領證結婚了。小雅劍走偏鋒，死馬當活馬醫，給予一斌打造了個娛樂圈罕見的『寵妻人設』。別人家的愛豆捂緊了三宮六院說自己是單身狗，就於一斌天天把老婆掛口頭。這招居然很靈，雖然那些愛情劇不找他演，可是各種女性用品紛紛找他代言，我倆還上了《媳婦的浪漫之旅》《同床不異夢》的綜藝，賺了不少錢。
至於有多少錢，我無從知曉。結婚前，我就跟他簽了婚前協議，這也是小雅強烈要求的。不論任何原因我倆離婚，我都是凈身出戶。我們沒辦婚禮，就請了家人和極少數摯友吃了頓便飯，總共花了五萬不到。我記得清清楚楚，每桌 5000 的中檔標準，一共 10 桌，老闆看在是名人面子給打了八八折，他還逼人家每桌送了一瓶茅台。婚後，網傳我每月生活費有十萬，那是他放給營銷號的假消息，實際上，我沒有生活費，我只有一張額度兩萬的信用卡副卡，再無其他。他認為我們沒孩子，我不應該有多少開銷，兩萬供我日常該是夠了。
結婚後沒多久我懷過一個孩子，在不到三個月的時候，某天夜裡他喝醉一夜未歸，經紀人叫我去酒店接他。我進到房間裡看見地上有幾個用過的套套，氣得我用盡全身力氣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他不由分說劈頭蓋臉對我就是一陣毒打。然而，後來的新聞卻是寵妻狂魔醫院守護愛妻寸步不離。沒人知道我失去了一個孩子，更沒人知道從那以後，我成了不孕不育醫院的常客。他從不做任何檢查，他認為生不出孩子來是我一個人的錯。
「反正我們也沒孩子，而且好像你也生不了了，為了不耽誤你的青春，我們離婚吧。」
剛才，在客廳里，於一斌把協議翻到了最後一頁，指引我簽名。
他看我沒動，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你是不是擔心，離婚後會一無所有？按照婚前協議，我們離婚你是拿不到一分錢。但是現在，按我的辦法離婚，你可以拿到一筆錢。」他比了三根手指。
「什麼辦法？」
「小雅會安排拍攝你出軌的視頻，然後我們官宣離婚。從此我恢復單身人設，事業發展也會更順利，你也會拿到錢，過你的人生。」
「我沒有出軌！」
我怒目圓睜，雙手握拳懸在空中，卻不知道砸向哪裡。
他握住我的雙手，柔聲道：「我知道你沒有出軌。小雅會安排一名群眾演員演你的奸……你的出軌對象，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
3
兩周後的一個星期天，是約定的和群眾演員見面的日子。小雅選了一個位置偏僻、沒什麼生意的茶館的包間。
於一斌窩在包間沙發里一直打遊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看著茶水裡的菊花一瓣瓣舒展開來，看著水的顏色由無色透明變成金黃。
「你 tm 行不行啊？浪費老子的時間！渴死我了！」
是的，這就是粉絲眼裡溫潤公子世無雙的於一斌，台前玉樹臨風，在家就是沙發里一坨咆哮的爛泥，自己打遊戲技術不咋地，罵人倒是很兇。
我倒了一杯茶，把茶杯里混水摸魚的菊花花瓣挑走，在杯中加了一顆冰糖攪拌後遞到了他嘴邊。
他笑眯眯地抬頭看我：「謝謝老婆！」
「馬上就不是了，不用演戲了，」小雅收起手機立起身來朝包間門口走去，開門前回頭詭異地對我一笑：「你的姦夫到了，我去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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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小雅走後，於一斌又給我倒了一杯茶，拍拍我的肩膀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在離婚之前，老公還是要有個老公的樣子的。」我在他微笑的注視里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很燙，很苦，還有好幾片菊花花瓣。我沒吐出來，嚼碎了咽下去了。
『姦夫』進入包間後，我與他四目相對，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錯開了視線。
這個姦夫，我認識，他叫王旭，是我僱傭了很久的『狗仔』，負責偷拍文武嫂各種慘兮兮的照片視頻並爆料，證明寵妻狂魔是個騙局。我希望於一斌在網絡輿論的壓力下，能真正對我好一點。
我更大的私心是給小雅找麻煩，就是她，一方面讓於一斌立寵妻人設，一方面又教唆他不給我花錢，我出行的經濟艙都是她訂的，我微博上曬的老公送的生日禮物是她選的品牌方的贈品，明星們的應酬場合我從來不被允許出席，每次都是小雅陪在於一斌身邊。
可是我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王狗仔，居然做雙面間諜，吃相未免太難看了吧！我想他估計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我見面。
我和王旭都低下頭不說話。這時，於一斌把小雅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你找的這個小子長得也太寒了吧，我這樣的盛世美艷居然被醜八怪給綠了，說不過去吧？」
小雅冷笑：「難道找個比你更帥的把你綠了，讓網友覺得綠得值嗎？」
出軌大戲的劇本圍讀結束後，小雅拉著於一斌去趕通告，我覺得有點心悸乏力，在茶館多坐了會兒才離開。
剛一出茶館門，我就被一個男人用力拉進了停在馬路邊的一輛汽車裡。
「救命！」
我掙扎著拚命叫喊，男人摘下帽子口罩露出了臉：「曉貞姐，是我！」
「王旭？你放開我！你吃裡扒外，你還想幹什麼？」
我啪地在他臉上就是一巴掌。
他不還手也不反駁，踩下油門啟動了汽車。
他一邊開車一邊跟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王旭本就是個到處跑龍套的群眾演員，利用職務之便偷偷拍點路透花絮掙點小錢，我也是他的客戶之一。雖然乾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兒，可他還是有他的明星夢。最近有中間人告訴他，某位明星在挑選替身演員要親自面試，他就來了，沒想到居然是要他扮演曉貞姐的姦夫！
「曉貞姐，你別看我這個人沒什麼出息，但是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是堅決不會幹的。剛才我是假裝答應了於一斌，真正拍攝那天我是不會出現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以後，男人的嘴，我是萬萬不能信了。
他把車子停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轉頭看著我說：
「曉貞姐，我幫你拍了整整兩年的視頻，我知道，這些視頻什麼用都沒有，他對你的態度並沒有任何改善。不然，我也不會一直接到你的生意……」他嘆了一口氣，繼續道：「這兩年我一直近距離看著你們，我感覺你真的活得
很累。我答應你，我不會幫於一斌做任何事，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我是站在你這邊的。雖然，我沒資格說我是你的朋友。」
我眼前一片模糊，只對他說了四個字：
「送我回家。」
4
我回到家的時候，於一斌和小雅都在。小雅一看見我進門就滿面春風笑開了花，要知道，從我們認識以來，她從來沒給過我一個笑臉。
「入戲挺快啊，」她站在窗台旁，拉開窗簾望了一眼樓下，「剛才，是小王送你回來的？」
我沒說話。
「可惜，沒拍下來，多好的素材。」小雅撇撇嘴搖著頭，她轉頭對於一斌說：「我給你叫的外賣馬上就要到了……」
「來家裡？」於一斌語氣里有些不安，又有些莫名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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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反正這套房要賣了，沒關係了。這裡，你以後也不想住了吧？」
「那倒是……」
於一斌咽了一下口水，轉頭堆出一個笑容對我說：
「曉貞，你出去做個頭髮吧，最近拍的照片，小雅說你的頭髮沒型，她得 p半天很辛苦。過幾天還得拍你出軌的視頻，出軌的一方應該是神采奕奕的對吧？」
小雅在一旁添油加醋：「記得找總監店長，別摳門，給於老師丟臉。哦，要不要我給小王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去做頭髮？」
我狠狠地一摔門，把他們的哈哈大笑鎖在了門後。
下樓的電梯門打開，出來了一位穿著黃馬甲、戴著黃頭盔，濃妝艷抹的女人，她手裡提著一袋飯盒，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大搖大擺、輕車熟路地奔 808 的方向去了。
當店長問我想要做什麼髮型的時候，我看了看鏡子裡的及腰長發，想起於一斌說過他喜歡長發有女人味兒，果斷地對店長說：
「齊耳短髮。」
在店長精雕細琢我的劉海的時候，我接到了於一斌的電話。
他好久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了，上次打還是在一個綜藝節目上，節目要求每位老公給老婆打電話。
「喂，老……哦曉貞，你頭髮做完了嗎？做完了就在酒店開間房，今晚就別回家了。還有，下周四的拍攝時間別忘了……今晚要是寂寞，你就找小王陪陪你，呵呵呵，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的哈！哦對了，你有他手機號吧？等下我讓小雅發給你……」
這就是近一年來，老公給我打的第一通電話，我沒聽完就關機了。
髮型做好後，店長問我是否滿意，我看著鏡子裡那個短髮幹練的女人，點點頭。
「我要買那頂假髮。」
我指著櫃檯里和我原來髮型一模一樣的假髮對店長說。
我回到 808 家門口，沒有馬上進去，靜靜地佇立在門口。
「哇靠，剛才這把遊戲太刺激了！」
「刺激？我倒是覺得，在你們的婚紗照下面做，才是刺激！」
「你好騷哦！不過，我喜歡！」
片刻的安靜。
「別急嘛……你剛才做了兩次，不歇歇嘛？」
「我都好久不碰我老婆了，你想憋死我啊？」
「嗯嗯……」
更長的安靜。
「哥哥，你手上這個戒指好好看，給我買一個好嘛？」
「我這個戒指是品牌方借我的，幾天前就該還了，你要是喜歡就自己去買，不過，提我的名字也不打折。」
「那你借我戴幾天好嘛……」
「不行，這是男款的，太粗，你戴不上。」
「我知道你粗……」
我在門口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劈里啪啦摁下密碼破門而入。
「老婆？！你怎麼回來了？」
於一斌大概是對他的寵妻人設形成了肌肉記憶，在外人面前，條件反射地還是要裝一下清純。
我心裡冷笑一聲。豆瓣 2.1 的打分還真是委屈他了。
「這就是你點的外賣啊？小姐，你上崗怎麼不穿工作服啊？」
我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優雅地翹起二郎腿，視線挑著散落在地上的黃馬甲。
於一斌從來沒見過如此有氣場的我，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本來就反應慢，平時不過都是靠著小雅出主意，現在，小雅不在，他有點慌神。
我用高跟鞋的尖頭勾起黃頭盔，踢到了於一斌腳邊。
於一斌撿起了頭盔，看了我一眼，走到『外賣』面前親手給她戴上了頭盔，穿上了馬甲。
「老公，你看我今天做的髮型怎麼樣，好不好看？」
我學著『外賣女』剛才的腔調，我被自己的聲音噁心得差點吐了，我強壓著胃的反抗，嘴角勾起，歪著頭對他拋了一個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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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於一斌好久沒有見過嫵媚的我了，他鬼使神差地走近我，摸了摸我形狀完美的長髮不解道：「這是你新做的頭髮？怎麼看起來和以前沒多大區別？」我一把摟住他，眼疾手快咔嚓了個自拍。
「你要幹什麼？」
他逐漸清醒。
「發微博秀恩愛啊！」
「沒必要了吧……」
「有啊！」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吹著氣：「我現在秀恩愛，沒幾天爆出出軌，不是顯得寵妻的於老師很無辜，我很綠茶嗎？」
他表情很興奮，甚至下意識地親了我一口。我順勢雙手擺正他的臉，朝他的雙唇深深吻上去。
我聽見，大門砰地響了一聲。
我坐在老公大腿上，一字一句跟他念我發的微博：
「我新做的髮型，老公說和以前的沒什麼區別，我罰他重說，他說有區別，更美了。這個回答我給 100 分！」
配圖是他親吻我的長髮。
「老婆，你太有才了，給你 100 分！」
還是客廳那個沙發，上面的人從剛才的姦夫淫婦換成了恩愛夫妻，前後不過五分鐘。
我靠在他胸前，輕語道：
「抱會兒，別鬆開我。」
為了不讓眼淚落下，我用力閉上了眼睛。
5
今天是星期三。我「出軌」的前一天。今天，我要做一件大事。
一大早我就聽見他打了個電話，對方的聲音我很熟悉，就是那個上崗不穿工作服的外賣小姐。約好了時間地點，全副武裝的他招呼都沒跟我打就走了。
我在手機上看到他的車子已經開到了幾十公里以外，馬上開始了我的大計劃。
我用針頭扎破手臂的血管抽血，血液經過軟管引流到了一個容量為 1 升的塑料盒子裡。血流得很慢，我等得無聊，就打開了一部韓劇來看。
沒看幾分鐘，男主就吻了女主。
我關掉了韓劇，又打開了一部美劇。第一集一開始就有人被殺了，鮮血噴濺了整整一面牆。
我喝著補血口服液，目不轉睛地盯著字幕看了很久。
本來我想存 800 毫升的血液，可是我本來就貧血，體質太差，才抽到 500毫升我就頭暈得厲害，只好作罷。
我戴著橡膠手套在於一斌的高爾夫球桿袋子裡翻了很久，不知道選哪個合適。我把所有的球桿都倒了一地，一根一根地檢查手握的位置，找到磨損最嚴重的那根，在我的血液里泡上，然後一根一根把其他球桿收回袋子。
為什麼不一次抱一把放回去？我實在是沒什麼力氣了，一根球桿我都得雙手才拿得動。
目測球桿的色上得差不多了，我在房子裡轉了幾個來回，思考把血灑在哪裡好。500 毫升就是一小瓶礦泉水的量，灑在這 300 平的房子裡真是沒什麼存在感。
當我走進臥室的時候，我的視線立即鎖定在床頭巨大的婚紗照上。
「我倒是覺得，在你們的婚紗照下面做，才是刺激！」
耳邊迴響起了外賣小姐的豪言壯語，對，這裡最刺激!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婚紗照上潑，奈何血不夠多，我力氣不夠大，一大半血落在了我身上。
真是太浪費了！
趁衣服濕著，我在床上、地板上到處爬著，蹭著，還跟穿衣鏡進行了熊抱，最後精疲力竭的我在床上趴了半小時，硬生生在床單上畫出了個紅色人形。
我覺得，我今天絕對是行為藝術家。只是我對自己的作品還不太滿意，我推倒了床頭燈，又用高爾夫球桿把穿衣鏡砸成了哈哈鏡。
做完這一切，我找來拖把擦地，本來我想把地擦乾淨，就留點蛛絲馬跡，可是體力不支，實在是擦不動了，擦了幾下就把拖把扔回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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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那根帶血的高爾夫球棍，我.擦了擦塞回了袋子，放回了柜子里。我看著緊閉的櫃門，覺得不放心，又在門把手上抹了一絲血跡方才作罷。
我把提前取好的現金放進小包里，套上長款男士羽絨服，戴上寬檐漁夫帽、眼鏡和口罩，拎著垃圾袋出了門。
這層樓的攝像頭，早就被小雅搞壞了。她不想安保人員窺探於老師的隱私，買通了物業領導，一直沒修這層的攝像頭。
而安全通道里，是一個攝像頭都沒有的。我扶著樓道的扶手欄杆龜速下行，羽絨服熱得我裡面都濕透了，我被自己身上蒸騰的腥臭味兒搞得快要吐出來，幸好口罩能擋住一部分味道。汗水扇到了我抽血的傷口，那裡火辣辣地疼。我頭疼欲裂，腳下輕飄飄像踩在棉花上，剛走出這棟樓，我就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倒在了水泥地上。
6
我醒來的時候，王旭告訴我，我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自從那次『姦夫』見面會後，我再也沒有跟王旭聯繫過。前天我在自家樓下暈倒時，他正好在那裡蹲點伺機拍攝一些於一斌的黑料。
「這是我自願做的，與你無關，我更不會收你的錢。你就當我是你的粉絲，為了我的愛豆，我這個狂熱的粉絲自發去踩黑對家。」
王旭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閃爍的光芒，我太熟悉了。這麼多年，夏曉貞就是這樣看著於一斌的。
三天後。
「能不能別再給我吃豬肝了？雖然我貧血……」
我已經見識了蒸豬肝、熘肝尖、鹵豬肝、肝腰合炒，連黏黏糊糊我從來不吃的老北京小吃炒肝我都連吃了三頓，再這樣下去，我寧肯喝豆汁也不想再聽見『豬肝』這兩個字了。
王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買不起阿膠啊，聽說那個補血效果好，你要是不想吃豬肝，我就借錢去買阿膠吧……」
「不用了。」
我的身體，就是一個兩頭通的空心管子，補什麼都是徒勞，左右不過是給癌細胞增加營養。
我對王旭說：「把你的手機借我看看。」
這幾天，網上風平浪靜，除了有幾個無傷大雅的小瓜，沒什麼勁爆的新聞。我納悶，我那 500 毫升的血白灑了？打水漂了？
我翻了翻於一斌的微博，這幾天發的都是工作相關的內容，看起來一切正常。
等等！工作？
我往前翻到我抽血那天他發的微博，那天，他在直播打遊戲！
我以為那天他是和外賣小姐密會，誰知他是去參加了一場全明星遊戲直播大賽，而那名外賣小姐是 cos 界知名的網紅，同時也是當天的遊戲解說員。
如此，我精心製作的愛豆殺妻現場白瞎了，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而我一出家門就昏迷不醒那麼久，根本沒來得及報警。
他完全有足夠的時間清理現場，我的血白流了。
然而，我低估了寵妻狂魔這個人設的意義。即使我不在，於一斌也能唱出絕佳的獨角戲。
一周後，我發現，寵妻狂魔於一斌重回熱搜榜首，這次是全網尋找愛妻。我打開他的微博，最新置頂是一個視頻——
於一斌開了一場大型粉絲見面會，主題是尋找文武嫂。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血沒白灑，他把現場保留得很好，甚至在警察來之前就翻出了帶血的高爾夫球桿。這些我精心布置的血腥恐怖的場面被他拍成了照片在現場展示，他痛哭流涕，呼籲粉絲尋人找出真兇。
視頻是精心製作的高清版本，我可以毫不費力地看到他眼裡的紅血絲和晶瑩的淚花。
「背後捅刀子的人渣！有本事你沖我來，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老婆不在，我也不想活了！」
粉絲們高呼：「不要！不要！」
於一斌低頭抹了抹眼淚，近乎哽咽道：
「對不起，我在你們面前應該是毫無形象可言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今天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換回曉貞的命，我願意現在立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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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全場一片混亂。
小雅上前安撫了一下蹲在地上痛哭的於一斌，拍了拍他的後背。
於一斌站起身來，拿起話筒，喧鬧的粉絲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掃方才的頹相，豪情萬丈地吶喊道：
「從此時此刻起，我請全體粉絲幫我尋找愛妻夏曉貞，凡提供有價值線者，獎勵迪卡亞情侶對戒一套！」
全場粉絲高聲歡呼。
「我的微博名字叫什麼？」
「寵妻狂魔於一斌！」
狂熱的粉絲們聲嘶力竭地叫喊著，我甚至聽到，有個女粉絲喊得都破嗓了。
「再叫一遍！」
「寵-妻-狂-魔-於-一-斌！！！」
視頻的最後一幕，是於一斌的近景特寫，他深情注視著鏡頭用低音炮說道：「老婆，你在哪裡，我想你了。」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那個瞬間，他背後我的巨幅照片突然掉落在了地上。
看完這個視頻，我冷笑一聲，那個突然掉落的照片，就是最大的諷刺，我雖然沒在現場，我的照片都聽不下去了。
沒多久，『粉絲會於一斌妻子照片突然掉落』也上了熱搜，我正想看看大家是如何嘲諷他的偽君子之舉，沒想到輿論是一邊倒：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怎麼算呢？夏曉貞聽到了老公的思念，照片都能顯靈！」
「我以為為老婆而死只是電影里才有的，真是活久見了！」
「被這樣的男人愛過，死了也值了！」
我放下手機，對王旭說：「我要吃鹽水鴨肝。」
他喜形於色：「我這就去買。」
我要好好吃飯，我要活下去。
7
不知誰說過，男人三大樂事是：升官發財死老婆。按這個標準來看，於一斌簡直是人生贏家，他什麼都有了。
幾乎。
除了我這個半死不拉活的老婆。
不過，這不耽誤他享受幸福人生。我一天不出現，我就是失蹤人口，我失蹤的每一天，他都沒有虛度。
粉絲會、直播開了一場又一場，每次粉絲會他都會帶著大家懷念我愛喝的紅糖薑茶、講解我愛用的英國茶具、分享他為我畫眉的故事。他在自家開的火鍋店裡開直播，說桌上擺的都是我愛吃的菜，原價 618 一套的曉貞套餐直播間下單，只要 520.粉絲居然加價到 1200 買，還一買就是幾十套……
我叫王旭上街隨便給我買套化妝品，就 10 元店那種就行，他回來的時候，掏出來的卻是全套的迪奧迪。
我哭笑不得：「這些化妝品的價錢，也夠買阿膠了吧？」
他語無倫次：「我一直覺得虧欠你，我沒於一斌有錢，他給你買的東西，我買不起……但是，我……天天讓你吃豬肝，我很過意不去……這套化妝品，就當是……就當是我給你賠不是，曉貞姐，你千萬別生氣啊……」
唉，這孩子……
「你是個好孩子，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我笑著拍了拍他的頭。
他臉紅了，小聲嘟囔著：「我都 24 了，不是小孩子了。」
我化好妝後重新出現在王旭面前時，我還沒問他，他就立馬搖頭說不好看。我也不惱，跟一個孩子生什麼氣呢：「為什麼不好看？哪裡不好了？」
「這裡，眼妝太濃了，」他指了指我的眼睛，不小心碰到了我長長的睫毛，他的臉立馬又紅了。
他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又補充道：「還有這個嘴巴，太紅了……」
最後，他來了句總結：「總之，就是像那些網紅，就是不像你自己。」
「說得好，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讚許地想要拍拍他的頭，他轉身先跑開了。
我進屋關上房門，打開微博用小號給予一斌發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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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洛麗塔：哥哥，我很喜歡你，我想參加線下粉絲見面會，可是不知道怎麼報名呢？
洛麗塔：哥哥不理我，嚶嚶嚶……
沒多久，於一斌回復了。
寵妻狂魔於一斌：頭像是本人嗎？
還真……直接。
洛麗塔：嗯嗯，是我呢。
我又給他發了幾張剛才化完妝 P 完圖的自拍，照片里留著女團成員同款齊耳短髮的我，碩大的雙眼占了半張臉，嘴唇嘟起，穿了一條露肩裙。
寵妻狂魔於一斌：我們這個粉絲見面會是高規格的，需要收集詳細的數據，你的身高、體重、三圍多少報一下。
我把預先準備好的數據發了過去，他好像很滿意。其實，我現在的身材，就是 ipad mini。
他通知了我面試時間和地點，最後還不忘囑咐我——
寵妻狂魔於一斌：來的時候不要穿文胸，我們不希望有謊報數據的粉絲。誠信是做人的基本準則！後期呢，條件優秀的粉絲，有機會和公司簽約成為藝人。
我喝了一口紅糖水壓下噁心，敲了個『嗯嗯，一切聽哥哥安排』。
然後，他提出要加我私人微信。
我用新申請的微信號加上了他，他發來的第一條信息是：
你的短髮很漂亮，so sexy。
8
一頭長髮的我，素麵朝天的我，著一襲長過腳踝看不出任何曲線的白袍，坐在一群濃妝艷抹、前凸後翹的網紅臉中間，顯得十分突兀。
門口的保安不是沒有懷疑過我，可是今天到場的女粉絲，都是老闆親自面試發過入場券的，他必須放行。
我坐在台下，耳邊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我和於一斌認識得早，彼時的他，還不是光芒萬丈的大明星，我並沒有在這樣正式的場合見過盛裝打扮的他。我更熟悉的，是那個在沙發上一邊摳腳一邊大呼小叫打遊戲的男人。
也難怪那些粉絲髮了瘋，今日一見，他確實是帥極了。
一身純白的西服，從襯衣到領帶都是白色的，大面積的白在他身上毫不臃腫，倒顯得他頗有幾分翩翩白衣公子的古風氣質。
他化了妝。粉絲們眼裡的他，是精裝版——烏黑濃密的眉毛是畫的，他自己的眉毛稀稀拉拉；高聳的鼻樑是真的，他的確沒隆過鼻；那雙女人最愛的能說會道的唇瓣微微泛紅，應該是某種唇膏的效果……
我還沒觀察完，身旁的一名女孩發出了陶醉的聲音：「老公太帥了……」
儘管我見過摳腳版本的於一斌，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今天這個小白臉版本的於一斌，確實帥。帥到如果今天是我第一次見他，我還是會一見鍾情、小鹿亂撞。
可惜，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的心裡，沒有嬌羞的小鹿，只有一頭眼睛發紅的獅子，它喘著粗氣，一次又一次撞擊著困住它的牢籠。
於一斌完成了今天的演講，全場掌聲雷動。主持人在介紹著活動的下一步流程時，我悄悄地來到了舞台邊上。
「老公，你看誰回來了！」
我拿著話筒叫道，音響師趕緊給我消音。有保安過來拉扯我。
「曉貞！」
於一斌認出了我，然而我的出現根本不在節目流程里，他只會背台詞不會隨機應變，眼神慌亂地東張西望了幾秒，才重新把視線投向我。
沒人指導他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只好即興發揮了。
他朝我走過來，抱住我，對著話筒說：
「我的曉貞，她回來了……老婆，我好想你！」
Emmmm，委屈您了於老師，台下坐著一群你精挑細選的妙齡少女，而你卻只能抱一個形容枯槁的黃臉婆。
他扶著我在台上坐下，眼裡滿是疑問，又不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說。我從包里掏出化妝品對他說：「我今天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化妝，幫我化妝吧，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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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粉絲們都不知道，她們的寶藏老公在進入娛樂圈之前，是個化妝品櫃檯的銷售冠軍，他那抹了蜜的嘴頭功夫就是那時練成的。
給老婆化妝這種秀恩愛的現場直播，我們還沒做過，不過從現場的效果來看，粉絲們很是激動。
「好甜啊！我磕的 CP 是真的！」
我微笑，抬高了我的蘋果肌，他心領神會地給我上腮紅。
我小聲提示他：「眼妝要濃些，我要煙燻妝。」
他一愣：「可是你一向最討厭眼部濃妝啊？」
我握著他拿著化妝刷的手，輕笑：「人是會變的。」
我照了照鏡子，對老公的手藝表示很滿意。我脫下長袍，露出了裡面的露肩裙；我取下假髮，露出了齊耳短髮。
我看著他，風情萬種地笑了：「你的短髮很漂亮，so sexy。」
「洛麗塔？曉貞，你……」
9
於一斌又上熱搜了。
寵妻狂魔翻車、人設崩塌比起寵妻的人造糖精來，要精彩無數倍。
刺激！
原來，粉絲會上的血腥照片竟然是家暴現場？
原來，摳門愛豆借高奢品牌產品過期不還，妻子卻一身 A 貨？
竟然，愛豆親自面試見面會粉絲，要求報三圍，到場不許穿內衣？
洛麗塔的粉絲一夜之間漲了十萬，n 多粉絲跳出來曬了和於一斌的聊天記錄，「你的短髮很漂亮，so sexy」絕對算不上什麼勁爆的言論了。
我心滿意足地瀏覽著微博，突然發現，超多的人在@我的大號——
「出軌瘋狗狂咬痴情老公，於一斌遇人不淑。」
「文武嫂做頭髮偷吃還有臉朝哥撒嬌，不要臉！」
「出軌被抓包又倒打一耙，是不是財產沒分夠報復？」
出軌？我不是沒拍出軌視頻嗎，難道這些人都是於一斌收買的噴子？
「曉貞姐，快看快看，他們拍到你回我家，還拍了沒拉窗簾的房間裡我們一起吃飯，還有……」
從外面回來的王旭急匆匆地衝到了我面前，舉著手機給我看。
「他們怎麼也不給你打馬賽克？」
視頻中，王旭的臉拍得是一清二楚。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麼名人，如果沒有狗仔任務，他是不會特意戴口罩的。
「曉貞姐，是我不好，對不起。」王旭垂頭喪氣。
「沒關係，我問你，當初小雅找你面試明星替身的聊天記錄還有嗎？」
「有的，有的，我現在就給你找。」
我，夏曉貞，有生以來一天之內上了 2 次熱搜，不僅把某天王開演唱會的新聞給擠下去了，還讓微博的伺服器癱瘓了 15 分鐘。
第一次熱搜是我出軌，第二次熱搜是我是按劇本出軌的。我出示了小雅招募王旭做群眾演員的聊天記錄和茶館裡出軌劇本圍讀的錄音。
我終於如願以償地看到，各大品牌紛紛發布與於老師解約的公告，以及，大批粉絲集體發聲脫粉並痛罵聲名狼藉的於渣男永遠退出娛樂圈。
網友們以為，磕民政局蓋過章的真 CP 是保險的，沒想到不僅寵愛是假的，連出軌都是寫好了劇本的。難道他們看的是一場真真假假假亦真的真人秀？
我給於一斌發了微信：什麼時候去民政局辦手續？
我收到的回覆是：抱歉，對方不是您的好友。
連微信都為我打抱不平，他連做我的好友都不配。
三天後。
我收到了小雅的微信，她給我甩過來一份合同，並附加說明：「按之前的約定，拍攝出軌視頻離婚你可以得到 30 萬，現在你不用拍了，這個數字加到 300 萬，而且王旭也會得到不少於三個劇集出演男三號的機會。你收錢後，不再對於先生實施任何脅迫、要挾等行為，不偽造事實，不發布任何與於先生有關的信息。」
「如果我不簽呢？」
「那你一分錢拿不到，王旭也會被整個演藝圈封殺。你倆貧賤夫妻百事哀吧。哦對了，你要是和王旭好上了，你就是重婚罪。」
小雅給我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包。
我沒回復她。她又追了一句：這個條件有效期只有 24 小時，之後再簽，就只有 30 萬了，男三號也變成只推薦劇組不保證通過了。
小雅發這些微信的時候，王旭一直陪在我身邊。
王旭看了合同怒道：「曉貞姐，你千萬不能簽這個，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上次有個女孩就是簽了出軌大叔發來的這種合同就進了監獄，這分明是一份巨額敲詐勒索認罪書啊！」
我本行將就木之身，錢這種身外之物對我而言毫無吸引力，只是如果我不簽，王旭在演藝圈就混不下去了……這是我最擔心的，他沒有必要為了我犧牲這麼多。
「曉貞姐，就算小雅能一手遮天，我還不信她能管了整個娛樂圈，她要有那個本事，她怎麼救不了於一斌呢？」
「可是，你還沒有正式出道，就已經因為出軌緋聞成了網黑，這對你的演藝事業發展不利，你不是一直有個演員夢嗎？」
「也許我就黑紅了，那些反派角色找上我了呢？實在大不了我就不做演員了唄！現在上班族哪有一個工作做一輩子的，還不是經常跳槽。總之曉貞姐，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這個合同你千萬別簽，別讓他們拿我來要挾你，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可能是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他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來想走，我拉住了他的手：「謝謝你。之前我說錯了，你不是一個小孩，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曉貞姐，我……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那個，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出去了，晚安。」
天亮前，我離開了王旭家。為了不吵到他睡覺，我發了一條僅他可見的朋友圈，等他起床後再看吧。
王旭弟弟，再見，後會無期。
10
23：30，我回到了我曾經的家，808.
準確地說，我只是回到了家門口，門的密碼改了，我進不去了。
我想了想，輸入了小雅的生日，門開了。
改密碼這種瑣事，一天到晚忙著打遊戲泡妞的於老師是沒時間親自動手的，而小雅的生日我記得清清楚楚，她生日那天，於一斌發了微博祝福。我生日那天，他卻是在我提醒下才發的。
進門後，我在門口只看到了於一斌的鞋子，很好，今夜只有他一個人在。
客廳里的擺設一切如舊，只是沒了我的相框和我倆的合影，我在電視櫃里翻到了相框，又把它們一一擺回了原位。
打開臥室的門，於一斌正在熟睡。他有失眠的毛病，故而非常講究睡眠質量，睡覺時門窗必須緊閉，還要拉厚厚的遮光窗簾，還要戴遮光眼罩塞防噪音耳塞。床頭柜上有他吃過的安眠藥盒和一杯水，看來他是吃過藥，已經進入熟睡狀態了。
我從包里掏出針管，給他注射了巴比妥。這針可以讓他不受任何干擾地睡到明天。
哄睡完老公，我去浴室洗了個泡泡浴，又做了個面膜，吹了個漂亮的髮型後進了廚房。
我從冰箱裡選擇了我愛吃的食材洗好切好，連同木炭、鍋具和餐具一起搬進臥室。
我關上門，點燃木炭，開始燙火鍋吃。吃的就是於一斌直播里熱賣的『曉貞套餐』。
我夾起一片鴨血沾了蘸水放入口中，於一斌以為我喜歡吃鴨血，其實我吃鴨血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補血，我並不喜歡它的腥味，但是我喜歡吸飽了湯汁的鴨血一口咬下去的麻辣鮮香。
我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像孩子一樣的於一斌，扯下了他的眼罩。他的皮膚很白，又細，要不是下巴上的青白色，我都懷疑他是個女孩子。
我倆是在醫院認識的，他去體檢，我是負責給他抽血的實習小護士。本來就手藝不精的我，第一天上班居然遇到了昨夜追了一宿的網劇里的男主角，不知是我睡眠不足腦子不好使還是手腳不聽使喚，我連著扎了幾針都沒找到他的血管。他沒哭，我先哭了，領導連忙賠不是問於一斌要不要換個護士，他笑著說：「不用。就她吧。給她點時間，給她點信心。不然，她以後都沒法做這個工作了。」
他陪我聊天，說了很多網劇拍攝的趣事，我漸漸放鬆了下來，成功地抽到了血。
他一手按著藥棉，一手對我豎了個大拇指，還笑著說：「一點都不疼。」
我被他逗笑了。
他加了我微信，約我參加他的朋友聚會。
我問他：「我以什麼身份去呢？」
他說：「你願意怎麼認為就怎麼說。」
我驚了：「那我就說是……你的朋友吧？」
我想說『女朋友』來著，可是我沒那個膽，我怕他對我是開玩笑，我認真了，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他笑：「好。」
聚會上大家玩了各種遊戲，拘謹的我生怕出錯又頻頻出錯，幾乎是把把輸。在最後一場遊戲中，我和他都只剩一根手指了，他只要說出一件他做過我沒做過的事就能讓我出局。
他看著我驚慌失措的臉淡定地說道：「我吃過西瓜。」
說完他放下一根手指自殺了。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我倆走在路上，我走著走著低頭笑了起來。
他問：「你笑什麼？」
我一臉真誠望著他：「我其實真的沒有吃過西瓜。」
他不相信，就算是對西瓜過敏的人，那也是吃過西瓜後才發現的啊。
他問：「那你現在想吃嗎？」
我點點頭：「可是這麼晚了，沒有賣的了。」
「我有辦法。」他從口袋裡取出一雙潤唇膏遞給我：「這個是西瓜味的，我剛買的，沒用過，送你了。」
我擰開潤唇膏聞了聞，擺擺手示意他彎腰。
我給他塗上了這個西瓜味的潤唇膏，然後吻了他。
那夜，我的男朋友傻乎乎地追在我後面問我：「你真的沒吃過西瓜嗎？」
我一蹦一跳跑在他前面，咯咯笑：「當然吃過了，怎麼可能沒吃過。」
「那你怎麼還騙我，你，你什麼時候吃的啊？」
「就剛才啊！」
鍋里的水燒乾了，發出了滋滋聲，我趕緊捏著鍋邊把它移開，我手被燙得沒抓穩，鍋子直接飛到了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我趕緊回頭一看，床上的於一斌微皺了一下眉頭，眼睛還是緊閉著的。我湊近了觀察了半天，他的呼吸還算平穩。
冬天很乾燥，他的嘴唇起皮了，看樣子睡前是忘了塗潤唇膏了。偏偏我這人有強迫症，我看不得那些翹起來的東西，順手把他嘴唇上的死皮撕了下來。
一滴血立即冒了出來，我來不及找抽紙就用剛拿過鍋油乎乎的手指隨便給他擦了一下。
桌上的食物還多，可是我吃不下了。我又添了些木炭，把火爐往床邊拉了拉。
不知過了多久，我開始感到昏昏欲睡，呼吸也不太順暢了。看來，木炭燃燒不充分產生的一氧化碳起作用了。
我戴好手套抓著於一斌的手打開他的手機，編輯了一條定時在早上 5：20發布的微博。
寵妻狂魔於一斌：雖然我們之間有過誤會，但是回顧一生，我的最愛從來就只有你——夏曉貞。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陪著你。
配圖是我的宮頸癌診斷報告。
在摘掉手套編輯我的微博的時候，王旭打來了電話，我拒接後刪掉了他的通話記錄，將手機調到了飛行模式。
我發的微博定時在早上 5：21 發布。
蜜汁於太太：我愛那個願意為我而死的男人。
配視頻片段：
於一斌在粉絲會上高喊：「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換回曉貞的命，我願意現在立刻去死！」
我的老公啊，他不是個騙子，他到死都還是那個寵妻狂魔。
我閉上眼睛躺下，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