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心口硃砂》,作者:三分鐘小姐,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我突然失明了。
吳醫生就像突然降臨的心軟的神,拯救了我這少女。重見光明的那一刻,我發誓,此生非他不嫁。
可到結婚之際,我才發現陰差陽錯,當初救我的人,是吳醫生的哥哥。
1
我突然發現右眼視野中央有一塊很小的馬賽克。無論我怎樣搖頭、閉眼、休息都無法消除馬賽克的存在。我戰戰兢兢去了家附近的診所,被告知沒什麼問題,醫生讓我回家好好休息。
我抱著僥倖心理回家休息,然而,短短一周的時間,馬賽克迅速擴大,攻占了整個右眼。
我的右眼失明了。
什麼也看不到,只剩下光感。
父母辭了工作,帶著我奔波了大大小小的醫院,從縣城到市區,卻沒有人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禍不單行,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左眼也失明了。
我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盲人,連倒一杯水,去一趟衛生間都需要別人的幫助。我變成了包袱、拖累、絆腳石。
黑暗,恐慌,絕望,像一條流淌不盡的洶湧河流,我被卷攜拖入河底,我想要奮力掙扎,卻沒有絲毫辦法。
一路奔波到北京,才得到確診,我得了一種極其罕見的神經系統疾病,發病部位在視神經。
醫生說出很多術語,醫理,我統統聽不懂,我只知道我失明了,而且未來面對的不僅僅是視力障礙,還有可能面對伴隨而來的行動障礙、認知障礙,以及更嚴重的情況。
我只是個普通人啊!我從不相信小機率的極端事件會發生在我這種小群眾的身上,我只是想正常地念書、畢業、戀愛、工作、生個孩子、養條狗。
可是都變成了幻影泡沫。
我只有18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然而一切都完蛋了。
母親開始哭泣,父親有些哽咽,但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我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醒來時,我猜測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因為我聞到了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
檢測,會診,服藥,治療,度日如年。沒有人告訴我什麼時候可以治好,或者是不是可以治好,日復一日,沒有盡頭。
夜靜了,所有人都入睡了。只有我,睜著兩隻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卻不肯閉眼。
我摸索著來到走廊的窗邊。
也許失明只是剛剛開始,也許明天,我就無法獨自下床、自理衛生;也許後天,我會變成一個智商為零的瘋子。
我還未曾出人頭地,不曾盡過一分孝道,如今還要榨光父母的積蓄,還有可能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的身體可能已經探出了窗外,我的意識已經離開了軀殼,也許下一刻我就可以解放了,至少現在還來得及,在拖垮這個家庭之前。
然後我被拉近了一個懷抱,結實、溫暖、有力,帶著夏天細密的汗珠,似乎是一個高大的男人。
母親的聲音由遠及近,「我的閨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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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然後是護士、醫生,所有的聲音亂作一團,混亂中我聽見父親說:「小吳謝謝你,謝謝你,要不是你。」父親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後來我有了24小時看護。
那個被稱為小吳的實習醫生常來看我,他是唯一一個告訴我,我會被現代醫療手段治癒的人,他說課本上是這麼講的,他相信科學。
然而一次又一次希望,一次又一次失望,我在小吳面前摔了許多次餐盤、輸液瓶、治療儀,我不知道面對如我這般惡劣、無藥可救的病人,他是如何堅持做到溫柔相待,並陪我走過了那一段最艱難的歲月。
一年多之後,我拆紗布了,我真的重見光明了,雖然還有復發的可能,但我又看見這個可愛的世界了。
那一刻,我最想見的人是小吳。
他就站在醫生、護士之間,他的胸前別著名牌,「實習助理,吳長眠」。
醫生說我不能哭,可是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我看著吳長眠哭了,又笑了,他送了我很多高考複習材料,他說:「我在大學等你。」
2
我考取了吳長眠的醫科大學,立志要像他一樣,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
因為倍加珍惜,大學生活比我想像中更激動人心。新的朋友、五花八門的社團、各式各樣的課程,還有聯誼舞會。
如果不是吳長眠在那個夜晚從窗台上把我拉回來,我會錯過所有的精彩。
我迫不及待和吳長眠在一起了。
除了感激他的救助、仰慕他的才華,我對他更有一種堅韌的眷戀。
是他在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勇氣和信心,也是他把我從混沌黑暗之中帶回了現實。
重見光明的那一天我就發誓,自己此生要嫁給他。
吳長眠比我想像中更加陽光、活潑、年輕,充滿了生命力。他熱愛各項體育運動,登山、游泳、騎車。在他的帶領下,我也成為了運動一族。
戶外運動時,有那麼偶爾的幾次,他的哥哥吳長風也來了。
他總是與我們保持著距離,有一種刻意的疏離感。我能感覺到,他並不歡迎我,畢竟我的病情有復發的風險,我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然而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們在一起,我們出雙入對,一起自習,一起吃飯,一起參加課外活動,一起準備期末考。冬天的時候吳長眠總是忘記帶圍巾,我就把自己的圍巾拴在我和他的脖子上,我們像一對連體寶寶用奇怪的姿勢走在路上。
不介意別人的眼光和竊竊私語,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們肆意地相愛,我們形影不離直到大學第四年。
吳長眠總說他很幸運,我知道我很美、我很好、我是萬里挑一,可是我總覺得我比他更幸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是我,他只能排第二。
按照學校規定,大四必須去醫院實習一年,學校會為每位同學分配醫院和科室,表現優異者可以留在醫院任職或者保送研究生。
我被分配到離市區40公里外的郊區醫院實習。
吳長眠已經畢業工作了,他去了省醫院的呼吸科,和他哥哥在同一個科室。
我和吳長眠開始了異地的一年。
工作之餘我很想他,可是由於我們兩個人的工作需要晝夜倒班、值班,我們休息的空檔很難湊到一起,所以難以見面,甚至難以打電話。
我記得四年前住院時,吳長眠會給我讀報、說新聞、講故事,描繪他看到的一切事物。春天了,發芽了;夏天了,西瓜熟了;秋天了,孩子們都開學了;冬天了,似乎要下雪了。
我和吳長眠說:「我們髮長長的語音音頻吧,這樣我們就能在空閒的時候聽到對方的聲音,會讓人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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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的錄音總是很長很長,仿佛有說不盡的話;吳長眠的錄音總是言簡意賅,也許是工作辛苦,也許是過了戀愛的甜蜜期。
一年異地不長也不短,轉眼要畢業了。
我跟吳長眠求婚了,場面很熱鬧,有我們的同學、朋友、老師,還有他一直都面色凝重的哥哥。
吳長眠的父母早逝,唯一的親人就是他的哥哥,為了消除未來家庭不和諧的隱患,我專門找了吳長風。
我不知道我該叫他哥,還是師兄,連站在他面前都覺得很彆扭。
「請你祝福我和吳長眠。」我說得很乾澀,也沒有什麼鋪墊。
我以為吳長風會拍桌子,但是他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蠻帥的,雖然那個笑容因為刻意而顯得呆滯。
3
曾經暴盲的我無論如何也不敢幻想,有一天會穿上美麗的婚紗,和我最親最愛的人開啟新的生活篇章。
試婚紗時,我問吳長眠:「為什麼那一晚、那一刻你恰巧在那裡?恰巧救下了我?」
他愣了一下,也許沒想到我會問很久之前的事,「那天晚上我值班,恰巧路過。」
「我還以為是因為你仰慕我的美色,一路跟蹤我呢。」
吳長眠愣了一下,然後咧嘴笑了。
「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我勾著他的脖子問。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雖然你雙目失明,但我還是被你電到不行。」
「你第一次見我難道不是那天晚上?你被我的背影電到不行?」
吳長眠臉紅了,婚紗的導購小姐已經在捂嘴笑了。
臨近婚期,吳長眠被通知有新的工作安排。
市裡爆發了一種新型、傳染性極強的流感,已經有30多名患者被隔離,省醫院從各個科室抽調骨力幹將前往隔離區救治。
據院裡說,針對本次突發的流感,目前還沒有藥劑可以讓患者痊癒。
身為醫生,身先士卒、救死扶傷不容推脫。我雖捨不得他,可是我不能攔他。
我說:「我們的婚禮可以延期,只是你一定要健康地回來。」
你說過,科學可以戰勝疾病,我相信你。
我目送吳長眠和醫療組離開。但是,吳長眠還未進入隔離區就回來了,因為吳長風搶了他的軍令狀。聽說吳長風和院領導據理力爭,這是一個契機,是一個建功提職的機會,他決不能讓給弟弟。
我有些驚訝,和吳長眠面面相覷,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越來越多的患者被送往隔離區,卻沒有一個患者健康走出來。為了穩定民心,隔離區的情況層層保密。
據院裡的小道消息,有一些身體素質微差的護士、醫生已經被感染了。
不知道吳長風,還好嗎?
不管怎麼說,他是替吳長眠去的,如果不是他,此時此刻在隔離區音訊全無的人就是吳長眠。
我問吳長眠:「婚禮要不要延期?畢竟你哥哥是唯一的長輩,我們需要他主持婚禮。」
吳長眠卻說:「我們抓緊時間辦吧,這也是哥哥的意思。」
4
婚禮前一天,在婚紗店試定做的禮服,這才發現,吳長眠的西裝做錯了顏色。原本是一身墨藍帶著黑,做出來卻變成俏皮的銀白。
那是我第一次見吳長眠發火。
「你們知不知道我明天就要結婚?你們到底想不想讓我結婚?」
他把婚紗店的經理罵得狗血淋頭。
店經理找來了專門的裁縫,陪著笑問:「能不能把店裡現有的西裝按照您的尺寸改一下?」由於吳長眠身材高挑,體型健碩,婚紗店現有的西裝穿著都不合適,怎麼看都短一截,像跳樑小丑。
「不能!」吳長眠甩了桌上的茶壺。
我不知道吳長眠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我想起來,吳長風有一套墨藍色西裝,他們哥弟身材相似。原本想讓吳長眠回家取來在婚紗店再微改一下,但看他暴怒的狀態,我擔心出交通事故,於是親自為他去取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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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吳長風的臥室很整齊,桌面積了薄灰。
衣櫃里按黑白灰和顏色深淺,有序地掛著襯衫、T恤、西裝。很快我就找到了吳長眠需要的那一套,但我注意到衣櫃的格擋里有一個病歷檔案。
什麼樣的病歷檔案會被藏在衣櫃里?
我想要翻開,可是病人的情況屬於隱私,我不能私自翻閱。
但我的手不聽使喚伸向那本檔案,從格擋中拿出來,吹去上面的浮灰,正要翻開之際,吳長眠打電話催促我,讓我快點回去。我以為又出了新的狀況,立刻離開了。
鬼使神差之際,我把病歷檔案裝進了包里。
西裝穿起來很合適,經理討好般說道:「兄弟倆的身材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估計連親媽都分不出來!」
吳長眠的臉色很難看。
我打趣他:「你是不是有婚前恐懼症?」
他勉強笑了笑,「我只是擔心臨時出狀況。」
這一天過得格外漫長,和司儀核對婚禮流程,和伴郎伴娘確認接親流程,和餐廳確認菜品,和婚慶公司群定婚車、司儀。
晚上回到家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躺在床上了,才想起了那本病歷檔案。
我爬下床,擰開檯燈,從包里掏出那厚厚一本病歷檔案,翻開它,如同翻開沉浸多年的秘密。
5
「李佩瓊,女,18歲,視神經脊髓炎(NMO),病因尚不清楚。目前尚無針對NMO的支持治療,大多研究方案、治療經驗來自於多發性硬化(MS)。病人狀態低沉,情緒較不穩定,目前暫未發現其他併發症。
「PS:這是我進入實習醫院的第一周,也是在臨床一線接觸的第一位患者。親臨一線才真切體會到病痛的無情、生命的無常,希望她可以早日康復。」
「李佩瓊,入院第五天,血液正常,體溫正常,情緒持續低沉,少進食,寡言。針對她的病情,院裡決定採用藥物保守治療。
「PS:從醫理上講,NMO可以被治癒,但是需要多長時間、復發的可能性有多大、未來可能引起的併發症都無定數。她似乎被專業術語和各種不測嚇到了,面色慘白。並不是由於身體不適,更多的是因為恐懼。也許在物理治療的同時,加上心理疏導效果會更好一些。
「我想我應該幫幫她,雖然我只是一個實習醫生。」
「李佩瓊,入院第八天,配合治療,關鍵指標並無明顯好轉,病患意志消沉。
「PS:她很關切地問醫生什麼時候可以治好她的病,沒有人能準確地答覆她,甚至沒有人能肯定地答覆她。醫學很多時候是機率學,有很多的數據研究,但是卻沒有辦法準確答覆任何一個個案。
「當看到她無光的雙眼時,我感覺整顆心被狠狠搓了一把。」
「李佩瓊。當我看到她摸索著走向陽台時,我就應該感覺到異樣;當她長久地「注視」著夜空時,我就應該有所警覺;當她不斷靠近窗外時,我就應該趁早拉住她。不然也不會在千鈞一髮之際,命懸一線。
「我生平第一次把一個女孩拽進了自己的懷抱。我緊緊地抱著她,不敢鬆手。是對病患本能的保護,也是對她專屬的一份私心。
「她對於我來說,總是不一樣的,我心跳得厲害。」
「李佩瓊。
「我不忍心看她意志持續消沉,更不忍心無盡頭的時間將她折磨,我告訴她,『你一定會被治癒的,一定。』
「她笑得時候整個世界都亮了。
「雖然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她的歡喜,她的信心比什麼都重要。」
「李佩瓊,入院100天。
「她看起來已經習慣失明,但是她內心強烈地渴望著光明。
「她常會問我今天的天氣,外面的世界,還有新聞上的新鮮事。
「她長大了,她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不在父母面前顯得低沉,她表現得樂觀而積極,她只是一遍一遍問我,『真的,真的會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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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會的,我相信會的。如果,萬一,此生都不見光明,我願意成為她的眼睛。」
「李佩瓊,入院257天。
「在臨床研究、主治醫生的多方努力下,她的病情終於有了起色。
「她說,等她好了,她要復讀,要去念大學,也要當醫生。
「她摸到我的衣角,衝著我笑。
「她的笑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我在她的酒窩裡,醉了。」
「李佩瓊,入院365天。
「恢復得很好,用不了幾個月她就要康復了。
「但是我不能親眼看著她痊癒了,一年的實習期已經結束,我需要回學校繼續念研究生了。
「我並沒有告訴她我要離開,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向她許諾,不多久的未來她可以康復的人,我怕我的離開會讓她誤以為她的病情有新的變數。
「更何況我弟弟吳長眠要來接替我實習了。
「他也叫小吳,她不會發現的。」
「李佩瓊。
「後面的病患檔案應該由吳長眠記錄,我已經離開醫院,這個病患已經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但是,我想她。
「想她有沒有配合治療,有沒有漸漸好轉,有沒有發現我已經離開。我盼著她發現,證明她對我也有一絲絲的注意和在意,又不希望她發現,希望她好好治療。」
「李佩瓊。
「她痊癒了。
「聽說她睜開眼睛之後,擁抱了父母,擁抱了主治醫師,擁抱了每一位護士,還擁抱了吳長眠。
「弟弟說,他喜歡上一個姑娘,我沒有想到,那個姑娘是李佩瓊。
「父母早亡,長兄為父。
「我不應該再妄想,我應該儘早放下這一份單戀。」
「李佩瓊,她和吳長眠在一起了。
「她是我捧在心尖的人,是我的心口硃砂,碰不得,離不得,想要見,又不敢見。」
6
原來吳長風才是救我的那個人,才是在入院最初給了我信心的人,才是一直陪在我病床前的人。
時至今日,我仍然無法忘記,那個夜晚將我救下的懷抱,我無法忘記,那一份怦然心動。
我把病歷檔案抱在胸口。
如今再想起吳長風的疏離、淡漠,刻意的離開,一切都想明白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隱忍?既然是捧在心尖的人,怎麼做到看著我和別人歡愛?
而我為什麼竟然從未發現?我和吳長眠戀愛了四年,都不曾知曉,我最初的那一份心動是對他的哥哥。
可是,我和吳長眠這四年的相處又算什麼呢?
我們這四年,難道沒有愛嗎?那我們之間是什麼呢?
我看著天邊漸漸泛白,已經是早晨5點25分。按照計劃,我應該在5分鐘之後起床,梳洗、化妝,等待接親隊伍的到來。
我應該在今天嫁給吳長眠。
在吳長風頂替了吳長眠進入傳染隔離區,至今杳無音訊之際,我要嫁給他的弟弟。
什麼「契機」,什麼「建功提職的機會」,什麼「決不能讓給弟弟」,全都是騙人的!他連愛一個人,保護一個人,都做得這麼隱忍。
對於他而言,為了弟弟,可以放棄他喜歡的姑娘嗎?可以放棄心尖的人?可以抹去那心口硃砂嗎?!
又或者,他對於我,根本沒有喜歡呢?
5點30分鬧鈴響了。
我該準備,開始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嫁給我以為的,最親最愛的男人,吳長眠。
化妝師等人已經到了樓下,伴娘帶著婚紗物品也到了。
所有人都很喜慶,除了我自己。像個木偶一般被一干人擺弄,裝進婚紗里變成了新娘。
迎親隊伍按吉時來到樓下,一陣堵門鬧騰,過五關斬六將才來到我的房前。
吳長眠捧著一束紅玫瑰,單膝跪地向我求婚。攝影師、錄像師、親戚朋友圍了一圈,我驚恐地意識到,真的要嫁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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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不。
我不能。
我做不到。
我讓所有人退出了臥房,只留下我和吳長眠兩個人。
雖然難以啟齒,但是此刻不說,我會後悔一輩子。
「我不能嫁給你。」
吳長眠不敢相信,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佩瓊,你是在和我開玩笑,還是,你都知道了?你真的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是吳長風?他答應過我!」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在騙我?」
「不,我沒有騙你,我喜歡你是真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是真的,我想娶你也是真的,只是我發現你心裡一直只有失明時哥哥留下的身影。所以,我不得不假裝那個照顧你的人,一直都是我。」
難道我是他們兄弟倆討價還見,讓來讓去的禮物嗎?
弟弟想要我,哥哥便讓給他,讓他假裝和我相遇、救我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
有些冷,有些可笑。
如果我對於吳長眠還有些許的愧疚,在他欺騙的面前,那些愧疚,也都消散了。
婚禮被取消了,但並沒有很多人在背後議論。因為大家被更重磅的事情占據了精力,隔離區一半以上的醫護人員都被感染了。
其中包括吳長風。
7
各醫院的主要科室都在調派人手增援。
我雖還沒有正式入職,但我申請作為志願護工,加入增援的隊伍。
我只有一個想法,吳長風,你還欠我一個交代,你一定要挺住。
我第一次來到隔離區,穿著3層隔離服、戴兩個口罩、兩層頭套、兩副手套、一個眼罩,整個人全副武裝。換好衣物之後先進入的是半污染區,這裡是神志清醒、行為正常的病患;接著是重污染區,這裡是正在搶救、或者需要特殊看護的病患。
隔離區里有老人,有孩子。
最小的兒童還只會踢騰著雙腿嗷嗷哭泣,大一些的孩子還在等媽媽帶他們去吃飯。
那些被感染的醫護人員,昨天可能還穿著厚厚的裝備在戰鬥,今天就已經換上病患服,躺在床上等待治療。
現場的情況遠比我想像的要困難重重。
每天都有病患離世。
昨天那個床位還有人躺在上面,今天就已經空蕩蕩了,隔離區里瀰漫著緊張的氣氛。此刻我才明白,相較於生命受到威脅,我已經是十分幸運了。
護理工作從進入隔離區就開始了,在緊張的工作中我竟忘了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為了吳長風。
他讓我活了下來,現在,我也要讓他健康康復。
然而,吳長風在重污染區。
在一次手術過程中,病患血液噴濺,現場的醫護人員全部被感染,無一倖免。主刀醫生吳長風,病情最重。在短短的一周內,他已經開始意識模糊,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但他還是知道我來了。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他的眼裡寫滿了疑惑,擔憂,急切,也許,還有深情和感動。
我對他說:「對不起我來晚了,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被治癒的,科學一定會戰勝疾病。吳長風,你要挺住,你欠我的時光,一分一秒都要還給我。」
他笑了。
他戴著氧氣面罩,笑得很難看。但在我心中,如同陽光燦爛。
這是我第二次見他笑,這才是我想像中,沉穩、安靜、溫柔的男子啊。
通過所有人的不懈努力,相關人員發現了針對本次流感的有效抗體。
隔離區里的病患一個一個康復出院,被感染的醫護人員數量也直線下降。吳長風由於長期工作透支了體力,恢復得很慢。
他清醒的時間慢慢延長,他終於可以摘掉氧氣面罩,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
他還沒說出一個字,卻先濕了眼眶。
我的眼眶也濕了,而且我的右眼又出現了很小的馬賽克。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又要奪走我的光明,我祈禱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讓我陪伴吳長風,等到他痊癒。
我的視力漸漸微弱,可見範圍越來越小,光感越來越差,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結果,在一次陪吳長風的康復訓練中,我昏倒了。
當我醒來時,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8
我的手在四處摸索,我摸到了病床的邊沿,摸到了手背上的輸液針,摸到了一隻粗糙的手。
他說:「是我。」
我從沒有牽過吳長風的手,我不知道原來他的手摸上去如此年老。
「這次不會再錯了吧?」
「不會了,不會再錯第二次了。」
病情復發的誘因可能有很多,有可能是註定的,也有可能是累病的。
病友問我:「值得嗎?為了一個男人,本來都治癒了,卻再次復發。」
我也問過我自己,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個結果,我會不會在那一天穿著婚紗嫁給吳長眠,我會不會不蹚這一趟渾水,我會不會幸福快樂、健康安穩地生活下去。
我不會。
因為那個男人曾經不顧一切地救了我啊。
我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漠視地對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隱忍保護,我沒有辦法看著他還在忍受病痛的折磨自己就安心嫁人。
更何況,那個男人也是我心尖上的人啊,是我的心口硃砂啊。
只是,我再也看不見了。
吳長風說:「治得好你一次,就一定治得好你第二次。」
「我知道啊,我相信你。可是,我想嫁人了。」
「對不起,耽誤了你的婚禮,我馬上安排,重新提上日程好不好?」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失落,他難道以為我還想嫁給他的弟弟?這個眼睛亮閃閃的吳醫生原來是個蠢貨啊。
「吳長風,我只想嫁給你。只是,我怕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了,會拖累你。」
「如果你再也看不見了,我就是你的眼睛。」
我知道天很亮很亮,很藍很藍,我想再好好看看他的眼睛,他的臉。
尾聲
半年後,我終於如願嫁給了吳長風,婚禮現場用我最喜歡的白色、藍色裝點。我的婚紗簡單卻很美麗,是吳長風自己設計的。他說我18歲那一年,他就已經畫好了,只是等到今天,才派上用場。
吳長眠顯得有些失意,可是他身邊新交的女朋友那麼漂亮,和他在一起看起來很般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