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帶曉彤回來了。」

林浩一邊換鞋，一邊扭頭沖廚房喊了一聲。身後的小姑娘略顯侷促地站著，手上還提著一盒水果，頭髮挽得整整齊齊，眉眼柔和，語氣客氣，「阿姨好，我是曉彤。」

廚房裡炒菜聲一停，林母擦了擦手出來，掃了一眼曉彤，點了點頭，聲音冷淡，「來了啊，坐吧。」

林浩的母親早年喪偶，一個人拉扯兩個兒子長大，性子潑辣，嘴巴不留情，在鄰里街坊出了名的厲害。她最看不得的，就是「有心眼」的女人。

飯桌上，菜是熱的，人卻冷著。林母邊給林浩夾菜，邊問：「你們這談了多久了？準備啥時候結婚？」

「媽，我們打算年底。」林浩笑著說。

「婚禮咋辦？你們女方啥意思？」

曉彤放下筷子，正色說道：「阿姨，我們家不圖你們什麼，婚禮我家可以不收彩禮，但我爸媽希望孩子以後跟我姓。」

林母的筷子一頓，頓時飯桌氣壓驟降，「你說啥？孩子隨你姓？」

林浩也愣住了，扭頭看她：「曉彤，你不是說這事以後再商量的嗎？」

曉彤咬著唇，低聲道：「我媽說了，我家就我一個孩子，姓都不留，以後我爸媽老了靠誰？你家還有你哥呢，香火不斷。」

林母「啪」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那你別嫁了！你想讓我們林家斷根？」

曉彤的眼淚瞬間湧上來，「阿姨，時代不同了，不是非得孩子隨父姓——」

「閉嘴！」林母指著她鼻子罵，「你還沒過門，就想拿孩子姓來講道理？想騎在我兒子頭上了？我告訴你，你要這要求，那婚禮你們自己辦，我一分錢不出，孩子生了我也不帶，將來我家財產，全都給我大兒子，沒你們份兒！」

林浩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媽，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她不也挺狠？拿姓氏綁架你？你要是答應她，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兒子！」

那天之後，曉彤沒再來林家。林浩夾在中間，頭都快炸了。

「浩，我不是想害你。」曉彤在咖啡館小聲對他說，「但我真不能答應孩子隨你姓。我爸媽臉都拉不下來，我一個人撐起他們整個家的希望，我要是把姓都丟了，以後我爸媽在親戚朋友面前怎麼做人？」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你讓我回去怎麼面對我媽？她那個性子你不是不知道。」

「你家就你一個兒子？」曉彤皺眉。

「不是，我哥還有個兒子，家裡一直重男輕女，我打小就不討我媽喜歡。」

曉彤眼圈泛紅：「那不正好？你哥那邊香火不斷，我家就一個獨苗——」

「曉彤，咱倆是要一起過日子的，不是談條件。你退一步，我也去和我媽好好談談，姓氏我們以後再想辦法，不要現在就卡死。」

曉彤搖頭，「浩，對不起，我真的不能退。」

林浩坐在那裡，半天沒說話，最後只吐出一句：「那我媽說的那些話，你能承受得住嗎？她真會一分錢不掏，連孩子也不會幫帶，將來你我掙錢養孩子、帶孩子，全靠咱倆。」

「我能。」曉彤點頭堅定，「我可以自己掙錢養家帶娃。浩，只要你不鬆口，我都在你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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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沉默半晌，低聲說：「我試試。」

然而當他回到家再次提起這事，林母冷笑一聲：「還真不死心啊？我告訴你，你要敢讓孩子隨她姓，房子你別想寫你名，錢我一分不給你，老了也別指望我，死了都不會讓你來送終。」

「媽，您就不能通融點？」林浩急了。

「通融？我辛苦一輩子，就為了給你哥的兒子鋪路，他才是我們林家的根！你要是胳膊肘往外拐，那你也滾出去，姓啥你隨便，別姓林！」

林浩從小就知道母親偏心哥哥，他讀書時補課錢都靠自己打工掙，哥哥娶媳婦時擺了三十桌酒席，他卻只能靠貸款供房。但他從沒反抗過。

直到此刻，他忽然覺得心冷。

一個月後，林浩搬出了家，在外租了套小兩居，和曉彤住在一起。

林母果然言出必行，一分錢不掏，嘴上還放話：「反正你不姓林了，我也不認你了。財產都是你哥的，別來搶。」

林浩也沒再爭，「她願意給誰給誰，我不要。」

曉彤懷孕後反應大，林浩下班回來買菜做飯、洗衣拖地，哄她睡覺。有時累得坐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曉彤看著他心疼：「浩，你委屈嗎？」

林浩笑了笑：「不委屈，至少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家。」

孩子出生那天，是個女兒，取名林宥彤——林是林浩的姓，宥彤是女方父母取的。姓氏問題最終折中處理。

「我知道你爸媽失望。」曉彤輕輕說，「但我想了很久，我不能把你拉到我這邊，也不能讓你為我失了根。孩子可以跟你姓，等我們再生個，跟我姓。」

林浩聽完，眼眶紅了。他第一次覺得，家，不是一個姓，而是有人和你並肩扛下生活的重壓。

後來，他真的又有了一個孩子，取名趙思林，跟曉彤姓趙，林為中名。

林母再沒聯繫過他們。

但林浩在心裡，已經釋然。他不再是那個被偏心壓著喘不過氣的小兒子，而是一個，為了愛與責任，敢於選擇自己人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