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只見孫陽靠在了凳子上,全身上下都像是泄氣了一樣,整個人像突然間老
了二十歲,眼神空洞,表情苦澀。
13,
我和孫陽算是在看守所離婚的。
離婚前,我跟婆婆說了這事兒。
老太太魂都沒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直說他兒子可不能在裡面受苦哇什麼的。
還說,曉琪,我們對你不薄,你必須得孫陽給弄出來。
我看著老淚縱橫,悶頭抽菸的老兩口,只覺世態炎涼,丟下一句「他跟我離婚就行」便走了。
就在我去看望孫陽的第二天下午,我們簽了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上,女兒歸我,婚內財產歸我,品牌產權歸我,門店歸我。
孫陽凈身出戶,但在我的努力下,他從強姦未遂變成了猥褻,被判了九日行政拘
留。他一出來,我們馬不停蹄地就去了民政局。
這件事,算是皆大歡喜。我拿到所有想要的了,孫陽也換到了自己夢想中的未來。
據說孫陽跟我正是切割財產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向錢芸芸提了訂婚。保不准在錢
芸芸家長面前,怎麼說我是設了局栽贓陷害他的,只為了再博取一點未來丈人丈
母娘的同情,以便借著高官的東風東山再起。
至於孫陽能不能東山再起,我其實完全不知道。但我和他之間的事,還沒完。
大概半個月後,就是孫陽與錢芸芸訂婚的日子。
婚禮擺了三十六席,我曾經的公公婆婆,穿得格外莊重,宛如這就是孫陽與錢芸
芸的結婚現場。
我去了現場,找到了正在暖場敬酒的孫陽。場中很多人都記得我是孫陽的前妻,
將目光都放在我這裡。
孫陽見到我,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大概生怕我在婚禮現場鬧什麼妖。
但我只是沖他搖了搖頭,說:孫陽,你別害怕。我給你的,我都拿回來了。這是
我們最後一次面對面對話,只是想給這幾年的感情,做一場認認真真的閉幕。
我看出來了,孫陽巴不得我趕緊從這裡滾出去,一臉嫌棄地說:沒必要,曉琪,
別纏著我了,你走吧。
看到孫陽這幅神情,我傷心極了,擺出一副哀怨的神色,說:那好吧,本來我還
帶著閨蜜一起給你包個紅包了,那我們一起走好了。
說罷,我扭頭離去,在眾目睽睽下,拉走了人群中的韓佳,在門口時,又拉走了
倚著門框淺笑的宋秋淼。
回過頭,我發現,當孫陽看到宋秋淼的那個瞬間,他臉都綠了。
我裝作沒看到,皺著眉,四處在人群打量,直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大力招手
說:芸芸,走哇!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不是放在橫幅上「錢芸芸」的名字上,就是放在了人群
中,連衣服都換成了便裝的錢芸芸身上。
錢芸芸小跑幾步,向我走過來。
身後,孫陽徹底慌了,衝過來拉住錢芸芸,想說什麼,但他的表情,顯然已經意
識到場內是什麼狀況了,千言萬語彙成苦澀的一句:芸芸,你這是幹嘛啊?
錢芸芸被孫陽嚇得縮了縮脖子,說:對不起啊,孫陽,你去看的我爹媽,是我找人演的。
「不過你別擔心,我父母知道你的。」
「他們說你人品不好,不想見你。你可千萬別介意。」
說完,我拉過了錢芸芸的手,經過公公婆婆時候,好心留了一句,說:您二老放
心,總有個孫子的。你看孫陽今天像不像個孫子?
之後,再也不理會會場中的人們,與身邊三人一起走出了飯店。
最後聽到的,是一陣喧鬧聲,不知道是誰暈倒了。
管他呢。
14,
街道上,車水馬龍,天氣來到夏天的尾巴,還是悶熱得難受。
我們一起走著,韓佳聽宋秋淼和錢芸芸七嘴八舌地分享著孫陽日常生活中,各種
油膩做作的細節。
我的心思,卻回到了搬到韓佳家的那個晚上。
那個晚上,我看著愁眉苦臉的韓佳,笑著說:你怎麼知道她們沒有來?
韓佳一聽,眼睛閃亮,抓著我的手說:她倆也來了?
我點點頭,說自從婆婆是那副態度之後,我就對孫陽徹底死心了。畢竟我知道,
在他家,所有的動作都是要問過孫陽這個寶貝兒子的。
於是,我聯繫到了錢芸芸和宋秋淼。
錢芸芸,將作為孫陽的夢中情人出場。她家世優渥,孫陽必定對其垂涎三尺,她
裝作三觀傳統,孫陽自信能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與錢芸芸結婚,對孫陽來說,
就是他意識中的「資源最大化」。
宋秋淼,將作為孫陽的獵物出場。她能力出眾,野心勃勃,一名不服輸的職場女
強人,最能激發起孫陽卑劣的「征服欲」,尤其是當宋秋淼還扮演了孫陽的救世
主時,孫陽絕對無法按捺住宋秋淼一舉一動間的「暗示」。
而我所做的,針對孫陽生意的打壓,只是一切開端的誘餌。
也許,這一切計劃,都建立對男人的不信任上。
事實上是,我並不仇恨男人,可我了解孫陽。
我知道,孫陽不懂知足,也知道,孫陽想要更多。
當有一個女兒時,他想要的是兒子。
當決定要離婚時,他要拿走全部的財產。
當一個能讓他跨越階級的女人出現時,他又想要所謂的「婚姻」。
但當完美女友不能滿足他的生理需要時,他又想要那短短的床笫之歡。
可惜,之後發生的一切就像我們最開始相愛時一樣,孫陽從未意識到,他所享受
到的幸福,都是我給予的。
當我跟韓佳說完這一切時,錢芸芸與宋秋淼也敲響了她家的門,姐妹四人,再次
團聚,定下了狙擊孫陽的計劃。
15
時間會到現在,四個人再次回到韓佳的家裡,開了幾瓶好酒。
她們在喝酒為這次行動的完美結束而慶祝時,韓佳顯得很委屈,她挎著我的手,
說她其實還在怪我,因為當初這個計劃,她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搞得她又什麼
事都沒做上。
我身體不允許喝酒,卻還是神志恍惚。我環顧著溫馨的客廳,閃爍的燈光,大笑
的閨蜜們,和搖籃中熟睡的昕昕,緊緊握著韓佳的手,說:不是阿佳佳。
「你給了我一個家呀。」
16,
夜裡,我與姐妹們分床而睡。
我想了想,還是掏出了手機,點開了與孫陽的對話框,給他留了一段話。
我知道你總是想要更多。
你會有的。我祝福你,孫陽。
但從我這裡,你想要什麼,都拿不到。
17
往後一年,我沒在這座城市,聽到關於孫陽一家的任何消息。
據說,那場訂婚儀式,讓這個死要面子的一家怎麼圓也沒圓回去,一家三口,三
種解釋,堪稱徹底社死,之後不久,他們就去了別的城市。
最後聽到的,是前婆婆在異地他鄉,發來的微信消息。
那是一段語音條,她的聲音,又變得有些蒼老,也沒了當初跟我對峙時的銳氣。
語音條里,說七說八的,其中深意,主要是說孫陽生意做得不順利,資金周轉不
開,所以最近不能給昕昕買什麼禮物了。
我聽了只是冷笑,孫陽,這廝離開之後就沒給昕昕買過任何東西。
不順利,無非就是失敗。資金周轉不開,無非就是欠債。
我明白得很。
但許是語音條中,老太太抑制不住的蒼老太過明顯,我也不願再去區分是她刻意
為之,還是真實如此,只是最終嘆了口氣,轉過去了一萬零一塊錢。
我們什麼都沒明說,老太太最終收下了那一筆錢。
一萬零一,那是我當年嫁給孫陽的彩禮錢。
而今,我們分隔天涯。我留在當地,將「SevenO」改名,與韓佳一起新開的店
鋪合併,老老實實地經營著一家小眾品牌,忙碌,充實,平淡。
直到在今年聖誕夜的雪夜,我關店,走在風雪中的街道上,我點開手機的信息,
發現韓佳發來了昕昕哭鬧的照片與自己生氣的自拍,背景則是熱氣騰騰的火鍋。
我忽然有了無窮的幹勁,一天的疲憊都被洗刷一空,打了輛車踏上了回家的路。
車窗外,街燈閃過,回想起一年之前,宛如一場大夢。
事實上,在做完手術躺在病床上的那幾天,我其實真的懷疑過。
我會變得什麼都沒有,甚至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
可我現在已經明白,一個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最重要的,是擁有一顆完整
的心,能支撐自己,走過一條完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