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什麼也不用說了，這個事我是不會答應的。我也不圖掙你們的兩千塊錢，你們愛找誰找誰。」
我說完這些話，起身進了臥室。
小姑子在外面咋呼了一聲，你好好想想，別以後後悔。小叔子也趕緊補上一句說，嫂子，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還是覺得你最合適。
小叔子和小姑子是雙胞胎兄妹。
自從我搬了新家，小姑子和小叔子這是第一次登門，還是為了婆婆的事。
婆婆上個月腦溢血，如今癱在床上了。小姑子嫁得遠，在外省，一年回不來一次。小叔子在縣城上班，伺候婆婆沒有時間。
我女兒剛上大學，老公在外打工，一個月回家一次，他們當然覺得我有時間，最合適。
他們怎麼不想想，婆婆當年是怎麼對我的。當年婆婆做的事，她不可能忘記，她怎麼有臉來叫我伺候她。
想到這裡，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虧得他們想得出來！
婆婆癱瘓，腦血栓，嘴眼歪斜，吃飯都得用人喂。前陣子住院期間都是他們兩個伺候的，老公有時去值夜班。
我不去，她對我做的那些事，我現在想起來，都恨得牙根痒痒。
想起以前，她對我的種種，我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當年，我和她兒子袁強在外打工時認識的。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婚，都不管我。我是跟著奶奶長大的，還沒到二十歲，奶奶也離我而去。我就成孤單一人。
之後，我出來打工。我和袁強在一個廠里，袁強比我大兩歲，對我很照顧。
車間裡有個同事，看著我是新來的，老是欺負我，叫我多幹活。袁強知道後，就托關係把我調到他車間裡。
沒多久，我們就談戀愛，同居，然後就懷孕了。
袁強把我帶回老家，領證結婚。婆婆仗著我是婚前懷孕這個事，不給彩禮，並且還罵我不檢點，不是好女人。
因為我兩家離得遠，父親母親和我也不聯繫。辦酒席那天，只有婆婆這邊的親戚。
她當著她那些親戚的面，罵她兒子沒長眼睛，娶了我這樣的下賤女人。
我只能有苦不能說，誰讓我如今已經懷孕了呢。
本想著結完婚就沒事了，最多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事情是越來越嚴重了。
婚後，袁強要出去打工，養活一家老小。
袁強的父親死得早，他弟弟妹妹都還上著學，靠地里那點莊稼錢根本就不夠用。
婆婆天天把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掛在嘴邊。袁強掙三百，給她二百八，她都不願意。還得罵他娶了媳婦忘了娘，沒良心的東西。
為了節約開支，袁強沒讓我跟著他出去。
孕期，我反應厲害，吐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不能下地幹活，婆婆罵我矯情。
她說，她的孩子都是干到生才停下來的，然後罵我，就你娘生的你金貴，就在屋裡裝吧。
我說人和人能一樣嗎？
她見我頂撞她，可了不得了。直接拿了個磚頭就朝我砸，我幸虧躲閃及時，落到小狗身上，把小狗的腿都砸折了。
我和袁強商量，分開過吧，我自己能做飯，你掙的錢給我留點生活費，其餘都給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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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袁強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給她媽商量過，行不通，還罵他白眼狼之類的話，還說要不是她收養他，他早不知死哪去了。
說到這裡，大家應該知道了，對，袁強是婆婆抱養的。
我知道袁強不是婆婆親生的，知道袁強的難處，為了不叫他作難，我就咬著牙忍。
只是我真的不願意和她住在一起了。
袁強說，你再忍忍，等把孩子生下來，我弟弟妹妹他倆也就畢業了。咱們就搬出去過。
沒辦法，我只能再和他媽在同一屋檐下過一陣子。
眼看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吃啥倒是無所謂，但肚子裡的孩子得需要營養呀，不然他怎麼長？
一天，我實在饞得慌，就去附近的商店買了半斤豬頭肉。（袁強回家的時候，也偷偷給我個三塊五塊的，我都攢著。）
我叫店員給我切了切，顧不得剛從冰櫃里拿出來，颼颼地冒著涼氣，迫不及待，趕快往嘴裡塞了兩塊。
沒想到，這半斤豬頭肉可給我惹了大麻煩。
剩下的那幾塊，我想晚上了再吃。
剛走進屋門，婆婆就聞到了豬頭肉的味道。
她一把把我拽過來，掏出我兜里的方面袋，把僅剩的那幾塊豬頭肉扔出老遠。抬手就朝我臉上打，我趕忙後退，咣當摔在地上。
懷孕六個月的我，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撐著地，疼得我齜牙咧嘴。
我的肚子就像裂開一樣，連話都說不出來。我把嘴唇都咬破了，央求她把我送到醫院。
她瞥了我一眼，說的那些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說：「送啥醫院，不就是摔了一下嗎，有什麼了不起。那麼矯情給誰看。反正你娘家也沒人，流產了更好，誰要你那麼饞。」
我淚如雨下，在地上足足躺了一個小時，硬撐著翻過身子，爬起來。
我的女兒命大，在床上躺了幾天，這個事就過去了。
生孩子的時候，婆婆是不會去醫院的。因為袁強請了半個月的假，就把她氣得夠嗆。
這半個月，得少掙多少錢？誰沒生過孩子，是個女人就會下蛋，就是你金貴。
這些話戳得我耳朵根子都疼。
月子裡，一天就給我兩個雞蛋，多一個都不行。
他們那裡的風俗是，生孩子第五天，吃發物菜。我也不懂什麼意思，袁強給我放了兩片肉，有幾樣青菜。
婆婆看見了，不依不饒，說一個丫頭片子吃那麼好不得撐死，摔摔打打一整天。
老公怕嚇到女兒，關上我屋門，被婆婆衝上來一腳踹開，站在門口大罵。
袁強是他媽抱養來的，本身就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平時婆婆罵，他都不敢說話。那天，我看見他呆呆地看著婆婆嘶吼，眼睛發紅，轉過身偷偷抹眼淚。
終於，到孩子一歲的時候，他的弟弟妹妹也都學校畢業，找了工作。
婆婆要求袁強每個月給她一定數量的贍養費，我們才搬了出來。
袁強在工廠上班，不夠我們的日常支出，他開始跟著老鄉在工地上下苦力。
搬磚，和泥，只要掙錢，髒活累活都能幹。我們在工地附近租了房子，等孩子稍微大點，我就和他一起去工地幹活了。
兩人掙錢總比一人掙錢多點。雖然辛苦，但我們一家三口也很快樂。
直到有一天，袁強的弟弟妹妹找上門來。
他弟弟手裡提著一箱奶，他妹妹手裡提著一兜蘋果。進門就哭哭啼啼說，他媽摔著了，小腿骨折，在醫院動完手術了，還得住上幾天。
他們商量叫我去伺候她，他倆剛換了新工作，請假多了老闆不願意。
我沒答話，就出去了。
這個時候看著我了，我結婚，懷孕，生孩子，她是怎麼對我的，但凡有一點好，我也不是無情的人。
沒想到，袁強沒跟我商量，可以說沒給我說一聲就答應了。我又哭又鬧，堅決不去。當初誰想過我的難處？
袁強把我攬在懷裡，他眼眶濕潤，說這次就再委屈一下，再去伺候婆婆一段時間，也算是替他贖罪。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他說，婆婆結婚好幾年，也沒有孩子，於是抱養了他。過了六年，有了弟弟和妹妹，婆婆對他也還是不錯的。
一日三餐，和弟弟妹妹一樣，供他上完初中，給他找了工作。
袁強還說養父的死都怨他。他說，考上初中，報到那天，養父帶著被褥去送他。
回來的時候，趕上天氣下雨，那天的風特別大，真是狂風暴雨。他養父騎著車子，到了一個下坡路，車子剎不住紮，連人帶車滾到一個大深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