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劉惠蘭,當年是跟一個南方來的商人走了,去了上海,後來又去了國外,兜兜轉轉幾十年,如今孤身一人,就想回來看看兒子。
我以為她是來認親的,直到她吞吞吐吐地提起城郊那塊地。
「默默啊,我聽人說,你爹當年留下的那塊宅基地要拆遷了?好像能分三套房子呢……」
秀兒端茶的手一抖,茶水灑在茶几上。
我猛地抬頭,對上她閃爍的眼睛,心裡那點剛冒頭的憐憫瞬間凍成冰。
「宅基地是我爹的名字,跟你沒關係。」
我的聲音冷得像寒冬的井水。
「怎麼沒關係?我是你娘!十月懷胎生下你的娘!」
劉惠蘭拔高了聲音,「當年要不是我把你留下,你能活到現在?我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不都是為了……」
「為了現在回來分家產?」
我打斷她,胸口像堵了塊石頭,「你走的時候我才五歲,下大雨我躲在柴房裡哭,你在哪?我發高燒燒到說胡話,王大爺背著我跑十里路看醫生,你在哪?我十六歲學徒,餓了啃冷饅頭,你在哪?」
我越說越激動,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這二十年,你沒給過一分錢,沒寫過一封信,現在聽說要拆遷了,就跑回來喊我『默默』?你憑什麼!」
劉惠蘭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突然指著我後頸的痣尖叫:「你就是我兒子!你身上流著我的血!那房子有我一半!」
「血?」
我抹了把眼淚,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後頸的痣是胎記,不是你點的!我爹臨終前告訴我,你走的時候嫌我是個拖油瓶,連看都沒看我一眼!這二十年,是鄉親們一口飯一口水把我喂大,是秀兒跟著我住漏雨的房子、吃了上頓沒下頓也沒說過一句怨言!你呢?你給過我什麼?」
我從抽屜里拿出那張匿名銀行卡,「啪」
地拍在桌上:「這二十萬是你給的吧?想用這點錢買我三十年的苦?買我爹的血汗地?」
劉惠蘭的臉色徹底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你走吧,」
我轉過身,不想再看她,「這房子,這地,都是我爹和我一分一毫掙來的,跟你沒關係。你養我小了嗎?沒有。那你也別指望我養你老。」
「你……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劉惠蘭哭喊著,「我可是你親娘啊!」
「親娘?」
我回過頭,眼淚還掛在臉上,卻笑得異常平靜,「在你丟下我走的那天,我就沒娘了。你不配。」門「砰」
地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哭喊。
秀兒走過來抱住我,我埋在她懷裡,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痛哭。
窗外的陽光很好,照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上,那是我爹當年種下的,二十年來,它跟我一樣,靠著風雨和泥土,一點點把根扎深。
有些根,斷了就再也接不上;有些人,走了就再也不是娘。
老話說「生恩不如養恩重」,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有些人啊,生了孩子卻沒長良心,把孩子當風箏,飛遠了就忘了線,等看到風箏飛得高了,又想回來拽兩把。
可她忘了,線斷了,風箏就不是她的了。
這種只想著「養兒防老」卻不管「養兒辛苦」的娘,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