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學校跟我們村裡的很不一樣,每一科都有相應的老師,不像我們那裡,一個老師又教地理又教英語,其中我最喜歡的要屬作文課,老師說我的用詞都很聰明,這話給了處處受挫的我一點信心,最起碼我不會像在其他課上一樣弓腰駝背。
但是儘管如此,滿分作文也不能拉起我那張處處是紅叉的成績單,第一次入學的大考,我排在倒數幾名,於翠蓮看著我的成績單,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果然是隨根,你跟那爸一樣,笨得要命!」
「不許說我爸!」我盯著於翠蓮,她那張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她隨即反擊我,「你看看這二分,我臉都叫你丟光了!」
「大晚上的,別罵孩子了,影響我們睡覺。」隔壁的女人敲了敲我們那張單薄的門板,我僵在原地,生怕又看到一張輕蔑的臉孔。
但於翠蓮仿佛不知羞恥地頂了回去,「我教訓我兒子,關你屁事,又那閒工夫,管好你老頭的眼珠子,再有一次,我給他摳下來!」
「你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隔壁女人大喊起來,於翠蓮卻不想陷入混戰,她輕飄飄地掏出一個綠皮本,在上面記下一百元。
「這都是你欠我的,等你掙錢了,統通還給我。」
於翠蓮把本子晃了晃,又收回上小抽屜里,我看著那個綠皮本,又想起了父親,他也有這樣一個小本子,不過他記得都是收成的斤數,糧食的價格。
「那你給我看看。」我朝於翠蓮伸手,她白了我一眼,立刻落鎖,隨後她站起來,往我手裡塞了一個大掃把,對我說,「把那個女的攆走。」
「我才不!」我丟開掃把,躺進了被子裡,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要離她遠遠的。
然而就像外國神話里說的那樣,你越不想要,便越要越給你。第二天的作文課,老師出了關於母親的題目,我無法在紙上落筆,只交上一張白卷。
「許建新,你怎麼交個白卷?」負責收卷子的班長站在我眼前,他是個典型的城裡小孩,白凈聰明,有些傲慢。
「關你什麼事?」
這句話使我們吵了起來,其實具體說了什麼我記得並不清楚,只是我最後狠狠給了他一拳,因為他說我父親的過世純屬活該。
這一拳使於翠蓮匆匆從工廠趕來,她的頭髮上還沾著捲曲的毛線,看起來滑稽得很。
她趕來時,班主任已經數落了我一頓,我靜靜地聽著,懶得反駁,因為我知道,老天爺不會向我們這種窮人低頭。
「徐建新的媽媽,我兒子是出於好意,結果你兒子就打人,怎麼這麼野蠻?」班長的母親對於翠蓮說話,但她的眼神仍是牢牢地盯住我,就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她跟她兒子一樣傲慢,甚至不肯讀准我的姓氏。
我知道於翠蓮不待見我,因為我的到來,使她的生活徹底改變了,她要洗兩個人的衣服,掏兩份錢,也不能再談戀愛了,因為那個年代,單親媽媽是個很不好聽的詞彙。
我想於翠蓮一定會藉機大罵我一頓,我低頭想著的時候,於翠蓮一個箭步擋在了我面前,她把我遮的嚴嚴實實,垂下的長髮使我想起了村口的大柳樹,以前我一不開心,就會爬上去的那棵大柳樹。
「具體是怎麼個事也不能聽你兒子一張嘴吧,許建新打人是不對,但也得聽聽他怎麼說。」於翠蓮用力把我從她身後扯出來,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說我爸死了活該。」
這話一出,局面立刻逆轉了,老師們都嘆起氣來,就連班長的母親也滿臉通紅,狠狠地踢了班長一腳。
只有於翠蓮還是那副樣子,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我父親說得沒錯,她是個狠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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