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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過完年，天氣剛暖和一點兒，愛美的女孩子們就已經脫下了厚重的棉衣，這場爭奇鬥豔，比枝頭的花朵來得更早，也更熱鬧。 喬夢涵埋頭在文件里，把小於和小孟怎麼穿更顯身材的討論排出大腦之外，專心校對文稿。 小於湊過來：「夢涵姐，我們下了班去逛商場，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喬夢涵頭也不抬：「我還有事，你們去吧。」 小於瞅著喬夢涵的臉，艷羨地說： 「夢涵姐，你長得這麼漂亮，為什麼不打扮打扮呢？青春沒幾年，一晃就過去了，能綻放的時候就該盡情地綻放啊！」 喬夢涵手下微頓，從久遠的記憶里浮出絲絲隱痛。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為此還沾沾自喜了很多年。 但是好的相貌是一把雙刃劍，可以讓你上天堂，也可以讓你下地獄。 門口熱鬧起來，喬夢涵扭頭一看，程燁正眉含情眼含笑地盯著她。 「夢涵姐，這次我們大家都沾你的光了，程燁說周日要帶我們去爬山，車都找好了！」 小於眉飛色舞地喊道。 喬夢涵眉頭微皺，明明已經跟程燁說得很清楚了，他怎麼還不死心呢？ 這樣被架起來的感覺，實在是太差勁了。 「你們去吧，周日我要陪我媽去醫院檢查身體。」 大家看喬夢涵冷了臉，都不說話了，只是暗地裡為程燁叫屈。

明明是這麼年輕帥氣又多金的優質男人，偏偏看上喬夢涵這個大齡冷美人兒。 這三個月來，程燁是怎麼追喬夢涵的，大家有目共睹，有眼熱的恨不得拉住程燁，毛遂自薦。 只是程燁的一顆心已經長在了喬夢涵身上，再也扒不下來。 所以，無論喬夢涵怎麼拒絕，他都不為所動，只想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這次，他想曲線救國，沒想到喬夢涵拒絕得這麼乾脆。

02

周日早上，喬夢涵和母親剛下樓，就看到程燁等在門口。 他眯著眼笑，說他有朋友在醫院，可以關照一下伯母，然後拉開車門說送她們過去。 喬夢涵看了母親一眼，略微猶豫了一下，扶著她上了程燁的車。 經過一圈兒檢查，喬母沒什麼大礙，就是高血壓引起的頭昏心悸，醫生給開了藥就回來了。 喬夢涵在母親的八卦問出口之前，說要請程燁吃飯，逃下了樓。 特色烤魚店裡，程燁把一塊外焦里嫩的魚肉夾到喬夢涵面前的碟子裡： 「快嘗嘗，聽小於說你喜歡吃魚，這家剛開的，看看味道怎麼樣？」 喬夢涵咬了一口，眼神微亮，好吃！ 程燁鬆一口氣，笑得眉眼彎彎，一個勁兒地說怪不得她的皮膚這麼好，原來是吃魚吃的。 飯後，喬夢涵再次向他道謝，程燁擺擺手，提議去旁邊的小公園走走，喬夢涵說要回家補覺。 他們剛出店門，一個快遞小哥騎著電瓶車呼嘯而來。 程燁伸手把喬夢涵拉進懷裡，電瓶車擦著她的衣角過去，一頭撞在樹上，倒了。 還好車速不是很快，快遞小哥立刻站了起來。 「對不起，車子突然就剎車失靈了，你們沒事吧？」快遞小哥一臉驚慌。 程燁確定完喬夢涵沒事後，說：「我們沒事，你怎麼樣？」說著幫他把車子扶起來，叮囑他先去修車。 一個小插曲，讓喬夢涵心裡起了些莫名的情愫。 這麼多年，她已經忘了被呵護的感覺，剛才程燁的一個擁抱，讓她心臟漏了一拍。 再看到程燁的處事，喬夢涵對他多了些好感。

但也僅僅是好感，她還沒有準備好接受男人，何況，她比程燁大了五歲。 沒想到，後面發生的事超出了她的預料。

03

那天，陽光燦爛，王姐的兒子打完疫苗沒有上學，就帶到了店裡。 七歲的男孩兒正是好奇又調皮的時候，手裡拿個放大鏡到處照。 中午吃飯的時候，同事們都出去了，喬夢涵因為生理期趴在小隔間的床上眯著眼。 突然聽見有人大喊「著火了」，隨即她被煙味嗆醒。 出去一看，火已經燒了整張桌子，桌上都是易燃的紙張，蔓延得很快。 更要命的是，緊挨著的另一張桌子上放著兩台雷射印表機。 因為著火的桌子在門口，外面的人進不來。 喬夢涵想起小隔間有滅火器，趕緊拿出來，卻怎麼也打不開，急得她冷汗都流下來了。 這時候，外面有人一腳把著火的桌子踹到一邊，幾步跑了進來。 喬夢涵一看，居然是程燁。 他搶過滅火器幾下打開，火苗已經又燃著了一把椅子，連帶搭在椅背上的一件衣服，正往桌子上散開的橫幅舔去。 程燁拿著滅火器朝火苗猛噴。 旁邊便利店的老闆也拿出一個滅火器，對著火苗噴射。 隨著呲呲的響聲，火苗越來越小，最後滅了，只剩青煙被門外的風吹得飄忽搖曳。 喬夢涵驚魂未定，一張精緻的小臉兒因為著急，染上了絲絲紅暈。 她緊繃的神經一松，本就虛弱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程燁把她抱在懷裡，輕拍她的後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喬夢涵靠在他結實有力的胸口，內心裡層層加固的堅強堡壘裂開一道口子，脆弱的絲絲縷縷地繞出來。 有些東西，藏得越深越是渴望，比如愛，比如依靠。 所以，只要心門打開一條小小的縫，就再也無法抗拒那汩汩湧進來的在意和感動。 最後，經過調查，起火原因是孩子隨意放在桌上的放大鏡，燃著了紙張，又燒著了製作橫幅的一條紅色布帶。 還好發現及時，沒有造成特別大的損失。 程燁送喬夢涵回家休息，路上，他牽起了她的手，喬夢涵沒捨得抽回來。 父親去世後，她既要還給父親治病時欠下的帳，又要照顧身體不好的母親，只能堅強。 這麼多年，她以為堅強已經刻在骨子裡，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因一個小她五歲的小奶狗破防。 到樓下的時候，她向他道謝，轉身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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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對於程燁，喬夢涵既抗拒又渴望，但畢竟是三十歲的人了，知道什麼能要，什麼不能要。 她問程燁： 「我大你五歲，有個身體不好的母親，你確定要跟我在一起嗎？你的父母反對怎麼辦？這些問題，你都考慮清楚了嗎？如果你只是想談個戀愛，請別來招惹我。」 程燁盯著她的眼睛： 「我並不是玩兒玩兒，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在一起，是奔著結婚去的。至於我父母，他們並不干涉我。」 喬夢涵略鬆了一口氣，嘴角不自覺地勾出優美的弧度。 那笑晃花了程燁的眼： 「你就該多笑笑，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好看！」 一眾小兵知道喬夢涵跟程燁在一起了，歡呼一片，小於更是催她： 「夢涵姐，抓緊點兒，趕緊領個證生個孩子，再晚就成大齡產婦了！」 喬夢涵笑著拍她腦門兒：「你怎麼比我還急？」 「哇噢，夢涵姐笑起來，簡直天地失色，看來，愛情才是最好的美容劑！你說是吧，姐夫？」 小於哇哇叫著，喬夢涵一愣，扭頭一看，程燁拎著個精緻的盒子靠在門口，笑得肆意張揚，眼裡儘是寵溺和柔情。 晚上，喬夢涵看著那一盒阿膠出神，程燁的原話是： 聽小於說你每月到那幾天都難受得不行，我朋友的媳婦兒說吃這個好，我就給你買了點兒。 喬夢涵有些恍惚，幸福來得太突然，跟做夢似的。 她以為這一生都會孑然一身，沒想到老天給她送過來一個程燁。 但是，她真的可以期待以後嗎？真的還可以擁有幸福嗎？ 沒想到還沒等她確定，不經意的一瞥，就打碎了還沒開始的美夢。

05

那天，程燁說托朋友給她帶了海鮮，有事走不開，讓她自己過去拿。 她到的時候，看到程燁正跟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說話，男人拍拍他的肩膀上了旁邊的計程車走了。 喬夢涵看到他的臉，瞬間像是被雷擊中，大腦一片空白。 「喬喬，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程燁驚慌地搖搖她的肩膀，擔憂地問道。 喬夢涵張了張嘴，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顫抖的話：「剛才……那人是誰？」 「剛才？剛才是我爸，他幫朋友把要修的車開過來。」 程燁看著她蒼白的臉，嚇壞了，一把把她攬進懷裡。 喬夢涵掙扎著，推開他，如一隻受驚的小獸，幾步就跑出了大門。 世界太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還會再遇到他。 喬夢涵抱著雙膝躲在黑暗裡，瑟瑟發抖，陷進恐怖的噩夢裡。 那年，她20歲，還在上大學，父親肺癌，需要花很多錢，就是把家裡的老房子賣了都不夠，母親急火攻心，也倒下了。 喬夢涵一個人要照顧兩個人，分身乏術，還要給父親籌錢。 就在這最艱難的時候，她遇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願意給她一筆錢，代價是每周日陪她一晚。 苦難是罪惡的溫床，滋生出朵朵罌粟之花。 喬夢涵迷失了，金錢的厚度讓她可以給父親治病，給母親買藥，讓自己不至於活得那麼狼狽。 她漸漸依賴上那個男人，依賴上那種有依靠的感覺，她甚至覺得如果一輩子這樣也挺好的。 可是，社會遠比她想像的更殘酷。 那天，她如約來到酒店，看到的卻是三個膘肥體壯的油膩老男人，他們看過來的赤裸裸地充滿獸慾的目光，讓她恐懼。 她想跑，可是一個小姑娘又怎麼逃得過三個大男人的魔掌…… 那個夜晚是一場噩夢，伴隨了喬夢涵很多年，她像行屍走肉一樣，送走了父親，努力開了這個列印社。 她扔掉所有的漂亮衣服，身上只穿寬鬆的黑色和灰色，也從不再化妝打扮。 喬夢涵把自己的心層層包裹，整日忙忙碌碌，靜默無聲。 直到遇見程燁，她的世界才重新有了色彩。 沒想到，那個男人居然是他的父親？！

06

酒店房間的燈一晚上沒亮，喬夢涵在床頭坐了整夜。 天亮的時候，她給程燁發信息：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我不同意，這沒頭沒腦的，你好歹得讓我死個明白吧？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喬夢涵沉默。 「你如果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就去你家蹲著，直到你告訴我，我說到做到！」 喬夢涵深吸一口氣，給他發了定位。 程燁來得很快，看著那有委屈有憤怒有探究的深邃目光，她實在有些開不了口。 最後，心一橫，背對著他說出了那段話。 身後的程燁開始有些沉默，然後抱緊了她，聲音微啞： 「我也有個故事講給你聽。」 程燁說，他父親和二叔是雙胞胎，長得特別像。剛出生沒多久，爺爺就把二叔過繼給了不能生孩子的二爺二奶奶。 後來二爺工作調動，一家人搬去了蘇州，聯繫就越來越少了。 只知道二叔長大後不愛學習，倒是對做生意感興趣，慢慢的開了自己的公司，據說做的挺大。 當時爺爺奶奶已經去世，他們也就算是斷了關係。 父親這輩子沒什麼本事，老實巴交的，和母親感情一直很好。 父親對車感興趣，以前開計程車，後來研究車，再後來開了汽車修理廠。 這麼多年，他們跟二叔一家沒什麼交集。 三年前，聽說二叔出了車禍，人當場死亡。估計是壞事做得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程燁扳過她的身子，擁著她，吻她的額頭： 「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要的是現在的你，以後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你真的不介意嗎？」 「要說一點兒都不介意那是假的，但是，那時的你根本沒得選擇，你用柔弱的肩膀撐起了一個家，你勇敢、堅強，都是那王.八.犢.子害了你。」 程燁吻上她的唇，溫柔繾婘，既是表明心跡，也是宣示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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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之後的事就簡單了，喬媽知道她和程燁在一起後，瞅著程燁笑得見牙不見眼。 因為喬夢涵年紀大了，喬媽時不時就催一下婚。 半年後，當程燁捧著金光閃閃的戒指跪在喬夢涵面前向他求婚時，她眼裡氤氳出霧氣，心裡有紅彤彤的鞭炮炸開，「噼啪」作響。 老天還是寵愛她的，終於讓她苦盡甘來，擁有了程燁這個不在意她的過去，願意和她相扶相攜走入婚姻里的男人。 即使有一天他們走著走著，終要分道揚鑣，她也無怨無悔。 到時候，她會放他自由，然後笑著祝福。 人生如此漫長，感情會變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總不能為了無法預知的未來就放棄眼下的幸福吧？ 大他五歲又怎樣？有過不堪的過去又怎樣？她依然有享受幸福的權利！ 不問過往，不懼將來，她只爭朝夕。 當然，她也會好好經營婚姻，讓程燁迷失在她的溫柔里，似海情深。 有人說：經過愛情的背叛之後，還能有愛人的能力，是世上最大的勇敢之一。 喬夢涵的勇敢，來源於眼前的男人，來源於她有安身立命的根本，更來源於她強大的內心。 她很感激程燁，不只是因為愛，更因為他釋放出了她的勇敢。 讓她有勇氣剝開層層厚重的覆蓋，直面曾經的滿目瘡痍，並從那陳腐里生出希望和力量。

08

婚禮上，喬夢涵一襲白紗裹著纖細高挑的身材，眉目如畫，高貴典雅。 時隔十年，她再一次綻放，從四肢到靈魂，像一隻涅槃的鳳凰，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程燁呆愣愣地看著她： 「喬喬，你好像一個女王，我想做你永遠的僕人。」 喬夢涵微笑： 「不，我是女王，你就是男帝。」 喬夢涵握緊他的手，底下羨聲一片。 原來愛不僅能夠治癒，還能激發強大的能量。 往後餘生，有愛相隨，幸福定能恆久綿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