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澀難懂的最大原因:
「營造出一個超越存在的精神世界」
或許是跟自身成長經歷和天賦氣質相關,殘雪的作品主角是個體,是自我,關注的是自我感受,是自我與世界的關係。她善於將司空見慣的生活細節,進行誇張與變形,營造出一個超越存在的精神世界。她的小說空間往往不規則,難以講求現實世界的思維秩序。這也是眾多批評家提及殘雪的小說時,總要提到「艱澀難懂」的一個重要原因。但實際上,殘雪一直追求的,並非合乎現實的邏輯或者秩序,而是心靈的邏輯和秩序。比如在2016年1月湖南文藝出版社推出的長篇小說新作《黑暗地母的禮物》中,殘雪講述了校長、老師甚至學生與老師之間的愛情。殘雪用她一貫的魔幻風格如真如幻地展現了人物曲折幽微的心靈宇宙。情節既有現實性,但又感覺超於現實,散發出一種魔幻、飛翔的氣質。
研究殘雪的學者也為她羅列了包括海德格爾、薩特、加繆、卡夫卡、博爾赫斯、卡爾維諾等在內的一個長長的名單來作為殘雪小說的精神養料來源。同時,殘雪的小說語言是非常地道的中式表達,沒有長難句,也很少見到時髦詞彙和西式語法。她的語言明白曉暢,猶如穿堂之風,充溢著簡潔明亮的坦蕩感,令人感到一種單純出自語言本身的、毫無修飾的天真爛漫。例如,在《少年鼓手》中她這樣描述少年鼓手:「少年鼓手生著雪白的臉蛋,頭髮又黑又亮。他走在大隊伍前面,鼓聲響起來,我感到胸膛里山崩地裂。」殘雪的遣詞造句毫不複雜,沒有任何技巧痕跡,但正是這樣簡單的三兩句,就能突然擊中讀者的內心。對自己的文學理想,殘雪目標清晰,「就是純文學,就是要有思考性,就是要深挖出人性的深度,執著於靈魂拷問。」她對語言有超高的要求,透明,又魔幻。
《少年鼓手》
善於將哲學融入作品
用文學進行思想的實驗
殘雪,是筆名,她原名鄧小華。她的哥哥是國內資深哲學教授、康德黑格爾哲學的首席研究者鄧曉芒。兄妹倆自少年時代就開始接觸哲學、喜歡哲學、思考哲學。哥哥當上了哲學教授,成了國內具有思考原創力的哲學家,妹妹則寫起了小說,用文學來進行思想的實驗及哲學思考。跟不少特別有寫作才華的人類似,殘雪受到的學校教育很少。但她的家庭教育、勤奮自覺的自我學習,將她從世俗生活中打撈出來。17歲在工廠上班時,她就讀完了《資本論》。內向的她,時常是孤獨的,「我的閒暇就由這兩樣組成,『挨』和玩。玩是興奮的,其樂無窮。而在『挨』之中,人就觸摸到了時間和存在。」
封面新聞記者曾在一次對殘雪的專訪中特別問及她所理解的文學與哲學的關係,她認為,文學是走在哲學前面的探險隊,「最好的文學一定要有哲學的境界,最好的哲學要有文學的底蘊。」記者還提到,她和哥哥鄧曉芒,雖然一個寫文學, 一個是哲學學者,但還是有很多相通之處。殘雪回答說:「我跟他還是不同,他是那種比較冷靜的氣質。我可能更加現代一些,就是那種容易衝動的氣質。因為家裡包括朋友和鄰居有那些書,包括俄羅斯和西方的文學,所以很快我就融入了文學的氛圍裡面,就被文學吸引過去了。十幾歲的時候是有幾年看過哲學書,後來很快就被文學吸引過去了,覺得文學更能夠吸引我。因為我看過的這些文學就是哲學嘛,它只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就是我現在說的這種方式——以物質的方式來表達精神的東西, 一種情感的精神,其實和哲學就是一回事。」
在湖南文藝出版社工作的編輯陳小真,大學時候讀的是中文專業,那時候就讀過殘雪的《山上的小屋》《黃泥街》等中短篇小說。到出版社工作後,開始陸續編輯殘雪的作品,已經編輯了一百多萬字了。她說,「但是說實話,我不敢說我讀懂了殘雪。」陳小真認為,殘雪的想像是天馬行空的,夢囈一樣的,誰也無法預料讀她的小說接下來會有什麼情節出現,任何情節都是情理之中卻又是無法理解的。殘雪讓她的主人公做各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一直都是莫名其妙地做下去。殘雪小說的故事,充滿了荒誕感,離奇古怪,而且是極其獨特的,這種獨特貫穿了殘雪幾乎所有的作品。「這是屬於殘雪特有的敘述方式,她總可以在平凡中發現和創造全新的個性人物。行為方式的獨一無二,語言的獨一無二。這是極具殘雪特色的寫作,任何人都模仿不來,而且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敘述。正是這種天馬行空,拒絕了很多讀者,也正是因為這種天馬行空,造就了殘雪的獨一無二。」
殘雪經常從網際網路上關注讀者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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