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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母和她的親妹妹（她倆外號「洋囡囡」）是百樂門舞廳的頭牌舞女，在當時那個沒有美顏、沒有整形、沒有頂級化妝品的年代，她倆艷壓群芳，成為了百樂門的一枝獨秀。
祖母 17 歲時被一吳姓富商看中，許諾她錦江賓館對面的一處房產作為聘禮娶她進門。後來祖母相繼給這個吳姓商人生了兩個女兒。
吳姓富商把房產贈予祖母，並帶她回了家。去了那個大家族後祖母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原來這個男人有正室，娶她只是做妾。倔強的祖母一怒之下丟下兩個女兒，帶著她應得的房產徹底離開了那個男人。直到臨死，祖母對爸爸最後的囑咐都是「不要去找你的兩個姐姐」，當然這是後話。
由於祖母受了很大的打擊，她開始吸鴉片，吸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把吳姓商人給的房產也變賣了。再後來她嫁給了我的親祖父，生下了我爸爸，本想從此過著安穩的生活，卻沒想到祖父因貪污坐牢，中途得了重病，一半的刑期在青海醫院度過，最後也在該醫院病逝。
祖父去世後，祖母帶著年幼的爸爸改嫁了第三任丈夫，他是伊斯蘭教徒，之前在中國駐美辦事處工作，解放後就歸國了。我爸爸 13 歲那年也改姓了。但好景不長，三祖父因腦溢血在仁濟醫院逝世，享年 63 歲。
寫到這，不禁感嘆一聲：紅顏薄命！
祖母的經歷我是簡寫的，如果詳細點都可以出一本自傳了，書里有很多大家熟悉的上海灘大佬，包括吳姓富商。
我爸 18 歲就進了一家國企工作。他 20 歲那年， 56 歲的祖母因常年吸菸得了肺癌，爸爸便白天上班，晚上坐在醫院的椅子上靠著牆邊睡邊陪夜，陪到第 15 天，祖母走了。
接下來是我爸爸的故事。我爸在別人眼裡或許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公，他從年輕時出軌到老，遺傳了祖母風流的基因。但他的確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對子女有求必應。情商智商雙高，博覽群書，風趣幽默，即便出軌，盜亦有道。
祖母去世後，年僅 20 歲的爸爸開始獨立了，最先需要解決的是溫飽問題，他開始自己學著燒菜，一開始不會，便邊燒邊鑽研，倒也無師自通。直到現在，小到一盤青菜，中到羅宋湯，大到滿漢全席，沒有一樣能夠難得到他，口感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誇張點說，爸爸至今沒有遇到廚藝能夠超越他的人。
至於說到出軌，不如說那些女人們被自我升華後的老爸所迷，主動送上門，且有的我爸還未必會收。他曾和我說，男人可以風流，但絕對不能撿到籃里都是菜，同樣的，女人可以妖艷嫵媚，但絕對不能褲腰帶跟沒系一樣，見到男人就掉。
不錯，這就是我們父女的相處方式，他不僅是我的父親，更是我的良師益友，有擺不平想不開的事找老爸，他都會替我解決或解答。
老爸的第一任女友是別人介紹的，因為是初戀，所以這裡就給她起一個好聽點的稱呼：楊貴妃。
楊貴妃是果品公司賣水果的，長得和 90 版《楊乃武與小白菜》里楊乃武的姐姐一模一樣，尤其是滾釘板時的模樣最像了。她和爸爸在一起三年，我爸說她是石女不能同房。後來他們分開，楊貴妃去醫院做了手術才結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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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他們分手的原因很簡單：我爸當年太窮了，另一個男人送了楊貴妃一塊手錶，被楊父知道後如同得到了和氏璧一樣，立馬下詔將愛女許配給該男子，之後我親愛的老爸就失戀了。
在我爸最頹廢的那段時間裡，經人介紹認識了我的母后。母后比我爸小五歲，她屬於小巧玲瓏型，身高 160 ，很瘦很小，巴掌臉。我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是真的漂亮，難怪當年我爸一見到她立馬忘了那段三年的戀情，開始瘋狂追求她。
我母后一直說，我爸那時騎自行車接送她上下班，對她海誓山盟，什麼「山無棱，天地合，還要跟你在一起」云云。
我爸卻和我說，當年看到你母后，梳著兩個小辮子，看上去很小，我是看她單純人小，怕她被壞人騙，這才收了她的。
我母后的性格有點怪，喜怒無常，喜歡和爛人爛事糾纏不清，人越怪事越爛她就越來勁，一句話可以重複一百遍，一件事可以講一萬遍，所以在我的記憶里，母后好像從來沒有和我講過一句比較有道理的話，全是炒冷飯。這也成為後來他們離婚的重要因素。
婚後半年母親就懷了我，而在這期間，由於工作原因父親認識了陶氏。這裡稱她為皇貴妃吧，因為她是爸爸生命中永遠難忘的一個女人，準確點說這個女人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了他的心裡。
「愛而不得，天平山上縱身一躍，從此陰陽兩隔，祈求來生，與君偕老！」皇貴妃的屍體一周後被發現。三個月後她的妹妹將一封遺書親自交給了我爸，當我爸問起她的墓地在哪時，她妹妹沒有回答，只說，姐姐希望你過得幸福，不要再去看她，忘了她。
後來我爸把遺書藏在衣櫥里的大衣口袋裡，幾年後被母后發現，大吵一架後母后把皇貴妃的遺書給撕了。
我曾問我爸：當時傷心嗎？
我爸回答我說：
「怎麼說呢，按照現在的說法，我跟陶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手都沒牽過，更沒確定過關係，因為我不可能跟你母后離婚的，那年代根本沒有這種想法。當時我太年輕，根本沒有看懂陶。其實現在細細想來，她是一個容易走極端的女人。比如她讓我陪她去長風公園，看她一個人站在湖邊流淚，我靠近她她就走到另一邊去，我當時也弄不明白，就隨她去哭吧。
不過她要自殺前的表情，如果放在今天我應該是能感覺得到的。當時你母親剛生完你，她讓我把你抱給她看一下，我就把你抱去給她看了，她從我那抱過你後問我：孩子起名了嗎？我說沒有，正在和我老婆商量。她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我說：我能求你最後一件事嗎？我讓她說，陶說：把我名字中間的那個字放在你女兒的名字里可以嗎？我想了想後答應了。」
所以我的名字中有一個字跟皇貴妃一模一樣。自那以後人間蒸發，連我爸都找不到她。關於名字的事是她最後的遺言！
接下來講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吧，她改變了我們一家人的命運，她和我爸同姓，就叫她袁貴人吧。
第一次看到袁貴人時我 6 歲，袁貴人剛滿 18 ，我爸比她大 16 歲。她是啟東人，大概太小還不太會打扮，所以看上去很土很老氣，我清楚地記得她的耳朵上戴了副黃金耳環，一頭短髮，看上去像 28 歲。我爸讓我叫她「媽媽」，我說：「我有媽媽了，為什麼要叫她媽媽？」 袁貴人沒吱聲，但她還是抱住了我。
我一直以為她是我爸的妹妹，所以叫她「娘娘」。她也經常來我家，給我買好多好看的衣服，給我的布錢包里塞滿了零用錢，我很喜歡她。但我爸跟我說，娘娘和你母后不合，碰到會吵架，所以千萬不能告訴你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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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過了幾年我長大了，就覺得很奇怪，我問我爸，為什麼娘娘老在我們家睡覺，而且都是在上午，難道她晚上不睡覺的嗎？因為我中午回家吃飯，經常看到袁貴人躺在我家床上蓋著被子睡覺。我爸說娘娘工作很辛苦的，就躺一會兒。
再後來我爸帶我去參加了宴會 貴人的婚禮，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她的丈夫真的是十八不全，而且袁貴人還穿著一身粉色婚紗。
又過了幾年，我外婆在黃浦區的老房子要動遷了，所以我父母為了分房「假離婚」。我的撫養權自然是歸了母后，但我還是跟我爸住，準確點說，他們是離婚不離家。
那時袁貴人給我買了一台鋼琴，就在那架鋼琴上，我爸讓我把他和母后的離婚協議書讀給袁貴人聽，她聽了滿臉喜悅。
我知道全部事實是在某一天，母后上班偷偷回家，看到我爸和袁貴人拉上窗簾坐在沙發上，於是母后大鬧了起來。我爸把袁貴人送下樓後，和母后開始爭辯。我這才知道我爸和袁貴人根本不是兄妹關係，而是情人關係。
但即便這樣我爸還是沒有想過離婚。當寶山區一個非常有錢的房地產商為了袁貴人拋妻棄女要娶她，袁貴人嫌這個男人不到 160 ，歲數比我爸還大，人又丑不肯嫁時，我爸勸她，你嫁給他，他給你一套房，就有了藍印戶口，以後就是上海戶口這有什麼不好？所以袁貴人聽了我爸的話嫁給了那個男人，這才有了前面所說的參加袁貴人的婚禮。因為是二婚，可能按當時的習俗袁貴人只能穿粉色婚紗，不配穿白色的吧。
自她嫁給那個富商後，我家便也跟著珠光寶氣了起來，袁貴人給我買了架鋼琴，我爸給外婆買了一個很大的黃金戒指，給母后從頭到腳都換了行頭，母后還去了香港旅遊，要知道那年頭能去香港旅遊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啊！當然母后不知道錢的來歷，她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好哄騙的人。
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和袁貴人的分手是必然的。
後來我父親下海做生意，認識了繼後（後媽），這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上海女人，她比我爸小 8 歲。
當年我爸雖然「假離婚」了，但繼後還有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她的丈夫在他們的兒子七個月時去了澳洲，後來他們打官司離婚。男人可能在澳洲已經重婚了，所以沒有回國，所有的事都交給了繼後的前公公。最終繼後得了一套房產便結束了那段可笑的婚姻。
母后得知袁貴人離開了，卻換了一個繼後，又開始大吵大鬧。
畢竟夫妻十幾年，我爸當然了解母后，她是一個崇洋媚外的女人，我爸不會這麼殘忍地拋棄她，即便她天天嘮叨，我爸也習慣了。
記得小時候我們有個鄰居去了日本打工，做廚師，因為關係比較好，所以母后也想去日本，卻苦無門路。即便這樣母后還是買了日語 50 音標的書，坐在痰盂罐上噓噓的時候也在背，這是我親眼所見。
後來，父親拜託一位嫁給日本人的親戚，請她有機會也給母后物色一位靠譜的日本人，好圓了她的出國夢。
之後就有了我的日本父親，他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和自己的房子，從來沒有結過婚，沒有孩子，人也非常好。他同意了母后所有的不平等條約：不生孩子；我 18 歲前要去日本，即便我去了日本也是讀書，不是打工貼補家用......所以好人壞人是不分國度的，監獄裡關著的也未必全是壞人。
我 15 歲那年母親遠嫁日本。
我 16 歲時爸爸和繼後也結婚了。
我 17 歲時後為爸爸生了一個兒子，現在已經 20 歲了。
當然，我爸的後宮也是簡寫的，要詳寫還有三十六嬪妃。
我曾問我爸，「我的這些個男人中你最喜歡哪個？」
我爸喝了口茶，想了想後說：「 W（前夫） 做我的兒子我求之不得，他聰明，上進，吃苦耐勞。但做我的女婿就免了吧，那一年十個月的冷暴力你自己還沒受夠啊？
要說喜歡應該是律師（愛我的情人）吧，你 30 歲生日那天，他坐在那裡就給人感覺一股書香氣，他像一壺好茶要懂的人才品嘗得出。你看你閨蜜的老公，坐在那格格不入，像農民工在開十八大，男人給別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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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L（我愛的情人） 我雖沒見過，但就告訴你，不帶前戲能一個半小時不帶停的男人，有幾個女人是不喜歡的呢？難怪你念念不忘，說到底你是忘不了那一個半小時。
倒是 S（正在進行時的日本情人） ，那個已開發國家修了五十世，『金字塔上的鳳毛麟角』，他對你是真心的，現在這年代能夠和你折騰兩年多連屁股都沒摸一下，放人家身上孩子都老大了。你說他喜不喜歡你？是很喜歡的，這樣折騰遠比跟你做兩年多愛還累，心和身體都累。
不過你這輩子沒有白活，年輕時嫁給了 W 這一號呼風喚雨的人物（在某個行業），中年又遇到了 S ，即便身價百億，依然對你如珠如寶，夠了，其實人生就是這麼回事，經歷過就都明白了！」
PS：
沒腳的小鳥，就簡稱她小鳥吧，我和她是經常聊天的，所以我知道她講的都是真的。但是她的故事，離奇得我也難以相信。
她的前夫是某個行業的大佬，因他是同性戀，她離婚了，前夫給了她一棟房子，她靠房租衣食無憂；L 是金領精英，家世好，有教養，在香港工作，她愛 L 愛得卑微，愛得渺小，以至於內心失去平衡，得要律師來填補，律師愛她就像她愛 L 一樣；和 L 與律師糾纏了許多年，兩個她都不想要了，去年遭遇到日本富豪排行榜上的 S 狂追。
她的這些情事，除了給我說之外，還跟她父親說，我就覺得很奇怪，世界上還能有這樣的父女關係？於是我讓她追本溯源，講講她父親的故事。
聽完小鳥講述她父親、祖母的故事，我一個什麼感覺呢？
一脈相傳啊！
我們以傳統的家庭來衡量，離婚的都是不好的，確實，沒有溫暖的家庭，就沒有歸屬感，心不知落在何處。作者起名為「沒腳的小鳥」大概就來自於這個意思，她的生活找不到歸屬，就像小鳥沒有腳，只能一直飛，一直飛，很累，累的不是翅膀，而是心。
但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呢？沒有了家庭的負累，那可以盡情地去體驗人生，反正到頭都是一抔土。累？死後長眠，有的是時間休息。
說到底，這是生活方式的選擇問題。
選擇了離婚、非婚，那麼就不再去想家庭的溫暖與安寧。「會影響後代嗎？」肯定會影響的，但來投胎成你孫兒輩的，他們也是像你一樣有顆不停息的靈魂。
有時我都挺羨慕小鳥的，她這一生會享受到自由、創造、體驗等樂趣，她祖母是這樣，父親是這樣，女兒也將會是這樣。
登這篇文章，我是想說，如果你有幸福的婚姻，那就享受靈魂有歸屬的淡定從容；如果你沒有，選擇自由，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歸屬？
「天空就是我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