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切也不是毫無預兆和因果。
早在1993年,當地第一支少數民族原創音樂組合「山鷹組合」正當紅之時,回到涼山參加了一次活動,他們瀟灑地坐在草地上用手撥動吉他弦時,同時也撥動了一個少年的心。
「當時完全一下就被吉他的聲音震住了。太美妙了。」
得知師兄家裡有把破木吉他後,他便跟著一起玩,兩人彈琴、唱歌,也因此總是不去上課。
2014年,長大後的莫西子詩抱著吉他站上了熱門綜藝的舞台,將自己的原創歌曲唱得熾熱真誠,也唱得撕心裂肺,也順帶唱紅了自己。
在學著成為一個職業音樂人的同時,莫西並沒有失去自己的粗礪和野性。
名和利,只是通向自我實現的一扇門。
他試圖參照動人的樣本,探尋自己民族音樂的更多可能性。
他也覺得自己製作專輯的速度很慢,甚至每被問起時都覺得不好意思,但時間卻總是快到幾年一晃就過去了。
2014年的全彝語專輯發行,石破天驚,再往後推出已是四年後了。
故鄉一直是他創作的母題,用他的話說,是「寫不膩的」。
但為什麼是故鄉?他聽過很多人這樣問,也問過自己很多次。
沒有什麼宏大而深刻的原因,離鄉而思鄉,這是漂泊之人的宿命。
「山谷、微風、樹林、炊煙、曠野、雲、蘑菇、溪流、稻草、羊群、小草、飛鳥、野果、蛙鳴、月光、燈火、老人、星星、知了……」
都是那麼具象的寫意,氤氳飄入夢裡時,莫西昌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顱正枕在故鄉溫和的土壤上。
寫《媽媽的歌謠》這首歌時,那時候還沒填完詞,但只要一哼起旋律,莫西便會淚流滿面。
他想起自己在涼山州螺髻山下度過的童年。每到下課後就鑽到林子裡面,打鳥、奔跑、捉迷藏,經常忘了回家吃飯。
黃昏夜色中,媽媽就會用彝語向著遠方大喊:乖乖,回來吃飯了。
「當你長大後,她便不可能再去這麼稱呼你,好像有些東西只能在心裡留著。那種刻骨的感覺,是特別讓人心碎的。」
後來他在歌詞裡寫道:流水哦,你一路匆匆,要去哪裡,為何帶著這麼多的憂傷。媽媽,我願你是腳下的每一寸土,讓你輕輕,踩在我背上。
2009年和2015年,父母相繼離去後,莫西子詩覺得自己再也沒了落腳的地方,他徘徊在北京和大涼山,那些原本順著生命一同生長的東西,似乎永遠停滯在了時間的對面。
去外面看世界,是為了更好地回到故鄉
一支自稱「諾蘇」的彝族部落,從遙遠的古代漫遊而來,棲居在這個後來叫涼山的地方,而使得這片沉默而神秘的土地成為了如今近四分之一彝族人的故鄉。
詩人蔣藍在為《涼山紀》這本書作序時寫道:納須彌於芥子,藏日月於壺中,風物更蘊藏著一時一地民眾的哀傷與眼淚。
很長一段時間內,走出大涼山,對於多數當地人來說,往往意味著走出貧窮。
但當故鄉成為歌曲中吟唱和讚頌的對象,貧窮會被消解或浪漫化詮釋嗎?
莫西似乎也並非沒有這樣的憂慮。
他每年都會回家好幾次,每一次都會驚詫於故鄉的變化和發展:交通更方便了,人們的穿著更時髦了,有很多裝修考究的商家小店開了起來。
但與此同時,它也變得更陌生了。
莫西發現,現在很多彝族小孩已經不會太會說母語了,人們也在精神層面沒有依靠,「就好像忘記了自己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