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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婆婆的矛盾在坐月子第十一天到了爆點。那天我正著急地給兒子喂奶，婆婆卻一把推開門大喊大叫。
「你不要以為生個兒子，就可以母憑子貴把自己當皇后。當初你費盡心機非要嫁到我家，不就是惦記著我們的家產，告訴你門兒都沒有。我讓你滾，你就得給我滾出去！」婆婆用手指著門口對我吼道。
我氣得胸口針扎似的一陣接一陣地疼，原本就奶水不足現在徹底沒有了。兒子在我懷裡吮吸好久，最終還是餓得哇哇大哭。
「你讓誰滾？這是我的房間。」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把婆婆推出房間，隨手鎖上門。
她還在門外喋喋不休地罵著，我抱著孩子依門而立，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滑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正在這時，我媽打電話說來看孩子。我再也繃不住了，在電話里哭訴了剛才的委屈，我要回家。
門鈴響的時候，我已經打包好行李，這個家我一分鐘都不想再待下去了，抱起孩子拎著行李往門口奔去。
我媽在電話里就嚷嚷著要為我出氣，沒想到這麼彪悍，一進門抬手就給我婆婆一個耳光。那聲音又響又亮，婆婆臉上瞬間就多了一個巴掌印。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媽一聲令下，我倆妹一左一右按著我婆婆，我媽衝著婆婆的腿窩就是一腳，我婆婆正好面朝著我，當場跪下。
我見她臉色蒼白，剛想出聲制止，就被她凌厲的眼神給堵了回來。
「我家欣欣從小到大也是捧在手心裡長大的，我都沒捨得讓她受委屈，啥時候輪到你給她受氣。」
從小記事起，我媽就遊街轉巷的賣菜，練成大嗓門聲音還洪亮。平時在我面前頤指氣使的婆婆，竟然被我媽的氣勢給嚇到了，像是啞巴了一聲不吭。
2
「欣欣和孩子我帶走了，另外通知你一下，讓高偉明天上午民政局門口見。」
臨出門時，我看了一眼癱坐的婆婆，她滿臉不甘憤恨，我有點於心不忍，卻被我大妹連扶帶拽地往外走。
「欣欣，對待惡人就要以牙還牙，老虎不發威真當咱家是病貓啊。以後有啥事兒給媽說，不要憋在心裡。媽別的本事沒有，但誰想欺負我閨女，那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和她干到底。」
剛上車，我媽心疼我還在坐月子體貼地把靠枕放在我後腰處，這就是親媽和婆婆的區別。我一直努力把婆婆當媽，可是終究是錯付了，婆婆不是媽，要不然她不會在我剛生完孩子11天，就非要把我趕出家門。
剛到家，大妹就把我手機搶去一陣搗鼓。「姐，我把高偉的手機號碼拉進黑名單，你就是對他太好了，他才會一直裝聾作啞。今天必須逼著他，讓他在老巫婆和你和孩子之間做個選擇。」
是的，我對他好了8年，已經習慣對他好。捨不得他為難，不忍心讓他夾在我和婆婆之間兩頭受氣，所以所有的委屈我都一個人默默承受。
我倆相識於網絡，那年我20歲他1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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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他說自己從小就是留守兒童，父母一直都在外地打工，除了給學費和他生活費外，他不知道和父母說些什麼？既然不愛我，為什麼還要生下我？到底是錢重要，還是我重要？這是高偉經常問我的話。
我把他當弟弟，告訴他父母這樣做，是為了給他創造更好的未來，要理解父母，天下的父母都是愛自己孩子的。
高偉在我的勸說下，放棄了對父母的成見。他說以後到我的城市上大學，沒想到他說到做到，在他大一時，我倆由網友變成情侶。因為他是學生，我倆談戀愛出去消費時，都是我買單，幾年下來我手裡也沒存多少錢。
四年戀情水到渠成，高偉大學畢業帶我回去見家長。
聽高偉說，他媽身體不太好，經常會頭暈。我特意托朋友從外地帶回來上等人參鹿茸，想著給她補補身體，如此用心的準備，就想為自己加點分。可還是事與願違。
高偉他爸樂呵呵的老好人一個，他媽從看見我第一眼開始就充滿敵意，那雙眼睛像是X光一樣，在我身上來回掃射。
特別是知道我的情況以後，那張臉冷得像塊冰。我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熬到用餐結束，他媽也沒藏著掖著，直接讓高偉送我到車站。
3
我知道他媽這是沒看上我，忍著心痛和高偉提出分手。高偉卻說除非他死了，否則他是不會離開我的。
我回到家裡閉門不出，高偉就在我家門口苦等，聽我媽說整整三天他滴水未進。我媽勸我，如果我心裡有高偉，就不要互相折磨了，再這樣下去非鬧出人命。
在我媽的勸說下，我倆又復合了。高偉為了逃避他媽的電話轟炸，把他媽拉進黑名單，他媽卻直接斷了高偉的生活費。
高偉實習期工資只發百分之八十，到手才三千多塊。我剛懷孕黃體酮功能不足，有先兆流產的跡象。醫生讓我臥床休息，經濟一下緊張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爸去買菜時，連人帶車側翻在路邊的排水溝里，全身多處骨折，我把為數不多的積蓄都送到醫院。
當時我孕吐得厲害，吃什麼吐什麼感覺連膽汁都要吐出來。高偉看著日漸消瘦的我，心疼得眼含熱淚。他不顧我的反對，堅持下班去做兼職送外賣，從小就沒吃過苦的他，沒幹幾天就變得黑瘦。
他幹勁十足，就是不靠他媽，我們依然能過得很好。可沒想沒幹多久，高偉就出車禍了。醫生說，他腦子裡有血塊，需要家屬簽字才能做手術。
高偉媽媽來了之後，第一件事兒不是先去看高偉，而是拿出一張十萬元的卡，逼我去打掉孩子，保證以後不再和高偉聯繫。
那時我已懷孕5個多月，為了這個孩子我不知道吃了多少保胎藥，如今為了高偉能儘快手術，我別無選擇。
我離開時沒接那張卡，高偉說得對，他媽做了一輩子生意，以為有錢就可以買來一切，但我和高偉在一起並不是為了錢。
我捨不得打掉孩子，他是我和高偉愛情的見證。高偉像是和我有心理感應，第二天就打來電話，他開心地告訴我，他媽不光同意我們的婚事，還要在這裡幫我們買一套房子，外加20萬彩禮。
那一刻，我喜極而泣。
我不知高偉怎麼說服他家人，但這已不重要，既然他媽同意我們的婚事，不管以前鬧得如何不愉快，但都是過去式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我滿心歡喜地去迎接新生活，現實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4
根據我們這裡的風俗，男女雙方若要成為親家，訂婚是結婚必不可少的前奏。婆婆說再拖下去，我的肚子越來越大，還不如直接結婚。我爸媽也是務實的莊稼人，既然成為親戚，就不再追究那些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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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大到選房子選日子，小到選酒店選婚宴標準，都是婆婆一手操辦。我家人問我新房選在哪裡，我也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
婆婆說我現在懷著孕不方便，這些事情交給她辦。她只有高偉這一個兒子，保證什麼都要做最好的，聽了婆婆的話，我心裡暖暖的，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婆婆。
可當我提前一天去婚禮彩排時，才發現高偉是價值幾千塊的西服，而我只是租的200塊錢的婚紗。雖然心裡有點不舒服，可轉念一想畢竟我懷著孕，太貴了也是浪費。
當我得知5888元一桌的婚宴，婆婆一口氣訂了50桌，這光婚宴的花費就將近30萬，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當初兩家商定，房子車子婆婆出，婚宴就由我家出。我家親戚不多，高偉家不是本地的，那邊最多只有幾個同學參加，這麼多桌子有點浪費。
婆婆說：「我做生意跑了半輩子，當初隨禮出去的份子錢，沒有100桌也有80桌，我就高偉這一個兒子，一定要風光大辦。」
我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爸媽種一輩子菜，辛辛苦苦把我們養大，況且我爸前一段時間剛出了車禍，哪有這閒錢鋪張浪費。
我剛想拒絕，我媽卻說行，孩子們一輩子大事，就要辦得風風光光。「親家母，我就欣賞你這魄力。我們那兒男方出多少彩禮，女方就陪送相應的嫁妝。你這麼疼欣欣，陪送嫁妝肯定不會比彩禮少吧！」
婆婆的話裡有話，她那小算盤打得響，害怕我家拿彩禮去付婚宴款。我們這娶個媳婦也花不了這麼多，她明知道我家情況還這麼要求，分明是辦我家難堪。
「這婚誰愛結誰結，我不結了。」我不想因此讓爸媽為難。我媽卻說我們姊妹四個，除了我其餘的都上大學了。她一直覺得虧欠我，正好趁著這次機會把虧欠補上。
「可是，那婚宴將近30萬還有她要求的嫁妝，差不多50萬，我們家從哪裡弄那麼多錢？」我還是有點擔心的。
我媽說她把祖傳的那隻翡翠手鐲賣了。原本她打算用這錢給我湊個首付，現在婆家既然買房子了，這錢還是用到我婚禮上。
我知道那翡翠鐲子是奶奶留給她的，傳了好多代非常的珍貴，這萬萬使不得。可我媽說這事兒是一家人一致決定的，只有娘家人重視，婆家人才不敢欺負。
5
婆婆在婚禮現場說得大義凜然，說為了給我準備新房，把家裡兩套房都賣了。這輩子愁苦受累都是為了兒子。親戚朋友都說我有福氣，找個好婆婆。
面對親朋好友的恭喜聲，我心裡五味雜陳。當初我媽說，買房子是大事雙方都湊點，卻被婆婆拒絕，她說男方娶媳婦就應該買房子。
如今又在親朋好友面前炫耀，好像我占了他家多大便宜。不過，我媽說得對，畢竟這房子以後我住的多，何必要分那麼清，糾結寫誰的名呢？
婚禮那天，婆婆發出的無數請帖最終只來十幾桌客人。婆婆覺得臉上掛不住，埋怨我們非要在這裡舉行婚禮，老家的人都嫌遠，所以沒來參加。
最終好說歹說，老闆才同意把剩下婚宴換成以後孩子的滿月宴。
婚禮結束後，婆婆就召開家庭會議。說她懂得投資能讓錢生錢，讓我們把彩禮和嫁妝給她，她保證讓錢翻幾番。我心裡有點不樂意，也沒當面頂撞她，只是說錢已經存了定期，現在取不出來。
折騰了一天，我拖著笨重的身子累得要死，很早就睡覺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內急，想去上廁所，卻聽到婆婆刻意壓低的聲音，「偉偉，你要長點心。彩禮和嫁妝是給你們組建小家庭的啟用資金，你可別讓劉欣欣都給她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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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高偉不耐煩地打斷她，說他和我一起去存的定期。聽到錢都存到高偉名下，婆婆這才長出一口氣。
聽著婆婆的那如釋重負的聲音，我心裡很不是味兒，我努力想把她當一家人，她卻處處透著精明和算計。這件事就像一根刺，橫在我心裡時不時地會扎我幾下。
6
婚後，婆婆越來越鬧騰，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交代我不上班就要照顧好高偉。要求周末我們必須回老家，要不然就罵高偉娶了媳婦忘了娘。時刻提醒沒有她，我們怎能住到大平層里。
每次回老家，我都像脫離一層皮。她絲毫不顧慮我挺著個大肚子，一會讓我做飯一會讓我拖地，說現在的人矯情的很，懷個孕就不上班，她生高偉的前一天還在幹活。家業再大也是她打下的，和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隨著預產期的逼近，我一聽到婆婆說這些，就頭痛欲裂，到醫院一檢查竟然有焦慮症的傾向。
高偉知道我的心結所在，他讓我放寬心，他已經在月子定好了套餐，到時候就去月子中心，有專人照顧科還健康。
在我生產的前兩天，婆婆卻不打招呼帶著大包小包來了。我看到她就心裡犯怵，還好高偉提前定好月子套餐，要不然我這個月子可坐不好。
沒想到，我出院時，高偉卻在婆婆的指揮下把我接回家。我這才知道，婆婆竟然瞞著我把月子套餐給退了。
「伺候月子婆娘，有什麼專業不專業的？當年我生完高偉三天就下地幹活，如今不也好好的。」婆婆抱著兒子，眼皮都不抬。
我解釋有專業的育嬰師和產後修復指導，婆婆甩我一個大白眼，「什麼叫專業？像我這樣生過孩子的才叫專業。」
我氣得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兩眼發暈。婆婆還不管不顧地在叨叨，什麼月子裡不能洗澡，不能洗頭，不能見風……
高偉連忙把我扶到床上，他說他媽一輩子強勢慣了，但刀子嘴豆腐心，大老遠地從老家的來照顧我，讓我忍忍。
每天高偉上班之後，婆婆就開啟她的轟炸模式，絲毫不顧及我生孩子時下體側切還沒完全恢復，說什麼我起來干點家務活運動運動，比那花錢去月子中心做什麼身材修復更有效果。
我強忍住快要爆炸的大腦，想睡一會兒。她卻拍醒我，說孩子該喂奶了。孩子奶水一直不夠，我想找催乳師試試。
婆婆卻埋怨我胸太小不產奶，她端來又腥又臭的下奶湯逼我喝下。我喝得聞見那個味兒就乾嘔，效果也不太好，提醒她不用做這個。婆婆還是雷打不動地繼續做，後來我趁她不注意偷偷倒掉，沒想到卻惹住馬蜂窩了，什麼尖酸刻薄的話都從婆婆嘴裡蹦出來。
我壓抑許久的情緒像是火山一樣爆發了，我倆大吵一架，於是就發生了開頭的一幕。
7
我前腳到娘家，高偉後腳就來了。他說我是和他結婚，不是和他媽結婚。我和兒子在哪裡，哪裡就是他的家。
如今，我們已在我家住了大半年。我家那片說是要開發，地都收了回去到時候會分房子。我倆妹今年也大學畢業了，我媽終於不用那麼勞累得去種菜，開始在家幫我帶孩子。我母乳不夠，準備捨棄母乳出去找份工作，賺錢給孩子買奶粉。
在這場婚姻里，我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認同你的好，不是所有的隱忍都曾換來別人的理解，婆婆終究不是媽。
對於婆婆我不想再多說什麼，月子仇會記一輩子的，我不會阻止高偉去盡孝，但我不是聖人，我做不到心無芥蒂地去她面前盡孝。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