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啊，我燒了個雞湯，一會兒你記得喝點。天冷了，多補補身子。」
「你自己的那份你掏錢啊，我現在退休了，每個月的錢都是有數的。」
張蘭一手還端著鍋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緩緩放下鍋蓋，看著坐在沙發上捧著茶杯的丈夫張國安，仿佛在看一個從未認識的人。
「你剛才說什麼？」
張國安淡淡地抿了口茶：「我說，我現在每個月就那點退休金。你又沒退休金，咱以後家裡開銷就按AA來，誰吃誰付，誰用誰掏錢。」
張蘭怔了幾秒，猛地把鍋蓋一扔，聲音「咣當」一聲響，嚇得沙發上的貓都跳了起來。
「我陪你幾十年，伺候你父母、照顧你孩子，現在你退休了，居然跟我談AA制？」
「也不是不講理嘛，」張國安聳聳肩，「我不是不養你，是你現在也能幹點家政活嘛，別全指著我那點退休金。」
張蘭氣得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漲得通紅。
她五十齣頭，比丈夫小三歲。年輕時為了孩子辭了工作，一心一意做全職主婦，日子倒也過得去。可她從沒想過，這「過得去」的平靜里，竟埋著這麼一個冷冰冰的算計。
這事兒第二天就在小區廣場傳開了。
「哎呀，我說張蘭命苦啊，她家老張多摳門你知道吧？說要跟她AA制！」
「那咋行啊？都老夫老妻了還分那麼細？」
「誰說不是呢，她年輕時候可是辭職帶孩子來著，現在連個養老金都沒有。」
張蘭聽著這閒言碎語，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燙。可回家後看著張國安，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晚上，她把飯菜擺在餐桌上，特意用小鍋燉了一碗排骨湯，只盛了一碗，放到自己碗前。
張國安皺眉：「我呢？」
張蘭淡淡一笑：「你AA不是？你那份你去買，我這排骨六十一斤，今天特價買的。」
張國安一愣，臉有點掛不住，但也沒說什麼，自己下樓拎了盒方便麵泡上了。
第三天，張蘭只洗了自己的衣服。張國安把髒衣服堆在洗衣機旁，看了幾眼沒人動手，只好自己學著按按鈕。衣服洗完了皺巴巴一團，套上去像個皺紙團，他又羞又氣。
張蘭也不多說什麼，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冷了下來。
他們的女兒張曉知道後，氣得差點拍桌子：「爸你有病吧？你們那年代，媽為家犧牲那麼多，你這點退休金也要分著花？你要臉不？」
「曉曉，別對你爸說這些。」張蘭趕緊打圓場，還是不忍心看女兒和父親吵架。
可張國安卻絲毫不為所動：「我沒讓你媽出去打工啊，是她自己要在家帶孩子的，憑什麼我辛辛苦苦掙的錢就全得貼她？」
「那你幾十年飯誰做的？衣服誰洗的？你父母病了誰照顧的？」張曉一句句問，氣得眼圈都紅了。
張蘭拉了她一下，小聲道：「行了，別說了。以後我自己過我自己的。」
四、
日子還得過。張蘭不像以前那樣每天圍著廚房轉了，閒下來後，她跟鄰居一起去學跳廣場舞，還報了個做饅頭的小班，自己做得香噴噴的賣給鄰居，一袋能掙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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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有一次，張國安嘴饞，蹭了個熱饅頭吃，被張蘭看見了。
「這一個三塊，掃碼還是現金？」
張國安臉一黑，沒說話，扭頭就進了臥室。
可張蘭心裡卻忽然輕鬆了。原來，她也可以靠自己過得挺好，不再依附誰。
她做飯只做自己的那份，洗衣服只洗自己的那套，連電視都不和張國安搶頻道，各看各的。
張國安看著她越來越忙碌，也越來越亮堂，心裡多少有些彆扭。
有一天他突然問她：「你天天跑外面不嫌累啊？」
「比給你做飯、洗衣、看你臉色強。」張蘭笑著回答，語氣平靜得仿佛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那麼多恩怨。
張國安沉默了。
有一次小區里組織去郊區採摘，張蘭跟著幾個老姐妹去了。她發了朋友圈，照片里她笑得燦爛，陽光照在臉上，比誰都自在。
張國安翻著那條朋友圈，一連看了好幾遍，心裡五味雜陳。
那天晚上，他忽然主動說：「蘭子，明天我退休金到帳了，我請你吃頓飯。」
張蘭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點頭：「行，AA制，你掏你那一份就行。」
張國安一怔，臉上有點尷尬，但點了點頭：「也好。」
他們一起出門去吃飯。飯桌上，他忽然低聲說：「你以前那些年，是辛苦了。」
張蘭沒立刻回應，只是給自己夾了口青菜。
「以後咱不AA了。」張國安嘆口氣，「你管錢吧，我不懂花。你想吃啥就買，想幹啥就說，我也不當那個計較鬼了。」
張蘭看著他，眼神複雜：「你真這麼想？」
「我是真覺得錯了。」
她點點頭：「行吧，那就從明天起，我多做你一碗飯。」
很多人都覺得老了就該抱團取暖，可老伴之間，往往也是一場長期較量。
張蘭原以為自己的後半生會一直順著張國安走下去，卻沒想到，原來她也有脾氣，也能活得漂亮。
後來他們再沒提起「AA制」這個詞。
張蘭說：「我不求你養我，但別把我當外人。」
張國安低聲回：「不會了，我知道你在這個家，值。」
飯還是她做的，衣服也還是她洗，可她的心，不再是苦的了。她知道，不管有沒有退休金，她這一生的付出，終究不會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