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表演瘋馬秀,是賦權還是剝削?

2023-09-18

Lisa表演瘋馬秀,是賦權還是剝削?

Black Pink成員Lisa官宣將於9月28日、29日和30日在法國巴黎瘋馬表演秀現場進行5場表演後,一石激起千層浪:憤怒指責道德敗壞帶壞青少年的、為瘋馬秀辯護稱Lisa只是去做藝術性表演的、嘲笑其身價不再的、認為表達性感也是一種女性自由的……

近年來瘋馬秀使用了多種方式去彰顯其表演的藝術性和專業度,這是否意味著新時代的艷舞已並不必然地和色情聯繫在一起?與此同時,這幾年主打Girl Crush的新一代韓國女團究竟是真正的女性賦權還是為了順應市場所需的重新包裝?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核心問題是,「性感」到底是一種女性自由還是服務男性凝視,一直就是經久不衰的討論議題。這種女性主義者之間的衝突正是由父權本身的矛盾所造成——男性對蕩婦和貞女的並存想像意味著有些時候性自由和展示性感是女性反抗壓抑和約束的表現,有些時候則完全相反。人們由此很難明確辨析,一些女性的性感穿著和動作到底是服務於男性,還是源自其內心的真實表達。

文 | 阿莫

編輯 | 青青子

01

《瘋馬秀》的「藝術」標籤:

從低俗走向高雅?

瘋馬秀聲稱,本次和Lisa的合作也是為了吸引更多觀眾,甚至是女性觀眾。無論是否能最終達到目的,如此決策或許都是現狀所迫。

對於隨處可得的網際網路資源的現代人來說,局限於地域的歌舞秀已經是昨日黃花。同為巴黎三大秀的紅磨坊已經開始在老佛爺商廈里招攬遊客,而麗都東家雅高集團則解僱了麗都的大部分員工,專注於表達舞女生活的音樂劇《卡巴萊》(Cabaret)。這些舉措都表明,用藝術性和故事吸引更廣大的觀眾也許是一種更迎合時代的發展方式。

今年六月倫敦泰晤士河北岸,《卡巴萊》正在上演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瘋馬秀試圖擺脫純粹而粗糙的色情標籤了,其創始人阿蘭·伯納丁(Alain Bernardin)早就自稱目標是「將裸體藝術提升到真正的藝術地位與內涵,艷舞也並不必然地和色情聯繫在一起,無關色情,不涉淫穢」。從內容上而言,比起情色片、泰國色情表演或者傳統印象中可以直接親密接觸顧客在膝蓋上跳舞的脫衣舞而言,瘋馬秀的表演讓表演者和觀眾始終保持距離,輔以精心編排、富有觀賞性的音樂舞蹈,自誇有藝術性也無可厚非。

除此之外,瘋馬秀還使用多種方式去彰顯藝術性和專業度。包括但不限於:

借用大師的名頭。例如使用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薩爾瓦多·達利(Salvador Dalí)經典設計「紅唇沙發」作為標誌性布景,使用時尚界大師卡爾·拉格斐(Karl Lagerfeld)、讓-保羅·高緹耶(Jean-Paul Gaultier),克里斯提·魯布托(Christian Louboutin)等製作的服飾鞋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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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用專業的舞蹈、燈光、藝術、音樂從業者,以嚴苛的態度對待表演編排。瘋馬秀的經典開場即是能夠展現其「專業態度」的明證:十二位頭戴熊皮帽、上身著衛兵裝、下身只穿丁字褲的舞女邁著軍步模仿英國皇家士兵行進。而這看似荒誕搞笑的一幕竟然是真的是由一位英國皇家衛隊軍官的幫助指導的。

以及使用明星表演尺度更低的表演擴大影響力——現在流傳最廣的應該是著名美國舞娘蒂塔·萬·提斯(Dita Von Teese)的表演。表演中蒂塔更多地是隨著音樂呈現劇情和舞蹈動作而非純粹的赤裸。由於蒂塔的精彩表現,這場表演得以廣泛傳播,獲得了極大的影響力。可以說,現在 「瘋馬秀」邀請Lisa出演的舉動與當初邀請蒂塔或許是異曲同工。

《蒂塔·萬·提斯瘋馬秀》劇照

然而,一次次自我標榜真的讓瘋馬秀成為了藝術而非色情嗎?

至少在2019年,瘋馬秀邀請蒂塔表演十年後,就我在瘋馬秀現場的觀看體驗是,大多數表演依舊是舞者近乎全裸的狀態,且充滿著種種「反專業而重色情」的內容。

一切都是為了呈現女性身體而服務的,無論是調皮的波點式光影在舞女的身上梭巡但又總是繞過或者快速划過關鍵部位,讓你想要看個究竟的狀態,還是某些軀幹部位的特別展示(如歌曲Upside Down單獨以紅色高跟鞋與美腿為主角),抑或是舞女們扭動腰胯搖晃胸部的方式都絕非為了讓觀眾專注於舞蹈動作的優美,而是為了呈現完美的體態。

在道具上,瘋馬秀大量採用高跟鞋、皮革、籠子等常見和直白到無需解釋的性感之物。像樣的劇情幾乎沒有,只是讓年輕漂亮而赤裸的舞女們反覆圍繞著性意味明顯的道具,時而宛若稚子般無邪地歡快追逐,時而在光影中閃躲挑逗,時而做出浴缸洗澡、脫衣換衣等具有窺淫意味,展露肢體的舉動:這裡是沒有靈魂只有美麗軀殼的女體肆意橫陳的烏托邦。

瘋馬秀沒有愧對「美體秀」的自稱。身體,就是這個舞台的最大意義。美國導演弗雷德里克·維斯曼為《瘋馬秀》拍攝的紀錄片中展示的舞者挑選過程也充分揭示了這一點: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的女孩子們在展示一段舞蹈後排成一排,赤裸上身,被像貨物一樣翻檢,她們被總監拒絕的理由往往是「她的屁股和大腿間有縫」「她沒有胸」「太高/矮」。

歸根結底,整個瘋馬秀本就是建築在女體的極致凝視而買單的邏輯之上,如果拋卻這一根本,瘋馬秀根本無可憑依,將與其他任何夜場表演別無二致。「藝術性」包裝和成就的不過是高貴的「檔次」。瘋馬秀為了吸引精英階層,用專業的燈光舞蹈,與顧客保持距離的舞者,並不直接賣身的不可觸及感,標記的既是門票的價格,也是客人的身價。

《瘋馬秀之火》劇照

因此,比起轉變內核,瘋馬秀真正想做的,只是給自己裹上一層充滿幻夢色彩的糖衣包裝來吸引包括女性在內的更多客群,如同韓國娛樂公司們對女團做的那樣。

02

擁抱女性粉絲的韓國女團:

「厭女」傳統幾時休?

Girl Crush是近幾年韓國女團最流行的風格。如其名所指,追求的是讓女孩子心動的感覺,「心動」可以理解為性吸引力、憧憬或想要成為、想要與之交朋友等情緒。這種風氣大致由Black Pink的師姐團2NE1的帥氣風格開始,被大眾接受後逐漸蔓延開來。追求Girl Crush的女團們服裝上不再主打傳統的可愛靚麗形象,而是相對來說硬朗一點的風格,並在歌詞上擺脫女團傳統的愛情和賣萌敘事,加入搖滾/嘻哈等「硬核」元素。如今,類似的操作已逐漸成為各大女團「標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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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對應的回報是,由Mamamoo開始,女團的女粉含量開始不斷上漲,到了Black Pink和(G)I-DLE,女團已經開始深受女孩子們歡迎,女粉成為了大多數走紅女團的核心粉絲群。

然而,儘管主要粉絲變了,許多女團「傳統」並沒有改變。

比如說,大多數女偶像依舊走的是性感路線,所謂的硬朗風格通常也只是緊窄露臍上衣搭配工裝褲的辣妹風,或者皮衣配千禧年迷你裙的甜酷風。Lisa宣布參與瘋馬秀表演後,一個有意思的網絡調侃是:也許Lisa在瘋馬秀表演的服裝和動作甚至不會比她在演唱會上的舞蹈性感。考慮到Black Pink在舞台上的尺度,這句調侃未必不可能成為現實。

近幾年,依舊有很多女團的表演衣著偏向裸露,且舞蹈動作設計依舊有非常多展示胸部和臀部的部分。其中一些表演更是到了被質疑是否不雅的地步,如泫雅在泰國潑水節的表演。

《BLACKPINK 2021年線上演唱會》劇照

同時,女團對極致形體的追求也沒有變。和舞女們一樣,偶像們也被要求控制外表。韓國娛樂公司金光洙社長有一句名言:「女團體重數字的第一位數不能出現『5』,一定要維持在50公斤以內」。練習生們每天都要進行體重測量,因此還有練習生做出催吐和獻血以求過關的行為。韓國論壇和節目討論了女團練習生的體重標準:身高-120=理想體重,這意味著一個身高一米六的成年女性只能有40公斤,很難想像是任何女性的「自我選擇」。

最為諷刺的是,儘管走「酷炫」風格的2NE1唱著堪稱前衛的「我知道我很醜」的歌詞,劍指女性容貌焦慮的現象,但依舊有著明顯的整容痕跡。其中的一名成員朴山多拉在綜藝節目中承認,出道一個月前,全員都被經紀公司要求整容。

此外,女性愛豆也依舊會面臨年齡淘汰的問題,新鮮稚嫩的面孔在持續推陳出新。近兩年一檔名為《放學後心動》的女團徵選節目中,成為女愛豆的年紀已經下探到12歲起。節目號稱其目標是讓女孩子們在放學後的擁有令人心動的「星途」,通過競演比拼出道,成為閃光燈下耀眼的舞台偶像。節目中的「一年級生」(12-14歲)已經開始被教導拍出衣著或姿勢熱辣感的公式照。

從左往右分別是選手Park Boeun 、Ko Eunchae、Kim Minjoo,均為12-14歲的女孩

偶像產業如此「換湯不換藥」式操作令人不齒卻十分便捷有效,而且還一舉多得地滿足了不同的粉絲要求:只要微調一下風格,並輔以「反男權敘事」的形象和說辭,即可收割「人格獨立」,「經濟獨立」的新女性;與此同時,由於女偶像依舊身材標準,衣著火辣,同樣能夠吸引男性粉絲;辣妹風符合歐美市場的偏好,可以被用來拓寬更大的國際市場。

但,為什麼他們能夠得逞?

03

真空的美麗夢想:

「性感」是賦權還是剝削?

我們並不生活在真空的世界裡。儘管流行的「girls can do anything,can be anyone」理論上能夠讓女性想像自己成為任何模樣,但當討論到「偶像」或者「想成為的人」,美麗依舊是很多女孩所希求的標準。這是因為,主流社會對女人定義的標準是,無法獲得男人認可(性吸引力)的女性,是人生的輸家。

而獲得所有男性仰慕的「萬人迷」作為成功的女性樣本反覆出現在主流社會的方方面面。她們是更合理、更可以直接被看到「手握大權」的對象。瘋馬秀的舞台上,蒂塔躺在沙發上風情萬種地不斷接起電話,殘忍拒絕打來每一個男人,這正是「萬人迷」的現場演繹。網上觀看這一幕的許多女孩子們留下「我女我也」「姐姐好美」的彈幕,她們不會從這夢幻又瀟灑一幕中感受到蒂塔為此付出的痛楚——人工的胸部、拆掉的肋骨、時刻繃直的腳尖。

蒂塔在瘋馬秀的演出場景

再以全球最知名的男性艷舞《魔力麥克秀》與之對比。用迷幻燈光和舞蹈塑造的男色「烏托邦」里,父權社會的痕跡仍清晰可見:在《魔力麥克秀》中演員赤裸上身和穿著全套衣服(當然,會有一些制服扮演)的時間比率大概一半一半,遠不如《瘋馬秀》暴露,更沒有聚光燈對身體某個部位的單獨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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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節目中雖然有一個中年女主持人作為觀眾代表不斷說出觀眾心聲,但最終上台和男演員進行親密互動表演的是一個身材姣好,美麗動人的女演員——就連在幻想的「後宮」世界裡,觀眾還是愛看美麗的女性站在聚光燈下。

因此,偶像行業的嚮往感售賣得以成立。在這裡,外貌控制與身體展示被戴上了 「美」「專業」「努力」的桂冠。就連殘酷的年齡歧視都可以搖身一變成為一種嚮往加成,它意味著年紀輕輕就已經獲得成功。極具誘惑力的光環遮蔽了女孩們的眼睛,迷惑她們為之搖旗吶喊。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核心問題是,「性感」到底是一種女性自由還是服務男性凝視,一直就是經久不衰的討論議題。這種女性主義者之間的衝突正是由父權本身的矛盾所造成——男性對蕩婦和貞女的並存想像意味著有些時候性自由和展示性感是女性反抗壓抑和約束的表現,有些時候則完全相反。人們由此很難明確辨析,一些女性的性感穿著和動作到底是服務於男性,還是源自其內心的真實表達。

所以,販賣「美麗」的資本們得以趁虛而入,雞賊地利用現實本身的含糊不清進行種種操作。一直以來,「主動性感」和「表達自我」的遮羞布作為堂皇大旗籠罩著整個市場,掩蓋著無數對女性的性化和身體剝削。它通過強調女性的掌權感和主觀能動性,把暴露的偶像和暴露的舞女區別開來。在這樣的語境下,攻擊或者不懂得欣賞就是一種厭惡女性和封建審判,是在阻礙女性成為「whoever they want」。

《蒂塔·萬·提斯瘋馬秀》劇照

還有一種典型的雞賊策略是 「能做不能說」。女偶像們能夠做出含有性暗示的舉動,說出性暗示的話語,但是官方的說法會將其宣布為一種正常的表達和肢體動作,不含性意味。如果批判者將其理解為性意味,則是批判者自己「淫者見淫」。

舉一個耐人尋味的例子。前不久,韓國新人女團New Jeans的歌曲《Cookie》因歌詞帶有性暗示而引起爭議。其歌詞為「我做的Cookie/為你而做/但你知道它不是免費的(But you know that it ain't for free)/我做的Cookie/無比酥軟」。由於英語國家中有cookie作為女性生殖器官俚語代稱的說法,從英文語境看,這首歌由未成年偶像們唱出實在令人不適。之後,該女團製作人發布聲明稱歌中「cookie」的意思是「唱片光碟」。雖然這個解釋略牽強,許多不願意自己偶像淪為「擦邊女」的粉絲們還是依仗官方聲明,在網絡上與質疑者激烈對戰。

也就是說,販賣色情是低賤的,但一旦被冠之以種種堂皇的名頭,並賦予社會認可的「成功」結果,它就可能成為萬千少女們所追求的東西。

這樣看來,Lisa與瘋馬秀的合作並不那麼離譜,因為撥開內里,艷舞秀和偶像行業很多時候販賣的幾乎是同構的東西。甚至,當表演真正放出的時候,也許,只要Lisa的衣著不那麼暴露,劇情不過於直白,人們會順理成章地吃下這顆由閃亮糖果紙包裹的「毒藥」。就像蒂塔在接受採訪時,不斷讚美瘋馬秀舞女受到了極大程度的尊重和愛戴。

她說:「瘋馬秀女孩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孩,成為瘋馬女郎意味著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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