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夜飯吃得驚心動魄。
剛開席，六歲的小叔子就吵著嚷著要放鞭炮。
因為今年禁放煙花爆竹，丈夫就不允許。小叔子就躺在地上撒潑。
婆婆見狀，趕緊起身去儲藏室拿出去年剩下的鞭炮。
婆婆不顧丈夫阻攔，拆開鞭炮的包裝就遞給小叔子：「沒有鞭炮聲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不讓出去放鞭炮，那咱就在家裡放！」
婆婆轉身去廚房燃了一支香遞給小叔子。
我直接嚇懵了。在家裡放鞭炮？多危險吶。
婆婆笑著擺手：「也就兩百響的小鞭炮和幾個小煙花，沒事的。」
說完，婆婆指揮小叔子去陽台燃放，還拉著三歲女兒豆豆過去觀看。
我把豆豆護在懷裡。且不說燃放鞭炮本身就危險，就說釋放的有害氣體也對身體不好，特別還在室內。豆豆咳嗽還沒痊癒，我可不想讓她身體受損。
豆豆哪裡懂這些，哭著鬧著要去看叔叔放鞭炮。
婆婆的臉拉得老長：「大過年的你惹孩子哭什麼？真是晦氣。」
婆婆直接從我懷裡把豆豆搶了去，陰陽怪氣地說：「奶奶抱著你看，真出事了奶奶保護你！」
丈夫狠狠剜了我一眼，示意我別再阻止。
鞭炮聲中，傳來孩子們歡樂的笑聲。
終於燃放完，我趕緊打開所有窗戶通風。
只通了一會兒，婆婆就嚷著冷，關了窗戶。
「向梅啊，媽勸你，凡事別那麼矯情，什麼危險啊有毒氣體啊，怕什麼？我跟你說，老天爺讓你井裡死，灣里死不了……」
「媽，大過年的，說什麼死不死的？趕緊吃飯吧。」見我臉色不好，丈夫趕緊打斷婆婆的話。
婆婆下面的話被丈夫噎住，她把筷子「啪」地摔在桌子上，開啟了一年一度的祥林嫂模式。
公公不在了，她拉扯小叔子多麼不容易……
公公去世時，小叔子剛滿周歲。
五十多歲的女人拉扯一個孩子肯定不容易。可誰又容易呢？
丈夫聽得眉宇皺緊。他剛想打斷婆婆，婆婆突然說：「媽決定了，過完年跟你們一起走！」
我和丈夫都睜大了雙眼，什麼意思？
婆婆見我們驚訝的表情，不悅地說：「放心，我不是想讓你們幫我養霖霖，我自己生的兒子自己養！」
「我打算跟你們去省城生活，這樣也好有個照應。你們現在也是有錢人了，幫我租個房子，幫二寶找個學校應該很容易。」
我震裂了腮幫子。我們什麼時候變成有錢人？我們現在還租著房子呢。
婆婆鼻子一哼：「別以為媽好糊弄，你們開回來的車是奔馳吧？穿的是貂皮大衣吧……」
我急了：「媽，這車是我們租的……」
婆婆的眼眶突然紅了：「貂皮大衣也是租的？騙誰呢！你們就是不想管我們娘倆！」
丈夫悄悄踩了我一腳後趕緊表態：「媽您放心，過完年我就把您和弟弟接走，租房子找學校都是小事！」
我被婆婆的自私自利，還有丈夫的吹噓虛偽氣到無語。
2
年前，丈夫商量我租輛車回家過年，想著疫情形勢還很嚴峻，自己開車回家確實相對安全一些，回家走親戚也方便，再說租金相對於動車票也貴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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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同意了。
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租了一輛奔馳！這也太離譜了吧？親戚朋友還以為我們發了橫財呢。
丈夫堅決不同意。說他去年春節回家就被親戚數落混得不好，今年他一定要把面子掙回來。
人要臉樹要皮，他無法容忍別人瞧不起。
臘月二十五那天，丈夫竟然又租了兩件貂皮大衣回來，還給七大姑八大姨準備一大堆禮物。
我差點氣暈過去。
這兩年，我倆多努力攢錢他不是不知道。穿新衣回家過年我不反對，但有必要穿貂皮大衣，給親戚準備那麼厚重的禮物嗎？
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為什麼非要裝大款？
丈夫像中了魔似的不聽勸。說一年就這麼一次，錢是身外之物，沒了再掙。
讓我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在親戚面前鼓吹自己開了公司！純粹扯淡！
可婆婆和親戚們都信了！是啊，開著大奔，穿著貂皮大衣，出手闊綽，不是大老闆是什麼？
可實際情況呢？我和丈夫合起來一個月工資一萬，除去房租、孩子興趣班、再加上生活費，一個月能攢三千塊錢就不錯了。
我讓丈夫把實際情況告訴婆婆和親朋好友，丈夫炸了。說錢重要還是尊嚴重要？
如果說了實情，婆婆肯定會傷心。沒看這幾天街坊鄰居向我們投來羨慕的眼神嗎？婆婆也因此臉上大放光彩。
這種謊言，戳穿後還好意思活嗎？我簡直快氣炸了。
豆豆是半夜時開始劇咳的。我和丈夫不敢耽擱，趕緊開車去醫院。醫生說，是因為在室內燃放鞭炮，導致豆豆吸入了有害氣體。
我又急又怒。
婆婆來電話問詢豆豆的病情，聽說原因後，婆婆直接爆了粗口：「放屁！怎麼霖霖就沒事？他只比豆豆大三歲，也是個孩子呢。別拉不出屎賴茅坑，就是你們自己把孩子著涼了。」
聽說我們準備給孩子輸液，婆婆趕緊阻攔：「大過年的見針，太不吉利，一年都好不了！」
丈夫也堅決不同意輸液。
最終，醫生開了藥，讓回家觀察。
身心俱疲的我，好不容易在凌晨四點左右睡著。
按照老家的風俗，初一早上要出門給長輩拜年。
豆豆咳嗽那麼厲害，萬一再受涼可就麻煩了。我想和豆豆留在家裡，丈夫不答應，說不帶老婆去拜年，怕親戚們說閒話。
婆婆也說，今天這日子，孩子就是你的搖錢樹，長輩們不見孩子肯定不會給壓歲錢。我們可不能賠錢！
臨出門，丈夫把我叫到臥室里，小聲說：「給我轉三千塊錢，一會兒給孩子們發紅包。」
我驚了。你前幾天微信里不是還有四千塊錢嗎？
丈夫面無表情地告訴我，前天請幾個發小吃飯時，順便給發小的家人買了禮物。
這不打腫臉充胖子嗎？
丈夫不耐煩地催促：「一年就回來一趟，吃個飯送個禮怎麼了？再說，人家一會兒也給豆豆發紅包嘛。」
我咬牙給他轉了錢。
3
親戚們見我們開著奔馳，無不艷羨。紛紛喊丈夫大老闆，丈夫笑得合不攏嘴。
婆婆更是驕傲地告訴親戚們，過完年就跟我們一起去省城，霖霖的學校都找好了。
眾親戚們又誇讚丈夫是個好哥哥，我是個好嫂子，霖霖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一個長輩握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向梅，霖霖將來一定會孝順你的。」
我苦笑不已。
為了彰顯自己不差錢，丈夫給親戚家孩子發紅包時豪氣萬丈。人家給豆豆200塊錢紅包，他非要給人家400塊錢。
車裡，我和丈夫為紅包的事爭論起來。都有孩子，本來就是紅包互換，讓孩子開心的事，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婆婆陰沉著臉呵斥我：「向梅，幾個錢的事？還不及你貂皮大衣的幾根毛！真是越有錢越小氣！」
我忍不住回懟婆婆：「貂皮大衣也是你寶貝兒子租的！」
見我戳穿他的虛偽，丈夫的臉漲得通紅：「陳向梅！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不理丈夫的叫囂，把家裡的實際情況告訴了婆婆。
我以為婆婆會斥責丈夫愛面子的壞習性，心疼我們日子過得辛苦，沒想到，沉默一會兒後，婆婆突然說：「放心吧，我和霖霖不會拖累你們的。」
「但省城我們必須去，我都已經在親戚朋友面前宣布了，就是去省城要飯我也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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