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再見愛人:那些漫長的告別時刻》,作者:小呀小貓咪 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侵刪】
1 我發現陶奕出軌,是在距離婚期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
平時他偶爾接我下班,副駕駛座就是我的專屬,可連著三次我都發現座椅被 往前移過兩檔。
我迅速作出判斷:這個人身高比我矮,大概是個女性,並且,搭車的頻率比 我還高。
幾乎是出於本能,我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我暗地裡查看了他的行車記錄儀,很快便得知對方是陶奕公司的財務江嵐, 她和丈夫長期分居兩地。
最近半個月陶奕時常繞路載她下班,其間數次在她家逗留。
一切已經不言而喻,這婚自然是結不了了。
事實上在定下婚期之後我就變得緊張和焦慮,一度想要逃避。
身邊的人都以為是婚前恐懼症作祟,開導我的同時覺得這根本不值一提,漫 長的婚姻生活自會消減這種負面情緒,殊不知我對婚姻的恐懼由來已久。
我父母就是一個反面教材,他們的婚姻勉強維持了近二十年,在我成年後便 迫不及待地勞燕分飛,各自重組家庭。
後來我選擇成為離婚律師,很難說不是受他們的影響,這使我見證了更多破 敗的家庭。
我甚至充滿懷疑,婚姻存續期間還有矢志不渝的感情嗎?結婚的意義又是什 麼? 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我本以為會鬆一口氣,但心頭泛起的難過難以忽視。
一年前我和陶奕通過相親認識,他是個各方面都說得過去的對象。
我鼓起勇 氣答應他的求婚,不敢說有多大信心可以經營好一段婚姻,但我決定試一 試。
陶奕的出軌大概摧垮了我對婚姻最後一點信念,我想今後我再難有勇氣談及 婚嫁。
懷著一點報復心理,和一絲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在和陶奕攤牌之前,我決定 徹底放縱一次。
2 酒精的加持下,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徹底放縱。
可是看著坐到我旁邊的男人眼 里不加掩飾的慾望,只覺生理性的反胃。
對方暗自靠得更近一些,眼神更加赤裸地掃在我身上,幾近猥瑣。
「不好意思我要去找我朋友。」
我踉蹌著起身,卻被掐住手腕,「誒,別走啊,我請你喝一杯。」
兇狠的勁道、盤伏的文身,使我的恐懼霎時襲遍全身。
就在這樣混亂不堪的時刻,我遇到了周庭深——作為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的 周庭深。
我訥訥地仰頭,看到他不動聲色地隔開了猥瑣男的視線。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害我一頓好找!」
嗓音清潤,略帶無奈地埋怨。
那是一張稱得上英俊的臉,我一時忘了言語,擰著眉心,眼神在示意他:我 們認識嗎?你認錯人了吧! 「你看你,一玩起來就什麼都忘了。」
他沖我揚了揚眉梢,平靜的眼底漾著淺淺的笑意,那樣溫和的言語、寵溺的 神情,是我前二十八年的人生從未感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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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隨後,他微微俯身,捏起我散落在頰邊的一縷長發,替我挽到耳後。
我呆怔地任由他這一系列的動作,完全忘了反應,臉頰被他指尖拂過的地方 變得滾燙。
我大概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出門前選了條黑色長裙,在鏡中看它將 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略微緊身,背部只有幾根絲帶纏繞,性感張揚。
只不過剛才在舞池裡隨著群魔亂舞,裙擺皺了,盤起的長髮也鬆散開來,真是 儀態盡失。
猥瑣男抽了抽嘴角,放開我的手,「原來是帶著男朋友出來玩的,不早 說!」
他終於不再糾纏,訕訕離去。
精神一鬆懈,醉意便漸漸上頭,我坐回高腳凳上,拄著發沉的腦袋,目光變 得迷離,也更加肆無忌憚。
周庭深已站直了身子,雙手插兜,眸光微微閃動,似乎動唇說著什麼。
我沒聽清,茫然地看他,他便湊近了,俯在我耳邊,「玩不開就不要到這種 地方,這裡不適合你。」
大概是酒精放大了人的感官,臉頰仍是灼熱,耳廓也微癢起來,他嘴角噙著 一個弧度,分明是淡笑,卻又像極了嘲諷。
縱使我此刻大腦有些遲鈍,也反應過來剛才是怎麼一回事,他好心做戲替我 解圍,所以我理應承認他一句說教。
我尋回短暫的清醒。
「對不起。」
我端直了身子,幾乎是扯著嗓子,聲音大到驚擾了一旁的酒 保。
周庭深怔了怔,似乎未料到我會如此反應。
「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我又喃喃地說了不知多少次,到最後不知道 是在對誰說,又對不起誰。
周庭深說得對,我今天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我真 不知接下去會如何收場。
因為陶奕犯的錯,我就要這樣放縱自己,以為可以找到心理的平衡點,可看 看起來終究有些可笑。
原本壓在心底的難過再也抑制不住,我觸摸到臉上冰涼的液體,也不知是不是 是因為沾到吧檯上傾倒的酒水…… 第二天我獨自在酒店的大床上醒來,對於前一晚模糊的印象是周庭深那張略 顯冷峻的臉。
他始終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對我的酒後失態冷眼旁觀,我已記不清自己的 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
最後他大概看不下去,朝我走近,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挽在臂間的外套披在身上 我肩上。
背脊摩挲到外套溫熱的觸感,讓人心生貪戀,我便順勢揪著他的衣襟,埋進 溫熱的胸膛……連連
3 之後兩天我因手頭的案子忙得天昏地暗,還沒來得及和陶奕攤牌,他媽媽就 住進了醫院。
張阿姨寬厚慈愛,縱使我和陶奕發展成這樣的局面,她也是值得尊敬的長 輩分,得知這一消息我便趕去看望。
病房圍著幾個醫生,為首的那個正在給張阿姨檢查身體,從門口望去,只能 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頎長挺拔的背影。
「最近有沒有情緒不好,或者突然受什麼刺激?」
那醫生一邊做著檢查一邊詢問,清朗的嗓音竟有幾分熟悉,似乎與某個聲音有點 重合起來,喚起了我刻意掩藏的記憶。
我一時晃了神,直到張阿姨的聲音將我拽回現實。
「哎呀能受什麼刺激?我高興還來不及!還有一個多月我兒子就要結婚了, 我對我那兒媳滿意得不得了,她還是個律師……」
這副興高采烈、滿懷期待的樣子,讓我感到不安,因為可以預見她知道真相 後得有多失望。
腰被人從後面擁住,我一驚,回頭便看到陶奕那張一如往日的臉。
「來了怎麼也不去?」
我僵著身子,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他,屋內的人卻已聞聲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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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咳,那就是我兒子跟準兒媳,周醫生你看他們是不是很般配?」
那個姓周的醫生聞言轉身,在目光相碰的一瞬,有什麼東西在我大腦轟然炸開 開始,頓時火光四濺。
我仿佛感受到全身血液加速了流動,臉頰也隨之發熱發 燙。
周庭深也愣怔在那,眼裡交織著驚訝與錯愕,甚至忘記摘掉耳機上的聽診器。
「周醫生?周醫生!你看我什麼時候出院?婚禮還有一大堆事情要操辦 呢!」
周庭深這才回過神,說著安撫的話,我看到張阿姨微微笑著的神情。
「媽,您就別操心那些瑣事了,我和舒望會處理。」
陶奕攬著我走到病床上 前,轉頭與我對視,「你說是吧,舒望?」
一個人可以虛偽到什麼程度呢?這麼近的距離之下,我竟看不出陶奕有絲毫 異樣的神色,要不是那些板上釘釘的證據,我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多 疑。
「欸,舒望,那就辛苦你了。」
張阿姨歉疚地看著我,讓我心生不忍,這種時候我怎麼可能當場摘下她的帽子 的面具,平白給她刺激? 「阿姨,沒事的,這本來就是我們倆的事情,您安心養病。」
我對著張阿姨扯出一個稱得上乖巧的笑容,回頭,正對上周庭深探究的眼睛 神。
他不經意地從頭到腳將我打量一番,更像是一種審視,不知是不是我的錯 覺得,他最後看我的那一眼帶了一絲戲謔。
我從單位直接過來,身上是板正的職業套裝,和酒吧那一晚已截然不同。
在周庭深眼裡,大概我也是一副虛偽嘴臉。
一方面和未婚夫籌備婚禮,在准婆婆面前做出乖巧懂事的樣子,暗地裡又在 酒吧縱情恣欲,對著陌生男人投懷送抱,任人帶去酒店。
陶奕的手還緊緊攬在我腰上,我被那道目光灼穿,渾身又像被捆縛般難受, 卻掙脫不得。
4 張阿姨住院期間我每天都會到醫院探病,慶幸的是沒再碰上過周庭深,我想 他大概也很忙。
跟張阿姨在一起免不了談及即將到來的婚禮,她的期許更讓我如坐針氈。
「舒望,你去問問醫生,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在這待著耽誤時間吶!」
周末我獨自陪床,她吵著要出院,我便硬著頭皮去了一趟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里空蕩蕩,只有一個值班醫生坐在電腦前,好巧不巧還是幾日不見的 周庭深。
電腦螢幕將他的臉映得有些發白,也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清晰明朗。
俊逸,又 糅雜了成熟的質感,無論是酒吧里的瀟灑閒適,還是工作時的專注,都是讓 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類型。
而現在,我並沒有欣賞的心思。
我腳下一滯,猶豫了下,準備轉身走人,可還是晚了一步。
「你好像很怕見著我?」
他已經轉過轉椅對著我,眼底促狹意味明顯。
我已經表現得這般明顯,再否認也是欲蓋彌彰,只好轉移話題道:「張阿姨 要我來問問,她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周庭深坐在那,十指交錯著搭在身前,分明是微仰著頭看我,卻給人一種壓 迫感。
「你這個準兒媳看起來倒是盡心盡責。」
他語氣平平,可我分明聽出幾分諷 刺。
我想著要不要解釋我和陶奕的現狀,可再怎麼解釋也像是在為那晚的出格行 為找台階,更不知從何說起。
周庭深突然起身站到我身前,表情變得嚴肅而認真,離得近了,也壓低了嗓 音:「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但拖延不是善良,累積越多的希望到最後失望 也越大。」
我抬頭,懵怔地看他,他好像什麼都知道?那麼只有一種解釋:酒後失 言! 或許是被我的神情取悅,周庭深神情略松:「相信我,快刀斬亂麻的痛感, 遠遠低於鈍刀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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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他拍了拍我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
周庭深這個人神奇之處就在於,很多事情不需要闡明,他都能懂,而每次他 三言兩語便能讓人清醒過來。
我拖延著,害怕見到張阿姨失望,可同時不也在不斷給她希望? 第二天,我便決定和陶奕談一談。
我將那些證據一一展現在他面前,陶奕的臉色由紅轉白再轉黑,也由一開始 的驚慌失措變得惱羞成怒。
「所以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是不想跟我結婚了嗎?」
我覺得這疑問有點多餘,反問:「你難道以為我還要死纏爛打完成這個婚 禮?」
或許是我的態度刺激到陶奕,他的憤怒出乎我的意料:「林舒望,這正合你 意吧?」
我怔了怔,未料到他會這麼說。
「為什麼你就沒有一點難過的樣子?你根本就不是個在意形式的人,甚至連 婚紗照都懶得拍,可不在意形式你又答應辦什麼婚禮?」
面對陶奕突然而來的發難,我竟啞口無言。
「還是你把結婚當成你必須要完成的任務,這場婚禮就是做給別人看的?」
這句話擲地有聲,就像法官一錘定音,讓人無法反駁。
那些自以為可以說服自己的藉口,原來那麼不經推敲,不管如何逼迫自己努 力去接受、去嘗試,潛意識裡對婚姻還是排斥的。
5 老媽得知我退婚一事之後一再嘆氣。
心底冒出的愧疚感讓我意識到,陶奕有一點沒說錯,我接受一次次的相親, 接受他這個在家長眼裡不錯的對象,更多的是在老媽的催促下急於給一個交 代。
我確實是把婚姻當成一種任務,可終究是勉強了,所以註定不會有好的結 果。
「媽,我以後大概不會為結婚而結婚,我也不會再去相親。」
我靠在她肩 上,聲音帶上鼻音,「不結婚也挺好,為什麼要在婚姻大事上為難自 己?」
老媽以為我是一時賭氣,安慰道:「總會遇到一個適合你的人,讓你心甘情 願跟他共度餘生。」
「那你遇上李伯伯算嗎?你有沒有後悔沒跟我爸早點離婚?」
我雲淡風輕地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心裡一直對此耿耿於懷,要不是因為我, 老媽應該早就選擇跟我爸離婚,開啟她新的人生。
「沒有早晚的問題,要是我早一點嫁給你李伯伯,必定還要幫他帶兒子,再 幫他兒子操辦婚事,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盡全力,會 不會埋怨。
我相信老媽不是為了安慰我,她是真心這麼想的,而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方面 的考量,原來看起來感情深厚的兩人,或許暗地裡也有現實的計較。
張阿姨出院前我最後一次去看望她,臨走前被陶奕堵在樓道,最近他的日子 並不好過,張阿姨嘆自己沒福氣,自知改變不了什麼,只能一味責怪自己兒 子。
我以為陶奕會再次惡言相向,可他竟是求我原諒。
「舒望,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我和江嵐之間只有 性,沒有愛。」
我震驚於陶奕的厚顏無恥,縱使辯論是我的強項,這個人也每每叫我無言以 對。
等不到我的回應,陶奕乾脆破罐破摔,突然笑了,「舒望,你以為你有多矜 貴?每一次親你你都表現僵硬,你不知道男人要的是什麼,你該不會 是……」
陶奕故意停頓,說出三個字,卻淹沒在上一個樓層傳來的輕咳聲中,隨後有 人走下台階,是周庭深。
在離我剩下三個台階處,他停住腳步,擋住身後光線,亦看不清他臉上的神 色,但此刻凝滯的氣氛讓人覺得他應是不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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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陶奕見有外人在場,沖周庭深勉強扯了個尷尬的笑算是打招呼,隨後便先行 離開。
雖然最後仍是惡語相向,做不到體面分手,但我還是鬆了口氣,話讓他說到 這份上,大概也沒臉再做糾纏。
「我幾次三番地幫你,說吧,你要怎麼謝我?」
周庭深雙手抄進褲兜,正 經嚴肅的語氣,卻捎著一抹說不出的曖昧。
似乎是順理成章的$APPEND事,隨後我們一起吃了頓晚飯,飯後他帶我回了他家。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那晚雖然醉著,但我也清楚我們並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 的關係,他把我安頓好以後便離開。
我不知道周庭深算不算得上正人君子,但至少不會乘人之危。
現在大家都是 清醒狀態,暗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我發現自己並不排斥。
周庭深的住處顯示出一個獨居男人的品位,在這樣陌生的環境下,我並沒有 深想,為什麼和陶奕遲遲不肯跨出的一步,面對相識不過幾日的周庭深,卻 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周庭深一步步引領著我,而我用出乎意料的熱情回應,就像是初見那一夜的 延續,但似乎並不能用「一次徹底的放縱」
去簡單詮釋。
6 我和周庭深保持著交往的關係,是交往,但又稱不上男女朋友,只隔三差五 見一次面。
有時候彼此都很忙,半個月才得以抽出空,周庭深便半開玩笑地提出乾脆讓 我搬過去住,我自然是拒絕的。
他比我年長 8 歲,往前的感情經歷不可能是空白,他結過一次婚,在兩年 前離了婚,有個上幼兒園的兒子,跟著前妻生活。
我並不在意這些,反而慶幸,離過婚的人必定對婚姻更加謹慎,不會再輕易 踏進那座墳墓,而我恰好也沒有那方面的打算。
脫離婚姻壓力的相處讓我覺得輕鬆,反倒能好好享受這種「單純」
的關係。
而我不願深想,周庭深對這段關係的想法可能並不「單純」
,因為他對我說 過「喜歡」
濃情蜜意時說出的話可能只是信手拈來,可我故意捉弄,問他到底喜歡我什 麼。
周庭深擰著眉,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最後得出結論:愛情的產生本身就是 人與人之間的磁場吸引,看不見摸不著,不講道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不肯就此罷休,偏要他說出個所以然。
周庭深促狹心起,「如果說是因為你漂亮,我一開始就被你吸引,你會滿意 嗎?」
女人得到讚美都會開心,可我卻對這個膚淺的理由感到失望。
周庭深不再逗我,正了正色,告訴我那晚他早就注意到在舞池中的我,覺得 我這個人矛盾極了,明明是熱鬧喧囂的地方,卻覺得我很孤獨,明明在笑, 卻分明感到我不開心。
後來在醫院遇見,我卻是別人未婚妻的身份,震驚之後他覺得那個身份並沒 有讓我感到開心,他選擇旁觀,就看我什麼時候主動掙脫。
還好被他等到了。
他說,他感到慶幸。
我靜默著,再說不出話。
後來有個晚上我留在周庭深那,他的前妻把兒子送過來,說是臨時有事,暫 時讓周庭深照看。
周庭深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尷尬的神色,我知道他每周都會抽空去看兒子, 只不過時間安排得很好,不會和我的約會撞上,這次純屬意外。
可我其實並不介意,倒不是愛屋及烏,而是我原本就喜歡小孩,看著小朋友 睜著懵懂的大眼看我,心瞬間被軟化。
我陪他玩玩具,坐在床頭給他讀繪本故事,小朋友有些靦腆,好在並無敵 意,也能感受到別人的真心,在耷拉著眼皮入睡前,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再和 他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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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周庭深在一旁靜靜看著我們,深邃的眼底流動著脈脈溫情。
就是在那個晚上,周庭深靠在床頭問我:「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跟我結 婚?」
7 幸好他說的是「以後」,不是現在,立刻,馬上。
我覺得他可能被剛才狀似母慈子孝的溫柔畫面衝擊到,才會頭腦不清醒。
我當真湊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你是頭腦發熱還是說笑呢?不是說吃一塹 長一智,還有什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嗎?你難道還沒怕啊?」
周庭深掙脫我的手,眸光變得深邃,「你知道我不是開玩笑的。」
跟周庭深相處這麼久,他生活健康,無不良嗜好,酒吧那晚也是為慶祝同事 升職,這樣的人給人的感覺安全可靠。
我沒有問他和前妻離婚的理由,他也沒有提,可我好奇的事情自然能夠多方 了解到。
當年是他前妻出軌在先,但是兩個人的感情出現問題,必定不只是一方過 錯,女方為自己開脫,抱怨男方工作忙碌,對她缺少關心。
我用我的理由說服周庭深:「我看過很多婚姻都不能善終,就像你上段婚姻 一樣,你難道真的還沒怕嗎?」
周庭深與我爭論:「如果因為上一次的失敗而選擇逃避,那是懦弱。」
我望著壁燈那細微的光亮,「那你怎麼保證我們會不同?」
「我們不是別人,自然會不同,」
周庭深轉頭看我,表現出他一貫的理性, 「舒望,如果你堅持要鑽牛角尖,我們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
他關了燈,在我額上印上一吻,「晚安,早點睡。」
卻是背對著我。
我在黑暗中醞釀許久仍無睡意,望著空洞的天花板,知道周庭深也沒睡著。
這一晚開了個頭,就變得不一樣了,也註定會發生點什麼。
我試著開口,講了那段從未對人提及的往事,它就像一個傷疤,在心口化 膿,潰爛,結痂,留下一個不可消除的疤痕。
那一年我 10 歲,因為忘帶家庭作業被罰回家取,往常工作日父母都在上 班,家裡不會有人,可我進門便聽見女人似是痛苦的叫喊。
其實那時候我心裡應該是害怕的,但本能地循著聲音來到主臥門口,房門半 掩著,父母的大床上交疊著兩具赤裸的身體,是父親和另一個陌生的阿姨。
那個年紀剛開始記事,對有些事情尚且懵懂,卻也知道自己撞破了件糟糕的 事情,我顧不得震驚和害怕,第一反應是拔腿就跑,逃離那個骯髒齷齪的空 間。
我不知道父親那天有沒有發現我,但他對那件事從未提及半字,只是從那以 後他在我心裡威嚴或者慈愛的形象都不復存在。
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媽媽,可在他們激烈的爭吵中,我發現媽媽其實是知情 者。
並且如她一次次所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她早就選擇和父親離婚。
某個想法便在我年幼時的心裡根深蒂固:是我造成了媽媽前半生的不幸,要 不是因為我,她會過得更瀟灑,不必困於不幸的婚姻。
後來我逐漸成長,才知道那時候媽媽不願離婚,更多的是缺乏改變現狀的勇 氣,如果她勇敢一些,即便離婚後獨自撫養我,日子艱難些,也好過勉強維 持無愛的婚姻。
即使後來我一次次告訴自己錯不在我,也已經習慣對母親小心翼翼地討好, 總覺得自己欠她良多,再多彌補也償還不了。
周庭深遲遲沒有言語,久到我以為他睡著了,卻突然一個翻身覆在我身上, 他親吻我的額頭,一點點往下,吻遍每一寸肌膚。
他向來在意我的感受,這一晚格外溫柔,幾乎是以一種包容的姿態,虔誠而 又專注,仿佛隔著漫長的時空去擁抱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去幫她舔舐那 道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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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提及那段不堪回憶的往事,大概是開始渴望被理解,希望有個人能懂得我心 底的陰霾和恐懼。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
黑暗中,周庭深在我耳邊沉沉地說。
然後我慶幸自己終於說出了口。
8 我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儘量以一種雲淡風輕的姿態面對與周庭深的關 系,一方面又惴惴不安,嗅到一絲可疑跡象便全身戒備。
如果不見面的話,周庭一定會給我打電話,可過了往常通話的時間,我沒有 等到他的來電,心頭泛起一絲不安,我猶疑著撥通了那個熟稔於心號碼。
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語調高揚,他說周庭深正在洗手間,讓我一會再打過 去。
那種不安頓時到達頂點。
我在半小時後出現在周庭深家門口,幾乎是在第一次敲門聲響起時,大門便 被拉開。
沒有我預想中的場景。
屋內燈火通明,一群年輕男女在裡面看電影、聊天、喝酒,周庭深站在門 口,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他側過身將我讓進屋,把我介紹給他那些朋友:「我的女朋友林舒望。」
我 清楚地聽到他說。
那些人跟我友好地打了個招呼,繼續談天說地,似乎「女朋友」
三個字再自 然不過,也不足為奇。
我仍處於懵怔狀態,並且知道自己臉色很難看,或許還來不及收斂那騰騰怒 氣,因為一路上都在想著某種可能。
「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突然過來嗎?」
我進屋,避開人群坐在周庭深書房的 沙發上,捧著他遞過來的茶杯。
「因為想我了?」
周庭深神色揶揄。
當然不是這樣,沒人告訴我他究竟在哪,我卻準確地找了過來,因為我之前 趁他睡著在他手機里連接了定位。
我一方面厭棄自己的行為,一方面又控制不住疑心病重。
可是我沒有辦法開口承認這一點,承認我來這的緣由。
周庭深蹲在我身前,「舒望,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思路可能是錯的,你總在 等著別人犯錯。」
我怔然抬頭,在發現陶奕出軌之後,我沒有生氣、失望抑或傷心,而是想著 這一天總算是來了。
然後我用出奇的冷靜和理智去調查,去找證據,去證實自己的猜測,仿佛在 處理別人的事情,最終結果也證明我是對的。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面對同樣的猜疑,這次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來時的一路我心亂如麻,完全不能冷靜,我害怕看到殘酷的現實,害怕撞破 不該撞見的,10 歲那年的場景一再出現在我腦海,讓我發抖,卻又控制不 住想要親眼證實。
某一個瞬間,我突然意識到,周庭深大概已經猜到一切,他知道我會來,但 是他沒有阻止,他想讓我看到這一切,推翻我以前的認知。
我確實沒有想過現在這種場景,好像我意識里已經判定,就應該是那樣的, 每個人都會犯錯。
周庭深說得沒有錯,我在等著他犯錯。
「我已經不算太年輕,沒有精力再去經歷熱烈的追求、浪漫的約會,可能跟 你在一起的方式直接了點,但是你不要懷疑我的心意。」
周庭深依舊半蹲在我身前,昏暗的光線讓他眼裡多了一抹暖色。
「我不能承諾你以後會怎樣,因為我們無法預知今後發生的事,但至少跟你 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出自真心。」
他拉著我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隔著襯衣薄薄的衣料,讓我感受那裡真誠 的跳動。
我敏感,多疑,怯懦,他都了解,可是他選擇寬容。
像他這樣的人應該被回應以尊重、信任和理解,可我用狹隘的內心去猜忌 他、懷疑他,他的寬宥並不代表我可以理所當然地接受這樣的自己。
「對不起。」
我低頭看著杯中澄澈的清水,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周庭深微嘆了口氣,「不要輕易道歉。」
最後我提出分開一段時間,周庭深答應了,他說:「如果分開一段時間能讓 你想清楚,那不虧。」
9 其實我很少有時間去認真思考一些事情,因為工作依舊忙碌。
有天工作室來了個嬌小的女人,我覺得面熟又一時想不起,便去問接待的趙 姐。
當趙姐說出「江嵐」
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才恍然間想起那件事,明明才過去 一年,似乎變得很久遠,當然,她是來打離婚官司的。
「這個江嵐和公司里一個男同事走得近,被她老公發現,要她凈身出戶。
這 種女方過錯在先,男方又有備而來事先轉移了財產,就算打官司也得不到多 少好處。」
趙姐不無感嘆:「她那男同事事發後第一時間跟她撇清關係,就怕她老公去 找他麻煩,你說這女人傻不傻?」
我一時無言,說不上她是傻還是不傻,只不過成年人都得為自己犯下的過錯 承擔責任。
我突然想起周庭深那句「我們不是別人」
,我不會成為江嵐那樣的女人,周 庭深也不會是另一個陶奕,或者我父親那樣的男人,自始至終我的恐懼不過 是拿別人的過錯壓抑自己。
細細想來,周庭深在上一段婚姻中也被傷害過,但他依然選擇忠於感情,相 信婚姻,並且再一次去爭取。
自始至終我恐懼的或許不是婚姻本身,而是人性複雜多變,可如果因為這點 恐懼,就和周庭深徹底分開,我又捨不得。
我的退縮和逃避大概讓周庭深覺得很無奈吧。
晚上我決定去老媽那兒,自從她和李伯伯生活在一起,我總覺得她有了自己 的生活,很少去打擾。
老媽在電話里言語躲閃,我追問之下才得知她前段時間骨折,怕我擔心就沒 有告訴我。
「有你李伯伯照顧,我恢復得很好,讓你知道也是平白擔心,又幫不上什麼 忙。」
我一噎,原來對於老媽來說,子女遠比不上時時刻刻陪伴在左右的老伴。
我仍是不放心,下班後趕過去,結果在單元門口撞見李伯伯和他兒子李志的 爭執。
李志對我媽並不友好,話也說得露骨:「你幫那個女人交醫藥費,還要服侍 她,一個外人你至於這麼對她嗎?她自己沒有女兒嗎?」
李伯伯顯然也動了氣:「什麼外人不外人,我娶了她,她就是我家裡人!我 對她有責任!子女有子女的生活,哪比得上身邊人知冷知熱。」
李伯伯揮了揮手,懶得爭論:「不怪你現在不懂,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便會 理解。」
李志嗤笑了聲:「行啊,你也知道自己年紀大了,是不是以後你的遺產她都 要優先繼承?」
李伯伯怒極,卻也壓低音量,不叫路人聽了笑話,「還不到那個時候!要真 有那一天,人家陪我度過下半生,我給她一點保障不是應該的嗎?」
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老媽說她跟李伯伯只是搭夥過日子,可我不知道原來 他們正式去領過證。
不知李伯伯是否知曉老媽心裡那點心防和算計,或許是知道的,或許他也有 自己的計較,但那些已經無足輕重。
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每段關係也都會有瑕疵,但有人理解,有人包容,並不 影響彼此陪伴的平淡溫情。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那一紙婚書的意義:或許是將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劃 為家人,名正言順地陪伴、照顧,給予保障,不管往後如何,至少在開始 那一刻,想要給予對方最真誠的承諾。
我突然想念周庭深,想起老媽那句:總會遇到一個適合你的人,讓你心甘情 願跟他共度餘生。
於是我改變了方向,決定去找他。
手機鈴聲恰在這時響起,周庭深溫和又縱容的語氣:「這麼久了,我想問 問,你想通沒有?」
「周庭深,我想你了。」
握著手機,我站在傍晚微風中,路燈漸次亮起,讓人感覺前路明亮。
往後我也不會刻意追求婚姻,卻也不再逃避,唯一確定的是,我想要和一個 人彼此陪伴,共度餘生。
而婚姻,在我心裡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一種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