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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17年5月5號，我的第一個寶寶沒了。
那晚，為了慶祝自己升任銷售經理，老公陳群和朋友聚餐，很晚才到家。
睡意正濃時，醉酒而歸的陳群摟住了我。我使勁要推開他，他卻如一塊巨型口香糖一樣黏在我身上……
後半夜，我小腹陣陣墜痛，汗珠滾滾而下。我怎麼喊怎麼推，陳群照舊扯著呼嚕睡得香甜。等我勾著腰捂著肚子去衛生間，褪下褲子，只見一片殷紅。
我嚇得大哭起來。
婆婆聽到聲音趕緊跑過來，看到馬桶里那一片血色，她沉著臉問我怎麼回事。我抽抽搭搭地說，晚上和陳群同房了。
話音剛落，婆婆就沖我一頓嘲諷，「你就是再忍不住，也要等過了頭三個月吧，走，趕緊去醫院！」
沒想到，婆婆不但不安慰我，還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我正要跟她辯駁。陳群被吵醒了，得知我的狀況，他趕緊拿來外出衣服幫我換，要送我去醫院。
我一臉委屈地看著陳群，明明是他霸王硬上弓，他卻仍有婆婆誤會我、指責我，大氣兒都不敢出。
這還是當初追我時的那個大暖男嗎？
2
我和陳群是在娘家小侄子滿月酒上認識的。
陳群是嫂子的遠房表弟，他媽和嫂子媽自幼要好，兩家一直都有人情往來。
宴席上，嫂子指著同桌的陳群沖我笑，「你倆男未婚，女未嫁，年齡相仿、長相般配，不如湊成一對得了！」
老太太樂呵呵地一說完，全桌男女老幼都跟著起鬨，羞得我面紅耳赤，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誰料，陳群卻並不惱，反倒挽起老太太的胳膊貧起嘴來，「外甥的婚事，全憑姨媽做主！」
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膽大臉皮厚的男人，不免多看了他兩眼。
這男人身形瘦削，額頭光潔飽滿，雙目深邃有光，嘴角上揚時略有幾分孩子氣，還真不討人厭。
酒席後，陳群就拉著我互加了好友，當晚我的微信就下起了「紅包雨」。
5塊2、13塊1毛4，幾乎每天我都能收到一串這樣的曖昧紅包。
我讓陳群別玩這麼幼稚的遊戲，他不聽，甩給我一句：收不收是你的事兒，發不發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我在城東的一家商場賣化妝品，陳群在城西開發區的外企上班。每天中午，他都會開半個小時的車，捧著親手準備的愛心便當，來櫃檯和我一起吃。我不吃，他便撒氣似地全部倒掉，自己也餓著。
一到節假日，他總是纏著我陪他去周邊旅遊，途中對我各種照顧，妥妥帖帖。
一次返程路上，山路拐彎處，我們坐的大巴車和一輛貨車迎面撞上了。
陳群立刻撲向我，把我牢牢護在身下。幸好雙方車速都不快，我們都無大礙，但他情急之下的本能反應，讓我心動了。
回來後，我就成了她的女朋友。
就在我們濃情蜜意時，陳群媽卻棒打鴛鴦，死活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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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她說我光有一副好皮囊，肚子裡沒墨水，將來教不好孩子。還說我工作不體面、掙得少，配不上他兒子。
陳群讓我別介意，他媽當了一輩子會計，落下了職業病，凡事都要比一比算一算。實在不行，我倆就單過。
單過？說得倒容易。
他媽就他這一個寶貝疙瘩，打斷骨頭連著筋，怎麼可能分得開？就算分開了，我也會被人戳脊梁骨，他也會背上娶了老婆忘了娘的罵名。
退一步想，就算他媽勉強接受了我，有個這麼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婆婆，往後還有我好果子吃嗎？
我暗暗打起了退堂鼓。
3
沒過幾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可如何是好？
單親媽媽我肯定是做不了的。到時候，孩子還沒出來，我就已經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星子湮滅了。
可我也聽說過，女人的第一胎最好生下來，否則影響之後受孕。我又是個心軟的，實在不忍心不要這個孩子。
進退兩難的關口，陳群媽媽鬆口了。看在我肚子的份上，她同意了這門親事，但是沒彩禮、也沒婚禮。
這條件夠狠。可我還是答應了。
當時的我，和天下所有熱戀中的傻女人一樣，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啥都不是事兒。
哥嫂知道時，我已經和陳群扯了證，也住進了他家。他們怪我主意太大，婚姻大事豈能如此草率？
看陳群工作、家境都不錯，人也挺好，哥嫂也沒再為難他。
嫂子借花獻佛，把我媽去世時留給她的金鐲子轉送給了我，說這是她和我哥的一份心意，讓我務必收下。
得到哥嫂的祝福，我在新家也住得更安心了。
婆婆雖瞧不上我，看在腹中寶寶的份上，對我也還說得過去。每日三餐，有葷有素，營養均衡，洗洗涮涮的事兒，她都獨自承包了。
哪曾想，一切剛剛走上正軌，卻出現這樣的狀況，我還因此遭到婆婆一頓羞辱和指責。
越想越憋屈，我的拳頭如雨點般砸在陳群身上，他陪著笑臉跟我解釋，他12歲時，他爸就走了。他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受了好多好多罪，除了嘴巴厲害點，沒其他毛病，讓我多多包容。
望著陳群一臉求饒的慫樣，我只得停手，和他一起去了醫院。
4
情況果然不太好。第二天，醫生幫我做了清宮手術，囑咐我半年內不要再懷孕。
婆婆雖說言語刻薄，小月子裡，對我還是很用心的。阿膠粥、醪糟臥雞蛋、黃芪排骨湯，她做好端過來，看我吃乾淨才走開。
出了月子回娘家，嫂子讓我跟婆婆好好處，老人可能嘴巴不饒人，但心眼不壞，要不也不會把我養得白裡透紅，氣色好得她都妒忌。
婆婆抱孫心切，我自己也喜歡孩子，半年後又懷上了。
這一次，一查出兩道槓，婆婆就立馬把小臥室收拾出來，讓她兒子單獨睡，生怕重蹈上次的覆轍。
為了更好地保胎，婆婆逼我辭了工作，讓我只管吃好喝好，啥都不用操心。
陳群為了打消我的顧慮，偷偷把工資卡交給了我。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鑑，除了不和陳群過分親密，蹲起坐下我都格外小心。
可老天爺就像跟我作對似的，兩個多月時，一天午休，我的下腹又開始隱隱作痛，還伴有明顯的墜脹感。當時我的心就涼了一大截，知道這個孩子可能又保不住了。
果然，疼了一陣兒後，和上次差不多，體內流出了一些暗紅色血塊，以及一個魚泡狀的肉色妊娠囊。
婆婆看到後氣得直跺腳，「你這年紀輕輕的，懷個孩子比吃屎還難，肯定是以前流產做多了！」
我含著淚大聲哭喊，「在你兒子之前，我沒懷過孕，更不知道啥叫流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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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哼，你既然那麼矜持，怎麼會未婚先孕，還無條件地嫁給我兒子，肯定是做賊心虛……」
婆婆的嘴就是一把大鍘刀，一張一合，刀刀斬人心。
她竟然得了便宜還賣乖，娶個兒媳婦一分錢沒掏，還在這裡懷疑——便宜沒好貨！
早知如此，我撒潑打滾也得要個十萬、八萬的彩禮啊！
5
我的第二個小月子，待遇直線下降。
粥里沒了阿膠，湯里也少了黃芪，婆婆把紅糖雞蛋往我床頭一擱，扭頭就走。
我賭氣不喝，她也一副愛喝不喝、不喝拉倒的架勢，直接端走，犒勞了自己。
一出月子，婆婆就抓了幾十副中藥回來，說是專治習慣性流產的偏方。
我既怕有副作用不敢喝，又因兩次都沒保住孩子而愧疚，還存有幾絲僥倖——萬一真管用呢？
懷著複雜的心情，我在婆婆的逼視下，捏著鼻子喝下一碗又一碗苦藥湯。
一段日子後，陳群阻止婆婆再熬，說喝多了會藥物中毒，我也有點後怕了。
婆婆梗著脖子不以為然，「照這麼說，中藥還賣不掉了，中醫也早就下崗了。」
誰知，真就喝出毛病了。
不久，我就因為乏力、噁心、面色發黃去了醫院，診斷結果是——中毒性肝炎。醫生說幸好發現得早，拖成慢性肝炎就麻煩了。
經過幾個月的抗炎、保肝治療，我的肝功能才慢慢恢復了正常。自那以後，婆婆話少了，懷孕二字也閉口不提，一心撲在三餐、家務上。
我和陳群也舒了一口氣，商量著短期內不要孩子了，一怕吃的藥物影響受孕，二怕再度流產身體吃不消。
我重新找了份工作，在小區樓下的快遞站打工。
而立之年，我想跳出舒適區，給自己一次從零開始的機會，尋找更多的可能性。我的主要目的是學習快遞站的整套經營流程、積累經驗，一年半載後也開一家。
陳群也很給力，說他出錢、我出力，賺了算我的，虧了他兜底。
我這個人就是太容易滿足，就這麼平平常常一句話，一下子抹平了我心裡所有的委屈。
邊干邊學的這一年裡，我很累，也很充實。我的手變糙了、腿腳卻麻利了，腦子也比以前轉得快多了。
19年6月份，我和陳群正摩拳擦掌籌備開一家快遞站時，消停近一年的婆婆又來了。
6
一晚我下班回家，剛上二樓樓道，就隱約聽到老公和婆婆的吵架聲。
「嫁過來兩三年了，孩子沒生一個，還要創什麼業？就她那水平，能折騰出啥名堂來？投多少錢都是肉包子打狗……」
「小琴也不想啊，也想有個寶寶……人家嫁到我們家來，什麼要求都沒提，我拿錢給她開個店就當補償她了，賺不賺錢無所謂！」
「還補償她？她那習慣性流產，搞不好會讓咱家絕後的……反正她進門也沒花什麼錢，房子車子都是你婚前財產，不如你跟她離了……人媽都給你物色好了，人家姑娘也來家裡看了，對你對這個家都滿意，就等你點頭！」
「媽，你一貫專治霸道，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琴也沒跟你計較過。離婚再娶的事，絕對不可能，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聽聽，老太太這算盤打得多精準呢！
難怪我好幾次看到她領著一個陌生姑娘回來，問她是誰，就趕緊打岔轉移話題。我本以為她這一年沒鬧騰是活明白了，搞半天是徹底放棄我了，忙著找接班人哪！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怒氣沖沖地推門而入，徑直去房間取出結婚證、身份證，出來拽著陳群就往外走，還衝著婆婆嚷了句，「不就是離婚嗎，我這就和你兒子去民政局！」
見我動真格的，婆婆反倒不吱聲了。陳群也被我嚇到了，雙手死死抱著門口的玄關柱子不鬆開。我畢竟是個女人，根本拉不動他。僵持片刻後，我只好回房收拾衣物，拎著包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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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剛出小區沒一會兒，陳群發來三個信息——走得好。
氣得我差點把手機扔了！這一會兒功夫，他就被他媽洗腦成功了？
片刻後，他又發來信息，讓我去哥嫂家待一陣，正好公司要派他去外省學習兩個月，我倆都走，好好晾晾他媽。他還求我別生他媽的氣，反正他是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
我的心情總算平復了一些，婆婆話說得再難聽，事做得再出格，都不能真正傷到我，我最在乎的就是陳群對我的那份心。
我在哥嫂家沒待幾天，婆婆那邊又出狀況了。
7
那天我正在清貨，陳群打來電話說，婆婆下樓時刷手機腳踩空了，已經被鄰居送到醫院去了，讓我趕緊過去。
等我急匆匆趕到醫院，鄰居已經走了。醫生說婆婆雙腳踝重度扭傷，手腕暫時也不能用力，需要住院觀察一周。
婆婆看到我，還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撐著說只有自己一個人能對付，不需要我照顧。我假裝生氣，掉頭就走。
見我真走，她又放聲嚎了起來，說我心好狠，月子裡她伺候我多用心，如今她不能動了，我卻不管不顧……
等我再回來，她也不敢耍性子了，說話時嗓門低了、語氣軟了，低眉順眼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接下來的一周內，我每天給婆婆喂飯、喂水、喂藥，擦臉、擦身子，還要不時地給兩個腳踝、手腕塗抹紅花油。
這些都不是事兒，最頭疼的是大小便。
小便還湊合，是在成人紙尿褲里解決的。大便則需要把小盆放在臀下，接著，完事了我再給她擦，端走倒掉，刷洗乾淨。
這種事我也是平生第一次做，憋著氣都噁心得想吐，當著婆婆的面，還要儘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婆婆羞得滿臉通紅，這麼赤裸裸地伺候，她也很彆扭。為了減少大便次數，她還刻意控制飯量。
她讓我回去上班，給她請個護工就行。我說，兒媳婦伺候婆婆天經地義。你都伺候我兩個月了，我伺候你幾天不是應該的嗎？
隔壁床的大媽一個勁兒地說婆婆好福氣，現在的兒媳婦，能為老人端屎端尿的，沒幾個了……她一病，兩個兒媳婦就跟躲瘟神一樣，沒露過一次臉。
婆婆眼圈泛紅，嘴角囁嚅了幾下，想要說點什麼，終究還是咽下了。
出院後，婆婆變了，面相柔和多了，說話也不帶刺了。她竟然還悄悄在床下塞了一張卡。
8
「你不是想開快遞站嗎？這裡頭有10萬，賺了錢連本帶利還給我。」
我拿著卡去問婆婆，婆婆故意提高了「連本帶利」四個字的音量，故意擺出一副親兄弟明算帳的架勢。
我知道，那是她在掩飾對我態度轉變的尷尬。我也知道，這張卡里不僅僅有錢，還有她對我的歉意、接納、信任與期待。
門面早就相中了，我拿著這筆錢，馬不停蹄地訂合同、交房租、買貨架……
等陳群從外地回來，快遞站已經開始營業了。
快遞站後邊是一個四萬住戶的大型小區，每天的快件量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開。婆婆做完家務也來幫我理貨，掃碼取件、寄件，陳群下班後也會來幫忙。
20年初疫情爆發，老公任職的那家外企效益也大受影響。他索性辭了職，跟我一起干，在另一個小區又開了一家驛站。
事實證明，「和氣生財」、「家和萬事興」真的不只是空洞的希冀和祝福，一家人和和氣氣不吵不鬧，心往一處聚，力往一處使，真的會好運連連。
幾年的埋頭苦幹，我早就把婆婆借給我的錢連本帶息還了。我們現在已經開了3家快遞站，還買了房買了車。
最可喜的是，吃了幾個月老名醫開的有效湯藥後，我在21世紀初誕下了一對龍鳳胎。婆婆高興得逢人便夸，說我是他們陳家的大福星，既旺財又旺人。
2022年2月2號，是倆孩子周歲生日。我和老公也藉此千載難逢的好日子補辦了婚禮。
娘家自建房拆遷，回了兩套房子，180萬。婚禮當天，哥嫂硬是轉給我20萬，說是遲到的嫁妝。
婚禮上，望著樂成一朵花的婆婆，白白胖胖的一對小可愛，我和老公十指緊扣，喜極而泣！
如今的我無比知足，有錢花、有人愛，兒女雙全、事業有成，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
回首過往，深知今日之幸福得來不易，我會時刻銘記，且享受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