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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柳青名聲不好。
外面都傳柳青風騷得很。
那天柳青和閨蜜榮榮一起洗澡,榮榮看著柳青一副出水芙蓉的樣子說,柳青,你的名聲毀了也就罷了,你不能把一輩子也毀了,我今天把話撂這,你如果不離開強子,你這輩子就毀了。就像強子那樣,天天打打殺殺的,早晚把自己折騰進監獄裡。
柳青拿著吹風機,背對著榮榮,站在蒙了一層霧氣的鏡子前,嗡嗡地吹著頭髮,她的臉氤氳在鏡子裡的霧氣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鏡子裡的霧氣一點點褪去,柳青側著頭,左手劃拉著頭髮,右手搖晃著吹風機,專心致志地吹頭髮,根本不接榮榮話茬。
榮榮盯著鏡子裡的柳青,柳青,強子有哪裡好?三十大幾兩手空空,除了會修個破車會打架鬥毆會和老女人相好,還會什麼?他就是欺負你傻,你還真傻啊,難不成你離不開他還真是為了床上那點破事?
柳青啪一下把吹風機關上,嗡嗡的聲音驟然停下來,柳青的細聲細氣驀然顯得那麼不真切,強子是好是壞我心裡門兒清,你要是為了我好就別在這裡叨叨逼逼。
榮榮被柳青這句話噎得愣了愣神,好,柳青,你就是他媽的狗咬呂洞賓,有你後悔的時候,到時候你別到我這裡哭爹叫娘地給我添堵。
柳青嘩一下把吹風機拍到桌子上,下巴輕揚,咬了一下嘴唇說,後不後悔的哭不哭的都是我自個兒的事。
2
榮榮知道柳青就是撞了南牆也不死心的倔犢子,當初因為柳青和強子的事,柳青媽氣得哭天抹地。
柳青媽覺得自家雖小門小戶,可是家世清白,閨女是自來水公司的小出納,工作穩定,長相不差,品行端正。他強是一個從小爹死娘跑的野孩子,一個江湖混子,除了一副好皮囊,要啥沒啥的,這不是禍害自家閨女嗎。
柳青媽逼柳青,你要跟了那個混子,從此就沒我這個媽。可是柳青只一句話就堵死了她媽的嘴,我生是強子的人死是強子的鬼。
柳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哪門子邪。強子是出了名的江湖中人,領著一幫弟兄,還跟邵美蘭相好。邵美蘭何許人?她是這個城市客運圈裡的大姐大,手裡攥著好幾條客運線路,她名下的客車就有十幾輛。
邵美蘭年輕時是客運站的售票員,俊俏又潑辣,在女兒4歲的時候,邵美蘭丈夫被一個狐狸精勾跑了。離婚後邵美蘭一個人拉扯著孩子,恰逢客運站線路放開,邵美蘭辭了售票員的工作,承包了一條客運線路,掛靠在當初的客運公司,當起了老闆。
風裡來雨里去的,十幾年下來,成了圈裡的大姐大,如今四十歲依然單身,風情不減當年,彪悍起來讓她手底下的那些江湖油子噤若寒蟬。
邵美蘭不缺男人,她有個外號「哨兒」,就是哨子一吹,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強子是邵美蘭的身邊人,都傳強子厲害得很,能滿足最難滿足的女人。
3
柳青開始跟強子好的時候,並沒有邵美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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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柳青離過婚。當初挑挑揀揀一晃眼到了26歲,父母催得急, 家裡親戚介紹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程式設計師,和柳青倒是郎才女貌。又趕上柳青單位分房子,只有已婚才有資格分。
就這樣天時地利人和,戀愛談了大半年,柳青稀里糊塗把自己嫁了。嫁了才知道,程式設計師性功能有問題。
柳青開始也沒在意,只管買了一大堆的補品給他,也沒少陪著去醫院,情況卻總也不見好轉。
程式設計師愧疚加上自卑,在柳青面前總是唯唯諾諾,柳青開始還覺得同情,後來就厭煩了他蔫兒吧唧的樣子。
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沒有任何周折,結婚兩年後兩個人順溜地把婚離了。倒是後來不曉得什麼原因程式設計師的病治好了,結了婚,還生了個大胖小子。就因為這,柳青被傳風騷得很,因為男人滿足不了她才離的婚。
4
也正是因為離過婚,柳青才知道強子有多好。
強子是農村孩子出身,爹死得早,肺癌,娘改嫁。大伯沒有兒子,強子就過繼給了大伯,大伯把強子供養大,送強子上過武校,後來又讀技校,學修車,早早就養家餬口了。後來大伯老年得子,堂弟被大伯慣得不學無術,強子就一直供著堂弟。
從小看多了白眼經多了冷遇,強子內向,話少得很,卻也孽得很,認死理,又血性。強子一直在修車行幹活,跟柳青就是在修車行認識的,還是柳青剛離婚那陣,心情鬱悶精神恍惚的,開車撞壞了大燈,強子幫她修好的車。
他是光干不說的技工,很得老闆賞識。一次一個客戶修車,強子接的活,客戶非說銀行卡忘在車上是強子偷了。強子解釋不通,就拎著修車的扳手,紅著眼站在那個客戶面前,朝著旁邊的一把椅子一扳手砸下去,哐啷一聲,椅子爛了個大窟窿。
強子一板一眼地說,我們工人命賤,但也不是隨意被欺負的,如果是我偷的,你可以報警,我願意進號子,如果你是誣陷,我這扳手可沒長眼。
那客戶明擺著就是沒事找事,看強子血紅的眼,嚇得抱頭鼠竄了。當時邵美蘭也在修車行,看到強子血性,就點名讓強子修她的車。後來,邵美蘭高薪把強子挖走了,在她的車隊里管事。
強子學過武,人血性,也講義氣,車隊里的弟兄沒有不服他的,車隊遇到啥糾纏事,強子出面都能擺平。強子很得邵美蘭賞識,他跟著邵美蘭吃香喝辣,在車隊里呼風喚雨。
柳青當初就不同意強子離開修車行,可是強子執意要跟著邵美蘭。強子說,青,邵姐開的工資高,等我攢幾年錢,咱自己開個修車行。柳青拗不過他,就說你工作歸工作,平常離那老女人遠點。強子說我的飯碗在人家手裡端著,離得遠了飯碗不得砸了。
柳青趴到強子肩膀上就是一口,說強子你個王八蛋,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強子疼得呲牙咧嘴,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保證把槍打到你這,把糧交到你這。
後來還是傳出了強子和邵美蘭的風言風語。柳青也怨過也哭過也鬧過,強子不計較柳青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可是也不辯解。
每次都是將柳青狠狠地摟在懷裡,柳青活蹦亂跳也掙不脫,就用嘴咬,用指甲抓,強子就任她咬任他抓,攔腰將柳青抱起來,溫柔地吸吮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和濕漉漉的嘴唇立刻就讓柳青繳械投降了,柳青在強子的揉搓下總能化成一灘水。
強子恨不得把柳青吃了,柳青捧著強子汗涔涔的臉尖叫起來,指甲狠狠划過強子的背,疼得強子嘶嘶地吸氣。
柳青就覺得,強子有她身上和她心裡的鑰匙,離了強子,沒人能打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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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強子三年了,強子也不說結婚的事,總是說攢夠錢,開個修車行再結婚。可是,攢了兩三年,柳青也沒見著強子拿回來幾個錢。強子總說跟弟兄們在一起不能摳摳搜搜,工資都跟弟兄們吃喝了。
不但不往回拿錢,還問柳青借錢,開口就是三十萬。強子說,青,我不想一輩子在人屋檐下,我想干點事情,現在有機會投資一個朋友乾的開礦項目,你得幫幫我,為了我們的將來。
柳青偷偷打聽了,強子的朋友確實有個開礦的,加上強子拍胸脯承諾,半年時間就能回本,還了柳青這三十萬。
柳青就想著為了自己和強子的將來,願意陪強子孤注一擲。柳青手頭沒那麼多錢,又不敢問父母借,就打起了手頭出納的主意。自來水公司管理鬆散,柳青這個小出納動動腦筋做做手腳,幾個月時間就暗渡陳倉出來三十萬。
柳青向來本分,這下子捅了這麼大的窟窿,難免心虛。她說強子我這是豁出去了,你得按時還上,不能讓我背黑鍋。強子拍著胸脯說,青,你放心吧,搭上我的命也不能讓你掉到坑裡。
強子這麼說也不是瞎咧咧,他知道有邵美蘭可以給他兜著底,萬一三十萬回不來,大不了和邵美蘭簽上一個賣身契,多給邵美蘭賣幾年命。當然,他開修車行的計劃就會泡湯,連帶著和柳青結婚的計劃也會遙遙無期。
強子打的算盤當然不會告訴柳青,他說,青,你幫我的我都記著了,這輩子還不完,下輩子做牛做馬來還。柳青說,好,下輩子你做我的「馬子」。強子說,好,我是馬子你是馬夫,你上我下讓你爽個夠。
柳青一巴掌甩強子背上,滾,不要臉。心裡卻是歡喜的。
大概真是應了榮榮的話,強子出事了,打死了人,被抓起來了。
這事還是跟邵美蘭有關。邵美蘭一直想拿下一個熱門客運線路,老早就上上下下打點交通部門,送的,吃請的,組織牌局故意輸的,前前後後投進去不下十幾萬。
眼看就成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競爭對手,硬是扒拉出了邵美蘭車隊的資質問題,邵美蘭到嘴的肥肉飛了。
聽說對手是交通部門某個領導的小舅子,邵美蘭氣不過,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不敢去找交通部門那些人理論,就想教訓下這個小舅子。
強子帶著弟兄們去教訓那個小舅子,被那個小舅子手下的管事人給攔下了,兩句話不合,就打起來。強子他們是有備而來,一伙人一哄而上,乒桌球乓一通打,竟然把那人給打死了。
強子忍著內心的恐懼,跟那幫弟兄說,你們甭害怕,有啥事我來兜著。召集弟兄們回去一問,最後一棍子是二皮補上去的,二皮是邵美蘭的親侄子。
在邵美蘭家裡,邵美蘭對著坐在沙發上的強子說,我們邵家就二皮一根獨苗。強子說我知道。邵美蘭說,過失殺人最少也得十來年吧,如果二皮進去,我爹媽受不了,都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強子說我知道。
邵美蘭說一百萬,你找人頂包,給他一百萬。強子沒吭聲。邵美蘭說強子,我這幾年對你不薄吧?強子說我知道。還沒等邵美蘭說出底下的話,強子開口了,別找人了,我去。
邵美蘭驚大了嘴巴,強子說,弟兄們跟著我打打殺殺不容易,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就我沒爹沒娘的進去了沒人挂念,那一百萬留給柳青吧,就說是我投資開礦掙的錢。
於是,對好供詞,找來二皮拿的那個棍子,強子印上自己的指紋。判了十二年。
6
柳青去探望強子,隔著厚厚的玻璃,柳青看到強子那頭濃髮沒有了,光禿禿的頭倒顯得一對大眼,眼神是黯淡的,疲憊的,瘦了不少,顴骨都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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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他看到柳青的時候,眼神亮了一下,轉瞬就熄滅了。強子說,青,我對不起你,你要好好的,拿那一百萬把欠公司的漏洞補上,再帶著剩下的錢,找個好人家嫁了。
柳青忍了好久的淚唰一下流出來了,柳青捂著嘴巴,使勁憋著哭聲,肩膀一聳一聳,就像大雨中無助的鳥兒撲棱著翅膀。
柳青說,強子你個王八蛋,你一直都騙我,你的工資都供給你堂弟了,他背著你賭博全輸了,那三十萬也是你給他還高利貸了。你這一百萬賣身錢我收下,留個證據,我要找律師給你翻案。柳青說強子你個王八蛋,我恨死你,你記著你欠我的沒還完,你得出來繼續還。
柳青直覺強子不是殘忍的人,不相信強子會殺人,她偷偷調查清楚了一切,她決定砸鍋賣鐵也要為強子翻案討個公道。
邵美蘭找過柳青,邵美蘭說,強子是自願的,案子定了就不好翻了,你還是遂了強子的心愿,拿著錢嫁人吧。
柳青說冤有頭債有主,虧得強子在你身邊這麼些年,你用一百萬賣了良心,我得給強子伸冤。
邵美蘭說,如果冤都能伸債都能還,這世道就太平了,強子進去我也難受,可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你再折騰,能翻出什麼浪呢?
柳青說,我翻不了浪,可是我要讓水落石出。
柳青果真折騰了兩年,可是奈何不了邵美蘭財大氣粗神通廣大,一直找不到有效證據。
在柳青又一次去找律師的途中,接到了強子的死訊,胃癌,發現時就晚期了,病來如山倒,就這麼說去就去了。
強子的堂弟接強子回了老家,跟強子爹葬在了一起。
柳青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去看強子,一個很不起眼的墳塋,長滿了荒草。柳青坐在墳旁,一隻小螞蟻爬到柳青胳膊上,柳青用手指捏過螞蟻放到手心裡。
螞蟻蹭蹭地在柳青手心裡奔跑,柳青用一個指頭堵住它的去路,它掉頭跑到一邊,柳青又用指頭堵住它,它又掉頭,跑來跑去螞蟻也沒跑出柳青的手心。
柳青倒是累了,一口氣將螞蟻吹了出去。
在命運的面前,每個人都是一隻螞蟻,各種力量隱藏在人的命盤中,讓人身不由己,不知道遇到誰,就會開啟。能在這塵世間,結上一段緣,愛時真心實意,恨時一腔熱血,也算對得起人世間有限卻又無涯的時間吧。
柳青抬起頭,迎著刺目的陽光,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