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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最後一次見到簡大姐,是在兩個月前。她來廠里提離職,在陳老闆面前,她嘴角浮出疲倦的微笑,說著車軲轆話,說她要去找失蹤的兒媳婦,她老公託夢囑咐她無論想什麼辦法也得幫兒子再娶個媳婦,這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成的,所以只能離職了。陳老闆勸她留下,她不肯。
出廠時,簡大姐向我打招呼,祝我生意興隆,我避開她的目光說道:「簡大姐找兒媳婦不急於一時,還是要注意自己身體啊,有啥子需要幫忙的,微信聯繫我就是。」我不知這些話她有沒有聽進去,因為我不敢正視她那張衰老灰敗的臉。
簡大姐的老公病逝一個多月了,親手送走自己的親人這只是開頭,她老公去世當天,她的兒媳婦也跑了。接連打擊下,這個四十六歲的中年婦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精神也跟著恍惚起來,下班後便搬著小凳坐到我旁邊,給我講她勤快的老公、老實的兒子和逃跑的媳婦。我知她是因遭了變故一時緩不過來,便建議她辦完喪事後請假休息幾天,她也答應了,沒承想,請假回來她直接提了離職,去向不明。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看見過簡大姐,但我常常會想起她,想起第一次見她時,潛藏在她平淡表情下的雪崩。
2021年3月,我和老公跟隨客戶將經營的螺絲廠(說是廠,其實工人就兩個,我和老公,還有幾台搓絲機)從重慶大渡口區搬到江津雙福,這邊的廠房面積大,我們只需一百來平米就夠了,便在行業交流群里找了位姓陳的老闆合租廠房。陳老闆極少來廠,但在廠里安裝了攝像頭,他手底下的員工上班時自然緘默不言,到了下班又跑得飛快。我本想著從這些員工口中探得陳老闆喜好,以送對禮和陳老闆打好關係,從而拓展新客戶,可照這無從下口的情形,只能先擱置一段時間。誰料,突破口來得這麼快。
一天已到下班的點,機器出了問題,老公修了一個小時也不見好轉,氣急,邊用扳手敲打著機器泄憤邊嚷著下班。我在一旁附和:「莫急嘛!先下班,修不好明天再修,機器是死的,莫讓死的東西把活人氣到了。」
「對頭,老闆娘說得對。」這時,有個聲音在背後突然冒了出來,雖說心裡大約清楚是誰,但還是吃了一驚,轉頭向後瞥去,果然是她。
那個天天加班的,身材嬌小、眼睛細長的中年女人。此時她穿著一身天藍色制服,手裡還拎著一大袋橘子,整個人有種不堪重負的下墜趨勢。見我瞧她,她笑了笑,從袋子裡挑了兩個特別大的橘子,遞給我解釋道,她是陳老闆廠里的員工,姓簡,坐在最裡面,正準備下班,聽到我老公敲得叮噹響,以為是出了事情,就過來看看。我也不客氣,道了謝,便接過橘子,剝皮吃了起來,橘子水分足,沁甜,見我吃得高興,她笑道:「很甜吧!我兒媳婦就喜歡吃甜的。」
我順口誇她是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婆婆,兒媳婦有福了。她聽了後,樂得像個小女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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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看她正高興,我好奇地問:「簡大姐怎麼每天加班到這麼晚?」她好像又想起什麼似地說:「哎呀!該回去給她娘倆弄飯了。」也沒回我便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下班後,我借著還昨天兩個橘子的人情用一包江津米花糖攔住了簡大姐,她起先有點不好意思,遲疑了片刻,終於笑著接下了。靠著「禮尚往來」,天南地北地閒聊,我和簡大姐漸漸熟絡起來,也是通過她知道了陳老闆喜歡喝茶,以及她每天加班的緣由,還有她的前半生。
2
簡大姐是貴州人,生在小山村,兩歲時生生父母因肝癌去世而被沒有生育能力的養父母收養。養父母待她極好,盡力供她讀書,但因為去學校需要走一個小時山路,一路上又沒有同行的人,於是她上完了小學就死活不去學校了。
往後幾年,簡大姐在家裡幫著洗衣做飯干農活,到了十七歲就跟著表姐去城裡的地毯廠上班。她年輕時長著娃娃臉,滿臉稚氣,還生得一副丹鳳眼,眸子裡藏著風情。這般皮囊引得廠里不少小伙子追在她屁股後面嚎,但她都沒回應,一是養父母管得嚴且為她謀了親事,二是她表姐也在廠里,一見到她晚回宿舍便刨根問底,告訴她不要被人騙了吃虧。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簡大姐那時只想著遵循養父母的意志,到了十八九歲和素未謀面的相親對象結婚——準確地說那相親對象她見過幾面,那人家在她隔壁村,人老實不怎麼說話,但個子高高的。聽養父母說人很勤快,脾氣也好,若是兩人結合,日子肯定會過得幸福。
在那個年代的農村,相親被認為是最穩固、也是唯一的成家途徑,如果不是中途出了岔子,簡大姐或許會按部就班地踏上這條幸福的康莊大道。
在簡大姐十八歲那年,她待的那條生產線來了位新廠長,據說是廠長的遠房親戚,城裡人,二十歲,人長得高高帥帥,留著周潤發一樣的髮型,瀟灑、風流。
他一來就盯准了簡大姐,又是甜言蜜語,又是書信傳情,外加沒臉沒皮地黏在屁股後面,起初簡大姐還態度堅決地拒絕對方,隨著長時間的相處,在這猛烈攻勢下,簡大姐心軟了,已經有了答應對方的意思。儘管表姐從中阻攔,說他是城裡花花公子做派,圖她長得漂亮,等新鮮勁過了就會一腳把她踢開。這些話自然是被少女懷春的簡大姐當作了耳旁風。
兩個人從認識到確認了戀愛關係用了三個月,確認關係當晚,簡大姐半夜才回宿舍。回到宿舍後,她才知道表姐找了她許久,還把她晚歸這事告訴了她養父。
第二天天未亮,養父便到了宿舍,解開皮帶對著簡大姐就是一頓抽,邊抽邊罵:「你個女娃子,把你喂這麼大,替你說了媒,你要跟別個跑了,不知羞,你要把我們氣死才甘心。」簡大姐躺在地上,哭喊著說,她沒做出格的事,她和對方是在湖邊聊天,話一出口,養父的皮帶抽得更烈了。響徹整個地毯廠的除了哭泣聲和抽打聲,還有簡大姐偷漢的名聲。
偏偏是這樣沒做出格事兒的簡大姐,竟在事發的半個月後留下一封告別信,跟著男友私奔到了廣州。我開玩笑說,簡大姐你膽子可真大啊,簡大姐說她那時是賭氣,自己一直堅守底線卻被冤枉,氣昏了頭,真被男友哄到了廣州才回過神來,心裡像在踩鋼絲一樣——沒底。
在廣州長安鎮,兩人進了不同的廠,中間隔了兩公里,男友總騎著自行車來廠門口接簡大姐下班,她的那些工友看到了都誇她男朋友長得帥,死心塌地對她好,簡大姐聽了心裡半是開心半是憂。那些日子,她坐在男友的自行車后座,看著東莞的工廠從眼前掠過,想著:「跑得對,等穩定了,掙了錢,再風風光光地回去孝敬養父母,到時候他們就明白我的選擇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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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在簡大姐學會打字從流水線員工變成辦公室資料員為美好未來穩步前進的時候,有個乾巴巴的女生找到了簡大姐。女生同簡大姐一般高,十七八歲的年紀,女生邊對著肚子比劃邊說,她懷孕了,孩子的父親是簡大姐表哥的,現在找不到對方去哪兒了,說著說著就流下兩行淚水。簡大姐懵了,在女生斷斷續續地敘述中,她才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男友在廠里表明自己是單身漢,僅有個表妹跟著他來廣州討生活。男友口中的表妹就是簡大姐,長兄為父,他自然是要照顧好表妹,所以常接送表妹上下班。男友長得不錯,對外樹立溫柔貼心的形象,加上能說會道,很快就攻陷了廠里保安剛出來上班的女兒。在男友甜言蜜語地慫恿下,兩人發生了關係。聽女生講完後,簡大姐忍著頭暈,陪對方找了所有男友可能會去的地方,可男友像是人間蒸發了,哪裡也尋不到,有人說他去了深圳,也有人說他跌落海中淹死了,但哪一種傳言都無法證實。
「那麼長時間你就沒發覺他出軌了,就這麼相信他?」我氣憤得很。
簡大姐搖了搖頭:「我那時候不是相信他,是相信兩個人踏踏實實過日子比什麼誘惑都強,所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哪怕有人給我講過看見他勾搭其他女人。」
3
過了一段時間,簡大姐不再循著傳言奔走,因為她發現自己也懷孕了。不過懷孕這事她誰也沒告訴,包括那個被蒙在鼓裡的女生,自始至終她都以男友表妹的身份與那個女生相處。在得知女生被她父親帶去醫院做人流後,她帶著尚在腹中的孩子返回了故鄉。
雖離鄉不足三年,然而她對於往日的親戚、朋友及毫不相關的人來說,已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談。背叛家裡包辦婚姻的幸福未來,被陌生男人從貴州帶到廣州,加上未婚先孕,男人下落不明,旁人多嘴多舌,盡說難聽的,什麼生生父母準是被她剋死的、養父母造了孽才收養她、是個不知廉恥的爛女人等等。
她在鄉間田野里與那些說她養父母壞話的人對罵,直到養母以喝老鼠藥相逼,她才安分下來。不久後她被家裡安排與人相親,相親對象正是隔壁村那個高高的,不愛說話的男人。
第一次和男人正式見面,男人對她說:「我知道你不是破鞋,你是遭了騙,我也不瞞你,我有B肝,爹媽告訴我不要給別人講,可這不是害人嘛,B肝你知道吧,治不好,終生吃藥,可能會變成肝癌,到時人就沒救了。」
簡大姐說知道,她自己生生父母就是因肝癌死掉的,又說,「你是個好人,不該得這種病,也不該和我談對象。」
男人說:「你不嫌棄我有病我也不會嫌棄你帶著孩子,我家裡兄弟姐妹太多,父母不疼我也不管我,我八歲就從河壩挑沙自力更生,所以不在乎別人說閒話,我自個兒也不會說難聽的話和好聽的話,但肯定會對你好,你要是同意咱倆處對象就點點頭。」
簡大姐點了點頭,幾天後,兩人結婚,沒有辦酒、沒有彩禮,只有幾床紅被子。
婚後,男人兌現了承諾,簡大姐基本沒幹什麼農活,男人養兔、養豬、把牲畜養得結結實實,將簡大姐也養得白白胖胖。但越是這樣,簡大姐心裡越是難受,總覺得虧欠了老公。
等孩子過了哺乳期,簡大姐琢磨著帶老公去廣州謀生,她知道土裡刨食終歸是沒有打工強,為了這個家能過得好點她必須開口。出發前,她拉著老公的手說:「和你商量個事,咱倆去廣州打工吧。」男人不言。
她接著說:「我現在是你婆娘,以後也是,死了還埋一塊兒,所以不要亂想我會跑喏,咱倆去廣州,是去掙錢的,掙到了錢回貴州縣城買房子,把娃兒和爹媽接到城頭,城裡頭清靜,那些閒話他們就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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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男人說:「好。」
夫妻倆勤勞肯干,日子又過得節儉,2006年簡大姐東湊西借了兩萬多,加上自身打工的積蓄,在貴州縣城安了房。按照老家的習俗搬新家是要宴請親戚,在迎來往送的宴席上,在親戚的誇讚聲中,簡大姐說她的腰杆在那一瞬直了起來。
此後夫妻倆把重心放在了孩子身上,決定不再外出務工。如此生活了九年,期間簡大姐老公的大哥和弟弟因肝癌相繼離世,簡大姐看著每天吃藥的老公,心中一陣害怕。在2015年的某天,她對老公說:「等孩子大學畢業結了婚,咱倆就退休。」
4
2018年,簡大姐的兒子專科畢業後留在了重慶江津雙福一家機械製造廠上班,人老實卻悶得很,按簡大姐自己的話,就是半天打不出個屁來,畢業兩年多,眼瞅著要24歲了,還沒談過戀愛。
簡大姐著急,停了賣米花糖的營生,2020年年中和老公一道從貴州來到雙福,在兒子上班的旁邊租了房子。夫妻倆沒什麼文化,又沒手藝,加上米花糖本就是江津特產,重操舊業行不通,找來找去都不如意,最後簡大姐進了陳老闆的模具廠里幹著計件工的活,她老公則是去了另外一個廠。
雙福大學多,簡大姐看著那些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便趁兒子和她經過大學門口時激意他:「再談不上戀愛,我就要去給你相親了哦。」
兒子癟癟嘴:「這年頭管你是相親還是自由戀愛,沒房誰和你結婚,又不比你們那時候,大家都是一窮二白,沒挑的,現在的人挑肥煉瘦,可不談什麼愛情,都很現實,不考慮清楚就結婚,那就是不負責,媽你是過來人,應該曉得。」
簡大姐聞言愣了一下。後來簡大姐給我講這些的時候,她說,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兒子說得對,沒準備好的婚姻是對雙方的不負責,重慶主城的房她買不起,但雙福咬咬牙、再拼個十年還房貸還是可以的。
一周後簡大姐用賣米花糖這些年攢下的二十幾萬積蓄作為首付,在雙福時代廣場買了套小三房,趕巧的是,剛買完房,兒子就說他談了個女朋友,簡大姐問女方的信息,兒子支支吾吾不說,只透露女友小他幾歲,若是簡大姐再問,就打馬虎眼說見面了自然就知道了。
2020年7月,簡大姐的兒子把女友帶回了家,女孩身材勻稱,一張極年輕的臉好像迷路的學生,飯桌上無論簡大姐問什麼,女孩都不答,全程一句話未講,兒子解釋說,女友剛出社會,膽子小怕生。
簡大姐覺得不對勁,等女孩前腳出了房門,她後腳就厲聲逼問兒子:「你這是從哪裡拐的離家出走的小姑娘,這分明還是個學生,她家裡人沒準已經報了警,到時候警察找上門,抓你去坐牢。」兒子被簡大姐這氣勢嚇到了,這才交了底,女孩名叫宋歡喜,十七歲,綦江人,兩個月前他倆在某個聊天軟體上認識,那軟體可以匹配到各地的人,是宋歡喜匹配到了他,主動搭話,說她也在雙福上班,兒子覺得有緣,兩個人在網上聊了幾天,就約著見了面。
簡大姐接著問:「沒和人發生關係吧?」,聽到兒子說發生了。簡大姐喊了聲造孽,罵道:「我哪時教過你禍害未成年的小姑娘。」
兒子回嘴道:「歡喜她自個兒願意的,再說了我這是做好事,媽,你不知道歡喜她有多慘,她父母在她很小就離異,她爹媽都不管她,上職高的學費都是自己打工掙,她只有我一個親近的人,你不是老催我結婚,這下媳婦、孫子都有了,你又不樂意。」
簡大姐說,她當時腦子嗡嗡響,突然想起了兒子的生父,那個失蹤了卻好像蹲守在暗處時刻盯著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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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幾天後宋歡喜在兒子的主張下住進了簡大姐家,理由是既然是「準兒媳」,那遲早要住在一起。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十八歲,簡大姐私下鄭重其事地問宋歡喜,有啥難處給她講,年輕犯了糊塗還有補救的可能,為了自己著想也為了肚子裡的生命,千萬別錯下去。宋歡喜仍話少,只說了一句,她是真心喜歡簡大姐的兒子。簡大姐只好作罷,轉而探問她家庭情況,但她一概不答。
起初的一段時間裡,簡大姐都用只要兒子和女友感情好,能踏踏實實過日子說服自己,可過了些日子,簡大姐開始懷疑兩人感情是否真的很好,因為她發現兩人就算待在一起,也是各自抱著手機玩,根本不像談戀愛的人。
雖心有疑慮,但生活中簡大姐對這位「準兒媳」可以說是盡心盡力:洗衣做飯等家務事一手包辦,聽說「準兒媳」喜歡吃甜的後,換著花樣做甜食。
興許是簡大姐的這番舉動博得了宋歡喜的好感,她主動對簡大姐說起了自己的家庭情況,邊說邊流淚,內容與兒子說的大致相似,提到自家母親時,用了「生養之債」和「刻薄」兩詞概括。
時間一久,簡大姐越發心疼這個小姑娘,待她比對自己兒子還好,逢人問起,便說這是自己女兒。2020年底,歡喜的肚子裡的孩子已有6個月,簡大姐除了上班,更要擔起照顧兩條生命的責任,歡喜年紀太小啥都不懂,至於兒子,不添亂就是謝天謝地了。
就這樣,風風火火的簡大姐在一個周末接到一通陌生電話後陷入了兩難境地。
剛接通,電話那頭就劈頭蓋臉地罵:「我就這一個女兒,好不容易把她養到了孝敬我的年紀,你們娘倆倒好,給她灌了迷魂湯!這才17歲就懷了孕,讓我怎麼抬頭做人,你兒子是強姦犯,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上樑不正下樑歪,我要去警察局告你們。」
簡大姐聽明白了,這位便是「準兒媳」口中的母親。自覺理虧的簡大姐和聲和氣解釋了一通,對方更是提高了聲音,說她當年生歡喜多麼不容易,十幾年的心血,就這麼打了水漂。簡大姐反應過來,對方這是要債來了。
最後雙方在電話里就彩禮給多少的問題達成一致——八萬八彩禮,一分也少不了,兩個月內付清了,各走各道,再無瓜葛,付不清,警察局見。
5
八萬八,一步一個坎。簡大姐這邊哪還有什麼余錢,積蓄買了房,工資用於支出房貸和日常開支。簡大姐老公那邊剩了些錢,但離八萬八還差了一大截,逼得簡大姐每天加班,她老公也兼職起了美團外賣。當時簡大姐看到了我在朋友圈發的辦貸款的信息(我大嫂在平安保險上班,讓我幫她宣傳一下),找到了我,經審查,簡大姐他們沒有貸款的資質。
看著夫妻倆因為彩禮這事居然病急亂投醫想到了貸款,我實在看不過去了,便提醒她:「小姑娘離法定結婚年齡還有好幾年,現在拿不到結婚證,就沒個保障,辛辛苦苦掙的彩禮,給過去了,人跑了咋辦,你找上門去,人反咬一口說她不是自願發生關係,是被你兒子誘騙的,現在騙婚的可不少。」
簡大姐聽了很不高興,說我咒她不得好,我就沒再自討沒趣。
在那之後,簡大姐就與我疏遠了。
其實我曾多次有意無意地與簡大姐講過,她的兒媳自身都還是個孩子,可能把懷孕生子、為人父母當作過家家,但簡大姐都選擇岔開話題。
後面不知簡大姐想了什麼法子,湊齊八萬八去見了親家母。那段時間兒媳生了孩子,她把這些事告訴廠里的其他員工,我聽得隻言片語。而等到她給我講她老公病逝的事,她的精神狀態已不太穩定,省略了很多細節,其中困苦我不知,或者說從頭到尾我都不知。
後 記
據陳老闆說,簡大姐兒媳失蹤那天,他們去警察局查了監控,是簡大姐親家母帶走了兒媳。後來,簡大姐在大渡口某個商場找到了當銷售的「兒媳」,大鬧了一場,但最終沒能把人帶回來。
除了那個失蹤的、玩弄女性的花花男人,我不確定他們中誰是誰非。
只是常常在想:時間或許在簡大姐十八歲那年就分成了兩端,簡大姐這端已被她所認為的錯誤——遇人不淑烙在了身上,因為無法回到過去,沒有修正的可能,這個勇敢善良的女人,背著她那一道傷疤,一直努力生活著,為自己正名。而在聽了宋歡喜的一面之詞後,便把彌補她的人生,視為正確的。
按理說生活不該如此戲耍一個勇敢的女人,一個善良傳統的母親,可偏偏簡大姐構想的美好又被命運攪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