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厲江流一臉黑線站在門口不知道多久的時候,我正在問懷裡剛剛十九歲 的男模特: 「弟弟,你是什麼星座啊?」
「唐,晚。」
厲江流似乎剛從冰窖里出來的聲音,重重地砸在包廂里,我下意識地打了個 哆嗦。
正當我以為他下一秒肯定要發火的時候,厲江流走到我面前,拿起旁邊的毛 毯,彎腰輕輕地幫我把半露的風光蓋好。
「厲江流。」
我模糊不清地問,心臟像被狠狠地燙了一下。
「晚晚,」他俯下身,單跪在我腳邊,讓我一低頭就能和他對上目光。
「不喝了好不好,和我回去。」
厲江流的語氣溫柔得像在哄一隻炸毛的小 貓。
我明顯聽見周圍傳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還有拿出手機拍照的。
我半眯著眼,輕輕地抬起厲江流的下巴:「厲總,您的尾戒呢?」
我本來想看看厲江流聽到這句話以後精彩的表情,但我實在不爭氣,話音剛 落就直直地一頭栽進厲江流的懷裡。
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的時候,我是在厲江流懷裡醒來的。
我一睜眼,就是厲江流赤裸的胸膛和線條清晰的下頜, 還有,我完完整整的禮服,甚至還裹了毛毯,整個人就像木乃伊。
我嘆了口氣,飲酒害人啊。
厲江流似乎很疲憊,眼圈兒下有淡淡的青色,睡得很沉。
我慢慢地從他懷裡掙脫開,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別墅幾乎沒怎麼變樣,包括我的房間。
「唐小姐。」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我一跳,我四處看了看,厲江流的秘書坐在沙發上,似乎 在等我醒。
「唐小姐,我能和您說幾句話嗎?」
從秘書口中,我才知道,我離開的這半年,厲江流和厲家發生了很大的變 動,以及事情的真相。
「厲總剛剛見到您的時候,曾讓我調查過您。
當時我對厲總刻意隱瞞了您五 歲時被綁架的事情。」
「因為整個厲氏集團都知道,和厲總一起被綁架的女孩是沈家小姐。
厲總當 年在被綁架後,有過一段時間的創傷後應激性障礙記憶。
小時候的很多細節 他都不記得了,包括那次綁架。
當時厲總是想去治療的,但老爺不同意,說 那段事情忘了也好。」
「請您諒解,厲總當時也沒有其他辦法,因為他只有十歲。」
我無意識地坐直,手指蜷緊。
「其實您走之前,厲總就已經開始接受康復治療了。
後來厲總回了厲家老 宅,和老爺大吵了一架。
厲總離開後,老爺一口氣沒上來,去世了。」
我怔住了,面前的秘書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唐小姐,如果您一定要怨的話,就怨我們吧,關於那場綁架,當時是老爺 親自吩咐下來,誰都不敢質疑。」
秘書沖我抱歉地笑笑:「唐小姐,我和您說這些,是不想您怨恨厲總。
當年 的事情,厲總也不知情。」
「好了,唐小姐,我要說的就這些。
管家已經做好了早飯,您一定餓了 吧。」
秘書帶我走到餐廳,餐桌旁是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女人,一絲不苟地穿著制 服,滿頭銀絲收拾得服服貼貼。
「您一定是唐小姐了。」
她笑眯眯地看我,「果真和先生說的一樣,是從小 漂亮到大。」
我愣了神:「從小?」
面前的女人笑容更深:「先吃飯吧。」
餐桌上擺了簡單的小菜和白粥,我摸了摸肚子,宿醉的第二天,確實得吃點 兒清淡的。
吃飯時我裝作不經意地問:「厲江流,平時來這裡的時候多嗎?」
管家輕聲答:「先生幾乎天天都來呢。」
「先生每次來,都住在二樓最裡面的那間房。」
「那間房,從來都是先生自己收拾的,他不讓我進。」
我垂著眼,往嘴裡送了一小口白粥。
那間,是我的房間。
吃飽飯,宿醉的難受緩解了不少,我癱在沙發上,甚至想再睡一覺。
突然,我想起那盆我留在這裡的梔子花。
「對了,窗台的那盆梔子花,還在嗎?」
「哦!梔子花!」
管家拉著我走到二樓窗台,打開大大的落地窗。
「先生給搬到這裡來了。」
我朝下看去,整個後院,種滿了大片的梔子。
潔白的小花,沾著些晨間的露水,安靜地開著。
我甚至能聞到淡淡的香氣。
「這些都是先生自己種的,平時也都是先生來照顧。」
「先生有一次說,他記得您說過,喜歡後院的梔子花。」
我如遭雷擊一般停在原地,眼眶慢慢地變得有些濕潤。
「晚晚。」
身後忽然響起厲江流的聲音,我努力地眨眼,想把眼裡的那股濕潤眨回去, 藏好。
男人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他輕輕地圈住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
我垂著眼輕聲說:「這招你已經給別人用過了。」
「那這個就不算。」
厲江流走到我面前,輕輕俯身,和我對視,「你原來 和父母住的那棟房子,現在正在走法律程序。
再過半個月,它就回到你名下 了。」
他把我抱進懷裡:「晚晚,這些年你失去的,哥哥都一點一點地幫你拿回 來。」
我抓著他的衣袖,緊緊地攥在手裡,悶悶地出聲:「梔子花很難養的。」
「嗯。」
男人低低地應我,「我失敗了好多次,才終於養開了花。」
「之前的那棵松柏,不會也是你自己種的吧。」
「晚晚,」
厲江流失笑,「不是的。」
「晚晚,」
他將我抱得更緊,「哥哥來找你,給你賠罪了。」
我和厲江流訂婚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的微博底下都是粉絲心碎的聲音,還有好多親媽粉留言:
【女兒!小心渣男啊!】
【女兒嫁人了,嗚嗚嗚嗚嗚嗚嗚,我爆哭!】
【女兒!媽媽永遠愛你!】
我笑著給厲江流一條一條地讀過去,他不置可否地皺了皺眉。
「誰說我是渣男?」
「你不就是渣男?」
我半開玩笑地看著他。
他的眉頭蹙得更深:「晚晚,我沒找過別的女人。」
「哦?」
我調出截圖,「那這個大半夜給我點贊的是誰?」
厲江流仔細盯著我的手機半晌,轉過視線來看我:「我真不認識。」
他拿起手機:「不過沒關係,今天我就封殺她,誰都不用認識她。」
我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轉過來和我對視:「真沒找過別人?」
厲江流緊緊地盯著我:「沒有,晚晚。」
「好啦。」
我伸出手,將他緊蹙著的眉頭一點點地舒展開,吻了上去。
他愣了下,呼吸變得急促,大手攬過我的腰,把我緊緊地圈著,加深了這個 吻。
番外——唐晚 京城初雪下來的那天,厲江流說要帶我去個地方。
下了車,是看不見盡頭的、長長的台階。
「這是去哪兒?」
厲江流扣緊我的手指,嗓音沉而緩:「去還願。」
好不容易爬上台階,我已經氣喘吁吁了。
我和厲江流一走進寺院,身邊來祈福的人都在小聲地低呼。
「看!是唐晚誒!」
「哇,影后本人也太好看了吧!」
「她旁邊那個是不是厲江流?」
「我靠!真的總裁!」
我有點兒尷尬地低頭,厲江流牽著我的手更緊了緊。
他拉著我走進去,跪坐在蒲團,雙手合十。
男人冷峻的側臉,在寺廟杳杳的香火繚繞中,虔誠得不可思議。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跪下,閉上眼睛。
這次,我有願望可以許了。
我睜開眼起身,厲江流走了過來。
「許了什麼願?」
他微微低下頭,笑著問我。
「告訴你就不靈了。」
「姐姐。」
突然跑過來一個小女孩,拉著我的手。
小女孩的媽媽跟在她身後,本想阻攔,但看小女孩已經跑過來,抱歉地對我 笑笑:「我女兒是您的影迷。」
我朝她點點頭,在小女孩身旁蹲下。
「怎麼啦?」
「那邊有你的名字!」
她說著,就拉著我的手跑過去。
那是棵大大的許願樹,上邊滿滿地掛著許願的紅綢。
她指了指上面,我順著她的手指,往上看去。
男人的大字,遒勁見骨:和唐晚在一起一輩子。
我怔在原地,眼裡漸漸地被淚水模糊,我回頭看。
厲江流就站在不遠處,嘴角噙著淡淡的笑,看著我這邊。
下台階的時候,我問他:「那許願帶,什麼時候掛的?」
他抓住我的手,放到他大衣的口袋裡:「你走的前一天。」
我笑了笑,又想哭了。
我們就在初雪裡慢慢地走,雪花落了一身,好像我們已經走到了白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