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都是我做的,卻不敢在白萍面前說我半點不對。
因為他也看到了桌上的手機,我正在視頻中看著他下跪,看著他求饒。
從前我是螻蟻,他是大山。
大山絕不可能匍匐在螻蟻面前。
可現在他那無助後悔的眼神,我能明顯地感覺到。
螻蟻般的絕望。
而我才是山。
一座比他更年輕,更強健,更有男人味的大山。
壓得他喘不過氣。
26
我冷眼看著視頻里的他。
當初那天他居高臨下,要讓我和老婆離婚時的他……
是何等地高高在上。
現在。
就何等地低三下四!
「離婚吧。」
白萍直接把離婚協議甩到他的面前。
趙大明滿頭是汗,一顆一顆地掉落。
整個人也控制不住地發抖。
縮在地上,像是見了貓的耗子。
「我明白了,這都是他的布置,都是他的安排,對不對?」
趙大明啞著嗓子,問白萍。
「不,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你的布置!」
「是你想要奪走他人的妻子,是你觸碰一個男人的逆鱗。」
「你永遠不知道,為了保護所愛的人,他會迸發出多大的勇氣。」
白萍冷冷地說著,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大明癱倒在地。
他知道他完了。
我關掉了視頻,給老婆打去電話。
天冷了,要多加些衣服。
27
從我開始決定報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精心地謀劃,也得益於趙大明無比地配
合。
他太過貪婪,安置房這樣的大工程明明可以掙得盆滿缽滿,他還要更多。
他太過狂妄,傷了白萍的心還不夠,搬出別墅與其它女人姘居更是讓她徹底死了
心。
他自視甚高,卻不知道他的一切都來源於他妻子對他的愛。
當他親手打碎了這份愛,一切保護都會煙消雲散。
站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
28
還沒有等警察上門,高利貸公司便得到了風聲。
借出去的錢打了水漂,那些敢玩高利貸的道上人物可不是吃乾飯的。
趙大明原本富麗堂皇的公司被砸地一片稀爛。
他被十幾號人打地斷手斷腳,躺在血泊里呻吟。
原本他一句話,就有無數人跑來獻殷勤。
現在,他無助地在水泥地上抽搐著,頭破血流。
身邊沒有一個人。
我站在他的面前,蹲下去,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
「需要幫忙嗎?」我掏出電話,淡淡地說著。
「要……要……」他吐著血,口齒不清。
看向我的眼神,無盡地怨毒,卻又無盡地卑微。
我拔打了 120,讓醫院派救護車過來救他。
他低下頭,向我道謝。
「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我的安排,還沒完呢。」
我在他耳邊說著。
他渾身一抖,如同看到地獄一般地看著我。
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29
趙大明在醫院養傷的時候,我經常去看他。
有時候,連一些群里那些對他溜須拍馬的人,現在嗤之以鼻地嘲諷,加油添醋地
漫罵。
城市雖大,做工程的圈子卻小。
我熱心地告訴他,他的光輝事跡是怎麼被人們津津樂道,當成反面教材的。
我還會和他一起看法律條例,看看重大工程事故會判多少年。
再幫他算一算,以前他那些欺男霸女的齷齪事又會判多少年。
他每一次看到我,都會瘋了一般地大喊大叫。
最後縮在牆邊一邊無助地哭,一邊堵著耳朵求我不要再說了。
但我還是經常來。
現在只有我還念著他。
30
三個月後,趙大明斷掉的手腳都好了,但他卻站到了被告席上。
他被提起公訴。
工程重大事故罪,賄賂國家公職人員的行賄罪,過失致人死亡罪,以及以往的十
幾條罪名。
他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五年。
所有資產全部充公。
好不容易養好傷的他站在被告席上,萎靡地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
傾家蕩產身敗名裂這兩個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他。
當他被獄警帶走時,我對他笑。
「還沒完呢。」我說著。
他聽到了我的話,癱在地上不肯上警車,又哭又叫。
甚至,還不停地撒尿拉屎在自己身上。
滿地打滾。
可他還是被架上了警車。
31
在監獄之中,趙大明被狠揍了一頓,乖乖給牢頭當著小弟。
大哥要吃飯時,他屁顛屁顛地去端。
他放下了一切架子,再沒有之前大老闆的模樣。
他滿心都是仇恨,想熬過這漫長的十五年。
他覺得我可以報復,他一樣可以。
我來到監獄。
卻不是找趙大明,而是另一個人。
那個我在拘留所要出去時,和我說不要再進來的男人。
他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從小就很能打。
雖然人長得很兇很惡,但他是個和我一樣的男人。
「我老婆怎麼樣?」他看到我,抓著面前的欄杆,情緒激動地問我。
「手術很成功,已經換了腎,她的狀態很好。」
我打開手機,將他老婆現在的樣子,放給他看。
視頻里重獲新生的女人,對他溫柔地笑,說會等他出來。
這一輩子都會等他。
他淚流滿面,問我,花了多少錢。
我說一百多萬。
他愣了,他知道我沒有這麼多錢。
「賣了房子而已。」我依然在笑。
他問我沒了房子以後怎麼生活。
我說,只要有她在。
才是生活。
就是生活。
房子不是。
他也笑了,對我重重地點頭。
32
趙大明在牢中沉睡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他騰地爬起來,看著面前的這個陌生的男人。
顫抖著聲音,他問男人想幹什麼。
而那男人只是朝他陰冷地一笑。
「趙大明,你敢殺我?!」
那男人說著,猛撲了過去。
手裡一把磨得極尖極銳的牙刷,將趙大明的傢伙事兒直接捅了個對穿。
血流如注。
趙大明慘叫連連,暈死過去。
地上兩個圓圓的東西,被那男人一腳踩地稀爛。
啪唧的響聲,像是雞蛋被人踩碎。
那男人反手將牙刷塞進趙大明的手中,用力地捅在自己的身上,腿上。
鮮紅的血流了一地。
外面的獄警聞聲沖了過來,發現面前這恐怖的一幕。
「他瘋了,他拿這東西想殺我!」
「我沒辦法才反手傷了他。」
那男人驚恐無助地叫著。
獄警問邊上的囚犯,是不是這樣。
所有人都指認是趙大明想殺那男人,兩人互毆才鬧成這樣。
獄警將重傷的兩人帶走。
33
失去了做男人的資格,這不算是最慘的。
獄中殺人,這是大案。
再也不能禍害女人的趙大明被再度重判,加刑二十年。
而且,被調往荒漠戈壁的重型犯監獄。
從此不見天日。
每當他累死累活地扛著石塊,做著最重的活,被其它犯人打地死去活來的時候。
每當我看到他不成人樣的照片。
我估計他夜深人靜之時,一定會偷偷抹淚,回想之前的風光吧。
他一定會後悔。
如果他能在人間地獄般的苦窯中活著出來的話,也將是三十五年後了。
四十五歲,遍體鱗傷,整天挨打做最重體力活的他。
能活到八十嗎?
這樣恐怖的人生漫長仿佛沒有盡頭……
34
我原本有一套房子,幾十萬的積蓄。
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
房子賣了,為了鄰居重病在身的妻子。
所有的錢都花光了,為了與趙大明永生永世不能見面。
我雖然一貧如洗,但我覺得這些錢花地值。
小人物,也有逆鱗。
小人物,也有扳倒大人物的勇氣。
35
新的城市總是充滿了新奇。
冬天的雪花落下來的時候,我帶著大著肚子的妻子,和爸媽在公園散步。
腿已經好了大半的父親,在母親和妻子的陪伴下,在我身邊慢慢地走著。
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心情舒暢。
我攙著懷孕八個月的妻子,母親攙著父親。
而妻子又攙著母親。
我們四人並肩而立,在大雪中看著美景,體會著這悠閒的生活。
手機忽然傳來一條微信。
「之前我為什麼要幫你,你知道嗎?」
是白萍發來的。
我沒有回覆。
很快,她又發過來一條。
「你說起妻子時的模樣,很像我兩年前因為車禍去世的父親。」
「對妻子,是那般地寵愛,那般地無所畏懼……」
「父親在車禍的生死關頭,將生的希望留給了母親……」
「你像我父親那樣地偉大。」
看著微信,我不禁有些汗顏。
「永遠愛她……」
「祝你們幸福……」
我本想回微信,妻子卻在叫我。
「老公,快過來,我們和爸媽一起照張全家福吧!」
願你也幸福。
我在心裡默默地想著,快步走了過去,抱住心愛的她。
也抱住我的父親和母親。
照片定格。
父母在笑。
我和她也在甜蜜的笑。
有家人的世界,才最美好。
有她的世界,才最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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