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哥需要換腎，符合條件的我，在8小時內收到156個未接來電
口述：譚女士
圖片：來自網絡
我叫譚希月，今年24歲，未婚。
自我出生至今，我想，我做過的最愚蠢最錯誤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答應了小舅和媽媽、跟著一起去做了換腎配型。
一周前的某一天，在縣城的媽媽難得主動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彼此關心問候了一番，當我準備掛斷電話時，媽媽突然又叫了我一聲，接著便是欲言又止。
「怎麼了？是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麼？」
我好奇的同時，又不由得有些緊張了。
「哎，就是你二表哥的事唄，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你小舅、外婆一家子急得人都快要痴呆啦，也是，換作誰都會那樣吧，畢竟你小舅小媽家裡就那一個寶貝兒子、你外婆也只有一個孫兒……..」
媽媽的語氣充滿無奈和憂傷，說了一大堆話，我耐心地聽著，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二表哥雖然不是媽媽的兒子，但媽媽和娘家人一向很親近，而且，她就我小舅這一個弟弟，小舅家裡又只有一個兒子。
雖然小舅他們家還有一個大女兒，但我那位表姐的地位在家裡是遠不如她弟弟的了。
外婆、小舅小舅媽她們都指望著二表哥傳宗接代呢。
然而命運無常，背負全家長輩希望於一身的二表哥，年紀輕輕就被疾病給擊倒了。
據說二表哥起初的病情並不太嚴重，好像是一種叫腎盂腎炎的病，由於沒有積極及時地重視治療、再加上存在其他的某些原因，時間拖得久了導致出現腎衰竭，最後甚至惡化演變成了尿毒症。
家裡發生這種事，外婆和小舅小舅媽她們自然急得白髮快速添了許多。
病情嚴重的二表哥，隔些日子就得去透析一次，卻又只能暫時解決危險。
最好的辦法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有合適的腎源做換腎手術。
這時候，只能依靠家人、親人，如果有誰能夠做配型並且達到匹配要求，另外又願意捐出一顆腎幫助二表哥，那麼，他病情好轉的可能性就很大，甚至未來還有生兒育女的身體條件。
我沒想到，這一天媽媽給我打來電話，主要的原因不是為了關心和問候，也不是因為小舅家的傷心事感到難過、所以找我傾訴。
「月月，你可不可以抽個時間，也跟著一起去做一次配型呢？」
媽媽說了一大堆煽情的話，最後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愣了愣，一時間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我也去？媽，您的意思是……..想要讓我捐腎給二表哥嗎？」
問這話時，我心裡又感到很傷心。
畢竟，捐腎並不是什麼小事情，如果真想讓我捐腎給二表哥，外婆和小舅一家都可以和我商量，我不一定答應，但絕不會傷心。
我為什麼傷心？
是因為媽媽開口和我提讓我捐腎給表哥的這件事。
換做別人，我想也沒幾個人心裡不是和我一般、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吧。
「月月，你別想多了，我的意思是讓你抽個時間應付一下子，走個過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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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你放心，耽擱你請假的工資、車費和配型費用，都用不著你來出，你只需要配合配合走走形式就行了。」
「你和小松是表兄妹，配型成功的機率並不大，而且大家不少人都會一起去做配型，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至親，你如果拒絕不去，實在不太好，我也不好去跟你外婆她們交代呀。」
「其實就只是去表達一番心意而已，總不能這時候寒了你外婆、小舅一家人的心嘛，你還記得嗎？外婆在你小時候對你可不差，小舅小舅媽也是……..」
媽媽在電話的另一頭不斷勸說我，最後甚至把我們的母女情都給搬出來了。
我感到心煩又無奈，最後一時心軟，便鬼使神差地鬆口答應啦。
但是，我是絕不可能真給二表哥捐腎的。
雖說一般情況下，正常人捐出一個腎之後，也可以正常生活，但是危害也是很明顯的，手術會留下或多或少的創傷，身體狀況也會大不如前。
而且，我聽說，捐出一個腎以後，生有些病的機率也將會有所提高。
最關鍵的是，如果我捐出一個腎，萬一在未來，我剩下的一顆腎出了大問題，我又該怎麼辦呢？
所以，面對這諸多可能存在的風險，對我而言，這世上能夠讓我願意捐腎的人，只有三位，爸爸、媽媽和大哥。
二哥雖然和我也是同父母所生，但他並不能讓我甘願犧牲那麼大。
對父母，我是念及生養之恩；對大哥，則是非常難得的兄妹之情。
言歸正傳，我無奈答應了媽媽，便很快就抽出時間跟著去做配型。
結束以後，我就匆忙回了租房的市區。
心裡也不再多想換腎配型的事情了，畢竟我原本就只是去應付應付而已。
說明了，就是經不住媽媽那軟磨硬泡般的勸說，當時給她一個面子。
與其說我是應付外婆和小舅她們，倒不如說我應付的是媽媽罷了。
但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去做的配型結果很快出來，匹配很成功，條件符合。
這個結果，依舊是媽媽打來電話告訴我的。
我有些詫異，但轉念又想到：「那又怎樣呢？」
下一刻，我就告訴媽媽，「等會兒，我把那幾千塊錢轉給你，你趕緊地還給小舅他們吧。」
虧了先前的車費和配型費用，以及請假的誤工費，我都無所謂。
但真要捐腎給二表哥，這怎麼可能呀？
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說我們之間是親戚，但我並不是多麼無私的人。
而且我並沒有虧欠過小舅家多大的人情，也和二表哥關係不好，他甚至從小還欺負我不少次，那麼多長輩家人親人，唯有家裡大哥一次次護著我。
所以，我可以同情二表哥，卻絕不會願意為了他、過分付出我的健康。
「那個，月月……..」
媽媽在通話的另一頭又開始吞吞吐吐了。
我隱隱約約感到情況不妙。
果不其然，她居然勸說我，讓我看在至親親戚一場的份上、可憐她娘家僅有我二表哥一個男丁、也同情同情二表哥年紀輕輕的不好遭遇。然後勸我要有付出精神，幫一把二表哥，救救他，同時也救了小舅一家人。
「媽，這種請求，為什麼會是你來告訴我呢？」我忍不住有些委屈地開口問道。
媽媽聽了我的問話，沉默片刻，她就說道：「啊？那我立刻讓你小舅和你商量。」
「你放心，如果你真願意給小松捐腎，你小舅一家以後肯定是不會虧待你的……」
媽媽話沒說完，我就忍不住掛斷了電話。
很快，小舅打來了電話，我一時間猶豫著沒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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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想到自己的親媽都能被說服、然後來勸說她的女兒我去捐腎給二表哥，我頓時有點害怕小舅他們的語言功力了。
我讀書不多，實在怕被忽悠啦。
這時候，我真是越來越後悔，先前為什麼就糊裡糊塗地答應了媽媽、跟著去做配型呢。
我懊惱地罵了自己一句大傻子。
然後，我立刻給媽媽發了微信消息，讓她轉告小舅一家，我的態度很堅決，肯定不能答應捐腎的這件事。
最後我又加了一句：「幫我給他們家說一聲抱歉。」
我想，這樣的我，從此在親戚們眼裡會徹底變成了自私不可靠的人了。
但是，和捐出一顆腎相比，那些我都覺得無所謂啦。
莫名的愧疚，多少是會有一些，可是那遠不足以讓我去付出太多。
因為我怕，如果我真的答應了捐腎給二表哥，我怕未來所承受的代價，會讓我後悔不已。
給媽媽發完微信消息之後，我把手機調了靜音，心情很糟糕地出了門，拿著兩張百元現金，出去散散心。
在外面閒逛了將近8個小時，我覺得有些身心疲憊，最終無精打采地回到家，鼓起勇氣打開手機，看看媽媽是否回了微信消息？以及又是回了怎樣的微信消息呢？
我來沒來得及打開微信介面，卻驚訝地發現，手機居然有156個未接電話。
有媽媽打來的、小舅打來的、小舅媽打來的、還有外婆打來的……..
甚至，大哥也打來了3次電話。
這讓我的心微微一顫，不由得傷心地暗暗想道：「難不成，大哥也是特意來勸說我捐腎給二表哥的嗎？」
我隨手打開了微信介面，幾百條語音消息，來自小舅一家人。
我沒有勇氣去聽那些語音消息，也沒有興趣。
同時又忍不住責怪我自己，我因為糊裡糊塗答應了去做配型，如今給了小舅一家人希望，卻又不得不親手讓他們的希望落空了。
但我嘆氣糾結著，心情萬分複雜時，手機螢幕亮起，又有人給我打電話啦。
我咬了咬牙，決定硬著頭皮、鼓起勇氣面對小舅一家，給他們道聲歉，並且態度明確地告訴他們：對不起，我實在無能為力。
當我湊過去看了眼手機螢幕，沒想到打來電話的是大哥。
我心裡又不由得一沉，但還是選擇了接聽這個電話。
沒想到，大哥並不是來勸說我捐腎給二表哥。
「小月呀，媽媽糊塗，你可千萬得保持清醒哦，雖然你年紀輕輕身體又好，但捐腎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風險代價需要你餘生一直承受和面對。」
「大哥不勸你絕對別捐腎給小舅家的兒子，但要你必須考慮清楚了，究竟值不值得。」
「你不要太受血緣親情的影響了，更不要太考慮什麼親情情面，你就問問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愿意？是不是不管未來會面臨什麼代價都不會後悔？」
「最後大哥告訴你，如果是我，我不會同意的，雖然大家都是血緣至親，但有些忙可以幫，有些事必須得拒絕。」
大哥又不斷交代和提醒了許多話。
雖然他說是不勸我一定不要捐腎給二表哥，但我感覺他每一句話都是在提醒我。
腎對一個人至關重要，莫要去干糊塗事。
我又猶豫了片刻，然後主動給小舅一家人發了微信消息。
既為「自己去做了配型卻又拒絕捐腎」這事而道了歉，也再次態度十分堅決地表明了：其他忙我可以儘量幫，但是捐腎真的不行，沒得商量。
外婆和小舅小舅媽她們說了很多好話，甚至開口求我，這使我很難受，但我還是不得不依舊拒絕。
後來，小舅一家又說願意給我30萬表達補償，還說以後我就是他們親女兒，未來他們和二表哥都會一直念我的恩情。
小舅媽還說：「小月，你就行行好幫幫我們吧，如果有其他法子，我們又何苦這樣苦苦求你呢，可恨的是我身體狀況不太好，否則我就自己捐腎給你表哥啦……」
外婆更是哭著說要來我住的地方，親自求我答應。
這實在嚇壞了我，更讓我滿心後悔之前答應去做配型的糊塗決定。
我恨自己太傻，沒忍住狠狠地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
但痛苦難受和悔恨之餘，我還是沒有選擇答應捐腎給二表哥。
說我自私也好，讓我從此眾叛親離也罷。
我因為害怕小舅一家還會不放棄地糾纏著我這根救命稻草，於是我離了職，換了租房的地方。
只因為害怕媽媽會泄露了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好在後來媽媽不再跟著苦勸我捐腎這事了，不久我才從爸爸那裡得知，原來是大哥很嚴肅地批評了她一次。
問她到底是女兒重要？還是娘家的侄兒重要？
大哥甚至還威脅媽媽道：「如果小妹被你逼得捐了腎，你以後可能不僅會少個女兒，還會少了兒子兒媳和孫子。」
我得知這些，突然眼睛一酸，忍不住有些想痛哭一場。
既為了之前的糊塗選擇，也因為家裡這個對我而言猶如慈父一般的長兄。
感恩有他，讓我可以多得到不少來自家人的溫暖和依靠。
最終，我堅持著沒有捐腎給二表哥，外婆和小舅他們也放棄了再勸說和苦求於我。
只是，我們之間的親情緣分，也大概算是徹底緣盡了。
這事已經結束，卻讓我心裡一直耿耿於懷放不下來。
偶爾總是忍不住地去想：這件事我到底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還是做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