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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清晨,手機鈴聲急促響起。
「快點過來,你媽摔倒了。」電話里,傳來了我爸老程又急又惱。
喊叫
我和張超嚇醒了,趕緊穿上衣服出門。
我們和父母住在縣城的同一個小區,不同樓棟,我倆快速地到達爸媽家樓下,可情況比我想像地還要嚴重。
昨夜下了一場大雪,老人睡眠少,爸媽早早醒來無事可做,便起來掃雪,沒想到我媽竟然摔倒了。老程一看不對勁,沒敢亂動,趕緊給我們打電話。
老太太躺在地上,還保持著摔倒時的姿勢,但是很明顯,嘴裡還有白沫吐出。
暈迷
我被嚇得魂飛魄散,急得直跺腳,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還是張超反應快,打了120,醫院很近,我們很快到達。
我媽在搶救,我和老程急得來回踱步坐立不安,張超一個人跑來跑去辦理手續。
醫生診斷為急性腦溢血,出血量較大,問我們對治療的意見。
「當然要全力治療,用最好的藥,不管花多少錢,一定要盡全力救治我媽。」我幾乎是邊哭邊喊。
但是天不遂人願,生命如此脆弱,老天爺聽不到我的祈求,親人離去的時候連再見也沒來得及說卻再也不見。
我媽沒能從手術台上平安下來,還是撒人寰。
她就這樣離開了我,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永遠
我痛不欲生,從此便成了沒有媽的孩子,但我更擔心的是老程。
他們攜手走過半生,一輩子相親相愛,猝不及防離去,他怎麼受得了?
02
老程年近七十,最大的愛好就是喝茶聽戲,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肝硬化等老年病都在他身上出現了,老程的精氣神也被抽走,我真怕他挺不住。
我讓他搬去跟我同住,他堅持不肯,經常望著我媽留下的花花草草發獃,望著老程花白的頭髮,佝僂的後背,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張超把我拉到次臥,時不時偷瞄下客廳里的老程,低聲說:「現在媽的後事辦完了,相關的花費是不是也要跟爸算一下了?」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枕邊人,媽剛過頭七,我們還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他就跟我提這個茬。
「張超,你有沒有良心,我媽屍骨未寒,你就著急跟我爸要錢。再說,你看我爸這個狀態,你要是現在提這個刺激他再有個好歹,我跟你拚命一輩子不會原諒你。」我壓著聲音憤怒地說。
「好了好了,先不提了,你別這麼激動。」張超無奈妥協。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也就不再跟他糾結這個。
「可以不跟爸爸說,但是我覺得你心中還是要有個數。」張超又說。
「你——」我真的是氣結了。
張超擺擺手道:「人死不能復生,都得向前看,媽在天上看到你們這樣也沒會開心的。」
我氣鼓鼓地扭頭不理他。
他不識實物繼續說,「媽的搶救治療費用,一共是花了13萬,親戚朋友隨的禮金大概2萬,爸給的卡裡面只有1萬。所以整體算下來,我們是墊付了10萬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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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看到這張讓我覺得陌生的精明臉:「算得可真清楚啊,張超,我爸媽對你那麼好,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狼心狗肺。」
03
想當初我們認識時,我是家境優渥的縣城女,父母都是國企員工,他來自農村雙親早亡,來到縣城謀生打拚。
自從我們結婚後,我把他當作親兒子看待。
父母
先不說房子是我的陪嫁,就說這一日三餐吧,結婚十年來我們基本沒有下過廚,都是過來吃現成的,再說兒子已經八歲,也是我爸媽一直幫忙帶,從出生到上學一直費心費力,沒有一句抱怨。
就,夠我們感恩一輩子吧?
何況我們現在過得並不差,我是縣一中的體育老師,收入不高但穩定;張超自己開了個規模不大不小的建材廠,年收入也有二三十萬。
這樣的條件在縣城,怎麼也是中等偏上的水準。
現下我們不缺錢,跟自己的父母,算計這10萬塊錢?
張超似乎是看穿了我,說道:「你知道我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但是這麼多年,爸媽只有一萬塊錢積蓄,你沒有想過為什麼嗎?」
我假裝不懂,「退休工資沒多少,都花了吧。」
張超拆穿了我,直接說:「你我都明白,爸媽一直節儉,日常用品也是我們順手買了,並沒有大的開銷,不過是錢都補貼給你弟了。」
我弟弟從小成績便好,長大出國留學定居國外,可惜因為疫情回不來,連我媽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想起這個,我又有些傷感:「也許吧,他在國外無依無靠,開銷也大,窮家富路的,爸媽多照顧也是情理之中。」
「我們平時可能沾了些光,但是家裡有啥事不是咱們倆?媽現在走了,以後爸的養老啥的,我們得說道說道了。」
「說個大頭鬼」,我用盡力氣推了張超一個,「大不了咱們離婚,我自己養。」我壓低聲音道,不想讓外面的老程聽到。
趔趄
張超住嘴,不敢再吱聲了。
04
此後張超沒有提這個事,我也以為這事到此為止了。
心思也漸漸地回到了繁忙的教學,撓頭的育兒,老程的照顧工作上來。
顯而易見的是,老程的話更少了,背更佝僂了,發獃的時間也更長,有時候叫他好幾聲都沒有反應。
陪伴他的只有那些花花草草,很多時候,他自己獨自一個人盯著電視螢幕一眨不眨,看著他混沌無神的眼睛,我也只能一聲嘆息。
一個月後的一天,我下班後像往常一樣回去看老程,看到入戶鞋柜上放著一張招人啟事。
老程見我進來直接說:「小嫻,我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想出去找點事做,一個人在家實在是太無聊。」
「爸,您每月的退休金有兩千多,剩下的我補貼,您這個年紀,還是不要出去工作了。如果您覺得實在沒意思,可以去樓下跳跳廣場舞,或者我找個保姆陪您說話。」
「小嫻啊,爸知道你孝順,但是你們也不容易,張超都跟我說了,以前是爸糊塗了,我能走能動的,這錢不能讓你們出。」
我一下子明白了,張超跟老程要錢了,強壓著怒火道:「爸,您不用管他說了什麼,這錢我負擔得起……」
可惜老頭子擰起來認死理,無論我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老程的決定。
他堅持要去離家不遠的一個廠子當保安,其實說得更直白點是去看大門。
老程退休前好歹是車間主任,一輩子要強好面子,現在竟然要去聽人使喚、看大門,張超究竟都說了些啥?
05
我氣呼呼地回家找張超算帳,在門口正巧碰見他推著行李箱出來。
看見我,他立馬心虛地推著行李箱想跑,一邊說:「老婆,我得去上海參加個展銷會,現在就出發過幾天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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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伸手拽他衣服,他一溜煙沒影了。
失手
心裡的怒氣,真的可以把天花板吼個窟窿出來:「張超,你太讓我失望了,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老爸不聽勸,老公也管不了,我一肚子的氣,就像打在棉花糰子上,無處發泄。
慢慢地我也就想明白了,也罷,老爸當保安也不是啥危險運動,無非是辛苦點;至於張超,不信他能一直躲著,總有回來的一天,我恨恨地想。
從這天起,我見老程的次數少了,他已經快速地投入到了自己的新工作中。
兩公里的距離,老程每天步行十分鐘就到了。
每天一大早他更出門,工廠員工是八點上班,他七點到,然後打開廠大門、打掃院子,其餘時候就是登記來往的車輛、進廠人員測溫登記,收發包裹,還有問路的。
晚上六點下班,但是經常有貨進出,他就會兢兢業業地等著開關門。
我跟他說:「您一把年紀了,晚上把鑰匙給車間工人,讓他們幫忙開一下也不礙事的。」
「那怎麼能行?老闆把鑰匙交給我,就是對我的信任,這個崗位雖然不起眼,但是責任重大,丟點東西可是不行,馬虎不得啊」。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仿佛拿的不是大門鑰匙,而是掌管萬千軍馬的兵符。
我能做的,就是在這個冬天裡,在那個小門亭里安個電暖氣,給老程配上個軍大衣,別讓他凍著。
我偷偷去看過兩次,他把院子和門前的路掃得乾乾淨淨,正在認真指導來賓登記,儼然一副專業的保安形象。
看著他容光煥發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樣子,我想著這樣好像也不錯。
忙碌起來的老程,幹勁十足,腿腳麻利,經常眉飛色舞地講廠子裡的事,仿佛年輕了十歲。
等張超一周後回來,我的氣也消了大半,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06
次月15號,到了發薪水的日子。
老程喜滋滋地把帶著信封的工資全數給了我:「小嫻,爸雖然掙不多,保安的工作一月只有兩千,但是老闆說我表現好還是全勤,多給我了二百呢。再加上退休工資一共是四千多,不過呢爸還不老,兩年就能把錢都還給你們了。」老程一邊小口喝著茶,眼睛裡是滿滿的自豪。
說實話,自從母親去世後,我好久沒有見到老程笑了。
我望著老程,突然有點想哭,沒日沒夜地乾了一月,自己一分沒剩:「爸,這錢我不要,您自己留著。」
老程堅決不收,張超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把錢接過去,爸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我現在廠里遇到點問題,正是用錢的時候。
我拿著桌上的書扔向他,怎麼會有這麼自私狹隘的人,眼裡只有錢,連老人的辛苦錢也不放過,要不是因為孩子,真和他過不下去了。
我媽走得太急,註定是我一生的痛和遺憾,所以我也非常注重老程的身體,和張超給他約了市區最好的中心,進行最全的老人體檢。
在等待結果的日子裡,我心裡特別忐忑,老程的各種慢性病讓我非常擔心。
我一直在心裡祈禱,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權威醫生拿著老程的體檢報告說,老人家身體不錯啊,常見的三高都沒有,肝部的情況也比之前狀況好。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又讓人家重複了一遍是一樣的答案。
07
太不可思議了,張超卻有點得意地看著我。
我恍然大悟:「之前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你才明白呀,我的傻媳婦。」張超接著說:「媽的去世對爸影響太大了,本來身體就不好,再沒有了精氣神,要是那樣下去就真的危險了,看他靜靜地坐著我真怕他得老年痴呆。」他一臉痛心地說道。
「所以,我就說廠子現在有難處,希望爸儘快還錢,托朋友找了個離家近的工作。你知道找這個工作我費了多少心思嗎?離家得近,要多跟人打交道能起到鍛鍊目的,也不能留下我的痕跡,嘖嘖,太難了。」張超邀功一般說道。
他順便遞過來一張卡,我立刻認出這是老程的工資卡,他裝作不經意地說:「爸的兩份工資都在這裡,我一分錢沒有動,等合適的時候還給爸。一個女婿半個兒,就算沒這錢,我也會給他養老。」
「我就知道我老公不是那無情無意的人,那你咋不跟我實話實說?」我笑問。
「讓你爸去看大門,跟你說,能同意?」
「那你也不能瞞著我。」我一邊笑一邊打他。
總以為讓父母清閒生活無憂,便是最好的孝心,殊不知讓他們找到自己的價值和社會的認同感更重要,我之前不懂還好張超幫我補上了這一課。
我把卡鄭重地放在包里,感覺心裡是滿滿的愛,可以溢出來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