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直看不上我媽，十年後我爸如她所願離婚再娶，她卻崩潰了
文/西澗海棠
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
這世間的一切都是雙向奔赴。
1
接到奶奶的電話，我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去看看她。
我提著兩盒奶粉和一個水果籃上門，奶奶坐在輪椅上，看到我，就一把抓住我的手，生怕我一放下東西就會跑了似的。
我抽回我的手，把東西放在茶几上，在沙發上坐下來。
我讓她別激動，有話慢慢說。
奶奶抹了一把淚，臉上的表情依然是苦淒淒的。
她唉聲嘆氣說道：「一把老骨頭了，也死不了，活著真受罪。」
「奶奶，您不過是摔斷了腿，這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幹嘛說這麼喪氣的話？」
「你是不知道，我腿疼，頭也疼得厲害，重感冒了，你大伯不來，你爸也不來照個面。
我想吃口熱乎的都難，要是你媽在這就好了，你媽細心又周到，她在我就不受罪了。」
聽奶奶這麼一說，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她如今病了痛了，身邊沒人伺候，想起我媽來了。
可是我明明記得，我爸當初要跟我媽離婚，我奶奶可是拍雙手贊成的。
她從來就看不上我媽，不說我媽一聲好。
哪怕我媽嫁給我爸，在隨後的十年婚姻里任勞任怨，全心全意地照顧生病的爺爺，挑剔的她，還有越來越不著家的我爸。
她看不上我媽，連帶著也看不上我，儘管我是她嫡親的孫子。
2
我小時候的記憶里，我甚至沒有吃過奶奶的一顆糖果。
她喜歡大伯家的兒子我兩個堂哥，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提過去給堂哥，或者是招呼堂哥去她那裡吃。
我比小哥還小三歲，我也饞，可她從來不給我。
我有時候跟著他們一起跑去她那裡，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叫花子，充滿了嫌棄。
她會不留情面地呵斥我：「走走走，誰叫你來的，看著你就鬧心！」
我哭著跑回家找我媽，我媽就好言好語地安慰我，然後顫抖著雙手拿出家裡的零食給我。
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懂我媽的傷心，但我看我媽那個樣子，就忍著不去饞奶奶家的零食了。
堂哥有時候會背著奶奶往我口袋裡塞點好吃的，我就不告訴我媽，偷偷地吃。
因為我媽上班掙錢不多，給我買零食很有限，我就去跟我爸要錢買。
我記得我跟我爸要過幾次錢，結果就是討來幾巴掌。
我爸邊往我身上招呼巴掌邊罵我媽，說娶了我媽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別人做生意都發財了，就他做生意總是虧，都怪我媽不旺他，早晚要離了我媽。
挨的打多了，這話聽得我耳朵都結繭子了，我爸也還是沒有發財，他經常拿我媽和我出氣，但他也沒有跟我媽離婚。
他那樣的，要是跟我媽離了，我都不知道哪個女的能看上他？
我這麼想的時候，也只不過才上小學二年級，剛過八歲生日。
3
我曾問過我媽：「我爸對我們家有什麼貢獻啊，又不給錢，回來就是當大爺，對著我們吆三喝四的，我理想中的爸爸可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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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媽就摸摸我的頭：「你就一門心思念書，別的不要多想。你啊將來啊要做個有出息的人。」
我那時候不理解我媽深深的嘆息，但是我希望我媽能活得高興點。
她希望我有出息，那麼我只要有出息了，她就不這麼嘆氣了。
我只要有出息了，絕不允許我爸再罵我媽，我要保護她！為此，我上課認真聽，下課認真做作業。
做完作業我就會思考一個問題，我媽對爺爺奶奶爸爸那麼好，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把她當回事呢？
我覺得我媽太軟弱了。
我跑去問外婆，外婆就嘆息，說外公外婆沒錢沒勢的，家裡窮，沒辦法給我媽撐腰。讓我一定要努力學習，將來有出息了，可以給我媽撐腰。
原來，當年我爸是經朋友起鬨追求我媽，誰知道我媽竟然答應了，因為我媽早就中意高大帥氣的我爸了。
後來我媽懷了我，但那個時候我爸已經追別人了，只是一直沒追上。
我媽找到他問他怎麼辦？
我爸那個時候二十九了，想著被我奶奶一直催婚，就答應娶我媽。
可奶奶第一眼見到我媽，就喜歡不上，又得知我媽懷上了，更是一臉輕蔑。
我媽年輕時的照片我見過，她長得很秀氣，只是穿著樸實罷了。
4
外公外婆是老實人，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應付我奶奶，只是由著她譏諷，說盡刻薄話。
然後我媽沒要一分彩禮，跟我爸結婚了。
她生下我這個兒子，也沒能為她在婆家贏得多少地位。
因為大伯娘已經連生兩個兒子了，我這個孫子在奶奶那裡根本就不吃香。
而且大伯娘家勢好，大伯又很有本事，我奶奶巴結我大伯娘，對兩個堂哥極盡所能地寵愛。對我就只有嫌棄。
用她的話說，她又不少孫子，以後老了，也求不到我這個沒出息的孫子頭上。
我當時的成績一直趕超兩上堂哥，奶奶就認定我沒出息。
還說我有那樣的媽又能有出息到哪兒去？
但她這話一出，我算是從心裡和她割裂了，往後叫她奶奶都是出於基本的禮貌和修養。
我9歲那年，我爸時來運轉，賺了些錢，但他不是拿錢給我和我媽改善生活，而是立刻回家跟我媽離婚。
說他找到了生命里的女人，人家會給他開枝散葉，我要是願意留下就乖乖地聽他話；
不想留下就跟我媽走，他一個月給我500塊，多一分也沒有。
我媽問我假如他們真的離了婚，我跟誰？
我想也沒想就回答，跟她。
我媽抱著我，無聲地哭泣。
我爸要跟她離婚，她一定非常難過，但她都沒有哭出聲，就是抱著我，整個人很壓抑地顫抖著身體。
爺爺聽說我爸要離婚，過來勸和，讓我爸心裡要有點譜，好好的一個家怎麼能就這麼散了？
奶奶卻讓爺爺閉嘴，爺爺就不敢吭聲了。
奶奶說：「離了就離了，我早就看夠她了。讓她帶著那個小子走。我有的是孫子！」
我拉著我媽，讓她趕緊帶我離開，我再不要在這個家待一分一秒了。可我媽還是猶豫，沒有立刻做決定。
我外公外婆也贊成離，說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年也是夠了，不過就不過了，帶著孩子回去跟他們一起過。
過了半年吧，我爸天天鬧，我奶奶天天罵，我媽這才咬著牙把婚離了，帶著我離開了那個家。
但我們沒有回外婆家，外婆家還住著舅舅和舅媽一家呢。
我媽在她單位附近租了一間房， 我們母子開始相依為命。
5
他們離婚後沒多久，他就再婚了。
我媽可能是受的打擊太大，整個人病怏怏了大半年，因為經常請假差點丟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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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後來她挺了過來，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很積極很樂觀，也愛笑了，不像過去那麼悶了。
我們雖然是租的房子，但我媽的手很巧，她很會編織又很愛乾淨，所以家裡收拾得整潔明亮。
我甚至覺得，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的家，比從前那個有他的家更溫暖，更讓人感覺寧靜安全。
我是上了初二之後，成績突飛猛進，好像一下子開竅了一般。
中考我考上了市重點高中，我媽高興得哭了。
高中三年，我沉浸在學習里，高考很順利，考去了南京一所重點大學，離家不算遠，坐車兩小時。
我臨去南京之前，去找他要成年之前的最後一次生活費，自打他再婚，每回跟他要錢他都推三阻四。
我媽曾說，他不給就不給，媽會把你養大。
但我不，憑什麼讓我媽一個人養，她那麼辛苦！
為了我，她有一點時間都想著打零工掙錢，卻從來不在我面前叫苦叫累，她就是那麼默默地苦著累著，也會看到我就露出一臉微笑。
他不想養我小，他老了會自覺地不來找我養老嗎？
我大著膽子去要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怕了。
我是個孩子，他敢不給，我就敢在他的新家門口號啕大哭，怎麼吸引人怎麼來。
好在他丟不起那人，見識了我的厲害之後，他也就把錢給我了，但是每次都不怎麼愉快。
他再婚的女人會罵罵咧咧，他也會指桑罵槐。
可我目的很強，只要拿到錢就走人，絕不停留半秒。
其實我每年就去要一次，一次拿回6000塊。
我見過他再婚的老婆，穿的戴的都光鮮時尚，還有他再婚後的倆孩子，穿著的一件名牌衣服也不止6000塊。
可是人心就是這樣難測，同樣是子女，他對我的感情非常淡漠，從不過問我的學習和生活，每個月的500塊也要攢齊一年，等我上門才不情不願地掏出來。
還好，我從他不在乎我開始，就不再奢望這份父子親情，也只有這樣，我才能過得更坦然一些。
6
上大學前這次去找他，因為我還沒到十八歲，想著這是最後一次跟他要錢。
我跟他也沒有話好說，我原本不打算進門的，只是他太客氣了，我就進去了。
可能是我的大學很有名氣，也讓他意外吧。
奶奶也在，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我說不上來的東西，有點像討好，不過是一瞬間，也可能是我眼花了。
他很爽快地給我結了一年的費用6000，不多不少。
再待下去場面就實在尷尬得很了，我起身告辭。
他想送我，卻被他家的女人給拉住了。
奶奶倒是跟到了門外，說她這幾個孫子孫女，就我最有出息。
說著，居然還給了我2000塊，說是獎勵我考上一個好大學。
我原本不打算要，轉念一想，還是收下了。
活了快十八年，我叫了無數聲奶奶的人，終於捨得從腰包里掏出銀子來賞我，不要也太對不起這時間了。
奶奶說，爺爺過世後，她在兩個兒子家各住一陣子，再回她自己的老屋住一陣子，像個多餘的人，讓我一定記著我是她的孫子，有空就回來看她。
我看了看她，她是真的有些老了，我長得高大了，她再沒有用小時候那無比厭棄的表情和腔調對我說話了。
可是，我對她實在也沒什麼好感。
我跟我媽算是一無所有地被掃地出門的，我那倔強善良的媽媽拼盡全力撫養我成人，所有的艱辛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這輩子，我只記著我媽的好。
至於我是誰的孫子，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小時候我為不被她看重而難過，但是那個時期過去了，我也就不再需要了，因為我早就不惦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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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學時，我就開始勤工儉學，大一下學期開始我就可以自己解決學費和生活費了。
我媽讓我不要那麼辛苦，還是要把心思放在專業上。
我讓她放心，我專業成績好著呢。
後來保研成功，就業也都挺順利，我媽也退休了。她還是閒不住，有人介紹零工她還是會去做。
我一再勸說她，我們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以後會更好，讓她不要再擔心，不要總想著攢錢。
我媽就開心地笑，說她知道我能幹，她不擔心。她會量力而為的，錢還是要攢的，以後給我娶妻生子用。
我曾問她有沒有想過找個老伴一起過。
她笑著搖頭，說現在的生活好著呢，又簡單又舒心。兒子有出息，又不讓她操心，還找了個懂事能幹的女朋友。她才不要找老伴，就自己一個人這樣過，挺好的。
我媽容光煥發，看得出來她的確過得很舒心。
我爸他老了很多，生意早就不做了，本來那幾年他做生意也就是碰運氣。
他後來生的兩個孩子過於嬌慣，學習上不成器，家裡的日子過得是雞飛狗跳的。
他曾給我打電話要錢，恰好我媽在我身邊，就把電話接了過去，悠悠地問他想要多少？是把七年四萬二一起要回去嗎？那就一次付清，去公/證一下，老了不要再找來。
他一聽是我媽，支吾了幾句，終究沒開口，默默地掛了電話。
他也不過五十來歲，又不是沒了勞動力。他的另外兩個孩子還未成年，他的生活還得他自己去想辦法，而不是手心向上。
我媽讓我心裡有點數，不要他一張口我就心軟，他那邊是個無底洞。
我說我有數，讓我媽放心。
他可能也就是試探著能不能從我這裡搞點錢吧，後來他好長時間也沒聯繫我。
聽說奶奶摔傷了腿，是大伯拿的錢給治的，大伯娘因此不高興也不願意伺候。
後來就找了鐘點工，鐘點工到點來到點走。
奶奶大多時候一個人在老屋。
奶奶曾經巴結的大兒媳和巴望著迎進門的新兒媳，都對她愛搭不理。
她曾無比疼愛的我的兩個堂哥，也在外地成家立業，基本上不回來看她。那兩個小的根本就沒心沒肺。
她給我打電話，說著疼他們都疼錯了，說我離家近，能不能回來看看她。
我趁著休息天回來看我媽，就順便過來看下她。
我真沒想到，她會提到我媽，不是問我媽過得好不好，而是希望有我媽在她身邊伺候她。
看來自私的人什麼時候都不會改，永遠只想著自己。
老年人摔壞了腿恢復起來肯定需要更多的時間，她著急也沒有用。
我勸她好好休息。
干坐了一會兒，我給她留了5000塊錢，就起身要走。
她想留我，看得出來，她非常希望我留下來多待一會兒，可是我們的緣份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斷了。
她從沒有愛過我，或者說刻意地不愛我。
我要走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她的痛哭：你們都不要我了啊，好狠心啊……
她不愛我，我也愛不起她來，儘管大家是親人。可是血緣不意味著愛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