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面,他當著眾人的面,說我長得像「雞」

2022-02-14

【本文節選自《我才不要為愛流眼淚》,作者:浴火紅蓮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從一開始就對你動機不純,有問題嗎? 封子逸知道,他早晚會再遇見徐秋。

國內的時尚圈子就這麼大,儘管依託傳統發售渠道的紙媒產業式微,可各家 各戶還是對每年十月份的大片特輯絲毫不敢懈怠,封子逸手裡捏著的拍攝項 目,正是行業內扛大旗的那一刊。

封面自然是要請當紅大花,內頁模特則是編輯部定下的,據說都是近一年來 表現活躍亮眼的新人,模特試妝的時候封子逸拿著資料到吸菸室,翻到第二 頁,看到徐秋削薄冷淡的臉,長眼寬腮,眉宇間一抹若有似無的挑釁,微昂 的下巴恰到好處地暴露出心中的野心與自負。

回到攝影棚,看到的女生又是另一番模樣,穿華倫天奴的仙女裙,上著最近 已經不大流行的煙燻濃妝,整個人銳氣肅殺,囂張厭世,有種很老牌又很抓 人的鏡頭控制力,助理捲毛在他狂摁快門的間隙在他耳邊唏噓:「這個徐 秋,最近可出了不少風頭!」

封子逸嘴角一扯,心底冷笑,某種意義上來說,模特跟明星的工作都是跟鏡 頭打交道,但實際上,模特的職業生命相對較短,時尚圈的資源更是少得可 連,大眾叫得出的名模就那麼幾個,他們也要靠擠破頭才能保證工作不斷, 其他人的處境則更艱難,有時候就連一個小小的開業站台都不放過……像徐 秋這種小模特,入行不過兩年就聲名鵲起,國際秀場走了十幾趟,而後受邀 加入一檔真人秀綜藝,徹底打開了大眾市場,如今和眾多苦苦打拚多年的資 有前輩們同台拍攝一線大片,這風頭的確強勁了些。

換句話說,韓司機,應該對她不錯。

拍攝工作一直進行到傍晚時分,封子逸收好相機正準備摸煙盒,卻見一個身影 影款款走來,心底穩穩一沉,旋即有了幾分快意,她,竟然來了。

彼時,徐秋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裙子整體由色調艷麗又靡喪的大面積花朵組成 成,張揚妖異的髮式與妝容,一片黑色羽毛覆在額頭,陰影恰好落在她的眼 角處,襯得她一張臉白到極致,黑色瞳孔勾魂奪魄,牛血紅唇觸目驚心。

拍照的時候他就在想,這個女人,走這種末日妖精的路線,簡直是要人的 命。

只是,剛剛嶄露頭角就如此強勢發力,聽說還買了一組通稿狂攬「新硬照女 王」的頭銜,就不怕被正主出手吊打? 心中的遐思還在蔓延,妖精徐秋已經走到跟前,雙手落在腰間,羽毛下的大 眼睛忽閃忽閃,用一種故作不經意實則滿腔譏嗤的口吻沖他道:「嘿,你怎 麼還在給別人打下手?」

應該是斟酌了許久的措辭吧,逐字逐句都像是經過排練,要怎麼雲淡風輕, 要如何不戰而勝……但舊人重逢的賽點本不在台詞,而是姿態,想來徐秋也 是知道,自己一開口就輸了,更何況,她還那樣刻薄。

因此,封子逸不僅不氣,還十分好笑地捲起嘴角,氣定神閒道:「不是都自 封女王了嗎?還這麼沉不住氣,跑來跟沒什麼能耐的老情人示威,也不嫌丟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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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吻自嘲,姿態卻看不出一丁點卑下,表情甚至有些驕矜,帶著三分戲謔 七分嘲諷地瞥向徐秋。

大約是聽他十分自然地說出那句「老情人」,徐秋不急反笑,甚至有幾分撒 嬌:「打個招呼而已,瞧你說的,什麼示威不示威的。」

她這一笑,氣氛就古怪起來,封子逸微不可聞地皺皺眉,卻識不破古怪背後 的心機,也不甘心就這樣放走了她,便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輕輕地朝 她吐著煙圈:「然後呢,要約嗎?」

徐秋的笑容,就這樣凝固在薄暮一般的煙圈裡。

「我十點收工,喝杯咖啡吧!」

轉身離開之前,她留下了這句話。

這個女人……真是長能耐了。

他已經收工,她還要拍一些花絮,卻約他喝咖啡,擺明了要讓他等她——並 且,她怎麼知道他就沒有別的事做? 簡直沒禮貌。

遙想當初,她可不敢這麼拽的。

只要足夠深刻,再遙遠的記憶都能信手拈來,封子逸看著菸頭上明明滅滅的 火光,兩年前的畫面立刻浮現在眼前。

也是在影棚,他給一個小型模特試鏡做初審,剛剛在國際上打響名號的設計師 師韓司想要找幾個維密風格的模特來拍新作品,他負責過濾一些不靠譜的報道 名者,手裡的資料翻到徐秋,再看眼前穿得花里胡哨臉上濃墨重彩的女孩, 驚得眼皮一跳,嘴巴不由自主地嘟起來:「小姐,我們要找的是熱情奔放的 維密模特,而不是一隻維多利亞鳳冠雞。」

「雞?什麼雞?」

彼時,初涉模特圈的徐秋一臉懵,疑惑地望了封子逸半 晌,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說我像雞?」

「我沒說你想要雞,我只是不想要一隻雞。」

封子逸聳聳肩膀,將報名表丟過去 去:「下一位!」

那個下午,封子逸一口氣面試了五十多個模特,光怪陸離者大有人在,關於 徐秋本不值一提,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這段插曲竟然還有後續。

收工以後封子逸急忙去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竟然被徐秋攔住了。

影棚的面試場地不大,門口又有保安,面試結束以後通常會要求閒雜人等進去 快離開,徐秋藉口肚子疼,去衛生間等了幾個小時,就為了等他封子逸出 來。

「我查過了,你竟然說我像這個東西?!」

她舉著手機,幾乎砸到他臉 上,畫面上的那隻品種奇特的雞鬥志昂揚,一副天下無雙的模樣。

封子逸嚇了一跳,平復許久才認出她來,望著那雙幾乎要噴火的眼睛,忍住 笑意,淡淡地回了句:「你有病吧!」

徐秋沒病,她只是腦迴路比較清奇,被封子逸發現 pass 掉以後心有不甘,特地 等著他出來,掏出卸妝棉把臉擦乾淨,又在封子逸極度不安的攔阻下脫掉花 枝招展的外衣:「我以為你們搞設計的都喜歡誇張,就稍微倒飭了一下,你 不喜歡就說不喜歡,幹嘛罵人啊!」

粉黛消去,露出一張生機勃勃的臉,衣服褪下,純色 T 自帶化繁為簡的 質感……除了肉眼可見的先天條件,令封子逸當場改變主意的,還有那句親 且又實在的「倒飭」。

雖然他從未在北方生活過,但他媽媽卻是個地地道道的東北人,站在無論如何 何時也要抓住機會證明自己的徐秋面前,封子逸心底忽然掠過一絲落寞,小時 候常在耳邊環繞的生動方言,他竟然許久都沒聽過了。

就這樣帶著私心留下了她,這女生得寸進尺,複試之前換了好幾次造型來找 他演練,赤裸裸地作弊,礙於她勇氣可嘉,封子逸勉強默許,奈何她的品味 實在堪憂,每每出場,不是用力過猛就是毫無個性。

封子逸的毒舌倒是千篇一律從一開始的「審美不行」、「混搭黑洞」

到諷刺 意味極濃的「您這是剛從原宿做完美甲嗎?」、「你的頭髮顏色讓我有點好奇 奇怪你的職業性質」……最後,所有的氣急敗壞都濃縮成單音節:蠢、丑、 瞎。

如果說一開始,對於封子逸毫不留情的攻擊,徐秋尚能忍受,甚至越挫越 勇,可當她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認可的時候,心態終於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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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蹲在地上大哭的徐秋,封子逸不免有些尷尬,他向來隨性傲慢,又年 輕,還沒有學會在女孩面前保持風度,在她面前又有點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因此放肆無忌,卻不想她會來這招。

都說女人的眼淚是武器,封子逸倒覺得不盡然,若都像瓊瑤女主角一樣哭得 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倒還好,現實中的女生,哪有幾個哭得好看?雙眼紅腫表 情扭曲眼淚鼻涕齊飛……那畫面簡直一言難盡,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氣,伸 手戳了戳徐秋的肩膀:「別哭了,哭多了會變蠢。」

對,沒有溫柔也沒有寵溺,憋了半天,就是這麼一句。

可徐秋倒是不哭了。

大約是明白,這已經是封子逸的極限。

她抬起頭,目光幽怨地看著他,出乎意料地,臉上的表情管理十分到位,如 泣如訴欲語還休,頗有種小女兒家的惆悵滿懷,又有股不服輸的倔強,封子 逸忍不住靈感大發,竟當即掏出手機,對著她的身影取景構圖,拍下一張照片 片來。

「你是魔鬼嗎?」

徐秋恨恨地看著他,牙齒都在打顫,可說出的話卻因為鼻子 音太重的緣故,反而十分滑稽。

封子逸看著照片里的人,又看看眼前那張發狠的面孔,忽而輕輕一笑,沖她 肯定道:「放心吧,韓司這次的模特試鏡,你會通過的。」

封子逸記得很清楚,當他言之鑿鑿地給徐秋髮了金水之後,那女人的第一反應 應竟然是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少拿我尋開心了!」

彼時,封子逸並沒有告訴徐秋,他在那場模特試鏡活動中,擁有相當程度的 話語權。

而幾天之後,拿到邀請通知的徐秋,激動得在片場撒歡,故意拖到人群散盡 才跑到他跟前來:「怎麼回事,你不是一直嫌我又蠢又丑?」

「在攝影師的眼睛裡,可能有人比你更蠢更丑吧。」

沒錯,封子逸正是那次模特選拔活動的攝影師。

嘴上那樣說著,心裡卻很清楚,徐秋打動他的,絕不是那一場委屈的哭泣。

她業餘出身,只憑一腔意氣地往這個圈子裡擠,連誤打誤撞遇見的他也死纏 不放,很顯然,她太迫切地想要得到。

「我想要過好日子。」

這是徐秋後來親口跟他說的,她就是覺得,只要當上模特,就能過上好日子 ——「因為,我當不了明星。」

的確,明星這碗飯不是誰都吃得起,先天要求擺在那,但普通女孩也有對一 夜成名的嚮往,衛校畢業之後便成為一名臨時護工的徐秋,看遍自己渾身上 下,也只有這副身體還有點可開發的價值,做模特,是她可以告別苦悶生活 的唯一出路,就算頭破血流,她也要抓住。

她也確實是抓住了,她奮力前行的模樣有股旺盛的生命力,不僅綻放在鏡頭 前,也征服了封子逸。

這大概是一種互補吧,向來不需要把人生過得太用力的人,忽然遇見了一個 跟自己截然相反的異類,好奇與心動,不知哪一個先有了軀幹,發出枝芽。

好像是理所當然就在一起了,一個是新入行的模特,另一個是接外包生意的 攝影師,從最初的一起工作一起拼車吃飯看電影,成年人的世界裡鮮少曲折 迂迴,一個在大城市裡飄蕩的孤獨靈魂忽然遇到了另一個,心靈有個依偎和 牽掛,就是相戀的理由。

可那個時候,倆人總是一言不合就開槓,他一向不善表達,有時候明明想關 心,說出來的話卻帶著挑剔——她的衣著品位妝容習慣,似乎有說不完的槽 點,可本意卻是希望她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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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秋最初很不能適應他的表達方式,直到有 次她忍無可忍地摔了一瓶被他形容「俗得一比」

的香水之後指著他大叫: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到底要我怎麼做才滿意?」

封子逸慌亂之餘,倒是很自然地說出了一句心裡話:「如果不滿意我幹嘛要 跟你在一起,因為是我的女人才要多說幾句。」

話音落,不僅徐秋愣住,連封子逸自己都有些錯愕,原來他比自己想像中, 更在乎這段感情。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再吵架。

女人這種生物,一旦在男人那裡得到肯定,就會心甘情願地奉獻。

封子逸還 是毒舌,可徐秋卻不再計較,慢慢適應著他的步調。

而她後來才發現,封子 逸的挑剔,其實是一種帶著期許調教。

入圈以後她遇到的攝影師形形色色,試鏡造型千奇百怪,可是無論命題再怎 麼刁鑽,她都順利頂了下來。

封子逸從沒誇過徐秋,但他心裡清楚,模特這口飯,徐秋還是能吃下去的。

徐秋站穩腳跟之後,嘗到了初成名的滋味,但很快就經歷了資源停擺,這種 事對封子逸來說見怪不怪,可徐秋卻不幹,她一腳踏進了名利場,想要的, 絕不只是填飽肚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吧,倆人之間的分歧開始越拉越大,從前是他刻薄挑剔,後 來是她諸多埋怨……封子逸錯就錯在自己以己度人,以為徐秋習慣了碰壁, 就會明白大紅靠命,成名這件事,有時候還得看運氣。

他放任徐秋四處奔波,想等她自己回頭,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的另闢蹊 徑。

…… 手裡的煙火已經熄滅,記憶的河流也逐漸乾涸,無法再流淌出滋潤心田的溫 度,封子逸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對徐秋,終究是難逃一恨。

那種恨,不是在她挖苦他袖手旁觀,不幫她找資源的時候;也不在是在她絞 盡腦汁跟韓司搭上關係,迫不及待地跟他說再見的時候——而是今日重逢, 她就那樣大搖大擺地來到他的面前,一副頤指氣使的姿態。

那是封子逸想像出他們無數個重逢的畫面里,最始料未及的一幕。

但更意外的還在後面。

他們在一家會所里喝的咖啡,徐秋儼然是熟客,一進門就有服務生領到包廂 里,坐下來沒多久,兩杯拿鐵和一壺錫蘭紅茶便端了進來。

直到服務生離開,徐秋的姿態才放鬆下來,她懶懶地看著封子逸,開門見 山:「我想跟你談談合作。」

因為實在錯愕,封子逸險些笑出聲來,他慢慢地攪動咖啡勺,甚至都沒看徐 秋一眼,冷冷反問了一句:「跟我談?你憑什麼?」

「憑我知道你有實力,憑你也知道我的優勢在哪裡,只要我們倆一起拍照 片,結果肯定是雙贏。」

雖然徐秋說得理直氣壯,但封子逸卻聽出了幾許旁意,雖說她近來出了不少 風頭,也買了不少通稿炒作,可拿得出手的作品並沒有幾個,被吹上天的街 拍造型也過於新奇,缺乏借鑑性,因此路人緣十分堪憂,她迫切地需要輸出 亮眼的新作品來穩住地位。

有句話徐秋倒是說對了,封子逸的確知道她的優勢在哪裡,她出道伊始留下 的經典鏡頭都是經由他手,即使是現在放眼全國,能把徐秋這種類型的模特 拍得好看的攝影師,自己不一定是獨一個,肯定也要排在前三。

徐秋來找他,並不是腦筋不靈光,而是走投無路。

正因如此,封子逸反而覺得她更搞笑,當初他把自己跟韓司的關係告訴給徐 秋,就是想讓她知道,他是他,韓司是韓司,他絕對不會為了資源去諂媚韓 司,可徐秋偏偏對他的底線視而不見,跑去找韓司求助,以至於倆人的關係 徹底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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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封子逸對徐秋的選擇勉強能理解,卻無法原諒。

分開以後,徐秋 如願以償得到了資源飛升,而他則一直留在外包公司做攝影師,工作簡單, 收入尚可,日子過得和從前一樣,只是缺了那個習慣的身影,生活變得沒那 麼明亮。

他從來都不喜歡追名逐利,可是,就算想要得更多,他有更便捷的方式去獲 得,而不是徐秋一句底氣不足的「雙贏」。

他毫無餘地地拒絕了徐秋。

因為,沒有理由答應。

不留餘地,則是害怕徐秋為了達到目的,露出更多讓他不願看見的醜態。

到底是相愛過的,不管以怎樣的形式分開,總是希望留一點美好在回憶里。

但回憶也只能是回憶,封子逸知道,那個被他精心修剪過的花朵已經被浮華 浸透。

他還知道,徐秋之所以會變得面目全非,全是拜韓司所賜。

封子逸跟徐秋說過,他跟韓司是親兄弟,只不過因為父母離異的緣故,他隨 母改姓。

這層關係不可謂不親近,只是他沒有說,父親當年虧欠母親太多, 導致她鬱郁早亡,因此無論韓司如何勸說,他都不願改回姓名,重回父親的 庇蔭。

這也是為什麼,即便韓司在父親的幫助下被推成了當紅設計師,他也 不願藉助這份關係去爭取什麼。

韓司肯賣徐秋的面子,很大程度上,是在向他示意:「別那麼固執了,這個 世界上,只有財富和權力才是人類永恆的奧義,其餘的,都不值一提。」

或者說,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他才把徐秋變成了跟他一樣的人。

他藉由徐 秋,想讓封子逸明白,再堅韌的情感也經不起誘惑,總會有人跪伏在權力與 地位之下,每一寸匍匐都是在向上位者乞討。

可是,封子逸偏偏就不想屈服,但他也沒有理由去阻止別人竭力往上爬,即 使她曾是自己的女人。

封子逸找到了易舒涵——徐秋百般碰瓷「硬照女王」

頭銜的正主,也是征戰 時尚圈十數載後成功轉型當演員的資深名模。

易舒涵最近正因為徐秋的事氣得在家發飆,她享受了多少年的 T 颱風光, 卻因為轉型不順,影視資源一直很緊張,好在有個「硬照女王」的封號,發 通稿上節目的時候有個宣傳點,卻被一個十八線小模特按頭拉踩,明里暗裡 擠兌她「年老色衰」,偏偏她還不能拿「資深」這個點回懟,她轉型做演 員本就沒有年齡優勢,再去談資論輩,豈不是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 封子逸的出現則給了她另一個選擇,既然徐秋這麼看重「硬照女王」的招 牌,想要取而代之,那她不如大方應戰,重操舊業拿出硬照實力,讓大家看 清楚,什麼叫正品,什麼叫高仿。

封子逸信心滿滿,覺得能幫易舒涵翻盤,因為早在他調教徐秋之時,參考的 模板就是易舒涵,倆人氣質相近,都有股冷美人的味道,這種長相的人,其 實不應該參加綜藝節目,經常活躍在大眾視線,太過接地氣,質感就不高級 了。

因此,封子逸給易舒涵設計的第一組照片,就選在自家客廳,穿著真絲襯衫 坐在沙發上享受陽光和下午茶的獨立女性,茶几上攤開的雜誌與等待修剪的 花……淡然、平和、溫柔、知性,一切盡在不言中。

接下來的幾天,易舒涵曝出的照片都是這種「不費力贏很大」的路線,看似 漫不經心,實則布滿巧思,輕而易舉地喚醒眾人想起這位 T 台女王的往日 風采,自來粉紛紛翻出女王的經典舊照貢獻熱度。

易舒涵就這樣圈了一波流量,在出席活動的時候驚艷亮相,主動跟前來採訪 的記者提起封子逸,誇他是「最會拍女明星的攝影師」,惹得在場一眾女星 紛紛好奇,都在暗地裡打聽這個突然冒出的攝影師的來路。

「帶火我。」

這是封子逸對易舒涵提出的條件,他幫她翻身,她就要帶他出 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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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照著封子逸的計劃徐徐前進,他從原來的外包公司辭掉,用自己的名 字成立了工作室,承包了易舒涵幾個月的大片輸出,叫好聲一片,易舒涵帶 動圈中好友一齊捧場,封子逸漸漸從圈子裡查無此人,開始有了姓名。

真正的「硬照女王」開始認真營業,不費什麼力氣便吸走了小新人的目光, 道理很簡單,同類型的藝人,主辦方請一個就夠了,易舒涵報價實在,業務 一流還能順便打個情懷牌,論逼格和性價比,絕對比徐秋要高。

而更重要的,是易舒涵有意雪恥,被徐秋拉踩的仇恨歷歷在目,一朝翻身, 鐵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攪黃她的資源。

這一點封子逸早已料到,這也是當初他找上易舒涵的緣由。

想要藉機出圈是 一方面,藉由易舒涵令徐秋難堪也是目的——他想讓徐秋知道,她想要的, 並不是只有韓司才給得起。

事到如今,他真的有點好奇,下一次遇見,徐秋會以怎樣的姿態來面對他。

他有些期待看到那張冰冷的高級臉上露出惶恐或是獻媚,或許那一刻自己會 擊掌大笑。

可是,他等了許久,卻再也沒見過徐秋,反而接到了韓司的電話。

他以為韓司是來嘲諷他的,總是嚷著不喜名利,卻還是踏進了名利場。

打了 滿腔反擊的腹稿,卻沒想到,韓司打電話的目的,竟然是要對他說一聲恭 喜。

封子逸有些意外,還以為韓司在說反話,忍不住回了句:「你不要以為我現 在努力上位,是在向你靠攏,我這麼做,恰恰是要跟你劃清界限,我只是要 讓你知道,即使不喜歡,我也有能力站在高處。」

話音落,卻聽韓司不怒反笑,還十分欣慰似的,感嘆了一句:「這樣也很好 啊,只要你能明白,人都是要往高處走的,有些東西,要得到了以後才有底 氣說那一聲『我不想要』。」

封子逸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悶鈍,想要問韓司什麼意思,可韓司卻轉移了 話題,還衝他囑咐了一句:「對了,既然你已經成名,就別再跟徐秋過不去 了,她沒有經紀人,又好幾個月沒開工,快混不下去了。」

封子逸冷笑一聲,譏笑道:「她不是有你關照,怎麼會混不下去?」

「這個還真沒有,我跟她的合作早已結束。」

韓司的回答倒是十分乾脆。

合作? 封子逸疑竇叢生,想要深究,可韓司卻已經掛斷電話。

封子逸找到徐秋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的事了,跟韓司通過電話以後,他接 到通知,自己跟易舒涵合作的一組公益大片被幾個國外攝影大賽選中,拿了 幾個獎,倆人緊急出發,去各個頒獎禮上賺足了眼球,順道推出一組歐洲十 國旅拍,一番折騰以後才回來。

此時的徐秋,儼然已經在圈子裡銷聲匿跡的節奏,微博上的最新動態,是在 裝修一間瑜伽館。

看見封子逸出現在瑜伽館的開業典禮,徐秋並不怎麼驚訝,一直等到熱熱鬧 鬧的儀式結束,才換了便服走下台來,隨手丟給他一瓶水,指著隔壁的一方 廣場:「走吧,一起轉轉。」

口氣平常得如同幾年以前,她是剛入行的小模特,他是名不見經傳的攝影 師,倆人一起胡亂解決了晚餐,望著窗外夕陽爛漫,不約而同地看著對方: 「要出去走走嗎?」

封子逸有些恍惚,好像他和徐秋之前從來就沒有隔著萬水千山,可那些背叛 與別離,又確確實實地存在著。

「我的確是騙了你……但不是在我去找韓司的時候。」

看著廣場上人來人往,徐秋臉上露出一股說不出的平和與輕鬆,隱匿多年的 秘密,終於在這一刻敞開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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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剛從衛校畢業的她被分到郊區的療養院當實習護工,因為年紀小 不懂人情世故,也沒有給院裡的領導打點表示,她分到的工作,是所有實習 生里最髒最累的。

因為工作繁重,有幾次實在受不了,她都會躲到角落裡暗自落淚,沒想到竟 意外地,窺聽到一對兄弟間的談話。

原來,角落深處的高級病房裡,住著他們共同的母親,哥哥前來探望,順便 說服弟弟諒解父親,弟弟拒不接受,最後兄弟二人不歡而散。

對徐秋來說,這本是一段再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可誰會想到,當她終於受夠 了被壓榨的護工生活,揣著一線生機進軍模特圈,竟然會遇到那個一心一意 維護著母親的弟弟。

徐秋是看過那則招募啟事的,韓司,封子逸……加上記憶里那段對話,她幾 乎可以斷定,只要拿住封子逸,她就能拿到一個出路。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有了封子逸的認可,她順利踏上模特生涯。

徐秋承認,從再見到封子逸那一瞬間,她就動機不純,可後來,虛心接受調 教是真的,吵鬧中的溫暖與關心是真的,點點滴滴日久生情也都是真的。

「可如果這些都是真的,你為什麼還要去找韓司呢?」

聽到徐秋說起療養院的經歷,封子逸費了好大力氣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可 是,攥緊了拳頭才發現,他根本就平靜不了。

他原以為,初識徐秋,她涉世未深,一遭踏入名利場,亂花漸欲迷人眼,才 與他漸行漸遠……卻沒想到,他錯了,從一開始,他就在被她算計。

「不是我去找韓司的,是他來找我的。」

徐秋嘴角湧起一絲苦笑,她知 道,不論自己如何坦誠,最初的隱瞞與欺騙,都會成為封子逸心中過不去的 坎,可有些事,做過了就是做過了,她從不懼坦白。

可是,說起她跟韓司的「合作」,徐秋承認,他們兩個,都在自作主張。

這麼多年,韓司一直在勸封子逸與父親和解,原因無它,兄弟一場,父子一 場,封子逸越早認清現實,就會越早得到父親的扶持,他死守著母親被遺棄 的仇恨,只會把自己也流放到荒地。

誰不想舒舒服服地活著?誰不想高人一等?父母之間的恩怨既然已成往事, 那不如就都掀過去,他們兩兄弟攜手並肩,不愁闖不出一片天。

可他苦口婆心這麼多年,封子逸卻不為所動,無奈之下,便只能打起徐秋的 主意。

徐秋早就明白,封子逸這麼多年的倔強究竟是在維護什麼,但讓她沒有想到 的是,韓司竟然並不是要她當說客,而是—— 「就算他真的有決心,不要父親這個靠山,我仍然希望,他能闖出自己的一 番事業,你我都知道,他有這個實力,就看他想不想做。」

有一瞬間,徐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韓司作為哥哥的手足情深,在他心裡, 未必對父親沒有恨,只是,為了更好的前程與未來,他放棄了為母征戰,但 他沒有放棄他弟弟。

也許是這番良苦用心令她動容;也許是她也很想知道,封子逸究竟真的甘於 平凡,還是因為置氣才不肯拼盡全力……又或者,是她自己本身就對更上一 層樓的生活,產生了擁有的嚮往。

於是,便有了接下來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說,我今天站在這個位置,得到的這一切,都是你們一手促成 的結果?」

封子逸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一切真相大白,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對徐秋,他已然想不出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對韓司,同樣是啼笑皆非; 甚至,再回過頭來審視自己,也陷入了層層迷霧當中:為什麼要籌謀上位, 又為什麼忍不住來找徐秋?難道,就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愚不可及,一次一次 被她騙得團團轉?還是為了要讓舊情人悔恨當初將他拋下,證明自己並非一 無是處? 看著封子逸越來越僵硬的面孔,徐秋忙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來,試探著放 在他的肩膀上:「你先別急著生我氣,不妨問問自己,比起從前無人問 津,現在的感覺怎麼樣,好不好?」

自手掌傳來的溫度令封子逸心頭一顫,看著徐秋誠懇而鄭重的面龐,他捫心 自問,如今他「靠自己」的力量聲名鵲起,各種時尚活動邀約不斷,工作室 接的單子排到了明年,正在考慮擴大團隊……若不是想來看看徐秋今日會否 痛哭流涕跪倒在他面前求他原諒,他怎麼會拿出這大半天的閒暇,來與她敘 舊。

他的表情已經給了她答案,徐秋釋然一笑,該坦誠的她都坦誠,該承認的她 也願意承擔,唯獨覺得不安的,是擔心他對現在的一切,並不喜歡。

在一起的時候,她一直都知道,封子逸對他的父親心存恨意,他故意叛逆, 甚至消極度日,自以為這就是對父親的報復與反擊。

可實際上,只有真正經 歷過生活艱辛的人才懂,任何時候,只有自己活得有底氣,朝氣蓬勃,才是 對一切外力最好的回應。

封子逸固步自封,想不通透,她不介意站出來推他 一把。

可這一切畢竟是她認為的,封子逸應該去過的生活,她從沒有問過他是否想 要,就構成了欺騙的原罪。

況且,她欺騙的本意,也的確是有自己的私心,她辭掉護工的工作,毅然踏 入時尚圈,必然是有征戰四方的野心,可那時的封子逸不求上進,連帶要求 她一起佛系,她真的害怕將來有一天又回到朝不保夕的生活。

「其實,就算你要說我唯利是圖,我也沒話講,畢竟,當初我是有機會拒絕 韓司的,但我沒有,因為我希望他能給我介紹資源和機會,無論是否成功激 起你的鬥志,我的錢包都會鼓起來。」

徐秋一邊說著,一邊嘆出一口氣,眼 里有淺淺的愧疚一閃而過,她很快抬起頭來,清脆道:「總之,你就把我當 成那種女人吧,土豪婆婆開出一千萬支票讓我離開她兒子,我會優先考慮這 個錢是不是能改善我的生活,其次才是感情。」

微風吹來一絲黃昏的蒼涼,封子逸忽然覺得,他好像此刻才真正認識眼前這 個女人,她野心勃勃,目標明確,一心要獲得安定舒適的好日子,她動機不 純,城府頗深,在他身邊蟄伏,等到機會便毫不猶豫地出手。

但她終究不是那種費盡心機不擇手段的女魔頭,時尚圈裡光怪陸離,她能在 絢爛過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謝幕,不過是因為,她已經得到了能夠駕馭生活的 資本,便不再眷戀江湖。

而且,她還坦坦蕩蕩地對他承認,她是個會把人生放在愛情前面的女人。

順著她平和又堅定的目光向前看,遠遠地,竟然能看見她那個小小的瑜伽 館,櫻桃紅色的招牌,醒目亮眼,生機勃勃。

此刻的徐秋,應該滿心滿眼,都是嶄新明媚的新生活吧! 而此時的封子逸卻在想,既然他從未征服過這個女人,為什麼不再試一次? 或許終究是意難平,或許面上的百般恨都來自心頭的一點愛。

這個女人,曾 經用詭計獲得了他的心,還一直讓他萬分牽掛。

那麼這一次,她人生已有了充足的底氣,他也已出人頭地,這段動機不純的 感情能否繼續?以他們彼此現在的身份重新開始,應該會比從前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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