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婆婆得了抑鬱症,有了自殺傾向,以死要挾他,要他和婆婆從老家給他尋覓的女孩生個孩子。
他說他只有這一個媽,他不能失去她。
我全身的血都涼了。心口一緊一緊,不能動彈。
那個女孩低著頭站在我面前,婆婆站在她旁邊不斷地說話:「我本來以為生了以後戶口過到咱家就行了,可誰知現在戶籍制度這麼嚴,他們要是不結婚,孩子生下就成了黑戶......」
我看著婆婆嘴吧啦吧啦,老公低頭看腳不說話,我女兒在我懷裡嘻笑掙扎要找爸爸。我突然血往頭上沖,抱著孩子站起來就沖向老公。
我要讓老公看看他的女兒,這小胖娃才這麼大一點,玉雪可愛,他怎麼忍心讓她成為單親孩子。
我要問問他,當初結婚時說的愛我不變,怎麼這麼快就變卦了。
我婆婆尖叫一聲,擋在我老公身前,使勁推了我一把。
我重心不穩,晃了一下跌倒在地。孩子被我壓在了身下,「咯」地一聲悶叫,沒了聲息。
屋裡一下靜了下來。老公過來把全身發軟的我拉起來。我甩開他的手抱起我的孩子,她在倒氣。
我抱著她狂奔出門,怎麼打車怎麼到的醫院我一概不記得了。
我就知道,我給醫生下跪磕頭,眼淚鼻涕齊流,我站在手術室門口,狠狠地以頭撞牆。
我仿佛聽見老公痛哭流涕給我認錯的聲音,也聽見婆婆拜佛,說願以她的命換我女兒生。
這些聲音就在耳邊,又好像離我很遠。
我最後聽得清楚的一個聲音,是醫生的:「我們盡力了。」
6
我衝進手術室,抱起女兒。
她的小臉發青。肉鼓鼓的腮幫子仍然像只倉鼠一樣搞笑。她的眼睛半閉,我摸摸她的身體,有溫度啊。
我抱著她跑出去找醫生,求醫生再看看,我女兒是不是誤判,是不是還活著。
醫生嘆著氣看我。護士哽咽著扶我。我看見老公癱坐在了地上,我婆婆跪下對著窗戶拜佛。
她為什麼要對著窗戶拜佛?是不是窗戶外真的有佛?
我要去看看,我得找佛祖說說,我女兒還活著呀!他們怎麼都說她死了?
我還沒親夠她的肉臉蛋,我還沒看夠她皺鼻子笑的小怪樣。沒我抱著她睡,她該冷了。
這個世界上她只有我,沒我在,誰來疼她?
我要去找佛祖。
我抱著女兒,站到窗邊的椅子上,又登到窗台上。
好像有驚呼聲,我沒聽清。我看著外面的夕陽,血紅血紅。有個面貌慈祥、寶相莊嚴的和尚低頭悲憫地看著我。
我要問問他,我女兒怎麼不咧著嘴流口水了,她怎麼一動不動。
我翻過窗欄,踏出一步去。
風驟然變大,我抱著女兒急速下墜,最後聽見的,是那個和尚的嘆息:「憐你命苦,再給你一次機會吧。」
我就又醒了過來。
一切回到了我懷孕前。
我溫和的老公,慈愛的婆婆,都在我身邊。
只是少了我女兒。她變成了前塵往事,沒有人記得,除了我。
我記得她的肉臉蛋,記得她的眯眯眼,記得她的圓肚皮,記得她的溫熱和她的柔軟,記得她用小手抓著我的大拇指,她用小腳踩在我臉上「咯咯」笑。
我都記得。
我仍然是那個賢淑的我,仍然生活在我和和美美的家,享受著老公和婆婆的疼愛。
前塵已過去,我沒有再提過一句。我只是冷靜地算著時間,如一台機器一樣,等著我受孕那一天。
那一天很快到了。我穿上當天穿的衣服,鋪上當天鋪的床單,做好和當天一樣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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