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我見到個街上慘叫的女孩,沒過多久,她神秘地失蹤了

2021-12-11

【本文節選自《肩上暖陽:她們曾與命運硬剛》,作者:司文沛 等 ,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一九九五年,我高考落榜,接手了父母經營的雜貨店,主要賣糖油米麵。父母則在村裡的另一處又開了一家。錢其實掙得不算少,就是太累了。

在我念中學時,還想以後當個詩人,父親說村裡確實有個文化人,出名時六七十歲了,快死了,還是看店實際,我想著我要是答應了,生活就會像父母一樣,還能一眼望到自己怎麼死,但我還是答應了。

看店二十多年,頭都木了,偶有奇事,也只是看看。但那晚那個女孩的尖叫聲,我至今都難忘。

1

九七年春節前一個月,我已在備年貨了(主要是把成箱的劣質糖果蜜餞散裝到塑封袋裡)。當時每晚收店都近十二點,除對面的水果佬井叔,其他街坊早睡了。

我所處的這個十字路口就一盞路燈,還破得隨時要倒一樣。

而在一個晚上,我正想關店,耳邊咿咿呀呀,有個尖細的聲晃著,聽得我瘮乎。

我朝聲源望去,一個人影先是發黑,又淡淡顯了形,是個女孩,身子越靠黃光,越是發白,她上身就剩一件有點松垮的短背心(那時文胸還不流行),讓汗黏住了一些,我分不清她是走是跑,鎖骨隨胸腔一顫一顫,頭倒是端著。

再看她那雙眼,一下子使我覺得她是甲亢,我聽人說甲亢病人眼神亮而瘋,身子青灰。

她目不斜視地咿呀著,但很快,摩托(本田白鯊,當時極少見)呼嘯聲捲來,截住了她,車上好像是她的父母,齊齊下了車。那個女人給她披上一件蒙了些土灰的外套,之後便想拉她上車,可她叫得更厲害了,男人甩了她一耳光,街上只剩沉默。

她站不穩,在地上坐了會兒,嚶嚶地哭,一旁的女人也哭了,這時男人有點無所適從,瞅見我就在一旁,向我走來。

他當時買了包前門煙,遞了一支給我。我們抽菸時,他說他女兒受了刺激,精神不好。煙抽完,哭聲也差不多散了,男人又拿了瓶北京紅星,給了我十塊,說不用找了,臨走前讓我別和人說今晚的事。

白鯊離去後,我和井叔都收了店,彼此閂最後一道木門時,井叔喊了句:「公子,今晚可被驚到?那女孩要是不瘋,討來看店,你考汕大去。」

我不由苦笑,即使看店快兩年,井叔仍愛調侃我。至於是否被驚到,我說不清,腦子有些懵,躺在店裡隔間的床上,感覺那個女孩的尖叫聲把夜幕豁出了很多口子。

2

我第二次(亦是最後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已是新年初春。當時不算太晚,摩托載了四人:忠強夫婦,忠強的女兒,及多出來的忠強的哥哥忠永(名字皆為日後所知)。

而他們的神情頗為一致的黯淡,車開的不快,停在了店門口。兄弟倆下車買了煙,就地抽著,沒抽幾口,忠強想去拿酒,被他哥斥了一聲,餘下的半支煙,大家抽的都硌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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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車時,開車的已換成忠永,他動作不算嫻熟,腳剎和觸火鍵配合不好,熄火聲響得跟砍頭一樣磨人。但也沒人敢說什麼,都等著,也就是在那時,我注意到車底座有盒海南車厘子,上面還有一袋食品,露著兩板起士林。

那輛滿載的車最終離去了,從背影看,大家都是安和的,尤其那個女孩,隱約能看到黃光中細頸上的細絨汗毛。

我以為車會這樣開下去,直至抵達。可第二天,就有幾個熟客告訴我,他們在路上見著一個女孩發了癲癇,白沫嘔得滿肩是,最後被家人拖走了。

現在回憶此事,仍會想著她失蹤時可能還沒二十五,要是活著,到現在得有四十來歲吧,或許治好了,也結婚有孩子了。

3

距離第二次見面不到一個月,她失蹤了,不少村裡人閒聊愛講,但我覺得主要是井叔在講,我甚至懷疑他憑此賣了許多爛水果。

井叔的消息,主要是從鎮里的集市得來的,他幾乎每個下午都會推輛板車去那兒,生意好做些。

井叔講的緣由是這樣的:忠強在鎮上有個針織廠,四台機(現在看僅是作坊企業,但在那時是很了不得的),很多事也是他親自操辦,包括送布料,他也曾雇過一個幫工跟機織布。

而在一次送貨歸途中,忠強遇到暴雨,出了車禍,車打滑撞到路牌,頭朝地栽,他也沒帶頭盔,當場死了。

忠強死後八九天,她消失了,其母報警無果。即便街巷的尋人啟事貼了不少,也只是張空洞的白臉。

「聽說是喝酒害的,死的相當難看,腦漿糊了一地,他女兒到現場一看,接受不了,瘋了,半夜跑了。」井叔講到這兒,故意頓了頓,「別人也就這麼一講,但事情可沒這麼簡單,你可知她以前為何三番五次往這兒跑?」

我聽到這兒,才意識到從鎮上到這兒走路也得半小時。

井叔又說了一通,原來,女孩曾和忠強雇的幫工談了戀愛,兩人年紀相仿,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奈何忠強夫婦嫌貧愛富,堅決不同意,還把那個男的辭了,而他就住我這兒附近,女孩神志不清了,仍想來找他。

而我第二次見到的忠強一家,其背後動作也被井叔挖得一清二楚,那是去男方家裡探親的,或許是想著結個婚人能正常回來,可結果很明顯,被拒絕了。

「你說這兩件事加在一起,人不得徹底瘋掉,再發病,那跑起來不得失蹤?」井叔的論述甚是縝密。

其實要是井叔不說這些,我還不知道忠強死了。以往我得知一個人死了,有唱白事地提醒我。可現在沒有了,我才意識到不會再有了。

九七那年,理事會在宣傳欄貼了不少殯改的政策,我們這兒便是火葬區,喜喪費錢,取締了,基本上人死了就火化埋在公墓里,也就部分少數民族有權土葬。

我看了殯改後,談不上觸動,來之安之,也有補貼可拿。回想起那時宣傳欄附近就是大垃圾箱,開化百姓用的,奈何垃圾成堆,掩了箱子,宣傳欄的字日日被熏,淡得很快。

還是挺諷刺的。

4

女孩失蹤後不到半個月,井叔信誓旦旦地告訴我,女孩被火葬場的人拉去燒了。

我記得那時很熱,街上悶得土灰飄不起身,井叔站在刺眼金輝下,和我說政府抓火化率,可這兒沒人想死後被千刀萬剮,都希望能好好住個陰居,因此女孩被燒了,當別人的骨灰用。

我說這事不能亂講,井叔急了,他說他在集市聽了近百家之言,更何況證據確鑿——「老的槍斃,小的坐牢!」他有若法官,磕著收銀台,隨即,他問我賣不賣撐衣杆,鐵制的,我說沒有,他已在興頭,又演又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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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有對父子,晚上開輛金杯去鉤人,用的就是撐衣杆之類的鐵棒,裝兩個彎鉤,車門開了就扒,扒到也不停車,直接拖進去。一般都是成功的。

直到有一天扒一個在這兒打工的外省仔,被跑了,報警後公安抓了那對父子,一審,才知道女孩亦遭此事,難怪一直找不到人。

井叔解釋外省仔怎麼逃脫時,說幸虧他聰明,穿的是襯衣,哪怕後背吃了兩刀,皮肉爛了,也還能脫衣跑掉。

我聽完這些,心頭驚懼,但還是不相信,說我看店幾年,也沒見過誰家有轎車。

「公家的!」井叔說不信可以去問我父母,當初那車還不是你一百我五十塊錢買的,就停大隊門口,可以去看。

我不願爭論,笑笑說信便是了。

至於這事背後的利益,井叔憤憤不平,說大隊那幫人太貪心了,一來領了火化證有補貼可吞,二來火化證能賣給想土葬的人,只需安排火葬場的湊屍體,拉些瘋的傻的流浪的,就能搞到近萬塊。

這錢也是井叔縝密計算的,在那個錢算到「分」的年代,他痛罵大隊,稱這幫人不得好死。

但我忍不住發問了,既然能先拿火化證,以此完成指標不就好了麼。井叔的論斷說不過去。

井叔又給我理思路,說屍體、骨灰,那是公墓用的,真想土葬,還得再搞個棺材。

那個晌午,井叔講得筋都爆了,往返跑著,賣了水果又過來,直至語末,他搖頭嘆氣:「說不清,這事說不清。」

到了晚上,風扇呼呼吹,我躺著,啥也看不見,很悶,身子粘稠,我想著那個女孩,我其實覺得她挺美的,現在也依舊這麼想,但我記不清具體容貌,那些尋人啟事,連同路燈杆上那張,風吹日曬,老早爛了,人們也聊別的去了。

可我仍在腦里回放著初見她的一幕,我聽人講,火化爐有一千多度,只夠叫一聲了,也許黑暗會裂開一個很大的口子,但流出什麼,我不清楚。

5

講點題外話,我看店這些年,也曾聽過其他殯改背後的事情,有請人駐守村墓以防盜屍的,有亂開死亡證明騙養老金的,也有在新縣道種假墳騙補貼的。在廣東不少農村,尤其是一些宗族色彩濃厚的地區,稱得上暗流涌動了。

說回此事,將時間點調到千禧年那個夢幻之夜。村裡選擇在那晚擺酒宴的新婚夫婦不算少,其中就包括了我的小學同學志峰,他其實老早就退學了,但我與他念書時交情不錯,時常背尿素袋改制的書包一起上學,在我剛看店那幾年,他來買東西,都會敘敘舊。

當時我不知道,原來志峰就是井叔口中那個女孩家的幫工。

在那場酒宴尾聲,志峰喝得口齒不清,但講起他曾在親事上讓人羞辱的經歷,他的髒話、賭咒都入人心腑,大家聽得過癮,為他祝福。

也正是在喜氣沸騰中,我意識到志峰或許就是那個已快被我遺忘的女孩的戀人,我想問下去,但總歸不合時宜。直至志峰新婚後一個月,要去深圳打工了,我才與他聊起此事。

志峰是九五年經人介紹到忠強廠里工作的,他確實拒絕了那門親事,之後也不再與忠強一家來往。他說他當時不是不能結婚,阿潔(女孩的名字)的狀態使他看了很難過,但他仍愛她,即便她生病了。可此事的性質變了味,這道門檻在志峰心裡終究難以跨過。

志峰再次回到忠強廠里,是在忠強出車禍死後的三天,死訊是阿潔的母親告訴他的。

志峰又思量了兩天,回到廠里,他說他不是想要挽回什麼,就是想看看阿潔怎麼樣了,如果能幫忙做點事,他也願意。可到了廠里,就只有忠永一人,正在辦公桌上伏案苦思。

志峰問了阿潔的情況,忠永得知來意後讓志峰在廠里等著就好,阿潔病得很厲害,他得回家確認。等了許久,忠永說阿潔情緒不穩定,總咬人、抽搐,見面的事,還是得過段時間,當時阿潔被綁在床上,能睡著已是萬幸,不能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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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等待期間,志峰翻了翻桌上那本被圈畫得變了形的筆記,重重汗漬上,是近三年的六合彩特碼生肖及數字。

其實自志峰入廠以來,便時常遇到忠永,多是來找弟弟借錢的,忠永說起某個生肖已有多少期沒來,買了必有時——「眼裡的血絲都在想著回本。」志峰這樣和我描述道。

志峰在得此回復後更是惱怒,他痛罵忠永就知道賭,頂替忠強看廠還做著發財夢,忠永聽了,氣得發昏,就差把志峰的頭給擰了。

爭執到了最後,兩人都累,直接坐地上抽菸,也不開口。志峰離去前,忠永說他得給弟弟下葬,便沉默了。

志峰講到這兒,後悔那時就那麼走了,他哭不出來,一手掩頭,拇指和中指死命摳著太陽穴。他給我講了個令我詫異不已的事——忠永是殯葬執法大隊的。

「殯改啊!怎能下葬,抓到了就是起屍火化,就是起棺移灰!更何況他還是大隊的。」

在阿潔失蹤後,志峰不斷地回想著忠永的那句話,他問了很多人,搞清了兩件事;忠強的死亡證明是公安開的,不是大隊,也不是醫院。市殯葬管理局規定逾期未火化,會有人強制執行,而期限,是兩個星期。

志峰懷疑阿潔的消失是忠勇搞的鬼,還曾問過阿潔的母親,忠強屍體到哪兒去了。他想找到忠強的墳墓,繼而挖墳。

「我那時的想法很瘋狂吧。」志峰苦笑,其實到最後他什麼也沒做,或者說什麼也做不了,他說自己不清楚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他甚至都沒有證據能指明忠永就是兇手。

那場談話,以志峰醉得踉蹌收尾,他眼裡有種混沌的空茫,嘴裡倒是不斷吐著四個字:「沒有意義。」

結尾,講點志峰告訴我的後續吧。

忠強廠里的四台機器,於九八年七月全被賣掉,據說買主在廣州有個做外貿的內衣檔口,急需穩定的生產線,但不知為何,廠子不做供貨方。

賣掉機器後,阿潔的母親開了個香火鋪,在一個庵子附近賣拜神用品。

至於忠永那幫殯葬執法大隊的,幾乎全被撤職,也有人坐牢了,判多久不清楚,只知道忠永不在其列,風平浪靜之後,忠永去了珠海。

後記

此事已過了近二十年,於今記敘,未免過往,我亦難稱當事人,故不做判定,只希望盡力地呈現。

我知道,死亡是太陽底下最不新鮮的事,但它背後的現實,時常觸伸著毛絨濕漉的可能性,像一張曖昧混沌的網,人在裡面生,在裡面死,重複演繹著人性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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