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於翠蓮的溫情只存在了片刻,當天晚上她丟給了我一瓶紫藥水,然後繼續坐在我的對面,去補她的那件毛衣。
「追不上還要追,你才幾歲,就想娶媳婦,也就這點出息了,自己什麼條件自己不知道?人家城裡姑娘要才要貌的 你以為是在村裡?跟你爹一樣,花言巧語就能娶著媳婦。」
於翠蓮再一次侮辱了我的父親,我發瘋似的對她說,「我爸再怎麼不好,我記他一輩子,我給他上墳,燒紙!不像你,死了我都不會祭拜你!」
於翠蓮的臉突然變白,但隨即又恢復了紅暈,她口氣輕鬆地對我說,「那太好了,你說到做到。」
我氣得咬牙切齒,向老天祈求,能有人來把我救出深淵,但我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因為我是被拋棄的,人鬼神都不會聽我說話。
然而這次卻是得到了應驗,大約兩周後,我剛回家,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背對我坐著,看上去格外侷促。
「姑。」
我叫了一聲,她轉過身來看我,臉上都是驚喜,「哎喲,長高了不少,大小伙子了。」
我任由姑姑擺弄著我,而於翠蓮什麼也沒說,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書包上。
片刻後,她才開口對我說,「你趕緊寫作業吧。」
我看向姑姑,希望她能反駁於翠蓮,但姑姑只是拍拍我,只對我說,「大小伙子了,真好,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能養家了。」
聽到父親的好話,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可能這笑刺痛了於翠蓮,她當機立斷地對姑姑說,「你甭想帶許建新回去。」
「不,我要跟姑姑回家!」
「咱當大人的,還是要聽聽孩子的想法。」姑姑把我護在身後,她和於翠蓮對視,就像兩隻要搶食的貓。
「他成年了嗎?我有監護權,是警察把他交到我手裡的,你有本事找警察鬧去吧。」於翠蓮搬出了警察,我知道姑姑很怕警察,因為姑父被抓了,還蹲監獄呢,在她看來,警察就是洪水猛獸。
果然姑姑鬆開了我的手,她來得悄無聲息,走得也悄無聲息,在剩下的半年裡,我時刻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跟著姑姑逃走。
中考結束後,我考上了本地的技校,拿於翠蓮的話來說,我是又笨又懶,只能學點手藝活著。
我並不在意於翠蓮的譏諷,因為只要開學,我就能住校了,而住校意味著我終於逃離了於翠蓮。
在開學的那天,於翠蓮破天荒請了假,她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一輛三輪車,要幫我把衣服被褥拉到學校,在一眾和美的家庭里,我們顯得格外彆扭。
直到於翠蓮離開,我們都沒有說一句話,她沉默地往我手裡塞了一點錢,便轉身離開,她的背影不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麼筆挺了,因為我已經長大了,高過她一個頭。
學校的生活就像一個未知的荒原,每個人最終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撮,互相抱團迎著狂風取暖。
而我則跟宿舍里的人混在一起,我們經常互相掩護著逃課、去網吧,這種久違的感覺使我仿佛又續上了那個被迫中斷的童年。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兩年,我就像一隻氣球一樣,身心都膨脹起來,於是於翠蓮給得生活費也愈發不夠用了,但我很少跟她要錢,更多的是餓著肚子去參加各種宿舍活動。
宿舍長周傑是個好玩的人,他就像一頭獵犬,能敏銳發掘任何新鮮的地方。
在一天下午,周傑把我們聚在一起,小聲說道,「城裡開了個酒吧,我們湊湊錢,去玩玩。」
我第一反應摸了摸口袋,裡面空蕩蕩的,周傑立刻發現了我的窘境,「你要實在沒錢,」他湊近我的耳朵,驅散了其他人,仿佛在向我透露了一個驚天秘密,「咱們學校外面經常有下班晚的工人,也就幾個小姑娘,制服她們綽綽有餘,去跟她們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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