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你就睡那。」她的手一指,我便看向牆壁,那裡有一條看不出顏色的長沙發,堆疊著亂七八糟的雜物。
說著她便利索地去收拾東西,然後嘟囔道,「我真是遭了難了,真是命苦,命苦。」
她見我不動,便立刻拔高了聲音,「你是什麼大少爺啊,就等人伺候著,趕緊掃地,幹活!」
那語氣就好像我不是她的兒子,而是討債鬼,但我實在沒有反抗的能力,因為她是法律給我的監護人。
儘管我打心眼裡恨她,不過我的肚子實在是沒骨氣得很,它咕嚕一響,使我的臉立刻火辣辣地燙起來。
可她卻充耳不聞,直到徹底收拾完了房間,她才走向廚房,端出了兩碗清湯寡水的麵條。
那麵條上浮著幾粒油花,和幾大塊蔥,我心裡不禁更想念起父親,父親知道我受不了蔥味,於是連菜地里都不種蔥。
「趕緊吃,明天要去學校,你明天好好表現,人家學校要是不收你,你就只能去撿破爛了。」
她一筷子敲在我的腦門上,疼得要命,這下使我當時就決定,我不會再叫她一聲媽,只叫她於翠蓮。
於翠蓮第二天把我領到學校,我在校長室站了很久,其中校長坐在寬大的辦公椅上接了六個電話,而於翠蓮始終弓著腰,一副謙卑的模樣。
「張校長,我這個孩子命苦,從小是跟他爸一塊住,這不是他爸死了,是我來了。」
「噢,你跟他父親離婚了?」校長吸了一口煙,問道。
「嗯,離了。」於翠蓮的臉上被謙卑填滿了,看不出一絲撒謊的痕跡,但我知道她在騙人,因為我的父親常常在夜裡看他倆的結婚證。
我不想再聽她說話,於是側過頭,專心去看牆壁上的一幅字,那字用金框封著,很尊貴的樣子。
「建新同學,看什麼呢?」校長注意到我走神,似乎有些不悅。
於翠蓮偷偷掐了我一下,使我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我,我看字呢。」
「好看嗎?」校長掐滅了香菸,饒有興趣地問我,我聞著溫和的菸草味,福至心靈似地說,「好看,真漂亮。」
張校長笑了,我知道,這一定是父親在保佑我,果不其然,他又跟於翠蓮說了一陣話後,大手一揮,把我安排進了初二三班。
我跟著於翠蓮從學校里出來,她並沒有走,而是站在門口張望,大約三四分鐘後,一個方臉孔的男人推著自行車走過來。
「怎麼樣?辦好了嗎?」男人用手帕替於翠蓮擦了擦汗,他們之間就像連在一起的雕塑,一點都不覺得手酸。
「叫人,叫張叔叔。」於翠蓮把我扯到男人跟前,那男人比我高多了,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用很親近的口吻說,「小新想吃什麼?喜歡變形金剛嗎?」
我只覺得汗毛倒豎,我想起父親曾說母親是為了野男人才跑的,我想,這就是那個拆散我家的野男人吧,因此我更加沒有好臉色,只用眼睛斜他。
男人有些尷尬地笑了幾聲,他重新把視線放回於翠蓮身上,抖了抖車把上的紅色塑料袋,「今晚上給你做魚吃。」
於翠蓮笑了,他們兩個人並排走在前面,就好像一家人,而我則像個棄兒,顯得格格不入。
一回家,男人就熟門熟路的拿出一個有些掉色的紅盆子,他將幾條鯽魚放在裡面,大刀闊斧的開始收拾,而於翠蓮也不說話,默契地為他遞上剪刀或者是垃圾袋。
他們就像我在畫上看過的,兩隻親密無間的鴛鴦,這使我愈發想起了父親,他也會下河捉魚,他也會拾掇魚。
同樣是魚,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呢?
我聽見胸膛如同擂鼓似的,最終我還是問出口說,「都是魚,他跟我爸有什麼不一樣的?」
男人錯愕地看著我,而於翠蓮則皺著眉頭,我猜想她一定在想怎麼把我送到孤兒院,因為我昨天偷聽到她跟別人談話,言談間,孤兒院這個名詞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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