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也來找過我,他眉目溫柔地說:「秋秋,我以前不勇敢,我會為了你勇敢一次的。」
他自以為是用他的方式來彌補我。
後來,梁辰的基金會不斷奔走,尋找救助者給幫助。
諷刺的是曾經傷害我的人,都搖身一變成為了救世主,成為了大好人。
我縮在沙發里,胃裡犯起了一陣噁心感。
我衝進了廁所,抱著馬桶乾嘔。
每個人都是一顆種子,有的種子被呵護的很好,在花房裡茁壯生長,有的種子被灑在了石縫裡。
那顆種子明明自強不息,明明努力向微光生長。
卻被人猛地掐斷了萌芽。
後來,它被撿起來,所有人都呵護它長大,希望它開出最漂亮的花。
沒有人知道,在那個被掐斷的雨夜,種子就徹底死掉了。
15.
更諷刺的是我發現我懷孕了。
我壞了仇人的孩子。
並不奇怪,我知道梁辰用了些手段,他在給我求婚前就抱著我說:「趙喬,你要給我生個孩子,這樣你就一輩子都是我的了,你不會跑啦。」
梁辰其實也在等,他其實大機率也是抱著這個想法的,他一直糾纏我也是在等這個結果。
如果沒有發現梁辰是施暴者,或許我會錘一下他的胸口鬧脾氣「壞傢伙,竟然敢讓我懷孕。」或許梁辰會傻呵呵地抱著我笑說「那還不趕緊嫁給我。」然後順勢把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打電話給梁辰,告訴他,我懷孕了。
梁辰跑過來的時候,他欣喜若狂,他一下子就抱住了瘦弱的我,眼淚瞬間就出來了。
「喬喬,看在孩子的面上,和我結婚。」
梁辰本來是一個精緻的男人,最近他都沒有刮鬍茬,他用下巴蹭著我的肚子然後說。
「乖寶寶,你終於來了。」
「我不打算留他。」我淡聲道。
梁辰的笑容瞬間僵住,他有些慌亂,然後從自己隨身帶的公文包里拿了一疊合同。
「喬喬,留下這個孩子,房產,股份都在這裡,你簽字。」
他的眼神狂熱又偏執,梁辰顫抖著握著我的手,強迫我在那些合同里簽字。他手忙腳亂的時候,筆猛地掉在了地上,清脆的聲音瞬間震醒了他和我。
我撿起筆把玩著對梁辰說:「梁辰,你是孩子的爸爸,我可以原諒你,但是梁小魚呢?我要梁小魚付出代價。」
梁辰臉色瞬間一白,他聲音沙啞地說:「喬喬,我媽媽生下小魚就去世了,我爸爸沒時間管我和小魚,從小到大,是我又當爹又當哥的照顧梁小魚。」
「梁小魚從小都沒見過媽媽,她特別小的時候問我,媽媽去哪裡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梁辰嗓音沙啞地說:「我告訴梁小魚,媽媽去了國外,以後哥哥來保護你。」
梁辰摸著我的肚子打量著我的神色,他試圖從我的臉上找到一些同情,試圖讓我心軟。
我撥開了梁辰的手,露出了一個悽厲的笑容。
「你不願意,那我就去找宴清,宴清也說喜歡我。」
「你敢。」梁辰瞬間抱住我,他的臉上顯現了痛苦的掙扎和糾結。
我不說話,我等待他的答案。
沉默,長達十分鐘的沉默,在這個過程,梁辰死死地掐著我的手腕,我吃痛了我也不說話。
隨後,梁辰的喉結顫抖著,他雙目充滿了血絲。他像是終於下了什麼決定。
梁辰死死地咬住了我的嘴唇。他恨聲道:「趙喬,和我結婚,別離開我。」
「以後,我就只有你了。」
我抱住了梁辰,梁辰的臉放在我的頸子上,他的頭還在輕輕顫抖著,我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拍著梁辰的背,我感覺到頸子的衣服一片潤濕,梁辰哭了。
這是我和梁辰分手後,梁辰第一次在我家裡過夜。
16.
梁辰一個晚上都握著我的手,在深夜的時候,他醒過來,一雙眸子水潺潺地盯著我。
他要再得到我的確定,他軟弱地乞求著我說:「別離開我。喬喬。」
「梁小魚的判決書出來的時候,我們和好。」我說道。
梁辰決定了的事情,不需要我催。
梁辰給了梁小魚一個公司,梁小魚是法人,她高興壞了,甚至跑過來找我耀武揚威了。
「你懷了哥哥的孩子又怎樣,哥哥就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永遠都會選擇我。」
我錄音了給梁辰聽。
梁辰沒說話,他背過身子,我知道他在流淚。
他現在整個人都像一根蠟燭,好像在不停地燃燒自己。
梁小魚的結局顯然意料,越接近結局,梁辰就越痛苦。
梁小魚的公司賺了很多很多錢,我是會計,梁辰把帳本給我看的時候,我就知道梁辰要幹什麼了。
我不得不感慨一句,梁辰是個梟雄。
他足夠狠心,在他選擇拋棄梁小魚選擇我的時候,他要榨乾盡梁小魚所有的價值。
宴清其實一直追擊梁家,追擊方霆集團,他好友眾多,最近一直在查方霆集團的稅,各個部門長期的檢查讓梁辰應接不過來,方霆集團的股票一降再降。
方霆有一些資金鍊斷裂了,需要補充。
而補充的方法我已經明白了,非法融資。
就是用梁小魚的公司做這件事情,最後的承擔者只有梁小魚。
短短三個月,我的肚子也大了起來,這三個月來,無論梁辰工作有多忙,他一定會回來照顧我。
我懷孕的反應有些大,總是嘔吐,有一次我故意吐到了梁辰的名貴西服上。梁辰什麼也沒說,不動聲色地把衣服脫了扔給保姆,而他則是親手收拾我嘔吐出來的穢物。
17.
梁小魚的公司出事了。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
宴清給我打過電話,我知道這件事情宴清也做了推手。
宴清在電話里苦笑著說:「秋秋,如果沒有梁小魚,我們會在一起。」
我知道我的電話一直被梁辰監聽,我沒有應這句話,我說:「我恨梁小魚,梁小魚不坐牢,我可能就會自殺。」
孩子四個月的時候, 梁辰第一次態度強硬,他強硬地帶著我要去試婚紗。
我沒有反抗,我反抱了梁辰一下。
就是這一天,梁辰帶著我試了三件婚紗,他怕我累,沒有多試。
我穿著婚紗站在梁辰面前的時候,梁辰吻了吻我的手,他的眼淚滴在了我的手上。
我提起裙擺,裙擺像白鴿的翅膀,純潔漂亮。
我問梁辰:「今天是開庭判決的日子對嗎?多少年?」
他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梁辰說:「八年。」
梁辰說完後,他把我的手死死地按進他的手心裡,泣不成聲。
「趙喬,你要陪我八十年。」
我輕輕嗯了一聲。
梁辰就不再回他的家了,我聽宴清說了,梁辰和他的爸爸已經鬧翻了。梁辰徹徹底底只有我一個人了。
梁辰盯得我很緊,我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大著肚子刷著梁辰的卡買母嬰品。
因為我隨口說了一句怕以後有妊娠紋,他就高價給我買了霜,每天晚上都給我抹霜。
有一次,他認真低頭給我抹霜的時候,我輕輕用腳踹了梁辰一腳說。
「梁辰,我們的孩子不管男女,小名都叫希望吧。」梁辰反手握住了我的腳,他給我揉了揉腳心,眼神堅定地說。
「好,我們都往前看,過去都過去了。」
他的眼神里從前幾天的絕望和空洞已經轉成了一種偏執和熾熱了。
我點了點頭說:「過去的就都過去吧,我們都往前看。」
這次起名後,我就支開梁辰,讓他去給德國給我買那個限定的玩具。
梁辰走的時候很高興,他第一次膽大包天地捏了捏我的臉說:「老婆,別說現在玩具了,孩子生下來,我就給他買地建一個遊樂場。到時候我帶著你們去玩。」
他的眼睛亮若星辰,他還不忘記補充:「先領證辦婚禮,你說你大著肚子辦不好看,到時候出月子咱就漂漂亮亮辦。」
梁辰前腳走,我後腳就給宴清打電話。
18.
月份大了,孩子沒法打了,我讓宴清給我找個人,把孩子打掉。
宴清急匆匆來的時候,宴清猶豫地問我:「你真的不留這個孩子嗎?」
我說:「宴清,你還喜歡我嗎,你幫我打了孩子,把我藏起來好嗎?我報完仇了跟你好不好。」
我的話夠不要臉的了,但是宴清卻很高興。
他把我看做憔悴的玫瑰,暗淡的白月光,破碎的陶瓷美人,他恨不得立刻把我帶到他的身邊修復好,滿足他的偉大的「愛」。
宴清帶我找了國外的醫生,孩子已經成型了,只能找人打掉。
他從我的身體里被取出來。
小小的,血肉模糊的,本來他可以長大,可以伸著稚嫩的小手向世界揮舞。
可是現在,他被包住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我哭得撕心裂肺。在我復仇的路上,我本以為我心似鐵,但是看到小孩子的時候,我還是哭得歇斯底里。
我聽到宴清和醫生小聲地用英語交流,說我可能以後不會有孩子了。
宴清回來後不動聲色,他擦了擦我還掛在眼眶的淚珠對我說:「秋秋,以後我們就在國外生活吧,我會娶你。」
梁辰給了我一些股份,我反手賣給了梁辰的競爭者。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想起了曾經那個記者。
他說:「我會幫助你走出校園暴力。」我曾以為他是唯一的光。
梁辰,這是你教給我的,先給一個人希望,再毀掉,這樣才叫殺人誅心。
宴清找了我六年,這六年來,他對我不斷美化,他越來越想要得到我。
我滿足了他的願望,我告訴宴清,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看向宴清的眼神充滿了孺慕和對天神一樣的崇拜。
宴清把我藏到了另一個城市,宴清告訴我,我走後,梁辰瘋了,他開車撞省教育廳的大門,被拘留了起來。
我沒有多問,宴清也沒有多說,他似乎還怕我對梁辰同情,怕我再回去找梁辰。
宴清多慮了。
我勾了勾宴清的小拇指,撒嬌地說:「別提他,我恨他。」
說到這的時候,宴清的眼裡仿佛含著春水,他伸出手把我鬢角的頭髮塞進耳後。
「梁辰發瘋不管他,我辭職了。我爸生了好大的氣,不過我已經決定了,當公務員掙不了多少錢,我接手了一些生意,以後掙好多錢養你。」宴清比梁辰要傻點,梁辰一直盯著我,宴清對我沒有太大戒心。
所以我果斷帶著身份證跑路了。
宴清這人純粹有病,我看他比梁辰還不正常,我才不陪他過家家。
我換了手機卡,拉黑了梁辰和宴清所有的聯繫方式。
我已經想好我要去哪裡了,我要去當一名老師。
誰說我以後沒有孩子了。
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19.
三年後。
我成為了一名鄉鎮的小學老師,這裡遠離城鎮,孩子們也很淳樸,雖然學習習慣不好,但勝在乖巧聽話。
偶爾我聽到老師們看著新聞聊天。
「哎你看新聞了嗎,那個辰喬基金會今年又捐了二百萬建希望小學。」
「不是改名為等秋基金會了嗎?」
我看了一眼新聞。
新聞里,梁辰依然穿著白色的西服,繫著我曾經隨手給他買的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