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我不解地抬頭看他。
「不過,該欺負的還是得欺負回來。」
話落,他把被子一蒙,又壓了下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戴著墨鏡神采飛揚的出現在公司,頻頻引得路過的人側目。
於姣是商業圈裡的百事通,家族企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全知道。果然跟她要了沒過半天,她就把一份詳細的資料發了我。
直到那時候,我才真正了解宋祁生。
宋祁生小時候其實非常乖巧,學習也好,可是十歲那年,他的母親在車禍中不幸喪生,父親又把他接回了自己的家庭里。因為他是私生子,沒有一個人待見他。
他們只有在父親面前裝裝樣子,背後卻欺負和嘲笑他,宋政銘還多次恐嚇他不要妄想從宋家拿到一分錢。
對他們來說,他只是一個外人,甚至有時候連外人都不如。
後來,他慢慢就會逃課,打架,在學校里惹是生非。因為他劣跡斑斑,父親也厭煩他給自己丟臉,對他不予厚望,任他自由生長,只一門心思培養宋政銘。
宋政銘反倒不會再顧及他,有時候高興還會幫他說兩句話。
慢慢的,他學會了偽裝自己,將真正的自己隱藏起來,讓別人只能看到那個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他。
可是這些遭遇,他都不曾提過。
漫長的童年陰影,卻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我從這些文字中一一看過,內心早已堅如磐石的我卻莫名有些觸動。
半晌,於姣又發過來一句話。
『他小時候是挺慘的,不過據我所知,他這些年悄悄在國外發展事業,而且成績不錯,養你應該不成問題。』
心裡鬱結的情緒一下子被她打破。
我平復氣息,給她發了條「滾」。
關上手機之後,我慢慢坐在辦公椅上轉悠。
算算日子,有人應該沉不住氣了吧。
8
「秦小姐,聽說你跟那個傢伙最近走得有些近啊。」
宋政銘鷹一樣的眼睛仿佛要將我看穿。
「是啊。」我獻上標準假笑,「宋祁生還是讓我余情未了。」
「我跟你說過讓你們分手。」
宋政銘臉色沉了下來,「秦小姐,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宋總這話可就不對了。」我故作不滿,「我的目的是為了拿錢,而約定給我錢的是宋家的繼承人。宋總,你確定自己是繼承人嗎?」
「你在說什麼?!」宋政銘眸中變了變,勉強看出來鎮定。
「宋總,你說過,女人還是愚笨點好。可是,如果偏偏就是不安分的那個,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我笑得更加放肆。
宋政銘臉色鐵青,「秦小姐,就算你知道了什麼,也沒人會相信你的。」
「是嗎?」
我笑意更甚,「如果我有宋老先生的第二份遺囑呢?」
話一說出口,他凝滯良久,緊緊地盯著我,眼神兇惡的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剝。
「宋總,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難不成還懷疑我空口無憑就來詐你?」
宋政銘眉頭揪成一團,似乎在琢磨我言語中幾真幾假,又像是在和我打心理戰,看誰先認輸。
良久,他終於長吐了一口氣。
「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眼睛一轉,向他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千萬。」
宋政銘臉色一變,「什麼?」
五千萬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何況宋政銘之前為了請我已經花了不少錢。
「秦小姐的胃口真不小。」
「宋總別這麼說。」我微微一笑,「等宋總得到公司,我這點小錢還算什麼。這筆買賣對宋總來說,可是穩賺不賠啊。」
「我憑什麼相信你?」他沉著臉。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對宋總來說還是問題嗎?堵上一個隱藏的小紕漏,換來餘生無憂,宋總除了相信我有別的選擇嗎?」
宋政銘忽然笑了,「秦顏,我真是小看了你,你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我直視著他,勾了勾唇。
從跟宋政銘見面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想,宋政銘一直在迴避的問題。
宋政銘作為繼承人已經得到了遺產,宋祁生應該不會對他構成威脅才對,他為什麼還要監視著宋祁生呢?
他那麼討厭宋祁生,卻還是一直監視他的行動,如果不是看上了宋祁生的話,就一定是因為宋祁生身上有他在乎的東西。
而能讓他在乎的,又和宋祁生有牽扯的事情。
究竟有什麼原因能讓宋政銘砸那麼多錢把宋祁生困住?
遺產。
我突然生出一個恐怖的想法:宋家的遺產可能是留給宋祁生的。
於是,我給於姣打了個電話。
「宋氏有什麼不一樣的?我想想啊……」
「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啊……」
「唉?對了,宋老去世的那段時間,宋氏一直以來聘用的律師好像換過。」
「律師?」我抓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
「對。以前宋氏的律師一直是一個姓章的人,很有名的大律師,不過自從宋老死後就換了別人。」
「你有那位律師的聯繫方式嗎?」
「這點小事,我幫你問。」於姣那邊爽快地答應。
半個小時後,我打通了章律師的電話,可最後卻無人接聽,蠢蠢欲動的想法就被一盆冷水澆滅了。
然而,這個想法宋祁生向我提出那個遊戲時,再次得到了印證。
「秦顏,如果我才是宋氏真正的繼承人,你要不要跟我玩個遊戲?」
「當然,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
「你願不願意,陪我玩玩?」
宋政銘給我的好處固然誘人,但站在宋祁生這邊,我該拿到的分文不會少,甚至還能從中再坑一筆。
反正我天生拿的就是反賊牌,策反又有何不可。
但這一切的一切,前提是,我相信宋祁生。
高手過招,誰知道他會不會從背後給我使絆子。所以我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留好退路。一邊答應宋祁生,一邊和宋政銘保持優良的合作關係。
雖然中間有那麼一小段,我翻車了。
我爆了宋祁生的醜聞,但這卻是我和他一早就商量好的。
既然我有本事把料放出去,就有本事讓它順著我的預期去發展。
那個小花進半夜進的房間,的確是宋祁生的,不過宋祁生不在房間裡,那天晚上,我讓他幫我拍vlog,所以自然能把事情圓回來。而那所謂不負責任的聊天記錄,其實是宋祁生的主意。他之前被一個女網紅追求過,聊天記錄的全貌其實是女網紅想引起他的注意,故意說的話。
而我的翻車,來源於宋政銘為我臨時安排的一場收錢分手的戲,當時宋祁生和我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出。他以為我關鍵時候反水背叛了他,所以當時的失望和愧疚的確是真的。
但是宋政銘這個老狐狸,當然也留了後手,還是派周青監視著我,隨時觀察著我的動態,自以為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後來,宋祁生和我酒吧重逢、一炮泯恩仇,宋政銘自然也是會知道我們和好。於是我們將計就計,故意作給宋政銘看。
而今天宋政銘找我來,明顯是坐不住了。
一連幾天,我的手機被他的狂轟亂炸。
趁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我這邊的時候,宋祁生悄悄去了章律師的老家,找到了章律師,還有那份後立的遺囑。
等到宋祁生找到律師搞定遺囑,我就能心安理得,坐享其成了。
兩日後。
我打通了通話記錄里的一串陌生號碼。
「秦小姐?」
「宋先生,我手裡有一份文件我想你應該感興趣。」
掛了電話之後,我在窗邊倒著酒,盤算著接下來的事。
宋祁生不知什麼時候過來,從後面抱住我。
「想什麼呢?」
「沒什麼。」
他把頭探過來,我吻上他的唇。
我要把你,應得的東西,拿回來。
「晚上去看電影?」
「今天不行。」頓了頓,為了避免他生疑,我又道,「晚上有個聚會,明天吧?」
「好。」
酒店房間。
「秦小姐,想要多少錢可以開口。」宋政銘還是西裝革履,神情還算正常,不過生來就會給人威懾感,「不用跟我耍這些小把戲。」
「秦先生除了錢還有什麼能給我的?」
「你什麼意思?」他終於正眼瞧我。
我毫不畏懼地回視他。
「宋先生貌似並不是宋氏的真正繼承人,其實宋氏的繼承人是宋祁生,對嗎?」
「秦小姐想像力還真是豐富。」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出一袋文件。
宋政銘臉色變了變。
「宋祁生才是公司的繼承人。」我晃了晃手裡的檔案袋,「遺囑上寫得清清楚楚。」
「不……不,你怎麼會有……「
他眼睛死死盯著我手裡的文件,像一頭暴怒的獅子。
「宋政銘,你已經完蛋了。」
「不,怎麼可能!」
察覺到他神情不太對勁,我本能地去摸兜里的手機,可是卻摸了個空。
「我去老爺子的病房看他,在門外聽到他和律師說要把公司給宋祁生!」
「真不知道那老東西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想把公司給了那個私生子?!」宋政銘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發了瘋似地向我衝過來。
下巴猛地被銳利划過,猛烈襲來一種強烈的痛感。
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秦顏!」
模模糊糊間,我聽見熟悉的一聲。
宋祁生?
我努力睜開眼。
依稀看見宋政銘躺在地上,水果刀飛到了一邊,磕到了桌角。隨後,有個熟悉的身影將我扶起……
「秦顏!你……你做了什麼?」他顫抖的手覆上我的下巴,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看見宋祁生的那一刻,陷入萬千恐懼深淵的我突然有一絲心安。
我扯了一絲微笑。
「宋祁生,我可不想虧欠別人……」
「尤其是你。」
「快……我們去醫院!「他抱起我就往樓下跑。
我虛弱開口,「你怎麼來了?」
「你手機落家裡,章律師給你打了電話。」宋祁生聲音都充滿焦急,「你別說話了,省點力氣。」
我慢慢閉上眼睛,踏實地趴在他懷裡。
醫院裡。
我看著他眼睛好像隱隱發紅。
「你不會哭了吧?」
我眨眨眼睛。
「還有勁兒說話,看來是沒事了。」他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長腿一撩,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哎,宋祁生。」
「什麼事?」
「我現在丑不醜?會不會留疤?」
「很醜,以後都見不了人了。」
「那我以後還要演戲呢怎麼辦?我……我不能毀容啊,我還要去釣小帥哥,我還有那麼多……」
「知道會毀容你還……」他剛想罵我,突然收了口,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嘆了口氣,冷聲道:「醫生說如果癒合的好,應該不會留疤。」
趁機在醫院又多休了幾天假,經紀人也沒說什麼。雖然泡不了別的小帥哥,反正有宋祁生供我使喚。
「秦小姐,你是真勇啊,我都佩服你了。」
電話那頭,於姣像是在海上,一直有呼嘯而過的海浪的聲音。
我叉了一塊水果,含含糊糊地說,「那是。」
「你那麼在乎你那張臉,為了他都毀容了,他不得養你一輩子啊?」
「我用他養?」我不屑地哼了一聲,「還有,什麼叫毀容?姐姐的臉依然美艷如花好不好?」
話音剛落,宋祁生就走了進來。
我撂下電話,笑嘻嘻地看著他。
「你去幹嘛了?是不是去看外面漂亮的小護士?」
他薄唇一抿,走過來落在我額頭一個輕飄飄的吻。
「有你在這裡,任何人都不過如此。」
突如其來的一句情話打的我措手不及,他的毒舌功力怎麼今天衰減了?
我伸出手摸摸他的腦殼,沒發燒啊。
「秦顏,我們該出院了。」
「啊?」
他突然湊到我耳邊。
「醫生說正常性生活都是可以的。」
「正常性生活?」我抬頭,一時沒轉過彎,「還有非正常性嗎?」
他一臉無語地看著我。
我突然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老臉一紅。
他摸摸我頭,似乎在嘆息。
「你等等,我們還是再找醫生檢查一次吧,我懷疑腦部有潛在損傷。」
「……」
宋政銘因蓄意傷人被關進了局子,在這兩天內,後立遺囑被公開,宋祁生成為正式的繼承人。
這件事情,看起來已經告一段落了。
可是正如一個硬幣有正反兩面一樣,每件事情都會有另外一種解釋方案。而藏在我心中的那部分,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其實我是故意去找宋政銘的。
目的是給宋祁生一個驚喜。
雖然我跟宋祁生已經達到良好的合作關係,但正如我會防範他一樣,他也會對我心有顧及。
那晚,律師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藉口自己在忙,讓他晚點打過來。我知道宋祁生被我拒絕定會生疑,故意將手機放在茶几上。
這樣當我去找宋政銘時,他應該能接到律師的電話,得到我一個人去找宋政銘的消息。
整件事情,我唯一一點沒想到的是,宋政銘會瘋到用水果刀劃了我。不過好在問題不大,卻也因此能打消宋祁生對我的懷疑,反而讓他對我心生愧疚。
因為我想要的,絕不止這麼多。
我的目的還有一個,就是宋氏夫人的位置。
如果註定我以後需要結婚、生子、養老,而宋祁生這個海王又繼承了公司,何嘗不是最好的對象?我不知道他能愛我多久,但我確定我和宋祁生會是最好的拍檔,即便萬一愛情不再,我也能安心養老,後生無憂,甚至還可以繼續我的養魚之路,何樂而不為?
幾天後,一切塵埃落定。宋祁生成了宋氏的繼承人,並在某個月夜情濃之時,委婉地拋出了想跟我結婚的打算。
後來,章律師把真正的遺囑交給宋祁生時,他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沒說什麼,一個人去了書房。
我留在客廳里靜靜地回想著章律師說的話。
「宋老先生其實一直都知道小少爺過得不好,經常受家裡人欺負,後來又聽說他偷偷在國外發展事業,覺得沒有好好照顧他,對他母親有愧,於是就把公司交給了小少爺。大少爺能拿到的其實比小少爺更多,可惜……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宋老先生還是很心疼小少爺的,臨終前還念叨……」
推門進書房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窗邊,看起來有些落寞。
對他來說,能治癒他心裡缺口的,只有他自己。我畢竟不曾參與過他的童年,誰也無法感同身受。
他是一株獨立的幼苗,沒人知道他忍受了多少孤獨寂寞和冷言冷語,可他卻依然成了現在最好的宋祁生,我愛的宋祁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