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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媽，我快到了。」我發完語音，狠狠地用手肘頂開旁邊戴口罩的男人。這人越走越近，怕是猥瑣男。我加快腳步往「AI花房」趕去。
今年的廣州花市憋了個大招，在傳統花市上融入AI元素，設計了一個集聲光和花藝裝置為一體的炫酷「AI花房」。各路潮人紛紛湧來這「網紅」景點，拍照打卡。
走著走著，旁邊的口罩男忽然撞了我一下，害得我差點摔倒。咦？我錢包呢？
「小偷！」我反應過來，趕緊追上去。猛地，手臂被人拽住，眼見口罩男就要消失在人群中，我氣急敗壞地朝那人大吼：「你誰啊！抓我幹嘛？我才是被偷的。」
「你休想再跑掉！」
啥？那聲音……我抬頭一看，是他？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他齜牙咧嘴，就是不肯鬆手:「幾個月不見，越來越彪悍了。」
楊浩，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你。
02
我和楊浩第一次見面，是在五年前的大一學生會幹部競選大會上。
我要競選的是學生會宣傳部部長。演講稿我已倒背如流，還特地穿上美噠噠的粉色長裙。
誰知，輪到我上台時，長裙被椅子滑輪卡住，無論我怎麼用力，裙尾還是扯不出來。我又急又尷尬。
「用蠻力是不行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我猛一抬頭，撞上他的下巴。
我摸著額頭，正想發作。他彎下腰，三兩下把我裙子弄了出來。「謝謝。」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講台。
第二天一早，我趕緊跑去看競選結果。
「楊浩誰呀？」楊浩當上學生會宣傳部部長，我是副部長。
「我是楊浩，有問題嗎？」站在我前面的男生，回頭挑眉看我。咦？是昨天幫我解圍的男生。
「我是陸筱月。」輸人不輸陣，我傲嬌地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
楊浩讀法律事務，我讀市場營銷。本來毫無交集的兩人，在學生會同一部門碰頭多了，就漸漸熟絡起來。
我們常常一起討論各種活動主題、設計活動宣傳海報、拍攝活動視頻。每次有不同意見，他總會靜靜地聽我說。不像我，動不動就炸毛。
不過，我們一動一靜，倒也合作愉快。
中秋晚會那天，我一大早跑去禮堂布置場地，肚子餓得咕咕叫。楊浩遞給我一個榴槤酥和一盒飲料。我隨手接過，咕嚕嚕喝了下去。
「牛奶？」我驚叫。楊浩奇怪地看著我。我揚起滿是紅疹的手臂，哭喪著臉說：「我對牛奶過敏。」說完吐了他一身。
楊浩趕緊背起我，打得去醫院。驗完血後，醫生一邊開藥，一邊說：「明知道牛奶過敏，還不注意！過敏可大可小，萬一休克了怎麼辦！」楊浩嚇得臉都白了。
幸好，吃過脫敏藥，打完點滴後，我手臂上的紅疹漸漸退下了。在醫院折騰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時候，終於回到學校。
由於身體乏力，楊浩背著我，爬上五樓的宿舍。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他說：「我會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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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在那之後，楊浩每天都會給我送早餐，陪我看書。舍友笑我，多了一個觀音兵。我卻自嘲，他只是內疚害我牛奶過敏發作罷了。
有一次，我肚子疼得厲害，沒參加學生會的活動。
楊浩知道後，要帶我看校醫。我說，看醫生也沒用，你不懂的。半小時後，他跑來我宿舍樓下，遞給我一個保溫杯。
我打開保溫杯，一股濃濃的姜味撲進鼻子，抿了一口，竟然是生薑紅糖水。
楊浩從褲兜里摸出一包暖寶寶，氣喘吁吁地說：「喝完後貼上，會舒服些。」我的臉蛋燙得像煎蛋。
戀人未滿，友達已上，就這樣過了一個學期。說沒動心是假的，可楊浩從來沒說過喜歡我呀。如果我向他表白，被他拒絕，會不會連朋友都做不成呢？
「牛腩不好吃嗎？」楊浩見我咬著筷子發獃，往我飯里塞了一個燒鴨腿。我用筷子撥弄著燒鴨腿，小聲說道：「楊浩，小木他說喜歡我……」我話還沒說完，楊浩猛地站了起來。
「小木！」楊浩朝正在打飯的小木喊道：「陸筱月是我女朋友。」頓時，口哨聲四起，小木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我啃著燒鴨腿奸笑。
03
大學四年，我和楊浩成了校園小情侶大IP。學生會、飯堂、操場、圖書館……哪裡都有我倆的身影。
周末，我倆一起爬白雲山，逛北京路，吃遍西關特色小吃。暑假，我倆一起到麥噹噹打工，去長隆水上樂園參加電音節。
楊浩知道，我從小喜歡跟著爸媽逛花市。每年臘月二十八到大年三十晚，他都帶我穿梭於廣州市區六大傳統花市。
我已習慣有楊浩的日子，愛他，是我戒不掉的癮。
大學畢業後，我在天河區一家廣告公司實習，楊浩考上了公務員，進了公安系統。
我跟楊浩抱怨我的工作，客戶怎麼虐我千百遍……他總會秒回：「別做了，我養你。」明知道他開玩笑，可還是會怦然心動。
後來，他越來越忙。不是訓練，就是出任務。好幾次，我想帶他回家見家長。他都說沒空。有時只能寒暄幾句，甚至一整天不回我微信。
我努力扮演著懂事的女朋友。強迫自己別老是發微信，打電話騷擾他。
可思念就像一種病，我就是神經病的本尊。總忍不住點他微信，看他有沒找我，朋友圈有沒最新動態。直到我拇指點出腱鞘炎，才不得不放下手機。
為了不讓楊浩嫌我煩，我把「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做成手機屏保。每晚睡前默念十遍，早上醒來默念十遍。
周末，同事說，北京路搞美食節，約我下班去「掃街」。我心不在焉地跟了過去。
雖然下著小雨，美食節依然人山人海。涼拌魚皮、均安蒸豬、豬腳姜醋……那麼多好吃的，我們擠都擠不進去。
看著一對對情侶，拿著網紅蛇膽蛋撻，自拍撒狗糧，互喂蘿蔔牛雜。我妒忌得秒變檸檬精。
忽然，有個熊孩子拍了一下我PP。我說了他兩句，他竟然拿珍珠奶茶潑向我……
我心裡奔過一萬隻神獸，揪起他耳朵：「你個熊孩子，想挨揍啊！」熊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媽媽聽到哭聲，拿著兩根烤魷魚，邊喊邊跑過來。
熊孩子的媽媽說：「小孩子拍一下又怎麼呢？況且，長得也不咋地。」
我正要懟她，同事拉住我，勸我算了，好多人往這邊看呢，別上熱搜了。我鼓著腮幫，一百杯癍痧涼茶也澆不熄我的怒火。
同事拿著炸牛奶，讓我給她拍照。咦？後面的男人側臉，怎麼那麼眼熟？拉近鏡頭一看，楊浩？他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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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剛想喊他，一個齊劉海的女人走了過去，接過他手上的蛇膽蛋撻，有說有笑。那女人跌了一下，貼在楊浩身上，楊浩張手護著她……
沒空找我，有空陪別的女人吃蛋撻！本來就挺倒霉的，我二話不說，把手裡的雞蛋仔狠狠砸向楊浩，轉身離開。
楊浩在後面一直喊，具體喊的什麼，我聽不清楚，只覺得美食節的背景歌曲炒得諷刺。
以前一直覺得，楊浩是我的小太陽，誰知他竟然……雨水混著眼淚打進我嘴裡，苦得發疼。
我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漸漸地，我們走散了。
04
楊浩打我電話，我不接。發微信告訴我，他在出任務，叫我別誤會。
我回他，出任務能這麼親密？這是什麼秘密任務？他說我無理取鬧。我說，我就這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受不了就分手！這一次，他沒回我。
晚上回到家，我把自己關進房間，看《藍色生死戀》。我媽聽我哭得稀里嘩啦，勸我看《喜洋洋和灰太狼》。我爸催我趕緊洗澡，怕我濕著頭髮著涼感冒。
年輕時，失戀就像世界末日，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悲劇的人。我關掉《藍色生死戀》，無限循環播放鄧紫棋的《泡沫》，埋葬我的初戀：
愛本是泡沫，怪我沒有看破，才如此難過。
在雨下的泡沫，一觸就破。
當初熾熱的心，早已沉沒。
說什麼你愛我，如果騙我。
我寧願你沉默。
第二天，放飛自我的結果就是重感冒了，眼淚鼻涕一起流。我請了病假，關掉手機，躲在房間，迷迷糊糊地睡了兩天。
晚上，我媽說，她老同學的獨生子加班過勞死。30多歲還沒結婚，留下兩老。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淒涼。
我嚇得趕緊擦掉眼淚鼻涕，衝到廁所，狠狠地上了一個大號。然後對著馬桶大吼：「楊浩！去吃屎吧！」
誰年輕的時候沒遇過幾個渣男。失戀就像一場重感冒，感冒痊癒了就得振作，生活還要繼續。
我把楊浩拉黑，刪掉他的照片，扔掉他送的所有禮物。換了電話號碼，辭掉工作，甚至退出所有的大學同學群。把楊浩從我的世界徹徹底底地戳掉。
我愛得熱烈，恨得也乾脆。
只是沒想到，幾個月後，在AI花市遇到這個渣男。
05
「月月，小心！」AI花市上，楊浩護著我，避開拉著大年桔的路人。我回過神，把他推開。
「月月，媽在這呢。」我媽站在「AI花房」旁，身邊還站著一個眼鏡男。
我趕緊跑了過去，勾起眼鏡男手臂，甜甜地說：「親愛的，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就知道我媽鬧這一出。喊我來逛花市，其實給我相親。平時這架勢，我掉頭就走。
眼鏡男受寵若驚，笑咪咪地遞給我一杯珍珠奶茶。楊浩一把搶過奶茶，扔進一米外的垃圾桶。楊浩知道我牛奶過敏，我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你誰啊？」眼鏡男想揪楊浩衣領，卻發現比楊浩矮了一個頭，瞬間焉氣。
楊浩把我往懷裡一抓，轉頭笑著對我媽說：「阿姨好，我是月月的男朋友，楊浩。」「胡說，我跟你分手了！」
眼鏡男嘀咕著，我媽忙賠不是。
我惱羞成怒，一把抓起楊浩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楊浩悶哼一聲，就是不鬆手。周圍的吃瓜群眾，紛紛舉起手機。
楊浩手機響起，接完電話後，匆忙離開。臨走前，加了我和我媽的微信。
什麼情況？把我相親搞砸後，又丟我一個人在花市？楊浩，你這世紀大渣男，下次見到你，有你好看！
楊浩這一走，就是兩周多，沒有任何消息。
大年初一，沒收到楊浩的新年祝福微信。二月十四情人節，沒看到他在朋友圈撒狗糧。我假裝群發的祝福信息，不見他回復。打他手機，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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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楊浩再次從我的世界消失。我好不容易縫合的傷口，再次被撕開。
06
元宵節傍晚，我在搓髮菜肉丸。門鈴突然響起。
楊浩？他左手捧著紅酒，右手提著果籃。黑黑的眼圈凹了進去，一臉鬍渣子。
我正要關門，他腳一伸，肩膀一撞，閃了進屋。東西一放，進了廚房幫我媽洗菜做飯。
飯桌上，楊浩也不害燥，扒了三碗米飯，誇我媽做的菜比廣州酒家還好吃。我媽樂開了花。浮誇！我狠狠地踩了楊浩一腳，我爸喲喲叫，我趕緊低頭吃飯。
晚飯後，楊浩拉我去越秀公園逛燈會。我甩開他的手，挖了他一眼。當我什麼了？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楊浩打開手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竟是我在AI花市，被人偷走的錢包。我滿臉黑人問號。
他說，年末，廣州各區花市都有偷竊案。據報案人的描述，嫌疑人戴著口罩，先是接近事主，然後出其不意推倒事主。偷取錢包後，混進人潮逃走。
各區花市的作案手法一致，警方懷疑是同一團伙作案，連續幾天蹲點抓人。大年三十那晚，終於把盜竊團伙一網打盡。
等查清案件事實後，警方會打電話通知我去公安局把錢包取回來的。新年期間，他出任務，直到今天，才有空找我。
看著他凹陷的黑眼圈，我像泄了氣的河豚，命令他回家休息。
楊浩啵了我臉蛋一下，說：「走吧，陪不了你倒數過新年，陪不了你過情人節，陪你過元宵節吧。」
我們來到越秀公園燈會，各種自拍。我踢了一腳掉落在地的金桔，問出多年的心結：「你……跟我在一起，是內疚害我那次過敏發作嗎？」
楊浩抱緊了我，用鬍渣子磨蹭我額頭：「五年前，大一新生入學那天。在學校門口附近，我聽到有人喊搶手機。剛想追上去，有個女生，抽起小白鞋就往小賊後腦勺扔去，沒扔中！她繼續抽起另一隻鞋扔。小賊被人抓住，那女生跑上去就是一頓踹。」
楊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打開手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一個穿著粉色紗長裙的長髮女生，雙手叉腰，一腳踩在小賊的屁股上。小賊被幾個男生按住，趴在地上求饒……
楊浩差點笑岔氣，接著說：「我從沒見過這麼彪悍的女生。後來，在學生會幹部競選大會上，發現她競選宣傳部部長，我就臨時改了志願。和她並肩作戰的感覺，比打「魔獸」還過癮。很快，我就喜歡上這只容易炸毛的小河豚了。」
楊浩用手指戳著我的臉蛋抗議：「哪對情侶不是吵吵鬧鬧，說分手又和好了？就你這隻小河豚，一點就著，說分手就消失了。」
我抓起他手指，咬了下去。讓你笑，讓你害我委屈。不爭氣的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在楊浩的手背上。
我捏起楊浩厚厚的臉皮，問：「如果我們沒有重逢，你怎麼辦？」楊浩故作兇狠地說：「我要發通緝令，把你抓回來。」
我嘴角上揚，撥弄著桃花：「你搞砸了我的相親，怎麼補償我？」
楊浩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紅色小絨盒，打開，把一枚鑲著小鑽石的白金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在我耳邊呢喃：「楊太太，這份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
這時，燈會迴蕩著楊千嬅和任賢齊的《花好月圓夜》……
五一一起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