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33歲，某二線城市獨生女，已經結婚生子。

本來我的生活是波瀾不驚、安安穩穩的，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卻讓我措手不及，過往的那些難堪重新占據了腦殼。

1

我的童年是早熟的。別的小孩子還在無憂無慮地成長時，我卻過早地見識到了人性的涼薄。帶給我這種痛苦的，是我的親生父親。

在鄉鄰和親戚的眼中，我的父親是極不靠譜的。

在我記事之前，他做過什麼荒唐事我不清楚。從我有記憶開始，他的不靠譜卻讓我足足記了三十年。

三歲的時候，他有一次出去打麻將，我媽帶著我去找他，他很生氣，當著很多人的面，抓著我媽的頭髮就往牆上撞，嘴裡還叫囂著，我媽不讓他好過。我在一邊特別無助，只會趴在地上大哭，後來是鄉親們把我拉起來。這事後來怎麼解決的我忘了，但是我媽被打的畫面，在我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

有一段時間，我爸媽總是在晚上帶我去一戶人家玩，每次都要玩到很晚才回家——我常常困得睡著了，他們就把我抱回家。後來他們突然就不去了，我一開始不知道為什麼，過了些時候我才知道，我爸和那家女的搞婚外情，估計被抓住了。至於我媽是什麼感受，我已經不記得了，事情怎麼發生又如何平息的，我也毫無印象。

七歲的一天，有警.察深夜到訪，和我家裡人談了談，就把我爸帶走了。那時我雖然不懂，但我感覺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第二天早上要去上學的時候，我的心裡充滿了忐忑與驚慌，我不知道別人會用什麼目光來看待我。後來我了解到，我爸是因為嫖娼被抓了，我媽花了五千塊錢才把我爸弄出來。

因為我爸的不靠譜，我爸媽經常吵架，打架，家裡的家具沒有幾件是完整的。鄰居們有人給我白眼，有人對我冷嘲熱諷。

我媽呢？跟我爸吵翻了天，然後又和好，但大部分時候，她都是在詛咒謾罵我爸的情緒中慢慢熬著。她性格耿直，有時候脾氣暴躁，我想，在這種生活里，誰都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吧。所以我很同情她。

她曾把這一切歸咎於我，說我不是男孩。或許她只是無心之言——畢竟以她的學識、背景和能力，為了生存已經耗盡了一切，但那句話對我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有一段時間，我爸不知什麼原因丟了工作，開始和他一個混社會的朋友搞養殖。

一開始，他吃住都在現場，後來他回來住了幾天，結果回去才發現，他投的物資就被人轉手賣掉了。那是在二十多年前，買一包幾塊錢的香菸還要賒帳的年代，他一下子損失了幾萬塊錢！

因為這事，我爸媽吵過鬧過很多次，我爸意志消沉了很長時間。他沒去工作，沒有收入，是我媽辛辛苦苦打幾份工，一點點把虧空補了回來，把他借的錢還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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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十幾歲，長時間沒有肉吃，有一次去外婆家看我外婆殺豬，我饞得直咽口水，跟外婆說我好久沒吃肉了。

最讓我不能忍受的是，我爸還偷我的零花錢。不管我把錢藏在抽屜里還是藏在錄音機里，都能被他找到。他還把我書桌的抽屜底部撬開，拿了我藏在裡面的錢。直到現在，每次我看到這個書桌，都會有隱隱的憤怒——我父親的所作所為，讓我看到了滿滿的惡意，人怎麼能這麼無恥！

我媽給了他720塊錢，讓他給我交保險，但是他轉頭就用掉了。我媽氣得拿了磚頭要和他同歸於盡，是我哭著阻止了我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不再叫他爸爸了，我也經常罵他，讓他去死，跟他打架，天天鬧得雞犬不寧。

我已經十幾歲了，不再好哄騙了。我知道都是因為他對我們的欺騙和敷衍，讓我們過得那麼辛苦。

不知道是因為我對他敵視的態度，還是親友們的勸說起了作用，他忽然又變好了很多，重新找了工作，安穩了幾年。

我如釋重負。他雖然賺的不多，但是夠我們用了，再加上我媽也在工作，比較省，日子難得的輕鬆愜意起來。

我仍然不叫他爸爸，但是起碼說話不會劍拔弩張了。挺好的。

2

大學畢業後，我找了一個對象，後來他成了我的老公。

老公為人正直，也很疼我；公婆雖然強勢，但是幾年下來也慢慢磨合了。小家庭的日子變得越來越好。

我們結婚的時候，我爸媽把親友送的禮金都給了我們，我們手頭有點小錢。結婚之後我們買了房子，首付我爸媽拿了十萬，裝修的時候又給了八萬。再後來換學區房，公婆賣了他們家的一套房，我爸媽又出了五萬，湊了首付，但是我們還欠著銀行三百萬。

我老公工資尚可，貸款都是他還。我賺不到什麼錢，工作也一直兜兜轉轉換來換去，可我從未想過放棄，想各種辦法掙錢。

我結婚之後不久，我爸丟了工作，他開始做網約車司機。這期間，他開黑車被城管抓過，罰了萬把塊錢，也出了幾次剮蹭的小車禍，但一切都挺好的。

像他這樣的人，年輕的時候遊戲人間，老了還要被按在地上摩擦，討生活挺艱難的。但我們並不指望他能賺大錢，生活清苦一點也沒什麼，反正我都結婚了，他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然而後來我才發現，他雖然人老了，折騰的心卻還是鮮活的！

有一天，我接到抵押公司的電話，說我爸要把車抵押貸款。我趕忙打電話給我媽，我媽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就打電話問我爸，好好的網約車不開，要貸款做什麼？他支支吾吾說，想炒房子賺錢；問他那點兒錢能炒啥房，他不做聲了；再問，他就沖我媽發火……最後這錢有沒有借到，我也沒再問。

日子過得不緊不慢，起碼沒鬧出什麼大事。但是，半年前，忽然有一家借貸公司給我打電話，說我爸的貸款逾期了，緊急聯繫人寫了我的名字。

我心裡一哆嗦，問他欠了多少錢，那人說一千多（也不知道是那一期欠款還是全部的欠款）。

我給我爸打電話，他說欠了好幾萬，還不出來了。他之前借了五萬塊錢給別人，結果那人離婚了，房子賣了，人也找不到了，報警也沒用。

我有點生氣，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我問我媽，我媽說這個事情她知道，但是我媽也不明白他怎麼還會欠那麼多錢。

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借的貸款，借的錢做了什麼，為什麼會借錢給別人，還有多少還不上？後來他打電話給我說，他實在是沒辦法了，每天利息100多，貸款公司要上門了，然後讓我貸款十萬給他救急，他將來慢慢還。

但是在我眼裡，他這種人謊話連篇，連信譽也沒有，這個貸款他還不起，難道我貸款給他，他就能正常還款了嗎？我還有孩子要養，難道就要為了他豁出去不顧後果了嗎？

我媽讓我不要管他，我如果幫他借錢還貸，她是不會替他還給我的。

每次我媽有了一點積蓄，我爸總會出點事情，把我媽的積蓄掏空，我算是通過結婚擺脫了這樣的家庭環境，可我媽被他拖累了一輩子，現在退休了還要想辦法攢養老錢。我媽說她已經扶不起他了，太累了，就讓他去吧。最後是吃官司還是什麼，她已經不想管了。

我爸說，他要賣房子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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