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著坐在面前的管清蔫頭耷腦,喲了一聲:「嘖,家暴?」
楚顧頓時面色有些尷尬。
倒是管清,沒好氣地啐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小妮子聲音又脆又響,眼睛兇悍地瞪著大夫。
大夫摸摸鼻子,嚅聲道:「開個玩笑嘛,那麼凶幹什麼。」
說著就要去看管清的傷,傷在肩胛上,紅腫了一大片,熱辣辣地疼。
「下手可真狠。」大夫是個話多的人,絮絮叨叨個不停。
楚顧上前兩步,站在管清身後,伸出手握住她完好的肩膀,扶著她往後靠了靠,靠在自己的腹部。
那紅腫的肩胛襯著周邊大片白皙細膩的肌膚,看得人眼底發熱。
楚顧抬頭看了看那個大夫,男,二十多歲,心裡有些不舒服,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攏了攏管清的衣領。
大夫抬頭,笑得很有深意。
楚顧目光輕掃,唬得大夫斂了神色。
皮肉傷,擦點藥油即可,大夫開了藥,楚顧一手拿過,扶著管清起身。管清自小嬌養,幾時受過這麼重的傷,癟癟嘴,聞著身上濃重的藥油味,心情非常不美麗。
楚顧送她回家。
管清下車站在車邊,盯著自己的兩隻腳尖,半天不說話,楚顧就那樣坐在駕駛座上耐心地看著她。
「上樓……嗯,吃根雪糕吧……」
楚顧突然就笑了出來,原以為會說上樓喝杯水,到了她這兒倒是變成了上樓吃根雪糕。
不過從善如流,停車出來,跟在管清身後。
普通的單身公寓樓,19 層,右邊,門上掛著一個陶鈴。
「家裡沒收拾,你將就……」開門的那一刻,管清就很想把自己的舌頭吞進去。
表姐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她的大罐冰淇淋,抬眼看過來。六目相對,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表姐反應最快,一手舉著勺子,一手舉著拖鞋衝過來:「好啊你個臭丫頭,居然往家裡領野男人,信不信我告訴你媽!」
管清縮了縮脖子,一副心虛模樣。卻在表姐衝過來的那一刻,被人攬住未傷的肩膀,往後退了兩步。
然後聽見頭頂上有聲音傳來。
「我不是野男人,我是管清的……心上人。」
管清沒了動彈,僵立在原地,乾巴巴地仰頭對著楚顧扯了扯嘴角。
心思被人赤裸裸戳穿,腳下站不住,想溜。
腳在地上摩擦了幾下,可攬住肩膀的那隻手卻陡然用力。
楚顧低頭,對上管清錯愕的眼睛,然後笑開了,抬手撓了撓她的下巴肉。
「她也是我的心上人。」
恍若煙火升起,在耳畔轟然炸開。
似乎是聽錯了,管清呆愣片刻道:「你說什麼?」
「哦,沒什麼。」
楚顧自年少起性情就淡,感情一事上也多是被動。這般直白,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說起來,他自己也是有些羞赧,耳根有些泛紅,如今還有表姐這個大電燈泡杵著,哪裡還肯說第二遍。
表姐是個急性子,把拖鞋往地上一扔,拿上包,換了鞋,揣好冰淇淋,走到兩人身邊,語氣戲謔:「他說他喜歡你,你個傻子。」
管清咽了咽口水,抬手撓了撓頭頂。
「兩情相悅?」
楚顧雙手插兜,兩眼望天,輕輕「嗯」了一聲。
隨即就感覺管清兩隻手抓上了他的手腕,低頭一看,管清滿面紅光,一雙眸子裡晶亮亮的一片,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走走走,我請你吃雪糕,我在冰櫃里珍藏了一盒哈根達斯,還好沒被表姐發現。」管清拉著楚顧,悶頭就往裡走。
楚顧跟在她身後,眉眼俱笑,手悄悄抓住暖乎乎的小爪子。
竟是從來沒有過的歡喜。
在一起半年後,新年至。
楚顧接到了高中同學聚會的邀請函,言明可以帶家屬去,遂特意去了管清家告知。
管清活潑毛躁,彼時頭髮已經及肩,奈何她不樂意打理,又嫌外面太冷不肯出門,拿著把小剪刀對著自己的頭髮比劃,楚顧瞧著十分頭疼,尋了件大羽絨服把管清上下一裹,揪出了門。
管清嘟嘟囔囔著不樂意,眼珠子亂轉,瞧見了擱在副駕駛前面台子上的邀請函:「嘖,同學聚會還搞邀請函,這麼正式……我來瞅瞅。」
一瞅可好,看見了說可以帶家屬出席,激動了,扯著楚顧的袖子一個勁地毛遂自薦。
楚顧一手掌擋開她的臉,掌心是細膩暖和的觸感。
「開車呢,鬧什麼!」
管清自覺理虧,撇撇嘴坐好,拿著那邀請函翻來覆去地看。
「你要是好好剪頭髮,我就帶你去。」楚顧打了個方向盤轉彎。
管清眼睛笑眯眯:「保證好好讓人剪。」
同學聚會那天,楚顧帶著管清出席,一出現就十分扎眼。要知道楚顧從前讀書的時候是出了名的情商低下,情書、告白都堵到了跟前,他還能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勸人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如今帶著個小女朋友,連面容都生動了許多。
坊間有句話:既生瑜,何生亮。
楚顧是長得好,可耐不住他有個同學,當年並稱一中兩大國寶。官方認證,第一好看是他同學,他只能區居第二。
從前從不在意,如今看著管清那副看著他同學哈喇子都要流下來的模樣,很是心塞。
杵了杵她:「誒誒,收斂一點,我還在喘氣兒呢。」
管清手在他胸膛上拍了拍,臉上表情可是一點沒收斂,連目光都沒收回來:「好啦好啦,我瞧會兒美人。」
「人有老婆了。」
「那又怎麼樣,我只是欣賞美的東西。哎喲……哎喲,你掐我幹嗎!」
管清搓著小臂,瞪了一眼楚顧。
「掐你長長記性,眼睛別瞎看。」楚顧手掐著管清的臉頰,挪到自己跟前,對上自己的眼睛。
管清這才意識到,男朋友吃醋了,不好,得趕緊哄。
又是順毛又是好話地哄了半天。
「顏這種東西都是浮雲,我最喜歡的,還是我的英雄踩著七彩祥雲(擠過臭烘烘的人群)來救我(差點勒死我)。」
楚顧心頭才算舒暢,面上掛了笑。
管清看著他的臉,想起那日,他穿過人群,將她護在身後。她心頭湧起的巨大喜悅和依賴,裹挾著翻騰而來的委屈和可憐,她所有的情緒,自那一刻起,都給了他。
英雄救美。
雖然老土,但是永久有效。
管清某日去 ATM 機取錢,拿了錢就走,走到一半發現沒拔卡,撒腿就往回跑。對著 ATM 機一頓操作,然後絕望地猜測自己的銀行卡被吞了。
回去跟楚顧大吐苦水,連自己都看不過自己的腦子了。
楚顧十分老幹部地喝了口水,然後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管清:「密碼是我的生日。」
管清雙手捧著卡,就像是捧著玉璽,再看看卡號:「這不是你的工資卡麼?給我了,你平時用什麼?」
楚顧神秘兮兮地說:「我有副業。」
管清騰地立起上半身,跪坐在地毯上:「什麼副業?」
「買了幾隻股票,然後投了點資,雖然也不多,但是養你還是夠了的。」楚顧老神在在地又啜了口茶。
「我……這是被你包養了麼?」
楚顧起身,睨了她一眼:「不要還我。」
「沒有沒有沒有,進了我的嘴怎麼可能再給你吐出來。」一副小財迷模樣。
「回頭去把你的那張銀行卡註銷掉,以後你的工資和我的工資都打到這張卡上。管小姐,以後請你多費心,賢惠持家啦。」楚顧進臥室前說道。
管清兩眼放光,難道,這算是,求婚?!
她樂滋滋的想像著以後的美好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