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65歲,年輕時候是鎮上糧站的臨時工,乾了二十來年,後來糧站改革,說得好聽叫「下崗分流」,其實就是裁人。
那會兒單位說,只要自個兒一次性補繳個十幾萬的養老保險,到了年齡就能領退休金。可十幾萬,對我這種一個月掙兩三千的老太婆來說,真的是天文數字。想補是想過,但一看那筆數,心一橫,就放棄了。
也就是那幾年,我兒子小飛剛談對象,女方家是市裡的,說得明明白白,沒房不嫁。小飛打工攢的錢根本不夠首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時候他打電話哭著跟我說:「媽,我要是錯過了她,我這輩子就完了。」
我聽了心裡一揪。孩子大了,總得有個家,哪有當媽的不心疼?
我把家裡能賣的都賣了,舊房拆了點補償款,加上我跟他爸多年積蓄,還是差幾萬。我心裡明白,想指望孩子養我,那是後話,當下是得先幫他解決眼前事。
於是我又湊上了那本來留著補養老的十來萬。
當時我也猶豫過,但看著小飛一副快抑鬱了的模樣,我咬咬牙:「媽老了不要緊,你有個家了,媽才安心。」
後來,婚是結了,房也買了,兒媳婦小芳人長得水靈,就是嘴有點毒。第一次來家裡,進門就皺著鼻子:「媽,你家這油煙味也太大了吧?」
我笑著解釋:「我剛炸了點藕盒,你爸最愛吃。」
她「哦」了一聲,坐那兒玩手機,也不搭話。
我想著她年輕,不懂事,沒往心裡去。
婚後小兩口住進新房,我每月去看一次,也帶點吃的。可小芳總是不冷不熱,端個水都要我自個兒去廚房找杯子。有一次我去得早了點,她還沒起床,我在廚房幫她洗了點菜,結果她在房間跟我兒子低聲說:「你媽也太隨便了吧,我家都當自己家。」
我站在廚房,手上還拿著洗乾淨的豆角,聽著那話,心裡一下涼了半截。
兒子也不是傻子,他聽到了,也沒回嘴。過後他給我打電話說:「媽,小芳脾氣就那樣,你別放在心上。」我嗯了一聲,也沒再多說。
轉眼幾年過去,我到了退休年齡。別人一個個排隊領養老金,我卻連張卡都沒有。村裡人都問我:「你怎麼沒補養老保險啊?你不是在糧站乾了那麼多年嗎?」
我苦笑:「錢都給兒子買房用了,哪還有力氣顧自己?」
他們聽了都說我傻,可我心裡清楚,孩子成家才是大事。可就是我這點「傻」,換來的卻是兒媳婦越來越明顯的冷臉。
過年過節,我去給他們包餃子,她就在旁邊看手機,連句「媽您歇會兒」都懶得說。飯桌上,我給小孫子夾塊紅燒肉,小芳就說:「媽,孩子胖,別老給他吃肥的。」
我放下筷子,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最讓我寒心的,是前段時間我腳摔了,住院十幾天,醫院押金都沒處借。我打電話給小飛,他支支吾吾:「媽,我這兩個月房貸車貸壓得緊,小芳還說要換個冰箱……」
我說:「行,媽知道了。」掛了電話,我靠在病床上掉了眼淚。
最後,是鄰居老張幫我墊了錢。他說:「你傻啊,當年為了兒子放棄退休金,這日子現在怎麼過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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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沒說話,心裡堵得慌。
出院後,我回到那間老屋,屋頂滴水,牆皮脫落。我站在陽台上,看著對面小區,那是當年我掏空積蓄買的房,小飛他們一家三口住在那兒,過得風風光光。
我也不求他們養我、孝順我了,就希望心裡能有我一點位置。
可前幾天,我聽鄰居說小芳在小區群里發話,說她婆婆「沒本事,年紀大了連退休金都沒有,將來指不定還得我們貼補」。
我聽完那話,一整晚沒睡著。
我突然明白,我這輩子啊,把所有的退路都用來鋪孩子的路了,最後卻連個靠得住的肩膀都沒有。
不是我不想補那點養老保險,是我沒那個命。不是我不想過點有尊嚴的日子,是我當媽當得太卑微。
後來,有人問我:「林姐,要是能重來一次,你還會把那錢給兒子嗎?」
我苦笑著搖頭:「可能會,但也不會全給。」
因為我終於懂了一個道理:你把命都給出去,別人不一定感激,反而會覺得那是你該的。
現在我種點菜,養兩隻雞,偶爾去村頭跟老太太們聊聊天。日子雖然清苦,但總算自在。
我不求他們感恩了,只希望等我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不要被嫌棄得太難看。哪怕是一句「媽,您坐下歇會兒」,都比那些年我流的淚更珍貴。
做娘的,從來不怕苦,就怕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