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還記得那年生孩子的時候,是正月初八,北風颳得嗖嗖的,醫院產房的窗戶都被風吹得哐哐響。她一晚上沒合眼,熬得臉色煞白,孩子出生那一刻,眼淚都沒流出來,只剩下一股說不出的疲憊。
本想著月子裡能好好歇歇,結果等進了家門,她才發現,那七天的月子,簡直是噩夢。
張琳的婆婆,劉老太,提前三天就搬進了小兩口的新房,說是來照顧她坐月子。張琳雖然心裡有點不太舒服,但想著家裡沒請月嫂,親媽又遠在老家,還是咬牙答應了。
第一天早上,張琳餓得前胸貼後背,孩子吵了一夜,她根本沒睡。想著婆婆在廚房忙活,應該能吃點熱騰騰的雞湯,結果劉老太端來一碗稀飯,旁邊放著一碟鹹菜,還是超市三塊一袋那種蘿蔔乾。
「媽,我現在要補身體,醫生說得吃點有營養的……」張琳小心翼翼地開口。
劉老太立馬不高興了:「哎喲,你現在是月子婆娘,不就是躺著喂奶嗎?鹹菜白飯最清淡,才養人!你看看我們那個年代,哪有雞鴨魚肉,不也把你男人養這麼壯實?你這現在倒好,剛生完孩子就挑食!」
張琳一下子噎住了,低頭喝了兩口白粥,眼淚差點掉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飯桌上基本沒變:白飯鹹菜,有時候再來點青菜湯,連口雞蛋都沒有。她偷偷給老公林建國打電話,低聲說:「我不行了,真的餓得站都站不穩。」
林建國那邊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媽也是為了你好,她那一套你也知道……再說了,等過兩天她走了我給你補回來不就行了?」
張琳咬著牙堅持,第五天實在扛不住,肚子絞著痛,血壓低到暈過去。醫生說是產後營養不良、休息不好,差點留下病根。
第七天她媽從老家趕來,一進門看見女兒憔悴得像紙人,當場就炸了:「這叫坐月子?!白飯鹹菜?狗都不吃!」
劉老太卻一臉委屈:「我也是好心照顧她,她嫌棄我做飯不好,我容易嗎我?住你們家我還自己帶床單!」
張琳她媽氣得差點沒扔鍋砸過去:「你當我們姑娘是狗養的啊?!生孩子不是掉層皮,你不疼她,我疼!」
那天晚上,張琳哭了整整一夜。她原本不是那種計較的人,可她知道,從那一刻起,這份「婆媳情」是徹底涼了。
日子就這麼過了十幾年,張琳身體一直不好,落下了腰疼、手腕疼,一到換季關節就脹痛。林建國嘴上說給她報理療,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她從沒去婆家抱怨過一句,但該記的,全記心裡了。
時間過得快,轉眼劉老太八十多歲了。林建國的哥哥在外地工作,幾十年沒回來照顧過父母,一通電話都懶得打。小兒子林建國也早退休了,可一到照顧老人,話就多了:「我現在腰不好、血糖高、眼睛也花,讓張琳來照顧,反正她閒著。」
張琳那天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聽到這話,冷笑一聲,把毛衣一團,往桌上一甩。
第二天一早,她提著包去了婆家。劉老太坐在輪椅上,穿得一身厚厚的棉衣,看見張琳進門,臉上立刻堆出笑:「哎呀,張琳啊,我就知道你最孝順,你來看看我啦……」
張琳看了一眼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是來跟你說清楚的,不是來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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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你、你什麼意思?」劉老太愣了。
「你還記得我坐月子那七天嗎?」張琳盯著她,「頓頓白飯鹹菜,雞蛋都不捨得煮一個,那時候我差點餓暈在床上,你一句關心都沒有,現在你老了,來找我養老,你覺得我還有那個臉?」
劉老太臉上的笑僵住了,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結果張琳搶先一步:「你兒子不是在家嗎?找他去,輪不到我。」
林建國從廚房走出來,臉拉得老長:「張琳你能不能別那麼記仇?媽年紀大了,不就是讓你照顧幾天?」
「我照顧她?」張琳冷笑,「我照顧她,誰照顧我坐月子?那時候你在哪兒?天天說我矯情,說媽不容易。現在你媽老了,我也不容易,你怎麼不心疼我?」
林建國漲紅了臉,一時間說不出話。
「你哥不是掙錢多嗎?你媽喜歡誰,誰照顧。」張琳背起包,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家,她坐在沙發上,打開手機,給自己訂了一個短途旅行的票。
她跟自己說,這一輩子,她已經夠辛苦了。婚後為家裡操心勞力,生孩子落病根,還要看婆婆臉色,換來的只有一句「你不孝順」。
如今她終於明白,有些人,你對他好一百次,只要最後一次你沒照顧到,就成了「白眼狼」;而你若一直不討好他們,他們反而還會有點怕你,不敢予取予求。
她沒想過要報復婆婆,但她知道,從她被那碗稀飯鹹菜塞進嘴裡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婆婆沒資格享她的晚福。
張琳一口氣沒吭,咽下去的是委屈,挺起腰的是骨氣。
左鄰右舍聽說張琳拒絕照顧婆婆,有人指指點點,說她太絕情,可更多的人卻悄悄跑來跟她說:「張姐,你做得對,太對了。我們那時候傻,覺得忍一忍就好了,結果到頭來,還是沒人心疼。」
張琳笑笑,笑容里有說不出的輕鬆。
她知道,女人要活得清醒,不欠情、不貪苦,自己的人生,自己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