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農家小院,幾個手持嗩吶的人坐在一側,邊上是一些交頭接耳的人,不停地指著屋子裡,或搖頭或嘆氣。當時的天氣已經是冬天了,他們圍在一起不知道說著什麼,只是覺得有點吵。
孫老漢躺在裡屋,身上蓋著被褥,只露著一個花白的頭,因為太瘦了,幾乎看不到被子的起伏。很顯然,他已經油盡燈枯了,深陷的兩眼緊緊地閉著,若不是很長時間才偶爾眨一眨,就像死去了一樣。床前,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握著他曲成雞爪樣的手,不停地說:「爺爺,爸爸和叔叔就要回來了。」
孫老漢有兩個兒子,老伴去世得早,他一個人將他們養大成人,娶妻生子。當時那個年代,每家每戶都不是特別的富有,所以要想自己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不容易啊。好在自己的孩子都還算聽話,在學習方面自己也很少操心,就是因為這樣,自己也只是多給他們賺點錢,然後零花錢給多一點,那樣就還是很不錯了。兩個兒子後來都出去打工了,生的三個孩子都放在他這裡,養完兒子養孫子,雖說村裡的老人大多都是如此,卻極少有將孩子扔給父母,自己卻一兩年也不回來一趟的。
他心裡很明白,兩個兒子這是拼上了,他們都覺得自己偏心另一個人,所以,一個怎麼做,另一個就要跟上來。老大一年不回來,老二就兩年不回來,老大每個月寄兩百塊錢,老二每個月就寄一百……就這麼拼著拼著把親情拼光了,兄弟不和,父子淡薄,他能知道這一點,但是改變不了這現實。
好在,大孫子小冬懂事。小冬來的時候才兩歲多點,孫老漢是當兒子一樣養大的,那時候孫老漢的身體還好,脾氣也大,因為兩個兒子的不孝,讓他經常不自覺地遷怒在小冬身上,打雖然沒打過,但罵是經常罵的。不過小冬天生跟他親近,罵過了後,還是要纏著他。
小冬七歲的時候,老二也把自己五歲的兒子送過來了。孫老漢本是很喜歡小孫子的,因為他長得比小冬白凈,也聰明,但後來發現他總是在欺負小冬,還裝得很無辜的樣子,而小冬雖然被欺負了,可從來沒仗著自己力氣大而反擊弟弟。孫老漢知道小冬天性善良,後來,對他就多了一份關愛。
小冬九歲的時候,老二又把自己四歲的女兒又送來了,這樣,這個家就由一個老漢和三個孩子組成。孫老漢精力越來越差,愛靜,嗜睡,好在小冬起了大哥的作用,不僅分擔了一部分家務,還帶著弟妹玩。
原本,這三個孩子在這裡,兩個兒子每個月或多或少都會寄一點錢回來,但去年村裡征了孫老漢一塊地,賠了五萬多,他們就不約而同地不再寄錢了,他們說這筆錢我們一分錢都不要,但因為自己也困難,所以以後就不再寄錢回來了。不寄就不寄吧,反正都是兒孫,誰能跟自己的兒孫計較呢。
孫老漢的身體垮得很快,半個月前還在菜園地里幹活,一夜之間就不行了。兩個兒子回來後,將他送去了醫院一查,當天又給運回來了,已經沒法治了。他們照料了兩天,說自己打工抽不開身子,於是請了一個鄰居照顧他,然後帶著兒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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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原本那個熱熱鬧鬧的家一下子就安靜了。若干年前,孫老漢其實已經經歷過一次,現在再一次這樣,卻還是有些受不了,躺在那裡整天流淚,數著日子等死而已。照顧他的鄰居其實也很無奈,那哥倆給的費用那麼少,換別人誰也不會答應,可是,自己不出來照顧他的話,又見不得老頭這麼可憐。
那天,小冬突然回來了,他本來已經被父母帶走了,但想到爺爺,就偷了錢一個人回來了。孫老漢很欣慰,兒子孫子中,他可能是被自己罵過最多的,沒想到卻是他最孝順。
孫老漢一天天虛弱下去,村裡有個醫生說,可能也就這兩天了,於是小冬給父母和叔叔嬸子打電話。電話打出去兩天了,也沒人回來。按照村裡的習俗,嗩吶手上門了,他們這兒人升天時是要及時吹起來的,喻意風風光光來,風風光光走。
這時,小冬這時突然覺得爺爺的手沉了,一哆嗦,爺爺的手垂了下來。邊上的鄰居探了探他的鼻息,長嘆一聲,等了兩天,他還是沒能等到兩個兒子上門。嗩吶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與此同時,院子裡進來兩群人,正是孫老漢的兩個兒子家,他們聽到嗩吶聲,瞬間變臉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