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染上賭博,管我要錢遭拒後,他剁掉我兩根手指

2022-02-15

【本文節選自《絕境中的孤勇者》,作者:百里歲歲 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01

那年我十八歲,高考當天我媽被陳文軍打破了頭,流了一地的血。

陳文軍因為害怕跑了,沒有辦法,只能我送我媽去了醫院。

因此,我錯過了高考時間,毫無意外地落了榜。

後來在陳文軍心有愧疚以及我自己出打工學費的情況下,他才勉強答應讓我 復讀。

可每次放假回家,我的心裡就籠上一層陰霾。

那天,我從學校回來,正與三個男人擦肩而過。

他們手中扛著的是我家的電 視和冰箱。

這是家裡僅剩的一點值錢的東西了。

這三個人,我認識,那時候陳文軍帶我出去聚會,我甜甜地喊著他們叔叔。

可是一眨眼,他們就從慈祥地摸著我的頭開心笑著的樣子,變成了現在猙獰 兇狠的模樣。

見我回來,他們放下手中的東西,離我最近的那人走過來輕挑起我的下巴, 隨後搖了搖頭:「長得倒是越來越好看了,就是前面平了點。

要是陳文軍還 拿不出錢來,就拿你抵債。」

我害怕到身體都在抖,就這樣任由他挑著下巴不敢動。

但好在,他還是放了手。

「記得轉告陳文軍,他欠我們的錢可不是這點破東西就能抵消的。

早點把債 還了,不然下次就不只是這樣了。」

說完他們抬起東西就走了出去,大鐵門被撞得砰砰直響。

等他們走後,我才停止顫抖,急急跑進屋內。

家裡一片狼籍,碎裂的杯子碗盤砸了一地,我小心地繞過,跑到二樓。

我的房間也都被那些人翻過,收好的衣服褲子扔得滿地都是。

我沒顧上去整理,而是走到了我媽的房前,聽到裡面傳來細碎的哭聲。

我敲了敲門。

「媽,是我。

他們已經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過了好久房門才打開,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房間裡也亂成一團,想必 是那些人將家裡都翻了個遍。

「那些挨千刀的,把我所有的錢都拿走了,他們該死,該死!」

我走過去抱住她,手輕輕撫過她的背脊,沒有說話。

因為這些事情在這幾年已經經歷得太多了。

原本我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雖然父母時常吵架,但是好在生活也還算是富 裕,我爸做些小買賣,母親就在家負責照顧我。

但從我十三歲那年起,陳文軍,我的父親,親生父親,就染上了賭癮,把 家裡的家產敗了個精光。

把家裡的錢都揮霍完之後,他開始四處借錢,親朋好友都借了個遍。

最後沒 有錢還,被追債的時候,他又開了信用卡、網貸,甚至是高利貸,總之只 要能弄到錢,他就想盡辦法去弄。

我不知道接了多少催債的電話,遭受過多少次惡狠狠的謾罵和詛咒。

家裡更 是不知道經過多少次像今天這樣的「洗禮」。

我媽性格懦弱,遇到這些事只想著自己躲起來,連頂嘴都不敢,離婚更是想 都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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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這樣,陳文軍便愈演愈烈,剛開始他只是從我媽那裡搶錢,搶不到之 後就開始打她,逼著她把錢都拿出來。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跑到學校裡面躲起來。

躲避陳文軍也躲避我媽,拿學校和程暉當作了我的避風港。

02

假期終於結束,我在他們倆的再一次爭吵中沉默吃完午飯,將碗盤洗刷乾淨 後,我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學校。

在男生宿舍樓下蹲守著程暉的到來。

來來往往的男同學看到我都會嘻嘻哈哈笑上幾句,好像是在討論我。

兩小時 後,程暉才姍姍而來。

普通的校服,身後背著個包,長相一般,氣質卻非常 乾淨。

我剛和程暉在一起的時候,大家都說他這長相是高攀了我。

但是只有我知 道,是我高攀了他。

因為像我這樣的家庭,是配不上他那一身乾淨的。

只是這一次不同,他的臉上還微微有些紅腫,像是被誰打了。

「程暉。」

我立刻向著他跑過去,在眾人的鬨笑中一把抱住他。

可程暉卻一臉不耐煩,將我的手扒拉開,狠狠推了我一把。

「陳莓,我們分手吧。」

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以前他從沒這麼冷漠地對待過我。

「為什麼?」

「問你爸去。」

我開始渾身顫抖,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陳文軍來找過他了! 「程暉,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來找你。」

程暉看著我,然後走過來,蹲在了我身前。

我以為他終於想通了,想要過去抓他手的時候,卻被他再次甩開。

程暉笑了,笑得很諷刺。

「陳莓,你如果要替他道歉,麻煩把他從我身上拿走的兩千塊錢還給我。」

「我告訴你,他找了我三次,要走了我身上的所有生活費還不夠。

他告訴 我,如果要和你在一起,就要養得起你們一家子。

他還逼著我去借錢。」

「為了你,我去了,我借到的錢也都被他拿走了,可是還不夠,他還要更 多。」

「他逼我去想辦法。

他說如果我不給他錢,就把我和你談戀愛的事散播出 去。

讓我家裡人知道,他們給我交著學費,而我在復讀學校裡面幹著什麼好 事。」

「我害怕了,偷了我爸媽的錢給他。

可你知道他說什麼了麼?他說我是個好 小伙,下次還要來找我!」

他閉上眼睛,像是做了噩夢一樣,身體微微發抖。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眼底 一片鮮紅。

程暉突然站起身來,神色可怕對我大吼起來:「陳莓,你有個這樣爛賭的爸 爸,一次次訛我的錢,我沒有報警抓他已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如果他下 次再敢來找我,我一定會讓他進警察局。」

「還有你,別再纏著我。你們,你們一家子都讓我噁心!」

唾沫噴在我的臉上,我的耳朵被他的聲音震得嗡嗡作響,和我的心跳混在一 起,讓我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

我很害怕,想要對他說點什麼,可我卻沒有。

他轉身就回了宿舍,將我一個人留在原地。

我看到周圍的同學都對著我指指點點,一張張臉上帶著嘲諷的笑。

不知不覺,我的眼淚已經滾落嘴中,一路跑回了宿舍。

我將自己縮在被子中,緊緊裹了起來。

我原本以為這件事已經以我的失戀而告終,可是沒過兩天,程暉忽然跑來找 到我。

03

他一把拉住我的衣領,對我吼道。

「陳莓,我早就說過了,讓你爸別再來惹我。

這次我一定送他進警察 局。」

他警告後就往外走。

我爸他又來找程暉了? 我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立刻追上去。

「程暉,你聽我說,你冷靜點,我去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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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拚命想要拉住程暉,可他直接甩開我的手。

我本來就在跑動,他這一甩, 我腳下沒站穩,往旁邊倒去。

我的膝蓋直接在水泥路面上摩擦,褲子被擦破,血一點點滲出來。

「啊。」

我痛到眼淚流出。

程暉回頭看了我一眼,臉上閃過驚訝,但也僅僅只是這樣。

他再度別過頭去,似乎不願意看我。

「是你自己摔倒的,不能怪我。」

說完就丟下我繼續往前走去。

我咬咬牙,不顧膝蓋的疼痛爬起來,再度追上去。

「程暉,我求你了。

你放過他,讓我來跟他說。

我一定不會讓他再找你 了。

欠你的錢,我也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程暉站在那裡沒有動,神色陰晴不定。

「程暉,你就算看在我倆過去的份兒上。」

「你確定?」

我連忙點頭:「我發誓。

我只求你這一次,好嗎?」

我懇求著他,滿眼是淚,祈求著他的一點憐憫。

附近的同學都圍了過來,在一旁指指點點,說出來的話難聽至極。

我見識過大人的虛偽嘴臉,卻還是第一次領會到同學之間的惡意。

而眼前的程暉,看著我也只有厭煩和冷漠。

「行,那就記住你說的。

還有,你的錢我不要,你以後離我遠點,我不想 再看見你。」

在程暉走遠後,那些同學才散去。

我一個人走到學校門口,看到躲在校外綠化帶中的陳文軍。

我擦乾淨眼淚,走到他面前,冷眼看著他。

「你都看見了,我們分手了,你別再纏著他了。

要不是我,你現在就已經被 送到警局裡去了。」

陳文軍試圖解釋:「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的。

看他這樣對 你,想來教訓他,什麼要錢不要錢的?」

他看向我膝蓋的傷口處,臉色有點複雜,卻始終沒敢正視我的眼睛。

「是嗎?我人你也看過了,可以走了。」

陳文軍的表情漸漸變了,瞪著我低吼:「真是白養你了。」

說完就怒氣沖沖地走了。

在那之後,學校關於我的流言慢慢多了起來。

每個人見到我,都是在指指點點的,教室、走廊、食堂……無處不在。

學校每次考試成績出來後都會進行一次總結大會,也算是給學習成績好的開 一次表彰會,我上次考試因為受了家裡的影響,考得並不好,所以這次大會 與我無關。

所有人都到操場上集合,我聽到他們在我身後竊竊私語。

乾脆低頭數著衣服 上拉鏈的齒數。

台上,程暉正在發言。

即使他與我談戀愛,即使他被我爸威脅著要錢。

他也沒有受到不好的影響, 依舊還是那個成績第一的學生。

我曾問過他:「你是怎麼看上我的?」

程暉說:「你的氣質很特別,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

我那時笑著說:「能來這所學校復讀的,都有這種精神。」

他搖頭:「不,你是這裡面最特別的那個。」

那時候的他對於我來說,也是最特別的那個,即使現在依舊如此。

程暉說完後卻被校長叫住,並沒有下台,依舊筆直地站在那裡,像是學校里 的標杆一樣。

劣質的音響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過後,校長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希望大家都向程暉同學看齊,為了自己的未來努力。」

台下立刻響起一片掌聲。

校長話峰一轉:「但是,我最近聽說有極個別同學的家長給學校帶來了惡劣 影響,竟然做出敲詐勒索學生的事情。在這裡,我就不具體點名了。」

同學們的視線如潮水一般向著我而來,我像是被剝光了放到他們面前一樣。

這段時間以來,我所掩藏的情緒夾帶著羞恥洶湧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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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責、嘲笑在操場上放大,像浪潮一樣將我拍在沙灘上,腥咸、窒息。

當初選擇這裡復讀,是因為這的學費是最便宜的。

即使生活水平和質量不如 其他學校,我依舊很開心。

可現在我後悔了。

沒等校長繼續說完,我就從隊列里跑了出去,卻不小心撞在了程暉的身上。

眼前眩暈一片。

程暉看著我,眼裡充滿了厭惡。

在看到這個眼神之前,我還能幻想著他以前對我的好,想著逃避這一切。

可如今,現實卻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將我傷得體無完膚。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是他在學校里將我爸勒索他的事散播出來。

這才讓 同學嘲笑我,老師指責我。

我退學了,是我主動要求的。

04

回到家後,我被母親和陳文軍狠狠罵了一頓。

母親怪我為什麼讀得好好的要退學,就只是因為同學說了我兩句壞話? 這是班主任給她的說辭,我沒有具體說,閉嘴默認。

陳文軍卻指著我,說我浪費錢,早知道我讀一半就放棄,當初還不如把錢給 他,讓他去賭兩把,把錢給贏回來。

又說我浪費了半年的時間,要是出去打工,也能賺上不少。

在陳文軍的眼裡,我的未來,還不如他賭兩把重要。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因為他,我的課桌不會被那些想努力復讀考上好大 學的學生塞滿垃圾。

不會上課被老師刁難。

不會因為同寢室的女生丟了幾塊錢就被所有人指責罵小偷。

這些,都是拜他所賜! 彼時離過年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這個家,我不想再待下去。

趁著母親發工資之際,我要了幾百塊錢,收拾了幾身衣服,就坐著最便宜的 火車去了我一直嚮往的城市。

初到時,還沒來得及感受這裡的繁華和美麗,就已經過上了拮据的生活。

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去租房子了,我只能馬不停蹄地找工作。

一天只喝一瓶水吃一個包子,懇求別人給我工作的機會,再苦再累都行。

我不奢求高工資,身上也沒有錢,那些想騙錢的碰上我都覺得晦氣。

也多虧了這些年陳文軍的揮霍和欠的一大堆債務,讓我早早就懂得了世間的 辛苦,也積攢了一些打工的經驗。

最開始時,我找了一份工資不高但能勉強養活自己的工作。

後來為了能生活 好一點,我又找了份兼職。

可是有了點余錢,我的生活更不好過了。

母親每次打電話就和我哭訴,說她的錢又被搶走了,家裡的東西被砸碎,她 連飯都要吃不起了。

為了能還清這些債,為了讓母親過上更好的生活,我咬著牙,開始利用自己 所有的時間賺錢。

最忙的時候,我一天打三份工。

早上四點起來送牛奶,六點去早餐店幫忙,九點開始送外賣,常常為了能多 接一點單而放棄吃飯的時間,買一個麵包在路上一邊送一邊吃。

一直到晚上 一兩點才回去休息一會。

那時候我甚至在想,一天的時間為什麼不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積攢了一點錢之後,我將大部分打回家裡,少部分存起來。

長時間的睡眠不足讓我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沒敢去醫院,而是另外想辦法 賺錢。

那時候這座城市的地攤生意很火爆,每天都人來人往的,我看了很是羨慕。

也就自己學著去看哪裡的東西便宜,批發點過來試水。

待生意有了起色後,我開始白天送外賣,晚上擺地攤的生活。

而我也再一次戀愛了,在我二十一歲的這一年,和曹峻遠。

05

曹峻遠是我送外賣時認識的,他替公司同事下單,而我因為接單勤快,好幾 次接到了他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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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提著一大堆外賣來都看到是他在樓下接,我們也就慢慢熟悉了起來。

不記得是第多少次送他的外賣,他拉住了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有些靦 腆。

「我能留一個你的私人聯繫方式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努力的女生。你 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我很喜歡。」

可他的話讓我想起了程暉,那個曾經說喜歡我不服輸,卻將我棄如敝履的 人。

此時的我已經被生活磨平了稜角,也不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

雖然我沒有甩開他的手,但還是婉拒了。

「對不起,我下一單要來不及了。」

曹峻遠尷尬地放開我的手,站在原地看著我走遠。

之後我還是會接到他們公司的訂單,可下來拿外賣的卻不再是他了。

如果沒有後面的事情,我應該會覺$APPEND得他就這麼錯失了才對。

我擺攤生意正好的時候,城管跑了過來。

這次沒有任何的通知,所有擺攤的人都嚇了一跳。

看到他們將一個個攤位上的東西沒收時,我嚇壞了,連忙將東西打包,推著 車子就跑。

城管在後面大喊著追得很緊,我慌不擇路跑進一條巷子中,車子撞在了曹峻 遠的身上。

曹峻遠腰被撞傷,需要在家休養半個月。

我將手裡的積蓄拿出來交了醫藥費,心疼地捂著胸口。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城管將那些東西收了去。

我無精打采地坐在病床邊,他躺在床上裹得像個殭屍一樣,卻側過頭看著我 笑。

「我叫曹峻遠,你呢?」

我還在心疼花出去的錢,沒有理會他。

曹峻遠將手枕在腦袋後面,繼續笑:「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天大的緣分?」

我脫口而出:「那也是孽緣。」

他笑得更燦爛了,笑著笑著扯到了腰,痛得他呲牙咧嘴,臉上的表情非常怪 異。

我看著忽然就笑了。

「孽緣就孽緣吧,只要是緣就行。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好歹相識一 場,不會這麼小氣吧?我都受傷了,還換不來你一個名字?難道要我叫你小 外賣?」

這名字太難聽了,我不得已說出自己的名字:「陳莓。」

「哪個呀?」

「草莓的莓。」

「真好聽,比我的名字好聽多了,那我以後就叫你小草莓吧。」

我沉默。

這名字是陳文軍取的,因為生我的那天,他給我媽買了兩斤草莓。

紅通通 的,又大又香甜。

可我媽沒來得及吃就住進了醫院,回來後那草莓竟發了芽。

他說我是草莓送 來的,所以就將我取名叫陳莓。

那時候的他,是真疼我的。

現在的他,也是真讓人厭惡的。

06

曹峻遠在第二天就出院了,說是為我省點錢。

但是作為回報,我得去他家照 顧他。

我答應了。

他很體貼,我給他買菜的錢,他會偷偷塞回給我。

我做好了飯,他會拉著我 一起吃,再將好吃的全部夾到我碗里。

等他的腰好一點後,他有時會同我去擺攤,就坐在我身邊,幫著喝喝。

在我 忙碌的時候幫著賣。

在他的腰徹底好了那天,他將我拉進了他懷裡緊緊抱住。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耳邊,撓著我的心:「陳莓,做我女朋友吧,我可以 照顧你的。」

我沉迷於那一份溫暖,一個人在這座城市,真的很冷,很孤寂。

所以,我答應了。

有了曹峻遠的陪伴,我的生活變得更加有滋味了。

只是有了第一次的教訓, 這次我沒敢和家裡說。

甚至我媽通知我爺爺病重的時候,我也沒有告訴他,一個人回了老家。

曹峻遠打來電話,得知我一個人回到老家,有點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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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帶著我?」

我只能安撫他:「事發突然,我沒來得及多想,而且爺爺病得特別嚴重,我 很害怕,就買了最早的票。你還在上班,來不及。」

他雖然依舊在生氣,但還是很快原諒了我。

只讓我保證下一次若是回家,一 定要帶上他。

我糊弄著答應了下來。

爺爺到底沒有撐過去,在我回家的第二天就去了。

我忙裡忙外辦完葬禮,氣還沒喘上一口,就發現了異樣。

我房間原本鎖上的門此時被打開了,我放在床角的包也來到了床中間。

打開一看,果然,裡面的錢都不見了,甚至銀行卡也從錢包中消失了。

我拿著錢包找到陳文軍,一把丟到他面前。

「是不是你偷拿了我的錢?」

陳文軍狠狠地瞪我一眼:「什麼叫偷?你爸我拿你一點錢,能叫偷嗎?」

他倒是理直氣壯,我都要氣笑了。

「你把我的錢全都拿走了,我還怎麼出去?」

「就你錢包里那點錢,才那麼一點點,塞牙縫都不夠。

你肯定另外還藏了 錢,要不再給我點?」

他一臉期盼看著我,我卻瘋了一樣,直接將手裡的包狠狠甩在他臉上。

鏈條打到了他的眼角,他痛呼一聲,立刻就站起身來,揚起了手掌。

「反了你了!」

我氣得胸口起伏,毫不畏懼迎著他:「想打我?來呀,打呀!」

反正我回來的這幾天,就看到他打了母親幾天。

幾年過去了,我原以為他會改,卻沒想到,他依舊如此。

我努力賺了這麼久的錢,還了這麼久的債,家裡還是有一堆欠債永遠還不 清。

狗,是永遠都改不了吃屎的。

一個沉迷賭博的人,良心都被他磨滅殆盡了。

他那一巴掌最終沒有打下來,而是冷哼一聲,撞開我走掉了。

我站在原地,只感覺心底冰涼一片,眼淚流下。

轉頭卻看到母親站在外面,一副想進來又不敢的樣子。

那一次,是我盡心盡力給爺爺辦了葬禮,花光了所有積蓄,最後留的一點 錢,也全被陳文軍拿走了。

那一刻,我看著爺爺停屍的棺槨,下手報了警。

我躲在暗處看著他被警察帶走,心裡莫名地有些痛快。

他被關了五天,最終還是被我媽從局子裡帶了出來。

07

回去的車費是我向曹峻遠借的。

為了要這點車費,我撒了謊。

告訴他是在出去的半路上,被壞人搶了。

那次之後,我對曹峻遠更加依賴,感情也在極速升溫。

只是對於家裡的事情,我卻不敢向他透露太多,怕他像程暉一樣離開我。

他的家庭比我好太多,他的父母對他的關切是我十三歲之後就再沒體會過 的。

他們會不定期給他寄來各種自己做的手工食品,會打電話對他噓寒問暖,會 笑著聽他說最近的趣事。

再叮囑他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累了就回家休息。

我羨慕著,也自卑著。

曹峻遠每次在接完他父母電話之後,就會將我抱在懷裡,問我:「女朋友大 人,咱們什麼時候去見家長,什麼時候讓我轉正呀?」

我表面笑著,心底卻直打鼓。

然後轉移話題:「幫我想想還要進點什麼貨好 賣好不好?」

他嘆口氣,然後點頭說好。

我以為我能這樣一直糊弄下去,直到外婆出了車禍。

得知消息的時候,我正準備著擺攤要用的東西。

放下手機後,我立刻就要收拾回家。

家裡除了母親,就只有外婆對我最好了。

每次去她家,我都會得到她給的紅 包和零食。

外婆總是笑呵呵地說:「我的親親外孫女又回來了呢,讓外婆看看又漂亮了 沒有。」

可是自我出來工作後,除了逢年過節母親在她身邊的時候能和她通一下電 話,其他時間連話都說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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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車禍,我很著急,急到曹峻遠來到我身後我都不知道。

「收拾東西要去哪?」

曹峻遠的聲音幽幽響起,我嚇了一跳。

「幹嗎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說你準備去哪?為什麼又不告訴我?」

他從身後抱住我,不讓我動。

我只能老實交代:「外婆出車禍了,我得趕緊回家。」

他將我抱得更緊:「你又要一個人偷偷回家不和我說嗎?」

我有點心虛,「我沒有。」

曹峻遠將我轉過來,讓我看著他的眼睛。

「莓莓,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是時候該帶我去見家長了。

而且,外婆出了這 麼大的事情,身為你的男朋友,怎麼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呢。

你忘了上次 被搶的事了?」

他的眼神真誠而懇切,讓我沒辦法拒絕。

我與他十指相扣,點頭:「好。」

08

我帶著曹峻遠直接趕往了醫院。

外婆正躺在病床上,渾身是傷,腿骨折斷,額頭磕傷。

其他地方也有皮外 傷。

外婆已經七十多歲了,這樣的傷讓她如何承受?

我進去看時,她還沒有醒過來。

媽媽守在外婆床前,見我回來,詳細告訴了我車禍的原因。

原來舅媽開三輪車載著外婆,對方開的大貨車,在轉彎時沒停住,撞上了。

舅媽當場身死,外婆從車上翻下來受了傷。

舅舅一家悲痛萬分,沒有時間來守著外婆。

其他幾個女兒都嫁得遠,也沒什麼良心,以各種藉口說趕不回來。

這擔子就自然落在了我媽一個人的頭上。

在我回來之前,她已經連續守了兩天兩夜。

打工的地方也一直催著她去上 班。

我讓她回去休息,我來看著外婆。

她點頭,稱讚了一下曹峻遠就回去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她整個人比之前更 加削瘦了,一陣風都能吹倒了似的。

肇事司機來商談賠償的時候,曹峻遠正好出去給我打飯了。

那司機個子不高,黑黑瘦瘦的,眼睛四處瞥著,好像在尋找什麼。

在確定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他囂張了起來。

「我當時可看得明明白白的,她是自己跳車,和我沒有關係。所以這事你們 得自己承擔責任,怎麼能通知我來交醫藥費呢?」

我愣了,之前看肇事視頻的時候,分明就是他轉彎沒看,直接衝過來。

才導 致事故發生。

交警在的時候,責任已經認定了。

可現在卻跑過來睜眼說瞎話,分明是看我一個人好欺負。

我氣極,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臉上。

肇事司機也怒了,一雙眼恨恨地盯著我。

「你敢打我?」

我因為他的話氣紅了眼,大吼著:「打你就打你,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 的。」

長久打工跑外賣和擺攤,讓我的力氣和速度都有了質的提升,我跳起來抓著 他的頭髮就死命地打。

他一個男的竟然打不過我,只能任由我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打得他嗷嗷 叫。

後面還是醫護人員看到,跑過來將我們拉開。

在問明事由後,他們也不禁站到了我這邊。

司機見此,灰溜溜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

就跑了。

在所有人散去之後,我失去力氣,靠著牆坐了下來。

直到一隻手將我拉起 來。

我抬頭,是陳文軍。

09

他見我,笑了一下。

這是我回來這兩天裡,第一次看到他來醫院。

「外婆睡著了,你別吵醒她。」

陳文軍卻搖著頭道:「我不是來找她,是來找你的。」

我怔了一下,很快就回過神來:「要錢?」

陳文軍嘿嘿笑起來,左右看了看,見周圍的人都沒注意這邊,這才小聲說: 「莓莓呀,我真的沒有在賭了。

是最近有朋友找我合作做個小生意,我這錢 不夠,所以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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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是嗎?做生意?你以前可是一把好手,什麼生意沒做過,需要和 別人合作?」

但是我又轉念一想,如果他真的改邪歸正了呢?那我豈不是要將他再度推 遠? 所以轉口又道:「你要是想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個店面。」

陳文軍立刻搖頭:「不是傳統的生意,你不懂的。你只需要支援爸爸一點, 到時我賺了就還你。」

他一說,我就知道,這絕對是謊言了,否則他一定不會拒絕,而會順著我的 話接下。

相處久了,我懂事了,也看透了。

「不用騙我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沒有一個好東西,你都欠了他們錢吧?他 們怎麼還會再和你做生意呢?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給你錢的。」

陳文軍立刻就變了臉,準備上手搶。

我卻早有了防備:「你以為有了之前的經驗,我還會傻到把錢放身上讓你搶 嗎?」

他愣了一下,可還是不放棄。

我由著他將我身上的口袋都搜了一遍,什麼也 沒搜出來。

我冷冷看著他:「外婆在裡面,不去看看嗎?」

陳文軍冷哼一聲,轉身走掉了。

陳文軍走後,曹峻遠拿著飯菜出現在我面前。

「餓壞了吧?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土豆燒排骨,還有這家的奶茶,我看 好多人排隊在買,所以給你也買了一杯。」

我抱住曹峻遠,鬆了口氣。

「還好有你在。」

曹峻遠笑呵呵地將我拉進病房中:「你放心吧,我會永遠都在你身邊的。」

我媽過來換班後,我本想要找家賓館住著,可是曹峻遠說都回家了,怎麼還 能住賓館呢。

我不想他知道我家裡的事,但帶他回來本身就是見家長的。

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

所以最終我們還是回了家。

一進家門,就見陳文軍搬了張搖椅,坐在院子當中的樹蔭下睡覺。

呵,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賺錢,他卻生活得如此愜意。

曹峻遠立刻就準備去打招呼,我拉住了他。

「我爸睡著了,還是先別打擾他了。」

私心裡,我不想他們這麼早就相見。

曹峻遠很聽話,被我拉進了屋。

家裡的東西還是以往那麼少,顯然是為了不讓那些債主再來搬東西,他們索 性就不添置新的了。

但也因此,顯得這棟房子異常空蕩。

以前賺錢的時候,他們買了兩處房子,還買了輛豪車。

後來陳文軍迷上賭 博,就將房子和車子偷偷賣了。

這間是祖產,我媽和爺爺拚死才保住的。

地方偏僻了點,房子也有好些年份了,又舊又破,但終歸還有個遮風擋雨的 地方。

「原來叔叔阿姨的生活過得這麼節儉呢。」

曹峻遠看著家中的陳設,儘量用了一個比較好的形容詞。

我在心裡苦笑一下,拉著他直奔我的房間。

上樓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陳文軍的聲音:「莓莓,你們回來啦。」

我心裡一咯噔,還是被他發現了。

10

兩人簡單地見了一面,我就找了藉口將曹峻遠推回房間裡。

低聲警告陳文軍:「離他遠點,別打他的主意。」

留下這句話後便關上了房門,我看到陳文軍在門外笑了笑,那笑讓我毛骨悚 然。

我警惕著防備著,可接下來的好幾天,陳文軍卻像是消失了一樣。

我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直到那天,曹峻遠如往常一樣跟我出去買飯,可是過了好久都沒回來。

我心中一慌,連忙撥打曹峻遠的電話,卻顯示已經關機。

我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趕忙打電話給我媽。

她那邊卻在趕工,請不到假。

「小曹這麼一個大男人不會走丟的,肯定是手機沒電做什麼事去了,又或者 是太累了就先回去了,先別著急,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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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擔心的是陳文軍。

由於陳文軍總是被追債,所以電話卡換來換去,往往是一個月的話費用完了 就立馬註銷換新號。

我也不想和他聯繫,所以一直都沒存他的號碼。

但這個時候,我卻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

是不是他對曹峻遠做了什麼? 我將家裡所有地方都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兩人的身影。

隨後又在附近他可能出現的地方尋找,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天上一片陰霾,不一會就下起了大雨,我被雨水澆透,渾身冰涼。

腳因跑得太久磨出了幾個水泡,我蹲在牆角處,任由冷風夾著雨水呼呼地往 我身上刮。

眼淚刷刷流下,我對著天空大聲喊著:「陳文軍!」

待我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屋裡還亮著燈,我以為是曹峻遠回來了,可是跑進去,卻只看到陳文軍在打 飯吃。

見到我渾身濕漉漉的,還沾滿了泥巴的狼狽樣,他眼神閃了閃。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恨恨地盯著他:「是不是你把他帶走了?他現在在哪?」

陳文軍卻轉過身,繼續將手裡的飯碗裝滿。

還舔了一口不小心掉出來的飯 粒。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好端端地帶他走幹嗎?」

他端了菜想走到餐桌上去,我卻擋在了他面前。

「如果不是你,他怎麼會失蹤?」

陳文軍哼地一聲笑了:「失蹤?一個這麼大的男人有什麼可失意的?我覺得 他應該是嫌我們家窮,自己偷偷跑了。」

我不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曹峻遠真要跑,也不該是選在這個時候。

應該早就走了。

更何況,他的東西還在房間裡。

「說,你把人帶到哪去了?」

陳文軍繞過我,不說話。

我沉默片刻後道:「好,既然你不說,那我明天就去報警,讓警察告訴我 吧。」

11

第二天早上,我剛站在警局門口,陳文軍卻主動打了我的電話。

我沒有回家,而是將他約到了警局附近的公園。

見他來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人在哪?」

陳文軍不緊不慢地坐到我對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

我一把抓過,這個手機是曹峻遠的,我和他一起買的情侶款,就連手機殼都 是我精心挑選的。

現在它被關了機,在我手中沉默。

「你向他要錢了?」

陳文軍無所謂地看著我,一點都沒有做錯事的覺悟,反而一如當年他敲詐了 程暉時那樣,一點都沒有愧疚感。

「我就只是想要一點錢罷了,哪有人來見未來老丈人只帶這麼一點的,我看 他就是沒有娶你的心。」

「否則早就應該把你們的婚事給定下來,現在就該給我彩禮錢。

不然你們談 這麼久,不是白談了。」

曹峻遠在他手裡,我沒辦法當場翻臉,只能克制地問。

「你想要多少錢?」

陳文軍一聽目的達到了,立刻笑呵呵伸出手來:「這得看他值多少錢了。」

我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

「這張卡里是我全部的積蓄,密碼是我的生日。

但是我要先見到他再給你, 否則,我會直接報警。」

陳文軍想要拿銀行卡的手頓在半空,看著我的神情有些複雜。

最終呵呵一 笑。

「咱們父女之間,報什麼警啊。真是女大不中留,現在就只知道維護別的男 人,連自己爸都不管了。」

曹峻遠被關的地方,是陳文軍租的一間小房子,房租一月不過一百多塊錢, 裡面就只有一張床。

門打開時,臭氣熏天,裡面堆著各種食品包裝袋,還有爬滿的蟑螂。

他被陳文軍綁在唯一的一張床腳上,整個人坐在地上,嘴被膠帶封住,人已 經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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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過去給他鬆開,他手腳一軟,癱倒在我懷裡。

12

陳文軍拿走了曹峻遠身上的所有錢還不夠,為了向我要更多的錢,還將他綁 了起來。

我把曹峻遠送到醫院,還好他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受刺激太大,加上缺水 缺食,所以才暈了過去。

曹峻遠醒來後沙啞著聲音怒吼:「我一定要告他,我要把他送進監獄。」

這一刻,他的身影竟和當初程暉的身影重合了起來,讓我有些恍惚。

我也恨陳文軍恨到咬牙切齒,只能先安撫了他一下,然後走出去打通了陳文 軍的電話。

「你去自首吧,或許曹峻遠看在我的份上,還能讓你少判一點。」

那邊,陳文軍對著我怒吼:「你個不肖女,到底誰才是你爸?」

我看著裡面正在輸液的曹峻遠:「你犯罪了。我之前就警告過你,別碰他, 是你不聽。」

「那你就去說服他,你是我女兒,應該向著我這邊。」

「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要。」

陳文軍罵了我一句,掛掉了電話。

很快,我媽就來到了醫院。

見到曹峻遠就對著他跪了下來,哭訴著說她有多不容易。

要是陳文軍進了監獄,那他這輩子就毀了。

她求著曹峻遠饒了陳文軍,還把自己身上的錢都拿出來。

一張張舊舊的,卻被她整理得很好的鈔票,數額都不大。

「他搶了你多少錢,我都賠給你,我求求你,不要送他進監獄。

他再怎麼不 是,也是我的丈夫,是莓莓的爸爸呀。」

我想要拉起她,可她的力氣比我想像中更大。

死死地跪著就是不起。

「莓莓,你快幫媽一起求求他。不要送你爸進監獄,我們會賠的,一定會賠 的。醫藥費,損失費,我們都給。快幫媽媽求求他,他要是進去了,我們 娘倆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陳文軍在,我們的日子才會不好過。

可是看著我媽跪在地上哭得滿臉是淚的身影,我承認,我心軟了。

可我想不 通,她被陳文軍那樣打,為什麼還要幫著他? 曹峻遠也看到了我神色中的糾結。

他哈哈大笑,滿臉都是諷刺:「這樣的人竟然是你的父親,陳莓,你可真 行。」

「錢我也不要你的,就當是我和你在一起時瞎了眼。」

曹峻遠神情變得冷淡,聲音像冰一樣刺進我耳朵:「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你 有個這樣的家,有個這樣的父親。我和你根本就不會在一起。」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曹峻遠和我媽的身形在我眼中扭曲起來。

我閉上眼 睛,開口道:「晚了,我已經報警了。」

那天,我媽罕見地打了我一巴掌,可惜她力氣太小,沒能對我造成太大影 響,不過臉紅了兩天罷了。

陳文軍被以綁架和敲詐勒索罪抓了起來。

我媽不斷向曹峻遠哭訴求情,我冷眼看著,她罵我,打我,我都受著。

曹峻遠後來煩了,看在我的份上,也漸漸心軟下來。

所以最後只立案了陳文 軍敲詐勒索罪,金額不算太大,陳文軍被判了一年。

在案子定刑後,曹峻遠就立刻消失在了我的世界。

13

可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傷心,我媽天天以淚洗面,外婆車禍的肇事司機也遲遲 不肯作出賠償。

這一年的時間裡,我一邊照顧外婆,一邊和肇事司機打官司,直到那司機徹 底輸了,才終於認命賠償。

事了之後,外婆握著我的手,眼中帶淚:「外孫女,這段時間苦了你 了。」

其他人卻全當是理所當然。

我需要他們幫忙的時候,他們冷眼旁觀。

可當賠償款下來,卻一個個圍了過 來,想著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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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外婆辦了張卡,將錢全部存進去,密碼誰也沒有告訴,只讓她好好收 著。

不過也因為這件事,我沒有再出去打工。

用自己的積蓄在家鄉盤了一家餐 館,準備做點小生意。

陳文軍從牢里出來後,恨我恨到咬牙切齒。

他什麼也不幹,就盯著我的餐 館,想把我當成他的搖錢樹。

可惜,餐館開了將近半年,不僅沒盈利,還一度虧損。

在這期間,我學會了寫小說。

在空閒的時間裡,用寫小說賺的錢去貼補餐館 的虧損。

後來縣城開發,附近多了好些工地,那裡的工人就喜歡找我這種小餐館吃 飯。

不僅吃得飽,價格還公道。

餐館這才慢慢開始有了盈利,我也因此每天忙到腳不沾地。

陳文軍發現後,常常趁我忙碌時偷偷將錢拿走。

這麼反覆幾次,我慢慢學聰明了,請了一個幫工,我大部分時間專門負責收 錢,也不再將錢放在明面上,一有就立刻收好藏起來。

任由陳文軍來多少次,都只能撲空或者拿走零星半點。

所以他便將氣全撒在我母親身上,想要用打她來逼迫我拿錢。

他好幾次打得狠了,我便咬牙護在她身前,對著他大罵。

錢卻始終緊緊攥在手裡,就是不給他。

我知道,若是給了,他嘗到了甜頭,我母親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可我萬萬沒想到,陳文軍竟然會無恥到那般境界。

那天,店裡的生意不是很好,我早早回了家,坐在房間裡寫作。

房門是什麼時候被打開的我不知道,直到傳來我母親大叫的聲音。

轉頭一看,陳文軍竟將我母親按在房門上,用皮帶重重抽打在她的身上,我 母親發出悽厲的慘叫。

「看到沒?你養出的好女兒,連爸爸都可以不要。我今天就弄死你,看她守 著那點錢能不能再給她養出一個媽來。」

抽打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母親的背上出現血痕,慘叫也一聲比一聲悽厲。

我咬著牙,將一張銀行卡丟到地上:「給你,都給你!拿了就給我滾, 滾!」

說著,我跑出門去,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路跑到了附近的河邊。

冰冷的夜風沒有讓我清醒,腦海中就只有一個聲音。

活著已經沒有希望了,死吧。

只有死了,才能離開這噁心的生活。

我沒有任何猶豫地站到橋邊,閉上眼睛跳了下去。

死吧,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14

河水渾濁,散發著淡淡的臭味,捲起河底的泥沙嗆入口中,窒息和恐懼一起 席捲而來。

我忽然睜開眼睛,拚命想要往上游。

可是我不會游泳,只能在水裡撲騰著,一次次努力浮上去,又一次次往底下 沉。

循環往復,心底的恐懼更甚。

身體也撐不了多久了。

直到再一次下沉時,我感覺一隻手抓住了我,從背後抱著將我拖上了岸。

那時候我的意識已經模糊。

我像一尾死魚躺在地上,感受著那人對我的搶救動作。

過了很久才終於緩過 來睜開眼睛,看到天邊掛著的彎月。

看到我醒來,旁邊傳來鬆口氣的聲音。

我看到了一張陽光帥氣的臉,襯著路燈和月光,像極了神話里的天使。

對方扶著我坐起來,我張了張嘴,喉嚨和身上都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痛得一 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連尋死的勇氣都沒有。

我坐在河邊,將頭埋進膝蓋。

他將外套蓋在我身上,就這樣,無言地陪著我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寂。

我抬起頭,動了動已經僵掉的身體,將衣服還到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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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他忽然就笑了,像是一把明媚的太陽在我眼前綻放出光彩。

「不客氣。」

在我走回去的時候,又聽到他在身後喊道:「命是自己的,很珍貴,別再丟 掉它了!」

我沒有說話,只停在原地,輕輕點了點頭。

第二天,我跳河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小縣城,被人拍了照片和視頻。

陳文軍面無表情,卻在之後收拾了行李出去打工了。

他知道,如果他再這樣逼著我,我敢跳一次,就還敢跳第二次。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怕我死了,還是怕他的搖錢樹沒有了。

總之,他不在,我的生活好了一點。

命運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小縣城就那麼大,沒有交集的兩人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小小的世界裡裝 著對方。

可是,有了第一次之後,這個世界好像就會縮小一些,讓彼此之間能互相感 應。

我正低著頭算帳,忽然幾聲爽朗的笑傳來,聽到進來的腳步聲,我頭也沒抬 地習慣性喊了一聲:「歡迎光臨。」

可視線看過去時,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像是太陽一般明媚溫暖,讓我的心也跟著雀躍起來。

吃完飯,他走過來結帳。

我將單子劃掉,深吸口氣抬起頭來看著他:「這單我請。」

他忽地笑了,晃了晃手機:「不要你請,我買單,換你一個聯繫方式。」

那一年,我二十六歲,再次戀愛了。

15

他叫沈承志,比我小四歲,大學剛畢業,因為父母不捨得他外出,所以進了 縣城裡一家不錯的公司做設計。

他爸媽是國企員工,收入和生活都很不錯。

我們默契地誰也沒有提那次輕生的事,他在加了我的聯繫方式後,總是會在 空閒時約我出去玩,看電影、爬山、逛公園…… 還會給我買各種我平常不捨得吃的東西,送我一些精緻的小禮物,有些甚至 是他親手製作的。

儘管沈承志年紀比我小,可相處久了卻發現他很會照顧人,對於一個又好又 帥氣的男人,我實在無法拒絕。

人往往好了傷疤忘了疼,我想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我的年齡在一點點增長,周圍和我一樣年紀的早就孩子都在打醬油了。

而沈承志無論是年齡、家世、長相、性格,都很出挑。

他的身邊也不乏漂 亮的小姑娘圍繞。

不過開心的是,他一直堅定拒絕著她們,一心向著我,給足了我安全感。

這幾年陳文軍出去,在外面進過廠子,當過幫工,做過保安。

總算是能自己 掙些錢,自給自足沒有問題。

只是每次回來之後,他賺的錢就會秒空,然後問我要錢。

看在陳文軍有所改變的份上,我也會適當地給他一些,至少保證他生活無 虞。

那天傍晚,我坐在沈承志身邊,看著天邊划過的流星。

沈承志問我:「這是流星,難得一見,你怎麼沒許個願呢?」

我笑,我將近三十歲了,早就過了小女生天真浪漫的年紀。

我還沒回答,沈承志就繼續說道:「許個願,比如說和我一輩子在一起之類 的。」

我轉過頭去,看著他的笑。

幾年過去了,他的笑容依舊那麼溫暖明媚。

沈承志也看向我,眼中的笑意化作柔情,他說:「陳莓,我們結婚吧,我 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想每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你,想為你準備好一杯溫熱的牛奶,在你額 頭印上一個吻,想要你以後都能將我床的另一半填滿。」

我笑著答應,然後靠在他肩上。

陳文軍得到消息後,連夜趕了回來。

沈承志在我們縣城最大的酒樓里訂了個豪華包間,一家人坐在一起商議我們 之間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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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我是早就見過了的,他們只是思想刻板了些,待人還是很好的。

只 是對我的態度不算好也不算差,算是默認了我和沈承志的關係。

陳文軍特意去商場置辦了一套還不錯的衣服,打扮得精神帥氣走進酒樓。

這些高檔的地方在我十三歲之前也曾進入過,只是那時候父母比較節儉,所 以一年能來上兩三次就算是很不錯了。

陳文軍讚嘆道:「看來你這次找了個不錯的男朋友啊。」

我看了他一眼,見他的眼中有著明顯的羨慕。

我猜不透陳文軍在想什麼,只是叮囑了一句:「你等下收斂點,我不想讓他 家知道你以前的事。」

陳文軍呵呵笑著:「放心吧,爸爸一定會給足你面子的。」

我低著頭,一路跟在後面。

但願吧。

16

我一直都很緊張,生怕陳文軍會說錯什麼話。

陳文軍以前也是應酬過的人,在這方面倒是如魚得水。

母親坐在一旁,任由 他和沈承志父母交談著,只是偶爾幫個腔。

兩家人一起不說相談甚歡,至少氣氛還算融洽,沒出什麼亂子。

沈承志在桌下悄悄拉住我的手,我對著他微微笑,慢慢放下心來。

隨後,沈阿姨開口道:「我們也不是什麼老頑固,只要兩家孩子自己願意就 行。不過在彩禮這上面,我覺得還是商量一下比較好。不知道未來親家想要 多少彩禮,我們也好事先準備。」

我們這裡的消費水平不算太高,對於彩禮的數目也不是太看重。

身邊的人,從四萬到十幾萬的都有,主要還是看對方的家庭和心意來定。

沈承志之前和我說過,要以這邊最高的規格來娶我。

我很開心,不過對於我 來說,只要他們不看輕我就行,多少錢彩禮我無所謂。

陳文軍點著頭:「對對,彩禮這事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你們也知道,我就 這一個寶貝女兒,她自己也很優秀。都不用我們太操心。」

「但現在生活水平好了,女孩子出嫁圖的就是一個安全感,所以這車和房 子……」

沈家父母立刻點頭。

「這個還請親家放心,我們早就為承志準備好了婚房,到時陳莓嫁過來,我 們會把她的名字加上去。

至於車子,讓他們小兩口自己去選就好,三十萬以 內的我們都可以贊助。」

在這樣一個縣城裡面,能開十幾萬的車就已經很有面子了。

他們一下子就開 到三十萬,是真心捨得。

我看到陳文軍的笑容加深,顯然很是滿意。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那麼彩禮這上面,我也不多要,一口價。」

他伸出兩隻手,一隻手比了個一,另一隻手全攤開。

沈家父母點頭:「十五萬?沒問題。」

可陳文軍卻搖了搖頭,開口道:「是一百五十萬。」

話一說完,整個餐桌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臉上還帶著笑情。

其他人的臉色全部僵住,我不可思議地看向陳文軍。

「爸,你瘋了嗎?」

竟然敢要這麼大的數字。

陳文軍呵斥我一聲:「說什麼呢?」

然後對著沈家父母依舊笑呵呵的,一副好商量的樣子:「未來親家都是國企 的員工,承志的工作待遇也很不錯,花費的地方不多,應該存了很多錢 吧?」

「我這女兒從小就是我心頭的寶貝,要把她嫁出去,說真的,我一點也不舍 得。」

「不過她與承志兩情相悅,我這當爸的自然是不會阻攔。

所以,這彩禮上 嘛,我想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一百五十萬,不算多吧?」

我看到沈家父母立刻向我看過來,他們原本對我還算客氣,可這一刻,臉色 已然變得難看,眼神里更是充滿了鄙視和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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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陳文軍沒有看到,他還在繼續說:「當然,這個錢一時半會可能拿不出 來。沒關係,咱們先商量著。到時還要算算婚禮的日子呢。」

我媽也很尷尬,轉移話題說:「別光顧著說話,來,先吃飯,吃飯。」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在她說話的時候,對方已經站起了身。

「抱歉,我們家裡還有點事,這次就先到這,你們慢慢吃。」

後面三個字咬得極重,表達著他們內心的不滿。

說完,兩人直接拉起我身邊的沈承志。

我能感受到他拉了我一下,也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可是,此時我羞愧得連頭都不敢抬起半分。

終究,是我高看了陳文軍,也錯信了他。

17

手機拿起又放下,我看著沈承志給我發來的信息,卻始終沒有勇氣回復。

陳文軍將我的身份證和戶口本藏了起來。

一口咬死,想要結婚,就必須拿一百五十萬彩禮出來。

無論我怎麼求他,怎麼罵他都無濟於事。

他是鐵了心要狠狠賺上這一筆。

我顫抖著聲音質問他:「你這麼獅子大開口,是要把我賣了嗎?」

陳文軍卻理直氣壯:「我養了你這麼多年,花費的可不僅僅只有一百五十 萬。這怎麼能算賣呢?我這都是為了你好,是考驗他家的誠心。」

「再說了,都在一個縣城裡面,你嫁出去後要回家,爸爸肯定會隨時歡迎 的。」

一陣噁心襲來,我捂著嘴跑去了衛生間。

吐了半天,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我頹然跌坐在洗手間地上,掩著臉,將眼淚硬生生逼了回去。

自那天之後,我會經常性地乾嘔,聞到油煙味就不舒服,看到油膩的葷腥也 不舒服。

我忽然意識到什麼,一個人去醫院檢查,被醫生告知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 孕。

我摸著自己的肚子,坐在醫院冰冷的椅子上。

一遍一遍思考著為什麼?這個 孩子會在這個時候到來?在這最尷尬的時候。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有了身孕的事,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一如往常 繼續飯店家裡兩頭跑。

在這期間,沈承志來找過我兩次,問我要怎麼辦。

我只能沉默,因為我也不知道。

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陳文軍鐵了心要將我的證件藏起來,我也沒有辦法。

沈承志也無法說服他的父母,畢竟一百五十萬的彩禮,在這個小縣城可是天 價。

他們就算再寶貝我這個兒媳,也是斷然無法接受的。

更何況,他們對我本來 就沒有多看重。

時間一點點過去,婚事一再往後拖延。

我和他之間也慢慢產生了隔閡。

彼時的我正在飯店裡算帳,長時間的勞累讓我整個人都不舒服。

恰好這時沈承志打來了電話,在我們已經一個星期都沒有說過話的時候。

猶豫再三,我還是將它接了起來。

「陳莓,你是不是懷了我的孩子?」

語氣里沒有歡喜,只有滿滿的質問。

通過他的敘述我才知道,是陳文軍。

陳文軍肯定是因為我的異樣察覺到了什麼,才會將我深藏的孕檢單翻了出 來。

然後偷偷拿著那張單子去了沈家,想要用這個孩子威脅沈家拿出彩禮。

可是他和沈家父母談崩了,不僅沒得到彩禮,還被直接趕了出來。

陳文軍不死心,索性蹲守在了沈承志工作的地方,將單子拍在他臉上,讓他 趕快給錢娶我。

沈承志沒有直接答應,被陳文軍扯著領子大罵了一頓。

他氣不過,才打來這個電話。

掛斷電話後,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18

我回家想找陳文軍質問,他卻沒在家。

打他的電話也是關機。

我氣笑:「好,你不回來,我就在家裡守著你回來!」

但陳文軍比我想得更聰明,我沒有守到他,他卻一次次逮到了沈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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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始終得不到明確回復,得不到那一百五十萬彩禮的情況下。

他終於忍無可 忍,準備和沈承志魚死網破。

陳文軍將事情直接鬧到了沈承志的公司,說他搞大我的肚子卻不想負責,將 他描述成一個可惡至極的負心漢。

在公司里罵著各種難聽的話,甚至還和沈 承志打了一架。

當我知道的時候,兩人已經坐在警察局裡了。

我趕到警察局,一進去就看到沈承志坐在一邊,看到他神情的那一刻,我就 知道我們再也不可能了。

因為此時的他和以前的程暉以及曹峻遠一樣,看我的眼神中都帶著厭惡和嫌 棄。

既使我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也沒能讓他溫暖半分。

那個曾經對著我笑得陽光,說想要一輩子和我在一起的男人,終究像是流星 一樣,一閃即逝。

我閉了閉眼睛,心底苦澀。

我將陳文軍扯回家去,他卻對沈承志惡狠狠地說:「這事沒完。」

後來,沈承志給我發了一封轉帳信息,是轉給陳文軍的五萬塊錢。

他告訴我,那些錢就當作是給我打胎的錢了,也算是看在我們之前的情份 上,給他自己買一份清靜。

隨後他向我說了分手,然後拉黑了我所有聯繫方式。

辭掉了工作,搬了家, 永遠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中。

我看著手機里冰冷的信息,把眼淚逼回,我不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陳文軍收到那五萬塊錢後,像是嘗到了甜頭。

他敲開我的房門,坐在對面,語重心長地開口:「莓莓啊,要不這孩子還是 打掉吧?」

我冷眼看著他,沒有說話。

陳文軍嘆口氣,裝出一副慈愛的模樣:「那種男人就是渣男,一看就配不上 你。爸爸已經幫你教訓過他了,他以後會得到報應的。」

「你那麼漂亮,未婚先孕要是被傳出去不好聽。聽爸的話,把這孩子打了, 爸給你找一個更有錢的。以後就不用這麼辛苦,可以放心地做闊太太了。」

我冷笑,一把抓過床頭的剪刀對著他。

陳文軍嚇得立刻站起身:「你想幹什麼?還想要殺了我不成?就為了那麼個 臭男人?」

我卻將剪刀對準自己的脖頸,氣紅了眼。

「你不是要賣我嗎?來呀,我現在就死給你看,一屍兩命,我看你還想要把 我賣給誰!」

陳文軍一邊說著話轉移我的注意力,一邊偷偷伸手過來想拿走剪刀:「這, 沒必要,為了那麼個臭男人不值得。快,把它放下,咱們父女之間有什麼話 都好好說。」

好好說!呵…… 我將剪刀按下,感受著它刺進皮膚,鮮血湧出。

冰冷疼痛。

「好啊,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好好和我說了。」

他見我竟然來真的,嚇得立刻往後退去。

「好,我不管你了行吧?你把剪刀放下,別做傻事,爸爸聽你的,什麼都 聽你的。」

我再度往下刺進一分,吼道:「滾!」

19

五萬塊錢讓陳文軍消停了一段時間,但也沒撐多久,很快就被他輸光了。

而我懷孕的反應越來越大,醫院檢查也說孩子有些不穩,醫生讓我少做事, 多休息。

我便將所有事情都交給員工打理,自己只偶爾看管一下餐館的帳目。

有了身孕後,人比較容易嗜睡,所以我的起床時間變得不固定。

那天,我罕見地早起了一次,準備趁著狀態好吃了早餐就去餐館看看。

下樓後看到我媽正在廚房打電話,她放了擴音,對面傳來我遠嫁的大姨的聲 音。

她們兩姐妹之間如何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小時候我家幫了我大姨家不少。

可外婆出車禍時,大姨卻過了大半個月才趕回來,只待了幾天就又跑了回 去。

我其實是有些責怪她的,可我媽為她辯解,說她家裡人多事也多。

她必須回 去帶孫子,否則日子不好過。

難道我們的日子就有多好過嗎? 所以我覺得,她們姐妹的感情應該是不錯的吧。

我沒有去打擾,轉身就想離開。

可母親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的心一下子如墜冰窟。

「放心吧,我的錢都存著呢,我不會讓他們知道我有多少錢的。我也害怕, 怕她會變得和她爸一樣。」

「她小時候就和她爸更親一點,長大後也是一樣。經常給她爸大把的錢,給 我呢,就那一點生活費。」

「上次那五萬塊錢,直接都進了她爸口袋裡,我一分都沒得到。」

接下來,她們還說了什麼,我已經一句也聽不到了。

只覺得整個腦袋都像被炸開了一樣,身體也像是在冰水中泡了好幾天。

為什麼?她也要這樣對我? 自從陳文軍染上賭癮,我一直都站在她這邊。

為了她,我不知和陳文軍吵了多少次。

為了她,我和陳家的親戚全部成了仇 人。

也是為了她,我拼了命地努力工作賺錢。

只為了還清那些債務,讓她不用再 擔驚受怕,讓她的生活能過得好一點。

我一直以為,她也是這樣堅定維護我的。

只要有她在,我就能在這個家裡好 好生活。

她不想要這個家支離破碎,儘管陳文軍對她不好,罵她,打她,她也沒想過 要離開,甚至還處處護著陳文軍。

我念著她的好,可憐著她,才選擇繼續留在這個家。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猜測我?甚至防著我。

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是我這樣的人,不配得到愛麼? 我僵著走出家門,看著遠方的天空,輕撫著肚子。

「寶寶,媽媽好像,只有你了呢。」

20

在我懷孕四個月的一天,陳文軍在賭場中輸紅了眼,忽然回到家裡,直奔我 房間找我要錢。

我像往常一樣沒有理會,轉身就往外走。

陳文軍氣得不行,轉而想去折磨我媽,我直接拿起手機打開錄像。

「來,繼續,我把這些作為證據,讓你身敗名裂。」

陳文軍停下手裡的動作,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摔在地上,指著我罵:「好,你 們很好!你就是個白眼狼!」

我站在樓梯口,對著他大吼:「我白眼狼?如果不是你,我現在該有自己的 好生活,有一個關心我愛護我的丈夫。

可是你呢?你攪黃了我多少次?我現 在這樣,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吼完我就往樓下走,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他。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陳文軍竟然惱羞成怒到突然從背後推我。

我站立不穩,下意識向他伸手抓去,卻看到他的眼神冷漠得像一個魔鬼。

他也沒想到我會抓向他,猝不及防下,我們兩人像是滾蘿蔔一樣從樓梯一路 滾下。

痛,好痛,從來沒有過的痛。

我的眼前猩紅一片,只看到血從我身下不停流出,將地板盡數染紅。

我被送入了手術室,我拚命地懇求著醫生:「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 的孩子,一定要……」

可是,當我再度醒來,肚子已經空空蕩蕩。

我不敢置信地轉頭問母親:「孩子呢?」

母親看著我,弱弱開口:「莓莓,你別怪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我睜著空洞的眼睛,心像玻璃一樣碎裂開來,明明應該很疼,可我卻完全感 覺不到。

那天,我流乾了所有的淚。

從此以後,我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21

陳文軍的腿骨折了,頭也摔破了,短時間內都無法活動。

我本想衝過去殺了他,母親卻提防著我,給他辦了轉院手續,將他藏了起 來。

得知後我的心徹底死了,我要報復! 當我再次見到陳文軍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月,而他也已經徹底瘋狂。

他一瘸一拐地將我逼至角落,目光惡狠狠地像是要咬死我一樣。

「給我,把錢給我!你再不給我,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陳文軍見我冷眼看著他,突然眼淚鼻涕一齊淌下,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莓莓,我的好女兒,乖女兒。求你了,你就給我錢吧。我這一次,是真 的沒有辦法了。如果我再不還錢,他們就要殺了我。他們真的敢的!」

「你看看我的手,他們很殘忍,他們真的敢動手的。」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到我面前,原本五根手指只剩下三根,缺失的食指和中 指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

包著的紗布依舊往外滲著血,鮮紅一片。

可是這與我肚子裡消失的那個生命相比,又算什麼呢? 「你看,他們剁了我的手指,接下來就是要我的命了。

只有你能救爸爸 了,只有你能救我了。」

他大吼著,想要將聲音全部灌進我的耳朵。

我不理會,他就伸手搜我的身。

可他翻遍所有口袋,也不過找到零碎的幾塊錢。

而後他又瘋了一樣去翻我的房間,將所有東西丟了一地,肆意在上面踩踏。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再度來到我面前,那雙眼,像是來自地獄的無底洞一樣,永遠都填不滿。

「錢呢?我問你,錢呢?」

他問了幾遍後再也繃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我的臉上,這一掌非常用力,我 被扇得整個人都晃動了一下,扶了牆壁這才站穩。

可我依舊連吭都沒有吭一聲。

此時的痛和那天失去孩子的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好女兒,快把錢給我,給我!」

我看到母親站在門後,看到這一幕後,非但沒來阻止,反而偷偷後退,躲了 起來。

我忽然笑了,開口道:「爸,你好不容易回來,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我去買 菜,等你吃飽了,我們再談錢的事。」

陳文軍睜大眼看著我,似乎很意外我會說出這話。

但想了想後還是點了下頭,應聲道:「好。」

22

母親回娘家去了,在看到我被打之後。

我對此無所謂,頂著一張被打腫的臉出去買了很多好菜,回來給陳文軍做了 一頓豐盛的晚餐。

我在家下廚的機會很少,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餐館裡面,廚師忙不過來的時候 才會幫一下。

我看著他吃,親切地問:「爸,好吃嗎?」

陳文軍一路回來沒有吃飯,也是餓極了,大口大口扒飯吃菜:「嗯,還不 錯,就是菜有點咸了。

下次記得少放點鹽。」

我點頭:「好,我記住了。」

隨後在他的期盼中,拿出了一張銀行卡放到桌上。

「這裡面是我這些年所有的積蓄,二十幾萬,不多。

餐館的生意不是很好, 所以盈利不多。」

陳文軍立刻伸手放到銀行卡上,臉上卻帶著狐疑:「就這麼點?」

我微微笑著:「嗯,我替你還了很多債,還能留下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銀行卡的密碼我改了,等你吃完飯,我就告訴你。多吃點。」

陳文軍神色複雜地看我一眼,而後快速吃掉了兩大碗飯,炒的菜也消滅了大 半。

他拿著那張銀行卡,像是邀功一樣看著我:「吃完了,現在可以告訴我密碼 了。」

我笑著問他:「好吃嗎?」

陳文軍附和著:「好吃好吃,快告訴我密碼。」

我依舊在笑,繼續重複道:「真的好吃嗎?」

他有些不耐煩了,瞪著眼睛看我,正準備說話,忽然歪向一邊,開始嘔吐起 來。

隨後,他連坐都坐不穩,直接栽倒下去,狠狠跌在了地板上。

頭痛,噁心,胸悶這些症狀一一在他身上發生,他才意識到了不對。

指著我顫聲道:「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我狀似驚訝地出聲:「哦,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把錯放了工業鹽呢?」

陳文軍嚇壞了,邊吐邊喊,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只能發出細微的有我能聽 到的聲音。

「逆女,救我,快救我!」

我從他手裡拿過銀行卡,在他眼前晃了晃。

「可是,我的好爸爸,你不是急著去還債嗎?要不,我先告訴你密碼,幫 你把錢取出來啊!」

我哈哈大笑著,看著他痛苦掙扎,看著他從嘔吐到抽搐,隨後才掏出手機, 撥打了急救電話。

23

陳文軍中毒太深,經過了搶救,還是送入了重症監護室。

我交了錢,站在窗外看著他,腦海中想起他對我做的所有事,一樁樁一件 件,全部過了一遍。

恨嗎?自然是恨的。

如果我沒有失去那個孩子,或許,我們還有選擇。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毀掉我最後的希望。

我就這麼守在外面,直到陳文軍有了些許的意識,我終於得到了探視的權 利。

走進病房,看著渾身插滿儀器的他,我笑了。

我蹲在他身邊,輕聲說著。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回到小時候,我喜歡那時候的你,那麼溫和,那 麼慈祥,那才是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

「你不該的,不該染上賭癮。因為賭,讓我們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爸,我累了,我們回到小時候,一起回去好不好?回去了,我們就能重新 開始了。

回去了,這些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

「回去了,我們就能有不一樣的結局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將陳文軍身上插著的儀器一點點拔掉。

看著他的生命在我 面前慢慢流逝,看著他想睜開,卻再也睜不開的眼。

我像是瘋魔了一樣,坐 在他身邊哈哈大笑。

陳文軍死了,我自己去警局自首,被收押入獄,等待宣判。

母親來到警局,我們面對面坐著。

她流著淚,哭得很慘,比父親將她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哭得還慘。

「陳莓,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你為什麼要害死你 爸?你為什麼要讓我們這個家散掉?」

我笑著看她:「媽,別哭了。你天天這樣哭,真的很醜。」

她拿出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繼續質問我。

「你說啊,你為什麼要害死你爸?你為什麼這麼心狠,這麼歹毒?」

我俯過身,向她更靠近一點。

「媽,如果你沒有回娘家,我會把你和他一起送去團聚。」

她忽然止住哭泣,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你說什麼?」

我笑著,把想說的都一一說了出來。

「媽,在這裡,最沒有資格指責我的就是你。

你說我心狠,說我歹毒,可 是這一切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嗎?」

「他管不住自己的手,賭博成癮,只知道伸手問我要錢。

而你呢?你和他相 比,更加噁心。」

「天天向我哭訴,告訴我沒有錢了。我拚命地工作賺錢,把錢放心地交到你 手裡。你呢?卻再度把錢給了他,讓他又有了賭的資本。然後再轉過頭來壓 榨我。」

「哦,這還不止呢。您還從中間賺差價,把自己的錢收起來,我給你的也留 一部分存起來。您存的錢,可比我的多多了。」

「我賺來的錢,早就已經被你們兩個像吸血鬼一樣掏空了。剩下的也不過是 維持著我那小餐館的運營罷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現在什麼都可以 不用管了,您就守著您的日子,好好過吧。」

說完,我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她在後面猛拍桌子,大吼大叫:「陳莓你別走,你給我說清楚!」

我轉過身看著她:「有什麼可說的?這些,您心裡難道沒數嗎?」

「哦,對了,忘了提醒你。我的餐館已經轉讓了,錢也全部捐出去了。還 有你存的那些錢,我也都幫著你一起捐了,也算是為你積福做好事了。」

「媽,我們兩清了。」

在轉身之際,我看到她的眼神那樣陌生。

那不是看自己女兒的眼神,而是, 在看一個仇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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