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月20日上午9時,唐澤壽明像往常一樣吃著早餐。
女友山口智子坐在一旁,兩人享受著難得的愜意。
他們不知道,危險正悄然接近。
忽然,內線電話響了。
屋主山口智子接起電話:
「有快遞?好的,我馬上來。」
接著,她向男友示意了一下,便去往門口。
唐澤輕點頭以示回應,卻隱約覺得不太對。
今天的快遞,是不是有點早?
門口斷斷續續傳來聲響,像是在拆包裹。
但是平靜下一秒就被打破——他聽到女友在呼救!
同時,還有男人的爭執聲和金屬碰撞身體的響聲。
唐澤壽明馬上跑過去,看見兩個男人正在襲擊女友。
憤怒瞬間到達頂點。
他猛地用身子撞上其中一個男人,手腳並用地對他們反擊。
大概是沒想到單身女星家中有男人。
且唐澤來勢洶洶,兩個歹徒匆匆逃跑。
怒火中燒的唐澤沒能去追。
女友剛被襲擊,他不能離開。
他一邊安撫山口的情緒,一邊止不住後怕。
剛剛歹徒手上,除了有金屬棍棒,還有一次性相機、寬膠帶和手銬……
如果不是他在,後果不堪設想。
幾天後,「女星山口智子公寓遭襲」的新聞霸占各大報刊版面。
儘管報道中沒有提及唐澤,只說當時恰好有同事救下山口。
但一周後,敏銳的媒體還是跟進了報道:
「山口智子&唐澤壽明,兩人是一起吃早餐的關係」。
於是,兩人緋聞引發了又一波熱烈的猜測。
比起能否抓住歹徒,人們似乎更好奇他們的關係。
一時間,不僅是山口的公寓,就連唐澤自己的公寓門口,都擠滿記者。
對此,唐澤感到生氣。
可作為藝人,他壓制住了脾氣,心平氣和地對記者們說:
「如果是你們想像中的那種關係,請送上祝福就好。」
此話一出,便是默認。
人們開始不解。
為什麼是唐澤壽明?
他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了山口智子?
這會的他,雖出演過不少角色,但都以配角為主。
和向來當女主的山口智子相比,差距明顯。
不看好的聲音,多了起來。
誰也想不到,山口智子和唐澤壽明會在日後,成為一對遠近聞名的模範夫妻。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其實,相遇前的兩人,都是傷痕累累。
時間回到1980年。
唐澤壽明17歲,剛從高中退學。
從教師辦公室出來,他騎著小型摩托在校園裡遊行。
引擎拉響後,課間休息的學生們注意到了唐澤。
他們大聲發問:「唐澤,你真的要退學嗎?」
「嗯,真的退學了!」唐澤喊回去。
話音剛落,人群騷動了起來,都擠到窗邊。
少年感到極大的滿足。
又繞行幾圈,他揮手跟昔日的同學們說了再見。
隨著引擎聲駛離校園,唐澤仿佛終於脫下不合身的西裝。
他迎風疾馳,向著自己憧憬已久的職業理想。
唐澤壽明從小就有演員夢。
不是孩子間過家家的把戲,而是以此謀生的職業演員。
5歲時,唐澤壽明第一次在大螢幕上認識了李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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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對方的強大,讓他讚嘆不已。
但真正讓唐澤沉迷其魅力無法自拔的,還是李小龍打敗對手後,剎那間的落寞。
年幼的唐澤壽明想不通,為什麼贏了還會有那種表情。
是強者無敵的寂寞嗎?
抱著這個疑問,唐澤壽明把李小龍的電影看了幾十遍。
因為太過喜愛,他還在家裡模仿。
漸漸地,他開始理解李小龍的強大與落寞,也迷上了演戲。
魚與熊掌,無法兼得。
為了更好逐夢,唐澤壽明做了退學打算,也隨時準備離開家。
只是離家的時間,比他預想中還要早很多。
唐澤壽明成長在一個與愛無緣的家庭里。
父母是傳統的日式組合:父親在外掙錢,母親做全職主婦。
家中有三個孩子,都是男孩。
唐澤壽明排第二。
和其他家老二受冷落的局面不同,唐澤壽明反而是家裡受寵的一個。
原因無他,只因他最像父親。
無論容貌。
亦或性格。
可這加重了他的牴觸。
他一點也不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在唐澤眼中,父親就像一團烏雲,會給家裡帶來風暴。
父親喜歡訴諸暴力。
妻子孩子無意的一句話或一個動作,都能讓他掀翻桌子,拳腳相加。
他多麼希望父親能離開家。
又或者,他能夠強大到「打敗」父親。
只有這樣,其他人才不用再畏首畏尾地生活。
可他沒想到,最後被「趕」出家門的,是自己。
很平常的一天,父親又在向母親發脾氣。
十幾歲的唐澤壽明站了出來。
他專門學過空手道,力量已在父親之上。
唐澤發泄般揮拳砸向牆壁,嘴裡喊叫著:
「有對我們說滾出去的道理嗎?你才是該離開的那一個!」
牆塌了。
父親也「認輸」了,嘟囔著什麼走出家門。
唐澤壽明贏了!
他做到了!
可是下一秒,母親的話讓他僵在原地:「請你離開這裡。」
唐澤愣了,他有點無法理解母親的話。
於是母親又重複一遍:「請你從這個家離開吧。」
「哦,這樣嗎?好的。」唐澤聽見自己機械一般的回答。
他不知道能去哪。
但還是拿上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離開家。
直到坐上地鐵,他才感受到臉頰滾落的淚水。
是傷心嗎?
不,更多是被「拋棄」的苦楚。
唯唯諾諾的母親,沒有想過改變現狀。
唐澤為母親揮拳的那刻。
他才是籠罩在全家頭上的那朵烏雲。
「怎麼了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大早,唐澤壽明穿成上班族的樣子,跟著人群喊叫著。
「好,cut!」
導演放話,所有人放鬆下來。
主演們湊上前去,與導演討論剛剛的表現。
混在群眾演員中的唐澤壽明,不在其中。
他正準備離場,去往下一個拍攝地。
離家、退學以來,這便是唐澤壽明的日常。
幸運的時候,鏡頭會捕捉到他的臉。
片尾的演員表,也能有姓名。
但大多時候,唐澤只能領到一點基本報酬。
為了生活,唐澤壽明偶爾會兼職打工。
和演小角色的薪酬比,兼職掙得更多。
「如果不走演員路,打工就能養活自己呢。」
唐澤不止一次這樣想。
可他還是堅定自己的演員夢。
在黎明到來前的黑夜裡,他堅持了7年。
1987年,唐澤壽明終於獲得主演舞台劇的機會。
他把握住了。
戲約接踵而至。
舞台劇公演最後一天,日本NHK電視台導演佐藤找上門。
「你能剪光頭嗎?」
「我這裡有個很適合你的角色,就是需要剪光頭。」
導演開門見山。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可以去樓下理髮店。」
「那倒不用,等角色定下來也不遲。」導演遲疑一下,抬頭看了眼唐澤,「不過我覺得最後應該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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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唐澤克制住了激動。
但一到試鏡地,他還是沒忍住,衝進理髮店。
「你好,請給我剪光頭。」
所幸,佐藤導演沒有說錯。
唐澤得到了角色。
他要演的,是電視劇《小純的加油歌》里一個配角。
新聞發布會上,唐澤壽明作為配角,站在聚光燈下。
同他一起的,還有很多同劇演員。
其中,就有女主山口智子。
「好大個的女人。」這是唐澤壽明對山口智子的第一印象。
170cm的山口智子模特出身,這是她第一部電視劇。
報道山口成為女主的媒體,沒有遺漏她是大酒店老闆獨女的背景。
上來就能當女主的富家小姐,唐澤感受到了對方的優越。
他不覺得兩人會有任何交集。
然而,轉機很快出現。
那是一場嚴肅的哭戲。
女主山口智子和幾個重要配角,一起圍在劇中「死去」的朋友身邊。
唐澤壽明也在列。
有人要抑制眼淚,有人要縱情大哭。
鏡頭會平等地給到每個人。
這是絕佳的表現機會。
唐澤傾注了所有感情,身體慢慢發熱,眼前因淚水而模糊。
「很好,情緒都出來了!」唐澤在心裡給自己叫好。
忽然,有人喊了一句「對不起」。
拍攝中斷。
唐澤壽明生氣地看向「罪魁禍首」——山口智子。
「對不起,我剛剛沒哭出來,請問能再來一遍嗎?」
她誠懇地和全體演員道歉。
面向唐澤時,她重重地低下了頭:「真的非常抱歉!」
第二次,他們順利拍完,沒有卡頓。
這番不愉快後,山口智子和唐澤的交流反而多了起來。
山口不是那種蠻橫大小姐。
兩人開始頻繁通話。
話題從工作,聊到彼此生活。
唐澤看到了女主光環下,山口智子的另一面。
她雖然家境富裕,但父母早早離異。
是祖母把她帶大。
年幼的她常年被孤獨包圍。
哪怕還是個孩子,卻得天天一個人吃晚飯。
山口回憶道:「一年中我有300天吃漢堡,剩下65天吃炸豬排。」
劇組聚餐時,她格外活躍,照顧後輩。
但私下裡,山口充滿挫敗:
「我又胖又不漂亮,作為女演員實在對不起觀眾。」
「連哭戲都做不好的我,怎麼能算是一個好演員呢?」
唐澤也敞開心扉,和她講自己的過去。
當電視劇拍攝結束,兩人坐進同一輛車,前往慶功宴。
他們隨意放在座位上的手,意外碰到了一起。
唐澤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流向了那裡。
他沒有動。
山口智子也維持著這樣的姿勢。
兩人的手就這麼挨著。
沒有人說話。
可唐澤聽到了回應。
1995年12月15日,襲擊事件3年後。
唐澤壽明和山口智子購入豪宅,宣布結婚。
他們沒讓兩個家庭見面,也不準備聘禮彩禮。
因為山口,素來不喜這些形式。
唯一的儀式,便是舉辦新聞發布會。
按照傳統,兩人本應身著華麗和服,背對「金屏風」答記者問。
結果,這對新婚夫婦一起穿著黑西裝登場。
「沒有婚禮。」
「沒有戒指。」
他們肩並肩站著,乾脆利落地答著。
發布會只開了20多分鐘。
形式很簡單,以致於讓人產生「這兩人在作報告」的錯覺。
只是,唐澤夫婦的眼神和話語,儼然表明一切:
「此刻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現在最想要和對方獨處的時間。」
婚後第一年,山口智子接拍《悠長假期》。
她的搭檔,是未來的「日劇天王」木村拓哉。
兩人充滿火花的對手戲,讓這部劇成為經典。
木村紅遍亞洲。
山口,也迎來人氣巔峰。
但隨後,她做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決定:她要漸漸退出影視圈,只在偶爾接廣告和上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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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她想回歸自己的生活,圓許多未完的夢。
事業巔峰鬧退出?
如果用現在的說法,人們會認為山口太沒事業心。
可,就像她曾經所言:
「每個人都不一樣,理應有各式各樣的選擇。」
漸退後,山口擁有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
她環遊全球、出書,過得很是精彩。
這離不開唐澤的支持。
和妻子一樣,唐澤婚後也越來越好。
山口一直堅信,他具備一切好演員的才能。
在妻子的鼓舞下,他逐步接近自己的夢想。
他當上了主角,收穫實績和獎項。
2003年的收視神話《白色巨塔》,便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當年只會模仿李小龍的少年,終於也成了他人仰慕的演員。
唐澤夫婦沒有要孩子。
儘管有人藉此指責他們,在給年輕人樹立反面教材。
但兩人幾十年如一日的甜蜜點滴,便是最好的回應。
似是為了彌補童年,山口變得熱愛研究美食。
明明只有自己和丈夫。
她一頓也要做上3-4個菜。
飯後要收拾的,自然也多。
唐澤主動承包了這一切。
他自豪地說:「山口做料理,我就負責家務。掃地、洗碗等活兒,都是我完成的!」
結婚多年,兩人每晚都要牽著手睡覺,如膠似漆。
一般,唐澤在右,山口在左。
如果當天唐澤看了恐怖片,便要把手握得更緊些。
只要妻子在,他就不懼黑暗。
唐澤壽明曾在自傳中表白妻子:
「第一個認可了我的全部,用傾注多少都仿佛不夠的愛意、賜予我愛情的女性,就是山口智子。只要她在我身邊,我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確存在於這世間。」
很難想像。
這樣一個男人,曾被「家」傷透了心,痛苦不堪。
所幸遇見對的人,重獲新生。
唐澤壽明曾在自傳中說:
「比起原生家庭,與她的結合更為重要。」
如今,兩人已攜手走過28年的婚姻。
他們想過死別。
唐澤說,兩個人要葬在一起。
但山口覺得麻煩:「把我骨灰扔海里就好!」
看,他們也不是每次都能統一意見。
只是懂得理解和尊重。
山口智子56歲生日時。
兩人共享晚餐後,被媒體拍到。
他們手挽手,有說有笑。
仿佛熱戀期。
曾有人問唐澤,你最珍貴的寶物是什麼。
他面不改色,脫口而出:
「山口智子!」
都說結婚是兩個家庭的結合。
但對唐澤夫婦而言,並非如此。
他們都沒能從原生家庭中收穫愛。
直到遇見對方,才擁有唯一的「家人」。
猶記得,記者曾問山口,現在最幸福的事情是什麼。
她思考了下,綻放出笑容:
「啊,是和唐澤一起吃飯呢。」
真好啊。
兩個在孤獨中長大的靈魂,走到了一起。
雙向救贖,大抵如此。
擁有彼此,便不再孤獨。
他們用最簡單的方式,詮釋了最熱烈、最赤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