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班時,我總感覺有人親我,醒來後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2021-12-10

【本文節選自《甜到上頭:遇見你那瞬間像極了愛情》,作者:今昭 等,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1

蘇一芮想著,如果早知道帶她的醫生是季崆,打死她都不會來省醫院的。

打不死,那就更不會死了。

然而,現在說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她是苦逼的醫學生,熬了這麼些年,在看不見盡頭的道路上摸爬滾打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接到了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她是矯情,但她不傻。

所以,到了報到的這一天,她規規矩矩地換上乾淨整潔的白大褂,鄭重其事地別好「實習醫生」的牌子,硬著頭皮踏進了省醫院的神經外科。

到了科室里,季崆還在查房,但是門口已經有好幾個實習醫生在候著了。

清一色的女醫生,精雕細琢過的妝容,曼妙婀娜的身段。

把白大褂都穿出了阿瑪尼的味道。

唯有她,素麵朝天,中規中矩,是最端正的,但也是看著最格格不入的。

很快,季崆查房回來了。

他長相出眾,氣質超群,舉手投足都透著與眾不同的貴氣,即便穿著白大褂,也不折損半分。

這樣的人,註定是受人追捧,高人一等的。

這一點,她五年前就知道了。

如今看來,這種感覺不過是更加強烈一些。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捎帶過來一陣消毒水和洗手液混雜的味道。不難聞,反倒透著一股乾淨清爽的氣息。

「這就是這個月的實習生嗎?」他開口問,語氣里沒有多餘的感情,很公事公辦。

旁邊有人接了話茬,他一邊應著,一邊往辦公室走去。

美女醫生們迫不及待地往裡追趕,她慢吞吞地落在最後。

進了辦公室,季崆單刀直入地說了這裡的規矩,表情淡漠,但到底因為對方是女孩子,語氣還是帶了三分柔和。

剛中帶柔,恰到好處。

「第一,只能請教工作相關的問題;第二,凡事都先替患者考慮;第三,正視自己的角色。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所以工作的時候不要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如果有特殊情況可以提前聲明,我會酌情考慮。」

大家紛紛點頭,看著很是乖巧聽話,但面上是掩飾不了的燦若桃花。

之後,季崆又說了說科室的規矩和工作內容。最後,大家開始自我介紹,他一一回應著。

蘇一芮緊張到手心冒汗,在心底編排了無數種台詞,但是在直視他的那一瞬間,舌頭像是突然被人打了結。

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呆愣間,就聽見他匆匆掃了一眼她的胸牌,說了句:「小蘇……是吧?我記住了。好了,今天大家先跟著張醫生熟悉一下科室情況,等排班下來,我再給大家安排具體的活兒。」

八個字,不到三秒鐘的對話。

之後,大家抓緊這輕鬆的氛圍親近他,蘇一芮被動地又退到了人群之外。她聽到有人在問,她們應該怎麼稱呼他。

她聽見他說:「你們不用像別人那樣叫我季主任,叫我季醫生就好。」

她莫名地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抱著她,像一頭撒嬌的巨型犬,哼哼唧唧地說:「只有我能叫你芮芮,別人不能叫!你也不能老跟別人一樣,老季崆季崆地叫我,我喜歡你叫我大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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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他叫她小蘇,她只能叫他季醫生。

這五年,果真在他們倆之間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鴻溝。

再難逾越。

2

和所有分手後的情侶一樣,蘇一芮也幻想過好多次她和季崆重逢的場景。

不管是物是人非的感慨,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抑或是不相往來的決絕,她都想過。

甚至想好了該如何應對。

哪怕沒有這些複雜的情感,畢竟是相愛過的兩個人,再次重逢時,總會有一點與眾不同的彆扭吧?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季崆能做到如此的雲淡風輕。

原來,真正的放下並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而是,即便重逢,也能像對陌生人一樣客套寒暄。

這段感情中,放不下的,自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個人。

在了解科室規矩和工作內容的過程中,蘇一芮也聽到了不少關於季崆的八卦。

比如說,他是最帥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是神外手術做得最乾淨利落的主刀大夫,也是腰麻最好的人。對病人格外好,雖然待人並不熱情,倒也從不端架子。

除此之外,流傳最盛的八卦就是,季醫生是個特別專情的人,有個戀愛了好幾年的女朋友。平素里,女朋友送的手錶、領帶、項鍊等從不離身。

季醫生平時雖然冷淡得很,不怎麼近人情,但只要提起女朋友,眼底總是溫柔無限。

導致人們都很好奇,能降得住季主任的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越聽面色越僵,心中衍生了無盡的悲涼。

五年前,他也是這麼對她的。

熟悉科室不是個浪費時間的事兒,倒更像是走個過場。

比起千篇一律的病房,大傢伙兒對英俊逼人的季醫生更感興趣。

蘇一芮不是很想見他。

如果說一開始不想見他,是害怕兩人尷尬的重逢,那麼現在就是單純地不想去應對他的漠然。

她想早點回去休息,但是沒有季崆的批准,她又不能擅自離開。

她只能在他辦公室門口杵著,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他出來。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季崆才慢悠悠地出來。

看見她在門口等著,也不驚訝,神色如常。倒真是主任對實習小大夫的表情,有前輩的溫和,但也不缺點到為止的疏離。

「還沒走嗎?」他問。

「哦,這就走,季……季醫生,明天的排班是我跟著你查房吧?」她有點沒話找話。

「哦,不是。」他準備下班了,就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語氣也帶了點不經意的敷衍,「臨時換了一下,你明天先整理病歷吧。」

整理病歷是又累又沒技術含量的活兒,實習醫生都想跟著大神學習真本領,沒人願意去干這個。

一般情況下,就按排班走,輪到誰,就自認倒霉。

但也有例外,比如說向季崆央求,把這雞肋的辦法換到其他倒霉蛋身上。

她愣神間,已經落後了季崆好幾步,他把白大褂脫了,隨性地掛在手腕上。

因為這個動作,他腕上的手錶就越發顯眼,黑色皮質的錶帶很是精緻好看。

她也送過他的手錶,雖然不怎麼名貴,但是他很喜歡,總是戴著,一刻都不離手。

因為他太喜歡,所以她也記憶深刻。

只不過,她送他的手錶,錶帶是金屬扣的。

3

雖說她沒資格跟著查房,但是蘇一芮還是一早就到了辦公室。

她哪有資格使性子,把活兒乾得乾淨利索才是正事兒。

很快,季崆就查房回來了,和其他醫生交流的時候也不忘指點那個實習女醫生。

對方面若桃花,有幾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蘇一芮聽著他流水般溫潤的聲音,耐心而細緻地給對方講解,兩人相談甚歡。

她感覺有種異樣的酸楚沿著心肺一直竄到鼻尖。

她一邊鼻酸,一邊又為自己多餘的感情感到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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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完房季崆就去參加早會了,那個實習女醫生自然也跟著去了。

辦公室瞬間就又只剩蘇一芮一個人。

過了不多時,季崆就回來了,但是女醫生沒回來。

他把聽診器從脖子上取下來,聲音還微微發喘:「整理好了嗎?」

蘇一芮趕緊收拾好自己七零八落的心情,恭恭敬敬地回答:「上個月的快好了,這個月的還沒開始弄。」

「別弄了,你過來,我給你講幾個病例。」他抬手打開了電腦,領口微敞,露了半截鎖骨出來。

能聽主任講病例,那是例會或病例交流時才有的殊榮,一般的住院醫師都沒什麼機會聽。她一個實習醫生,當真是被天上掉的餡餅砸到了。

她不敢胡思亂想,趕緊把筆記本掏出來,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電腦螢幕點亮,他也不避諱她,直接輸了密碼。雖然她識趣地調轉頭,但還是隱約看到了一些。

一組熟悉到讓她忍不住要自作多情的數字。

「你往後點,別離我這麼近。」季崆看著她湊過來的臉,眉心皺了一下,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蘇一芮尷尬地往後退,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從前。

季崆雖然是個冷漠傲慢的性子,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卻總是喜歡膩著她。不管是站著還是坐著,都得把她摟在懷裡。

那個只要不抱她就渾身難受的人,如今,連她稍稍靠近,都這麼不習慣了。

病例一講,就幾乎是一天。

期間,她總是感覺季崆在看她,目光深沉纏綿,仿佛他們依舊在熱戀。

但當她回頭的時候,卻只見他垂了眼,側臉的輪廓半點溫度都沒有。

她懷疑是她思念成疾,出現了幻覺。

下班之後,她才見到了那個叫胡妮娜的實習女醫生,正在同別人嘀嘀咕咕地抱怨。

「我是衝著季醫生今天查房我才提出換班,誰知道他今兒早上突然和別人換了班,直接留在辦公室了!害我跟著其他醫生跑了一天,真討厭!早知道我就不換了,倒是便宜那個姓蘇的。」

她心底湧上來一股異樣的感覺,但是想到季崆對她的態度,以及他腕上的手錶,這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就漸漸湮滅了。

4

上班的一周後,她終於有機會跟著季崆去查房了。

她清楚得很,一個醫生,只有真正進入了病房,接觸到病人,才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醫生。

為了這次查房,她準備了很多。尤其是那個硬膜下出血的病人,病歷典型,手術過程堪稱經典。

這樣的好病歷,如果不是跟著季崆,根本沒有機會見到。

她比誰都珍惜這次機會。

她把所有的病歷資料、手術記錄以及護理記錄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把重點要點和不懂的地方都做了標記。

早上跟著季崆去查房的時候,她分外開心,抱著自己的筆記本,有點小雀躍。

一個個病人查過去,眼看就到了那個典型的病人,季崆卻在門口把她攔下了。

「你就別進去了,去辦公室寫一下病程記錄吧!」

他眼睛半闔,眼神清淡。

蘇一芮的心涼了半截,咬了咬牙道:「為什麼我不能去?」

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俯視她:「你進去能幹什麼?」

「我想學習一下這個病歷,這個病歷很典型,而且我也準備了很多……」

季崆打斷她:「你準備了什麼?把病歷背下來就是準備好了嗎?病歷是死的,病人是活的,治病救人不是照本宣科。你無法預知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如果病人刁難你,你怎麼辦?給他背一遍病歷,還是背一遍醫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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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辭間的輕蔑格外刺耳,此時,他待她,比對待陌生人都刻薄。

那一瞬間,她像是被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冷水。

從內自外,涼了個通透。

最後,她自然沒有去那個病房,她不想深究背後的原因,光是那個蔑視的眼神,就足夠讓她心灰意冷。

雖然她沒能學習到經典的病歷。但是她又似乎學到了比那個病歷,更為深刻的東西。

季崆和她,真的是形同陌路了。

其實,他們當初並沒有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所有的罅隙都不是瞬間產生的,總是從每一個不經意的,不被重視的裂痕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他比她大五歲。

他成熟穩重,有明確的人生規劃和想要追逐的目標,她不諳世事,活得單純跳脫。

他倆之間的契合度漸漸被剝離,漸行漸遠。

她說了無數次,「季崆,你是不是不再需要我了?」

他回答了無數次,「蘇一芮,你太幼稚了!」

後來,他出國,她升學。兩個人,自此分開,再無後話。

她想著,自己之所以學醫,就是為了跟上他的步伐。

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他飛得太高,就算她跑斷了腿,一樣難以企及。

5

實習第二周,蘇一芮開始值夜班了。

其實,作為實習醫生,這樣的夜班是毫無意義的。但是,季崆說了,這也是實習的一部分。

蘇一芮想翻白眼,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的實習中有值夜班這一部分?

晚上查房結束,季崆就讓蘇一芮回值班室了。

「去我的值班室睡。」他面無表情地說。

說話的時候他手上還正在簽醫囑,蘇一芮還沒來得及問,就又聽見他不耐煩地補了一句:「另一個值班室都睡滿了,你要不想睡,那就去護理站坐一晚上吧!」

蘇一芮不傻,實習生涯開始,她最缺的就是覺,只要能好好睡覺,她為什麼要委屈自己?

於是乎,她抱著自己的筆記本,沖季崆攤了攤手。

他抬了抬眉:「不是讓你先去睡嗎?我一會兒再去。」

「……給我鑰匙。」

季崆把鑰匙砸在她手心,黑著一張臉背過身去。

待她走了之後,他才卸下了臉上的不自然。

低頭看了看醫囑簽名一欄簽錯的那三個字,一陣陣的心煩意亂,只好一把揉了,沒好氣地說:「再列印一份,我重新簽吧。」

季崆好歹是副主任,值班室確實要好一點。

乾淨的單人床、寬大的辦公桌、舒適的座椅,有小冰箱和微波爐,還有單獨的衛生間。

蘇一芮太睏了,並不熱衷犧牲睡眠時間用來學習進取的苦行僧生活,於是從善如流地享用了這副主任級別的待遇。

睡至半夜,她隱隱聽到動靜。

似乎是有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之後在她床前站定。

消毒水夾雜著洗手液的味道,還有一些說不明的清爽的氣息,連帶著清淺平穩的呼吸,一點點地將她包圍。

是熟悉的讓她安心的氣息。

她剛要睜開眼,忽然感覺眼上一熱,是他溫熱的掌心。

緊接著,便是他微微地弓了腰,湊近她,輕聲地說:「沒事,你接著睡。」

這久違的溫柔,熟悉到讓人忍不住沉迷,她迷迷糊糊地繼續睡了。

後來,她感覺他拿開了掌心,但是氣息依舊在,綿長溫潤,他似乎站在床邊在看她。

又過了不久,她已經陷進了深睡眠,處在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邊緣地帶。

她感覺到她的雙眼再次被罩住,有種溫熱急促的氣息緩緩接近。接著,唇上就傳來了濕潤溫暖的觸感。

這一吻,縹緲得像是夢境。

但是其中蘊含的思念和愛戀,纏綿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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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真的一樣。

第二天一覺醒來,已經是讓人心頭顫抖的,響噹噹的九點。

八點就要交班,她睡到了九點。

她飛速爬起來,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拔腿就跑。

早交班自然是結束了,她看見了白衣黑褲的季崆,乾淨板正,風度翩翩,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光芒萬丈。

他的眼神從她臉上一掃而過,幾乎片刻都沒留。

她揉了揉自己雞窩一樣的頭髮,自嘲地想放聲大笑。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她會以為昨天晚上是季崆親了她?

她自嘲地往外走,不經意地瞥見了值班表。

昨天晚上算上她一共六個人值班,但兩個值班室加起來。

有……八個床位。

6

值班室事件沒讓蘇一芮擔心太久,很快,就有其他事情衝擊了她。

那就是,她被醫院給攆了。

如果是正式醫生,除非是特別嚴重的醫療事故,不然並不會上升到辭退的地步。

但如果是實習醫生,犯了錯誤,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攆出去。

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惹了誰。

直到要開所謂的批鬥大會,她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有個實習醫生在給病人換藥的過程中出現了點小失誤,雖然並不算醫療事故,但無奈病人有權有勢,非要揪著這點由頭攆人。

而這個倒霉的實習醫生,就是她。

醫生出入病房都要戴口罩,她和胡妮娜身材又相仿,又是沒什麼存在感的實習醫生,對於病人家屬來說,給點引導,認錯人很容易。

或者說,將錯就錯,很容易。

她這樣的小透明,用來做背鍋俠再合適不過了。

而這個家屬,就是那個她想見而未見到的硬膜下出血病人的家屬。

難怪季崆不讓她跟著去那個病房,怕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他是在保護她。

她心口稍稍有了點暖意。

但轉念一想,她和胡妮娜都歸季崆管,要攆走他的人,怎麼能沒有他的首肯?

思及此,那點暖意也漸漸湮滅了。

批鬥大會開得有點冗長,病人家屬態度蠻橫,咄咄逼人,醫生事不關己,冷眼旁觀。

唯有她,被晾在中間,成為眾矢之的。

尷尬,難堪,委屈,憤怒。

似乎都有,又似乎不一而足。

「小蘇,給家屬道個歉!」

主任發了話,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在他們看來,她一個小實習醫生,人微言輕,沒有實力,自然沒有脾氣。

她緊咬牙關,想乾脆撕破臉皮大鬧一場,但又唯恐連累了季崆。

她低了頭,慢慢彎下腰,輕輕地吐著肺里的濁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還是拚命扛著。

沒關係,不就是一句對不起嗎?反正說完了老娘就不幹了!

「對……」

「咣!」

會議室的門被狠狠地踹開,緊接著是季崆微微帶喘的聲音:「我倒要看誰有資格接受她的道歉!」

他身上還穿著刷手衣,剛從手術台上下來的倦怠還沒有散去,又帶了十分的憤怒,面色就越發陰沉。

連帶著整個會議室的溫度都降了幾度。

病人家屬認識季崆,深覺季崆肯定會偏袒自己,於是乎背脊又挺直了幾分,語氣也越發傲慢自得:「就這個小姑娘,她給我爸換藥的時候……」

「你給我閉嘴!」季崆聲調並不高,但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來,迫人的氣勢依舊噴薄而出。

他狠狠地抓了抓頭髮,眼尾緊繃,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怒火:「給 3 床病人換藥的是這個小……哦,小胡,蘇一芮從始至終都沒有進過病房。我帶的人犯了錯,我來承擔責任就好,你們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冤枉我的人,甚至擅自攆人,過分了吧!」

主任看苗頭不對,趕緊打哈哈道:「大家也沒那個意思,就是小胡吧,她是你馬叔叔家的侄女,咱們多照顧照顧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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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犯錯了讓別人來背鍋,馬院長就是讓我們這麼照顧的?」

「也不是那個意思,你看吧,小蘇她吧……」

季崆扯了扯領口,半闔了眼,語氣透著諷刺:「她無依無靠,是個小透明,所以就活該被人冤枉汙衊?那主任你非要這麼說,那我還真知道她有什麼靠山。」

底下的人俱是一愣,就連蘇一芮自己都愣了,暗想,他這是為了保她,準備編瞎話了?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攬了她的肩,一字一頓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話音剛落,所有人不可抑止地發出了驚呼聲。

蘇一芮聽著他胸腔傳來的心跳聲。

突然覺得,「女朋友」三個字,震耳欲聾。

7

季崆一路揪著她,把她拉到了陽台的拐角處,按著她的後腦勺把她按在自己的懷裡。

半晌,他才捏了捏她的臉,悶聲道:「我在這兒呢,難受就哭吧。」

蘇一芮鼻子一酸,當真就哭了。

剛才她還覺得自己特別能耐呢,這會兒,才感覺委屈得不得了。

她哭夠了,開始想到他剛才的話,有點五味雜陳:「剛才挺謝謝你,但是,你女朋友會不會在意啊?」

「那你呢?你在意嗎?」季崆低笑著反問。

她搖搖頭:「我倒是無所謂。」

「嗯,我女朋友說了,她覺得無所謂。」

蘇一芮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她腦袋裡仿佛點燃了一朵煙花,噼里啪啦地把她的神志炸了個粉碎。

她不可置信地指著他的手錶:「她們說這是你女朋友送的,可是我送你的不是這樣的。」

「一隻手錶戴七年,多好的錶帶都不抗造啊!這是我後來換的。」

「那……」

「你能來省醫院,是我厚著臉皮求來的,這是我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豁出去面子去走後門。」

蘇一芮扁了扁嘴:「你對我那麼冷淡,我還挺難過的。」

季崆恨得咬牙切齒,張嘴在她臉蛋上咬了一口:「你還好意思說我?是,我承認,為了事業,我確實冷落了你,但是這就是你在我出國之際甩我一通分手電話的理由嗎?你知道我在國外那幾年是怎麼過的嗎?你可好,升學換號搬家做得夠全,是打定主意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蘇一芮,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

蘇一芮毛都炸了,眼眶紅紅地指著他:「你怎麼罵人呢!不許罵人!」

他一口咬住她的手指,終於收起了滿身的火氣,頹喪地說:「芮芮,我真的,真的,好想你!我氣你當年做的,想不理你,但還是忍不住。」

「所以你故意叫我小蘇,就是為了氣我?故意給我排病歷班,但是又想和我在一起,又臨時換了班?為了刺激我,故意讓我看你的手錶?為了保護我,故意板著臉訓我,不讓我進那個病房?」

「嗯。」他老老實實地承認。

「你的電腦密碼,是我的生日?」

「嗯。」他摸了摸鼻尖,神色不自然。

她又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道:「值夜班那天晚上,你還偷親我。」

季崆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他把拳頭抵在唇間,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支吾了幾聲,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蘇一芮開心地笑出聲。

季崆看著她,瞳色漸漸加深,按著她的後腦勺,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親我自己的女朋友,用得著偷嗎?」

8

之後,她洗清了冤屈,但出於多方面的考量,她被調去了神內科。

她個人是不在意的,對於實習醫生來說,輪轉科室再正常不過了。

但季崆很不開心,他癱在辦公椅里,抬頭看著她,又委屈又氣憤:「你說,我把你攬到身邊容易嗎?你才待了幾天就走!」

蘇一芮摸摸他的腦袋,只是笑:「好歹咱們的關係公開了,再說了,神內神外不分家,有會診的時候你不也能見到我嗎?」

他眼睛亮了一下,乖乖地點頭:「言之有理。」

蘇一芮很快就適應了神內科的實習工作。

唯一適應不了的就是,季崆來得太頻繁了。

當然,有會診很正常,但是沒有會診,他也要創造條件來會診。

三五不時地跑來神內的醫生辦公室,熱情地諮詢:「最近沒有會診嗎?」

如果蘇一芮正好在,那麼,他眼底的笑意會更甚。

這導致蘇一芮感覺,如果他有個尾巴,這會兒保不齊已經搖起來了。

某天,蘇一芮被指派去病案室交病歷,整整折騰了一上午。

等回來的時候,半路就被黑著臉的季崆截住了,他白大褂里還穿著刷手衣,又是剛下手術。

「我一下手術台就找你,你竟然不在,整整一上午,你幹嗎去了你!」他委屈巴巴地控訴,像頭失寵的大型犬。

「你找我有事?」蘇一芮抱著厚厚的一摞病歷,腦袋還沒轉過筋。

她公事公辦的語氣瞬間激怒了他,他一把奪過她手裡的病歷,氣鼓鼓地往前走:「沒事沒事,我找你能有什麼事!又不是一個科室的!」

她後知後覺地失笑出聲,趕緊追上前哄他:「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

他腳步放慢,彆扭地等著她追上來攔腰抱住他,緊繃的嘴角這才微微上揚。

他慢悠悠地轉了一個圈,低頭看著她,想了想,還是繃不住,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裡,輕輕蹭了蹭:「我想你了。」

兩人甜甜蜜蜜地擁著,不遠處傳來好心人的提醒:「大夫……你們的東西掉地上了。」

9

不知不覺,蘇一芮已經實習了大半年,她認真嚴謹,待人隨和,不少醫生已經不再把她當可有可無的小實習醫生看,也願意教她更多的東西。

而她和季崆因為上班時間不一樣,以及工作太忙,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但此時,她卻並不害怕他們會像從前那樣漸行漸遠。

因為,她正在努力地追上他的步伐。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這樣平靜和滿的生活還是被打破了。

這天,她正在寫病程記錄,手機突然響了。

但是打電話的是神外科的醫生。

這個醫生是季崆的一助,兩個人經常一起搭檔做手術。

他給她打電話,指定是為了季崆的事。

她心口一滯,緊接著就聽到對方說:「蘇醫生,季主任下了手術就暈倒了,你趕緊來看看!」

她方寸大亂,哪裡有理智去思考邏輯上的漏洞,扔下手裡的工作,拔腿就往手術室跑。

進手術室要刷手換刷手衣,一套流程下來蘇一芮都要急哭了。

她問手術室的排班護士:「季崆今天在哪個手術間啊?還是神外嗎?」

護士一臉疑惑,那句「季主任今天沒手術啊!」還沒說出口,蘇一芮已經風一般地跑了。

到了神外的手術間,果真就見一群人團團圍著,她驚慌失措地擠進去,果真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季崆。

她嚇得腿都軟了,撲通一聲跪地上,哀號了一嗓子:「大崆,你怎麼了?」

下一秒,他就睜開了眼睛,依舊直挺挺躺著,但是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盒子。

打開之後,是一枚流光璀璨的鑽戒。

他笑得賊兮兮的:「蘇一芮,嫁給我!不嫁我,我就不起來!」

「在這裡,我做了人生中第一台手術,搶救了第一個病人。這個手術間承載了我從醫生涯中所有的重量,手術成功後的感動也好,搶救失敗後的無奈也罷,喜怒哀樂,都無可替代。

「所以,我在這裡向你求婚。是因為,我在這裡搶救別人的生命,但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生命!

「蘇一芮,我愛你,嫁給我吧!」

一片鬨笑聲中,蘇一芮又哭又笑。

「好啊!季崆,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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