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佳期如許:餘生予你星河萬里》,作者:小呀小貓咪 等,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一)
如果我有罪,請讓上天來制裁我,而不是讓我在看婦科的時候,遇見了我好死不死的前男友。
「什麼症狀?」林念帶著審視一樣的目光將我上下掃了一遍,冷冰冰地問。
我不自在地咬了咬嘴唇,死死壓抑著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也冷著嗓音,「月經不調。」
「多久了?」他收回視線,噼里啪啦得在電腦上敲著病歷,好像連手指的起落間都帶著火氣。
「四個月左右。」我頓了頓,念在是看病,又詳細的補充了兩句,「今年五月份開始,一直到今天,都沒來。」
我看到林念的目光朝電腦右下方的位置掃了一眼,似乎是在看日期——九月二十日。
「還挺久。」他這樣說。
我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暗暗腹誹道,不久誰來看醫生啊。而且他這個語氣,倒像是誇獎一樣。
我呸!
人模狗樣的王八蛋。
掛號的時候我分明在網上預約了一位慈祥阿姨的號,誰知道這個 b 是從哪跑出來的!要是早知道是他來看,還不如換家醫院呢。
「有沒有性生活?」
他淡然地拋下這樣一個問句,仍舊冷冰冰的,一雙清冷的眼睛盯著我瞧,表情卻全部被掩蓋在淺藍色的口罩下面,叫人看不清楚。
早有預料的我不動聲色地舔了舔後槽牙,憋著一肚子的氣回答,「沒有。」
「真沒有?」他又看過來,眼睛裡像是透露出幾分愉悅來,讓人氣的牙痒痒。
媽的。我悄悄罵道。不就是在他之後找不到男朋友了嗎!至於這麼嘲笑我?
不過罵歸罵,既然是花了錢來治病,我也不至於無端編造出一段性生活來給自己抹黑。「沒有。」我又一次搖頭道。
林念這才像是滿意了一樣,噼里啪啦的在電腦上又打下一串字——【患者否認性生活史。】
等等?否認這兩個字,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但是我沒空多想,因為林念這傢伙又開始他公式化的詢問。
「有減肥史嗎?」他又掃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看我肚子。
我一挺我的小蠻腰,果斷的搖頭,「沒有。」
「有沒有吃過什麼藥?」
「……一些調理內分泌的藥,有影響嗎?」
他像是愣了一下,「還在吃?」
我默默點了點頭。
他就如實把這些都打在了病歷上,只是方才眼裡那點愉悅變得無影無蹤,反而是輕輕擰著眉,好像我這病嚴重的過分一樣。
我忍不住跟著緊張了些許,就見他輕飄飄地問道,「下午有時間嗎?」
我一下子繃緊了神經,骨子裡的不服輸讓我挺直脊背,半是高傲半是輕蔑地切了一聲,「幹嘛?」
他也不屑地呵了一聲,比我更加嘲諷一樣,「做 b 超。」
大概就像是有人把你的臉按在地上摩擦,我一下子尷尬的要命,氣焰瞬間就癟了下去,「哦,有,有時間。」
林念不再看我,又打了些什麼,幾張單子就從一旁的印表機里嘩啦啦的打了出來,他一臉冷漠的把其中一張拍在我面前,白瓷的指尖和以前一樣好看的緊,「下午兩點半,三樓右轉,做個 b 超,拿結果再來找我。」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我堪稱是屈辱地接過那張單子,轉身就想跑的時候,他又一次喊住了我。
「宋晚晚,」我詫異地回過頭,卻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摘下了口罩,唇角微微挑起,那張清俊的臉還是和七年前一模一樣,頗有深意地看著我,「既然沒有性生活,那應該也沒有男朋友吧?」
「關你屁事!!」
我咬牙切齒地吼他,越發後悔來到這,然而抓著單子走到門口的時候,才聽見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好巧,我也沒有。」
(二)
林念有沒有性生活,有沒有女朋友,甚至他有沒有男朋友,都跟我半毛錢關係沒有。
嗯,對,沒錯。我一邊這樣在心裏面強調著,一邊坐在不遠處的等待區里,磨著牙看著林念身邊圍著的一眾小姑娘。
狗男人。到哪都能招蜂引蝶。
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因為他身上那個生人勿近的氣場,恰好是小姑娘們最喜歡的禁慾系,所以即便他每天拉著個死驢臉,也仍舊有一批又一批的小姑娘前仆後繼,即使是後來我把他搞到手後,仍然每天都需要想各種各樣的法子來強調他的歸屬權。
說起來,我能把他搞到手純粹是個意外,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那麼難摘的一朵高嶺之花,就被我輕輕鬆鬆地捏在了手心。
要說我是怎麼拿下他的,我手裡的那瓶安某希酸奶功不可沒。
林念大我一屆,我高一的時候他高二,因為他那「禁慾天花板」的名聲在外,以至於我剛踏入 A 市一中的第一天,就聽說了他的傳說,因為好奇,還特意跟著幾個小姐妹去了他們班級門口,頗為好奇地四下張望。
林念班級門口永遠都有很多小迷妹,所以我也不算是稀奇,但是因為迷妹們的聲音過於雜亂,還是影響到了他們班級的課間紀律。
林念作為班長,便想要過來關門,然而因為他的靠近,我身邊的一眾迷妹們就更加興奮。
然後,機緣巧合的、好死不死的,不知怎麼我忽然就被撞了一下,更加好死不死的,一頭栽倒在靠近的林念身上。
而我手裡的酸奶,也機緣巧合的、好死不死的,由於某種不可抗的偶像劇開場標準因素,滴滴答答地盡數撒在了林念身上,某個不可言說的位置上。
我們高中的校服褲子是深藍色的,白色的酸奶粘稠混亂,以不可言說的姿態緊緊貼著那個不可言說的位置,而我,這個在那種情況下腦子都糊了的無辜小姑娘,本能的伸手上去拍了兩拍,想要把酸奶的痕跡擦乾淨,卻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這時不可言說的吸氣聲、驚呼聲、起鬨聲、尖叫聲亂七八糟稀里嘩啦地響了一片,我呆愣愣地抬起頭,聽見這個以「禁慾天花板」稱號聞名全校的高冷男神,對著我,緩緩說出一個字來。
「草。」
然後,我,這個臉皮本來就很薄,又在那種情況下孤立無援不知所措,很是丟人地,且莫名其妙地,哭了。
沒錯,我,這個能手提三十斤行李箱上六樓的弱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哭了。
而且是那種稀里嘩啦的哭,哭地上氣不接下氣,又是委屈又是難過,更多的是覺得丟臉,林念大概這輩子也沒想過他生平第一次說髒話就把小姑娘說哭了,一時間人都傻在了那裡,而我在他面前期期艾艾地哭著,站在他們班級前面,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一把鼻涕一把淚。
最後林念比我還要不知所措,這樣一朵高嶺之花臉憋的通紅,最後只憋出了一句,「你別哭了,我賠你酸奶還不行嗎?」
事情的最後以林念的班主任出現作為結束,然後我們兩個都被林念的班主任帶到了辦公室,在那裡語重心長地聽著他訓話說,男人不能始亂終棄,更不能仗著自己長得不錯就欺負小姑娘。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從那場訓話里,我了解到了更多關於林念的事情,例如他成績一直很好,例如林念以前沒談過戀愛,例如林念的母親總是很忙。
但是這些也都不重要了,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那個中年大叔那言辭懇切的教導:「林念啊,老師不反對你處對象,只要不影響你的成績呢,體驗一下愛情的苦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總要體諒一下人家小姑娘,可不能欺騙她們的感情啊……」
林念憋紅了臉,手指都攥成了拳頭,「老師我沒……」
「好好好,老師知道你不是個壞孩子,這件事我也不會告訴你家長,但是老師還是希望你專注於學習,談戀愛這種事呢,就等到畢業以後再慢慢來,好不好?」
林念泄了氣——畢竟你瞧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是個善於解釋的人,最後只是無奈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好。」
大叔又笑眯眯地轉頭看著我,「老師呢,雖然不建議你們兩個繼續談,但感情既然已經有了,就好好培養,不要因為感情的動盪而影響成績。這樣,你們兩個呢,不如把這種感情變成一同學習的動力,一同進步,一同進取,怎麼樣?」
林念憋的說不出話,而我,因為哭的久了,小小聲的打了個嗝。
離開老師辦公室的時候我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尷尬,林念應該比我更尷尬,更別提前來接他的男同學還指著他的褲子嬉皮笑臉地吹了個口哨。我看了看他褲子上那個不可言說的地方已經乾涸了的白色印痕,小心翼翼地想起另外一件事,「同學,」我喊住林念,不知怎麼忽然又有點想哭,「你說了要賠我酸奶的。」
最後,林念黑著臉去學校小賣部給我買了兩瓶酸奶。
本來這個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但偏偏因為我「不要臉」地訛了林念兩瓶酸奶,以至於那天發生的事在學校里傳了個遍。
但是我卻忘了,世界上有兩類話最為離譜,第一種是男人在床上說的鬼話,第二種則稱之為謠言。
能和男人的鬼話並駕齊驅,可見謠言這東西有多麼駭人聽聞。
我聽見這件事的離譜版本時,閨蜜陳一聞正拉著我在操場上亂晃。
「第一種版本呢,說的是林念他始終亂棄,跟你在一起之後又甩了你,所以你去找他哭,」陳一聞咬著雪糕,樂呵呵地說道,「據說你們兩個連孩子都有了呢。」
我咬著嘴裡的冰淇淋,氣的一股火就往天靈蓋上冒——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至於第二種版本,咳,」她忽然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有一點點……澀情。據說,是林念想 c 你,你不肯,於是就哭了。」
「????」我滿臉懵逼,怎麼也想不到林念口中那個純粹因為酸奶事件而萌生的髒字,就忽然蘊含了這種黃燦燦的意味。
「嗨呀,」陳一聞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太驚訝,這個歲數的男孩子嘛,總是喜歡各種桃色新聞,更何況還是林念的。而且,酸奶這種東西,咳,的確是有點……」
我無語的看了看手裡融化了一半的甜筒冰淇淋,那粘稠的奶油似乎也就變得不乾不淨了。我惡狠狠地咬了咬牙,啪的一聲把冰淇淋扔進了垃圾桶。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笑聲,我錯愕地回頭,看見一個不認識的男生正拉著林念走在我和陳一聞的身後,他嬉皮笑臉地喊我,「喲,嫂子,我們都說著玩的,別浪費冰淇淋啊。」
他一句嫂子成功讓我紅了臉,忍不住又悄悄瞥了一眼林念,後者冷著神色,似乎氣的不輕,正惡狠狠地瞪著他身邊那個男生,「別亂喊。」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那男生得寸進尺,笑地更開心了,「念哥你怎麼這樣,老班都說了不讓你始亂終棄,怎麼轉眼就不認我們小嫂子了?」他又回頭看著我,笑嘻嘻的,「小嫂子別怕,念哥不會不要你的……」
「姜橋!」林念喊到。
這還是我第二次見到林念這麼生氣,第一次還是在一開始我把酸奶潑到他身上的時候。
我臉紅的厲害,害臊地拉著陳一聞趕緊跑,那個叫姜橋的男生還在嫂子嫂子的喊,似乎被林念揍了一拳,兩人吵吵嚷嚷地說了什麼,我全都沒聽見,拉著陳一聞跑回了教室。
只是讓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那天放學後,我和陳一聞手挽手準備回家的時候,又在班級門口看見了林念。
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圈人,吃瓜的看熱鬧的什麼人都有,他像是有些不自在,舉起右手來,他的手上,赫然拿著一個甜筒冰淇淋。
「咳,」他不自在地把另一隻手塞進校服褲兜,「賠你的。」
時間過了很久,直至今日,我仍然記得他向我遞過一隻冰淇淋的模樣,奶油融化了些許,誘人地墜在甜筒周圍,他的指尖白皙光滑,在夕陽下有些許透明。而我逆著光抬起頭,恰好和他清冷深邃的眸子對了個正著。
也許是青春期的躁動使然,原本並不理解「喜歡」這兩個字的我,在那一刻,真切的感覺到,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你問原因?
青春期時候的喜歡,又能有什麼原因。
(三)
思緒回籠,我仍舊在婦科診室的外面,有些疲倦地呆坐著。
陳一聞後來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又分到了一個寢室,一直都是我最好的閨蜜,甚至我們現在還在同一所城市工作。可是今日她工作上有事情脫不開身,以至於我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過來看婦科,看著旁邊幾個小姑娘的熱鬧景象,忽然覺得很是孤單。
想了想,我低頭給陳一聞發消息。
【聞聞聞聞!你猜我看婦科看到誰了!】
【居然是林念那個狗男人!你說我晦氣不晦氣?!】
「喏。」
忽然,一瓶什麼東西遞到了我眼前,我一愣,順著手臂向上看去,就看見了讓我晦氣的那個來源。
他手裡還拿著更晦氣的東西:一瓶酸奶。
好傢夥,還是我當年最喜歡喝的草莓味。
我沒接,林念就直接扔到了我身上,恰好手機一個震動,我慌亂的倒騰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點開了那條該死的語音。
然後我就聽見整個婦科診室都 360 度無死角地響徹了陳一聞的大嗓門。
「臥槽????林念那個傻逼烏龜王八蛋和你碰上了???!」
一瞬間我更加確認,酸奶這種東西,就是晦氣。
語音還沒停,自動播放了下一條。
「那個死驢臉怎麼會和你碰上啊操!!他是婦科醫生??這簡直是晦氣他媽給晦氣開門……」
我手忙腳亂的扔開酸奶想要點一下來暫停語音,可是偏生就又點到了上一條,於周遭又響起了陳一聞那句包含了無數個髒字的話:「臥槽????林念那個傻逼烏龜王八……」
我強撐著淡定,面不改色心不改跳地又點了一下,終於暫停了那條語音。
整個婦科都陷入了一層詭異的沉默來,那群一開始還圍著林念的小姑娘們站在不遠處,非常詫異地瞪著眼睛。
你瞧,酸奶在場的時候,我似乎總是成為被圍觀的那個。
只是如今的我,已經不至於那麼沒出息地哭出來,而是淡然地抽出吸管,啪的一聲扎開那層薄薄的銀色封皮,冷靜地嘬了一口。
當然,這種冷靜是指忽略掉我顫抖的手指頭的那種冷靜。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林念似乎比我更加淡定,又或者說他一向什麼事情都不會太在意,安靜地坐在了我身邊,看著我……嘬酸奶。
這樣的目光太有壓迫性了,這種冷漠的眼神總讓我感覺他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忍不住往旁邊挪了一挪,和林念隔開一個拳頭大的空隙出來。
「不解釋解釋嗎?」他忽然開口問道,視線仍然居高臨下地掃著我。
我強裝淡定地發出一個疑問的「嗯?」來,又冷靜地把手機徹底鎖屏,任由陳一聞的消息一條條的轟炸,「你說那個語音啊。沒什麼,我在和聞聞討論我的前男友,有什麼問題嗎?」
林念呵的一聲,像是笑,又像是在嘲諷,「我說的不是這個。」他定定地看著我,忽然伸手又奪了我的酸奶,半傾著身靠近了幾分,把我好不容易捯飭出來的拳頭大的空隙再次填滿,聲音卻不遮不掩,好像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我是說,當初為什麼和我分手?」
我愣了愣,仍然能感覺到他露骨的視線在我臉上掃了一整個來回,像是要把我的臉剃掉一層皮一樣。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又朝左側挪了挪,正絞盡腦汁尋思著要如何作答的時候,又忽然想到,我為什麼要和他解釋?
於是我瞬間來了力氣,想都沒想就把他手裡的酸奶重新搶了回來,似乎擦過了他的指尖,「憑什麼和你解釋?說起來,我記得我掛的號是王翠花主任的號,你怎麼不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他頗為自然地回答道,那隻拿著酸奶的手輕輕捻了捻指尖,「解釋我是怎麼從後台系統知道有個叫宋晚晚的掛了婦科號?解釋我是怎麼上趕著替人值班?還是解釋我是怎麼巴巴地跑到婦科來給前女友看病?」
我傻了,一時半會反應不上來,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愣了半晌,我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你不是婦科的?」
林念又呵的一聲,「你以為我會喜歡小姑娘這麼多的地方?」
「那、那、那,」我結巴著,「那你為什麼非要給我看……」
他笑了,像是氣笑的,「因為我是傻逼,我是傻逼烏龜王八蛋。」
他說完轉身就走,留下我一個人傻呆呆地拿著酸奶,腦子裡稀里糊塗的轉了許久,最後得出結論,林念他,怕不是還稀罕著我吧?
這樣的結論讓我好生震驚,畢竟在我的印象里,林念周圍應該從來不缺胸大腿長的漂亮妹子才對,他怎麼就,就吊在我這麼一棵歪脖子樹上?雖然,雖然我宋晚晚的確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大美女,但……
我把這件事說給陳一聞聽,她好像又忙了起來,只是百忙之中回了我一句:【晚晚,你對自己認知很準確嘛~】
(四)
下午兩點半的時候,我準時踏進了 b 超室,在接近十分鐘的慘無人道的對小腹瘋狂按壓後,我白著臉捂著肚子從 b 超室里扶著牆走出來。
排在我後面的是一個肚子很大的姐姐,她旁邊還陪著一個個子很高的男孩子。他們倆看我這幅模樣就伸手扶了一把我,我白著臉說了一句謝謝,然後那個男生就扶著我一路坐到了旁邊的休息區,才跑進去看他妻子,我感動的厲害,一再道謝後,就拿著 b 超的報告坐在那裡緩神。
緩了沒有幾分鐘,林念就出現在了這裡。
不得不說,他這個白大褂的模樣確實禁慾的很,而那種清冷的氣質在人堆中也格外扎眼,我捂著小腹,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有氣無力地看了他一眼。
「肚子疼?」他問道。
我沒力氣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是你憋尿沒憋好,膀胱延展性不夠,看不到下面的子宮,才需要用力按壓。」他冷冰冰地說著,刻板的很。
我又忍不住翻白眼。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這種理論的東西和我說有什麼用?但是我沒力氣和他吵,只是輕輕側了側頭,不去看他。
他上前一步,「起來。」
婦科診室在二樓,我不想動,就沒再理他,愣是裝作沒聽見。
可是林念又冷冰冰地強調了一遍,「起來。還需要人扶嗎?宋晚晚,你什麼時候這麼嬌弱了?」
媽的。
我忍不住罵道。
我這小暴脾氣一躥上來,天王老子都壓不住,我咬牙切齒地看向他,聲音冷的能掉冰渣子,「我嬌弱不嬌弱,如今都跟林先生你沒關係吧?你是我誰啊你這麼管我?怎麼著老娘肚子疼歇一歇還不行了?按你這麼說我心臟上插著刀也得乖乖跟你站起來走唄?人家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見我這樣都知道扶上一把,你就知道在這裡叭叭叭叭,林先生,您沒必要大老遠跑過來給我難堪,該幹啥幹啥去吧,大可不必在這逮著我羞辱。」
說完這一通我感覺快活多了,憋了一上午的氣也終於抒發了出來,此時哪裡一個爽字了得?
而中午那會自己腦子裡那個傻了吧唧的自戀想法也不攻自破——他哪裡是稀罕我,他分明就是想過來看我笑話!
他林念大概這輩子還沒被人甩過,在我這受了氣,如今正要討要回來呢,怕是他巴不得我在油鍋里炸上個千百回,以解他心頭之憤呢。
呸。果然是狗男人。
只是我說完這些,他反倒是又不說話了,一雙眼睛低垂著,鬼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倒是那纖長的睫毛,從我這裡看過去怎麼看怎麼好看。
林念這人雖然狗,可是長得是真不賴。
唉,也只能說是我眼光沒問題,但腦子不太行吧。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又坐到了我旁邊。現在我已經自然了許多,已經不至於是一開始看見他時的那個僵硬狀態,但仍舊是不習慣的。
林念接過我手裡的 b 超報告,細細地查看著。我也懶得再多說,反正這東西早晚都要落在他手裡,只是神色未免有些緊張,畢竟那些術語我著實是看不懂,也只能從片子上那個黑乎乎的照片上看出來應該是沒長什麼東西,至於其他的,我是真不明白。
林念看著,眉頭越皺越緊。
我這心也跟著他的眉毛,揪揪成了一團,我咬了咬嘴唇,從椅子上撐起半個身體來靠到他身邊,「怎麼樣?」
我眨巴著眼睛,認真地看著他的神情,只是這廝竟然淡淡地掃了我的臉一眼,莫名其妙蹦出來了一句,「嗯,挺好看。」
我滿頭問號,也不知道他說的是我長得好看還是我子宮長得好看,我覺著應該是前者,畢竟子宮這東西好不好看好像很難找一個評判標準。於是我反應了一會,後知後覺的有點臉紅。
「誰,誰讓你誇我了?我是說這個病,很嚴重嗎?」
林念依舊默不作聲,我愣了神,從他眼中竟然看出幾分同情和惋惜來,隱約覺得不太對頭。
出大問題了,他,他這個表情,該不會我得了絕症吧?
我緊張極了,連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扯住了他的手也沒注意,倒是他將報告放了下來,安撫似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晚晚……」
我連忙誒了一聲。
「你絕經了。」
(⊙o⊙)啥??!
那他喵不就意味著是更年期了嗎!?
救命,我他喵才二十三啊!我這麼一個花季妙齡美少女,絕經了?!
而且絕經,不就意味著性激素分泌將盡,進入衰老期了嗎?!
我摸了摸自己嫩嫩的臉蛋,就在差點就要哭出來的前一秒,林念忽然笑了,笑的很是愉悅,「假的。」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的我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就想給林念兩個嘴巴子,可是他已經先一步站了起來,笑著問我,「肚子還痛嗎?」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說著,他像是哄小孩一樣,摸了摸我的頭。
便是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
「走了,」他喊我道,「去給你開藥。」
(五)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可能只是壓力過大,或者是其他什麼內分泌的原因,林念給我開了一盒藥,說是吃上個幾天就會來月經,等到來月經的第二天,再來醫院采血,測測性激素。
我認認真真地聽著,直到林念口中刻板的專業術語忽然變成了一個問句,「今晚有空嗎?」
我仍然愣著,以為又有什麼東西要測,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嗯嗯有空!」
「那一起吃個飯吧。」林念平靜的說到。
我一下子就傻了。之前那個被我埋沒的自戀想法又一次在腦瓜子上方飄來飄去,我磨了磨牙,想了許久還是低下頭,「那沒空。」
林念放下筆,定定地看向我。
我不敢和他對視,只能默默攥著衣角,盯著片子上黑黢黢的圖片出神,正胡思亂想著該怎麼辦的時候,頭上忽然罩下一片陰影,緊接著,嘴唇就被堵住了。
林念半彎著腰,一隻手按住我的後頸,半強迫性地吻住了我。
那一刻,說是原子彈爆炸也不為過,我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了一朵超大的蘑菇雲,連耳邊都開始嗡鳴。
這是我們第一次接吻,也是我第一次接吻,我還和林念在一起的那時候,純潔的連小手都沒拉過幾次,最過分的行徑也就是在漫天月光下抱了一回。如今上來就是如此大尺度的戲碼,我屬實是反應不過來。
林念的嘴唇又燙又軟,在我的嘴唇上重重碾了幾輪,又咬住我的唇瓣輕輕吮吸,酥酥麻麻的感覺過電一樣嗖的一下竄過身體,我一下子就沒骨氣地軟了腰。
氣喘吁吁的分開時,林念和我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輕輕磨過鼻尖,呼出的氣體就濕濕熱熱地打在唇畔,讓我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緊張的幾乎不敢呼吸。
「現在有空了嗎?」
這樣的話原本似乎很油,可是從他身上說出來,就好像有了另一種魔力,讓我骨頭都酥了一半,我小心地喘著氣,猶豫地搖了搖頭。
笑話,這才重逢幾個小時就親上了,要是和他吃了飯,怕不是要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只是林念嘆息了一聲,在我還恍神的功夫,又一次側頭吻住了我。
這次的吻比方才更加激烈,我禁不住地後仰,幾乎被他徹徹底底壓在了椅子上面,熾燙的唇舌長驅直入,唇舌交纏間,甚至能聽見水漬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我舌尖都發了麻,他才慢條斯理地將舌撤出來,淡笑著問,「還沒空?」
我粗粗喘著,還沒從缺氧一樣的感覺中緩過神,傻呆呆地坐在那裡,喪失了所有語言能力。
林念看了看錶,又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那就等我一個小時,可以先想想要吃什麼。」
接下來那一個小時,我根本忘了我是如何經歷的,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個小時的回憶一般,我腦袋空空的坐在那張椅子上,以一個木頭人一樣的形態聽著林念叫號,他和那群小姑娘說了什麼我根本聽不清,滿腦子都是他方才的那個吻,他唇舌的力道和溫度,以及手心落在我頭頂時我劇烈的心跳聲。
我忍不住想起我和林念剛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原本也就是他不想擔個始亂終棄的名聲,最後又耐不住我對他的死纏爛打,最後迫於無奈才不得不答應說和我試試——沒錯,確實是我追的他。
青少年時期的喜歡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有的時候可能只是以為你在一個我喜歡的午後穿了一件我喜歡的白襯衫,可能只是因為一個恰到好處的冰淇淋,而我真的確定自己對林念的喜歡,是因為一杯散發著熱氣的紅糖水。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那天是體育課,一中的體育課基本就相當於自由活動,陳一聞活力四射的去打羽毛球,而我因為有些痛經的症狀就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發獃——那會一中的學生還是不允許攜帶手機入校的。
陳一聞本來見我不舒服就想陪著我,但是我不想平白讓她沒了一節體育課,所以本著不麻煩人的原則否認了我痛經的事實。
也許是因為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那裡太過顯眼也太過不合群,那個叫姜橋的男生拍著籃球湊到了我身邊——他們也正巧是體育課。
「小嫂子,要不要打籃球啊?讓念哥教你!」他嬉笑著打趣,卻在看見我臉色蒼白的時候愣了一下。
那個年紀的男生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了,相反一個個都和人精似的,他愣了愣,又見我捂著肚子,就試探著問我,「嫂子,你是不是那個啥來了?」
我有點羞赧,可是身體的不適已經蓋過了所謂的羞恥心,我有些難受地捂著小腹,艱難地問他,「那個,同學……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接杯熱水?」
姜橋連忙誒了一聲,籃球都不要了就往林念那裡跑,我想阻止他,卻也有心無力,不多時,林念就帶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糖水走到了我身邊。
在我眼裡,林念那個樣子,和天使降臨也差不了多些。我感動的眼淚汪汪,林念雖然沒說話,卻坐在那裡陪了我一整節體育課,現在想來,可能那時候,他已經有些喜歡我了吧。
在那之後「林念和他的小女朋友」傳聞愈演愈烈,甚至有高年級的學姐出現,又酸又臭的和我說閒話,我被煩的要命,索性去林念他們班找他。
那時候高一和高二的放學時間點不同,我去的時候剛好趕上那個和藹的中年大叔看班自習,見到我就笑眯眯的,竟然還主動幫我把林念叫了出來。
林念看見我的時候訝異得很,臉也有些黑,我乾脆直接地仰著頭,淡定地拋出一句話來,「林同學,我們早戀吧。」
林念的臉更黑了,周圍仍然有起鬨的人,他咬牙切齒地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一個人少的地方,板著一張臉質問我,「宋晚晚,你發什麼瘋?」
我回的又委屈又憤怒,「她們都說我不配,我憑什麼不配?我就是要跟你早戀。
我可不是來同你商量的,我就是來通知你,反正不管怎麼樣,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林念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大概覺著我是真的發了瘋,然後在我給他送了二十七次早餐寫了一百零二封情書告白了第五十二次的時候,他終於像是被我磨的煩了,頭疼地嘆了口氣說,「好。宋晚晚,我們試試。」
之後的那段時光,大概是我和林念之間最甜的一段故事,我們一起吃飯,一起在校園裡轉圈,我發現原來林念並沒有傳聞中那麼不近人情,甚至他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會給我買好吃的,會聽話的帶上我給他買的小皮筋,除了不怎麼愛說話以外,到處都是優點。
但,那段日子沒能持續多久。
起因是林念學習成績的一段下滑。
其實我們兩個學習都不錯,只是他遠比我更優秀,一直都穩定在年級前十名,而我也只是在前百名里上上下下的浮動罷了,但在一個學年一千人的大環境下,已經算是難得。那天的月考我們兩個都沒當回事,甚至林念還一路把我送到考場門口。
但成績出來的那一天,他的成績下滑了三十多名,掉到了第三十七名的位置,我和他都沒有想到,甚至林念自己都不清楚原因,因為我們剛在一起時,他的成績也沒有半點下滑。
然後我第一次遇見了林念的媽媽,在林念班主任的辦公室,我是被那個老師喊過去的,我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了林念,他筆直的站在走廊里,左臉微微腫起,是一個巴掌印,見到我時明顯地愣了一下。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那一刻我和他都明白,我們這段愉快的早戀,要徹底結束了。
我在敲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匆匆拉住了他的手,迅速地交握了一下後,冷靜地踏進了那間屋子。
林念的母親是個很優雅也很精緻的人,看上去便知道她是個說一不二的女強人。
看見我時,她禮貌地笑了笑,雖然我看得出來,那笑里沒什麼溫度。
班主任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麼,畢竟如今我確確實實地影響到了林念,在被訓話了整整一個下午後,我紅著眼睛離開了那間辦公室,林念還在門口站著,看見我似乎是想說些什麼,最後到底是什麼也沒說。
那天放學後,我托姜橋幫我給林念帶了一句話,我問他,你想分手嗎?
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答覆,仍舊是通過姜橋,他說,不想。
於是我們光明正大地轉成了地下戀情,而我和林念都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妥,只是也同時在學習上費了更多的心思——我們兩個都很確定,也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標是什麼,就像一開始班主任說的,感情本身不會影響學習,真正在影響學習的,是感情中的動盪,和那份不安穩。
這場地下戀情又撐過了幾次考試,林念的成績重新回到了應有的位置,而我也在不斷努力,試圖和他比肩,但這一切,最終結束在了那個暑假。
林念要從高二升到高三時的暑假。
假期我們用某一社交軟體聊著天,每天只有一兩條,可是我們卻樂在其中,直到有一天,我發出去的信息再也沒有得到回應,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留言。
【晚晚你好,我是林念的母親。阿姨自詡不是惡人,也不希望破壞你們之間所謂的感情,但晚晚你也知道,林念很快就要升到高三,無論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上都容不得半點下滑,阿姨希望你有一顆包容的心,不要只自私地關注眼前,而是更加關注你們的未來。你明年才高二,日子還有很長,而林念即將面對的是升學的壓力,阿姨不希望你會再次影響到林念,所以也希望你能不要再聯絡他,你要知道,林念的能力不該僅僅如此。另外,阿姨知道你是個直率的人,希望在感情上你也不要拖泥帶水,對於林念來說,沒有人打擾的高三才是最重要的。同時阿姨也懇求你,不要讓林念知道這些,阿姨不希望因為你再和他有什麼爭吵,這段聊
天記錄我會刪除,希望你能還林念一個清靜。謝謝你。】
那天我紅著眼睛,一邊哭一邊發了一個好字過去。
也是直到那天我才明白,有些優秀的人,是你註定永遠也夠不到的。林念母親那段話徹底傷害了我的自尊——我被當成了林念的拖累,他的累贅。在她眼裡,我是自私的,是讓人討厭的,是她兒子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對於我來說,那段話意味著徹底斬斷了我和林念之間的可能,甚至我不想再知道林念作何感想,我的自尊、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再出現在他身邊,因為我不想再被任何人當成是他的累贅——更何況是他的母親。
她的兒子是優秀沒錯,但她沒資格看低我。那時候的我仍然是心高氣傲的,我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說我和林念不相配,也不允許有人說我拖累他,於是就像我一開始和林念說「我們早戀吧」一樣,我很平靜的發了最後一條信息給他,「我們分手吧。」
那天以後,我逼著自己斬斷了和林念的所有聯繫,直到有一天,他紅著眼睛出現在我家樓下,拉著我的胳膊不肯鬆手,手指幾乎在我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紅印,我聽見他質問的聲音,「為什麼要分手?」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我沒再給自己改變心意的機會,平靜的說道,「忽然覺得你也沒什麼意思,不喜歡了,就分手吧。」
林念目眥盡裂地盯了我許久,再次確定我不是開玩笑後,咬牙點了點頭。
他說,「成。宋晚晚,你別後悔。」
(六)
林念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的一聲。
我有點僵硬地回過頭,還沒能從回憶里走出來。他倒是在笑,自然地又摸了摸我的小腦袋瓜,「被我親傻了?」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臉也瞬間變得通紅一片,我啪得一下拍開他的手,忙不迭地站起身,「我今天還有事沒空吃飯就先不打擾……」
話還沒說完,林念突然靠近過來,鼻尖到我的鼻尖只有一寸遠,我連呼吸都忘了,聽見他清冷的聲線里似乎藏了幾分欲色,「是還想被我親?」
一句話,成功擋住了我所有想要逃跑的念頭,我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林念拽著胳膊上了車,又被拉到了餐廳,最後被按著肩膀坐在了一個位置上。
全程我的表情都是麻木的。
林念把菜單推到我面前,「隨便點。」
是一家西餐廳,看起來就高檔的很,連菜單上都印著金邊,我胡亂的翻了翻,只矜持地點了一份最便宜的水果沙拉。
林念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我,過了會又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不用你花錢。」
我淡定且優雅地抿了一口桌上的檸檬水,「不用,一份就夠我吃了。」
旁邊的服務員小哥似乎都在笑,但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我只是單純的,不想花林念一分錢。
他似乎在咬牙,盯著我看了幾眼,確定我真的沒有再點東西的意思時,才輕輕嘆了一聲。
「兩份菲力牛排,五分熟,少放黑胡椒。再加一份海鮮披薩,這幾樣小食都來一份,薯條多放鹽不用番茄醬……」林念翻著菜單,淡定地點著菜,我忍不住垂下 眼睛,心跳得愈發快。
這些習慣,都還是當初我們在一起時留存下來的,沒想到他都還記著。
但,我屬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時間太久了,我早已經忘了該怎麼和他正常的相處,更何況,我們之間也稱不上是普通關係。
林念的話不多,也不是個善於找話題的人,而我兀自沉默著,也不想開口說話。
我們之間就這麼詭異的安靜下來,直到他忽然傾身過來,拿走了我面前的盤子,換成一份切好的牛排過來。
我愣了一下,「不用的,我自己會切。」
林念的眼色不善,像是忍耐到了極點後爆發出來的怨念一樣,盯著我看了一會,「宋晚晚,你再和我客氣,我就親你了。」
我默了默,紮起一塊牛排送進了嘴裡。
這頓飯吃得並不愉快,雖然林念全程都在照顧我,但我們都明白中間那份疏遠感是出於什麼原因,他不想提,我也不敢提,我們兩個安安靜靜地吃著,就像是兩個社恐患者的會面一樣,尷尬得要溢出來。
到底還是林念忍不住,率先打破這樣的安靜,「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頓了頓,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順從地哦了一聲,「林醫生是哪個科的?」
林念似乎又盯著我看了會,我一直沒敢抬頭,也就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表情,過了許久,我才聽見他的答案。
「內分泌。」
啪的一聲,我手裡的叉子沒有拿穩,掉在了玻璃桌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午後,我和林念並肩走在校園裡,我笑嘻嘻地問他,將來想做什麼職業,他回答我說,醫生。
我又問他,為什麼呢?他便沖我輕輕笑著,說,因為想幫你把病治好。
是了,我的內分泌一直都有問題,遠在初中的時候就查了出來。甲狀腺激素分泌過多,也就是甲亢。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要知道這種內分泌方面的疾病最是難以把握,不需要動手術,卻大多需要終身服藥。你說它嚴重吧,倒也不至於致命,可是它卻總會在各種時候影響你的生活。
甲亢患者易情緒激動,脾氣也不好,而情緒一激動心跳就會變得極快,初中的時候我就像是一個炸藥桶,一點就著。上高中後好了許多,可是還會偶爾的失態。
例如那次因為一瓶酸奶哭到不能自已。
但,原本我也是當做一句玩笑話罷了。和林念分手後,這些事情都被我忘了個乾淨,沒想到他真的成為了一名內分泌科的醫生。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有些愧疚——你瞧,我對林念的影響果然很大。我記得他一向喜歡研究數學,他媽媽又希望他選擇金融,可是他最後卻還是選了醫生,我果然是在拖累他吧。
「宋晚晚,」他又喊我,「不想說點什麼嗎?」
我眼睛有點紅,可是還是強忍著,「你想讓我說什麼呢?謝謝?還是抱歉?」
林念放下刀叉,他見我情緒有些激動,便放緩了嗓音,「晚晚,你知道我為什麼學醫。」
「知道又怎麼樣?」
他像是無奈的很了,又笑了出來,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樣,卻格外自然地問我,「宋晚晚,你要不要和我復合?」
我終於有些忍不住,可是我的理智也同樣告訴我,不要再和他攪和在一起,不僅僅是因為他有個咄咄逼人的母親。
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太清楚了,又何必要繼續拖累他呢?
我這樣大病未愈小病不斷,三天兩頭往醫院跑的人,又何必要拖著他照顧我一輩子。
我的主治醫生都在一個二線醫院,原因只是因為那裡的醫藥費要比林念在的這家醫院便宜的多,我才剛工作沒多久,又不想管家裡要錢,如果不是擔心四個月不來月經會牽扯到以後的生育問題,我也不至於跑來更大的醫院來看。
我有點出神,在林念等得不耐煩之前,才強自鎮定地拒絕了他。
「不要。都說過我已經膩了,不喜歡了,幹嘛要和你復合。」
林念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宋晚晚,你認真的?」
我咬著嘴裡的牛排,忽然覺得很是酸澀,卻仍然嘴硬,「不然呢?」
「行,宋晚晚,你真行。」
我聽得出來林念生氣了,可是這個時候的我,沒辦法給他任何解釋。
「這算是你第二次甩了我吧?」林念氣笑了,連說出來的話都帶上了刺,「我不會再給你第三次機會了。」
(七)
林念給我開的藥我有在乖乖吃,畢竟人沒必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只是那天林念直接把要抽血化驗的項目都給我開好了單子,我也付過了錢,一想到還要上他那裡複查,我就糾結的厲害。
正好過幾天就是十一,陳一聞說想出去玩玩,她和另幾個姐妹組了局,我想了想,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適合亂跑,也就放棄了。聞聞再三和我確認說我不需要陪後,才有些猶豫地開始收拾行李。
我笑她,「怎麼出去玩也不開心?」
「我是怕你出事,」陳一聞撇撇嘴,「你總是這樣,身體不舒服也不和我說,你說我要是不在家,沒有人照顧你,你怎麼辦?」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繼續笑,也知道她是擔心我,但十一假期一年只有一次,我的確希望她能好好玩玩,「你放心好了,我要是不舒服會給你打電話的,而且的確沒什麼大事,例假一來我去複查就好了,就抽個血的事情。」
「好吧,」陳一聞還是有點不放心,「那要不我跟陸洲說一聲吧,讓他多注意注意你這邊?」
陸洲就是我的主治醫生,畢業之後這幾年裡一直都是他負責我內分泌方面的治療。他和我關係不錯,相處久了也算是熟悉,逢年過節還會給我和聞聞送些東西什麼的,當然這都是相互的,我和聞聞也經常請他吃飯。他的確總是照顧我。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這次月經不調的事,我也是因為不好意思再麻煩他,才想著去一個新醫院掛的號。
「不用了吧,」我拒絕到,「他十一期間應該也挺忙的,要是覺得不舒服,我會主動打給他的,到時候再說嘛。」
陳一聞只能猶猶豫豫地點了頭。
我瞧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肯定還是會悄悄告訴陸洲。左右想了想,反正我怎麼也阻止不了她,也就算了吧,大不了結束後請陸洲吃頓飯好了。
只是我沒想到,十一假期開始的第一天,我還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陸洲就敲開了我家的門。
我人還蒙著,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頗為玄幻地看著他溫和地笑了笑,拎著一大袋食材進了我們家的廚房。
我看了看我光著的腳丫子,又看了看身上幼稚到離譜的小熊睡衣,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點啥。
猶豫許久,我扒拉著廚房的玻璃門,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陸洲?」
「嗯?」他笑著轉頭看我,手上還在切著胡蘿蔔丁,「怎麼了?」
「你……」我猶豫著,還是委婉的表示,「這是不是不太好?」
「沒事的,」他安靜地切著菜,嫻熟地把胡蘿蔔丁放在一個小碗里,「一聞和我說了,怕這幾天沒人照顧你,反正我也想歇一歇,就乾脆請了假。不是快要來月事了嗎?東西我都給你備得齊一些,晚上再走。」
「放心,」他朝我擠了擠眼睛,「不會對你不軌的。」
我有點尷尬地撓撓頭,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畢竟人家是為了我好,再拒絕顯得有些不識抬舉一樣。
「謝謝你啊,」我頭疼且誠心實意地說道,「下回一定請你吃大餐。」
陸洲只是笑了笑,也沒再說些其他的什麼。
不過不得不說有個人負責三餐的確節省了許多麻煩,陸洲像是我的保姆一樣每天規規矩矩地過來給我做飯,天色剛一黑就立刻離開,簡直比我還要注意社交距離。
雖然也確實是沒必要。這種行為對於一個男孩子來講很是加分,只是很可惜,自從林念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什麼戀愛和結婚的心思了,一個人活一輩子也挺好。
例假來的那天是十一假期的第三天,來勢極為兇猛也極為慘烈,我只覺著肚子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一樣,忽然就倒在地上直不起腰來了。小腹痛得要命,比以往痛經的時候還要痛上一些。
那個時候剛好是夜晚,陸洲才走沒多久,我跌跌撞撞去找了止痛藥,又墊上了衛生巾,把一切處理妥當的時候臉色都發著白。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經歷這種痛苦,這次的量幾乎是累積了四個月的,痛經的感覺也是四倍的,我吃了止痛片,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卻疼得根本睡不著覺。
按理說,明天上午我該去醫院抽血化驗,可是我覺著,沒有個兩天我應該是站不起來。
我迷迷糊糊地撐了兩個多小時,隱約覺著再這麼下去我要被活活痛死,我扒拉來手機,抖著手想要給誰打電話,卻在撥號的時候猶豫了。
我是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煩陸洲,更何況我已經隱約感覺到他對我的意思,但,難道要打給聞聞嗎?她這會應該玩得正開心。
又不可能打給爸媽。
疼痛越發厲害,我幾乎連眼淚都冒了出來,痛經引發的併發症也一併來襲,偏頭痛、眼痛、噁心,我能感受到身下就像是開了閘的大壩,衛生巾應該已經滿了,可是我沒有力氣去換。
痛著痛著,身體就開始變冷,我縮在被子裡,蒼著嘴唇捂住小腹,忽然就很想哭。
當然哭是沒用的。
我吸了吸鼻子,正想著要不要趁著清醒打個 120 的時候,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個我不認識的號碼,我有氣無力地接起來,只「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頓了頓,很快就問道,「你不舒服?」
我腦子已經糊了,可是還是一瞬間就辨認出了是誰的聲音。林念的聲線我太熟悉了,以前午睡的時候,我總會拉著他一起坐在長椅上,逼他給我講故事聽。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他怎麼知道我的號碼,他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在這種時間聽到這樣的聲音後,那些被我壓下去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嘩啦啦的冒了出來,我壓著聲音,可是還是忍不住染上了一點哭腔,我喊他,「林念。」
電話那邊一下子就吵鬧起來,嘩啦啦一陣亂響,我聽見林念問我,「你在哪?」
我咬著嘴唇,疼得厲害,也哭得厲害,小小聲地吸著氣,「在家。」
「家在哪?」林念又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里似乎有點焦急,「我現在過去,別怕。」
其實我不是很怕,只是很疼。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見他要來的時候竟然也沒有很牴觸,只是很想要見到他,現在、立刻、馬上見到他。
「綠林花園 x 棟 x-xxx 號,」我又吸了下鼻子,不知怎麼竟然有點委屈巴巴的,「你不要特意來……」
那會我腦子已經有點昏沉,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執著些什麼東西,只是潛意識裡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可是林念竟然也明白了我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像是無奈地笑了一下,「嗯,我不是特意,只是順路去看你。」
於是我就放心了,可是又怕他過來的時候打不開門,乾脆一股腦的把什麼都告訴他了,「密碼是我生日加你生日……」
(八)
說完那句話後,我就沒了意識,也不知道那算是睡著還算是暈倒,總之等我迷迷糊糊地被人拍醒的時候,是林念捏著我的臉蛋喊我起床。
我張牙舞爪地揮著胳膊,也沒意識到為什麼不那麼痛了,意識被起床氣占了大半部分,我兇巴巴地吼他,「你幹嘛呀!」
林念啪得一下彈了我的腦門,我捂著吃痛的額頭睜眼看他,聽見他冷冰冰的嗓音,「扎完針再睡。」
扎針?扎什麼針?
我還懵著,然後忽然胳膊上被系得緊緊的,手腕某個地方涼了一涼,再然後只覺得滋的一下,痛覺神經鑽進大腦,我「啊」的一聲喊了出來。
然後眼淚汪汪地看著林念按著針管,穩穩地把住我的手腕,強調到,「別亂動。」
然後他極為淡定地給我抽了一管血。
我人都傻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靜脈采血是可以扎手腕的,也第一次知道原來認識一個醫生還能有這樣不用去醫院就能采血化驗的便利,一時間傻呆呆地看著林念,顯然還沒回過神。
他眼下有些青,像是一夜沒睡。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我也終於摸到了被子裡的熱水袋和肚子上的暖寶寶,甚至就連衛生巾都從日用換成了夜用的 420。
連床單都和我昨天睡前用的那套不一樣了。
我羞得不行,默默用另一隻手捂住了臉,可能是因為例假期間的多愁善感,一下子又有點想哭。
我瓮聲瓮氣地問,「你昨天怎麼會給我打電話?你怎麼知道我電話的?」
「病歷上有。」林念看著試管里慢慢充盈的血液,皺著的眉頭就沒松下來過,「昨天夜裡給你開的藥應該剛好吃完,可是你還沒去醫院。」我哼唧了一聲,拎起被子遮住有些發紅的臉。
林念拔了針,蹲在床邊幫我按著棉簽,我就像是個沒長手的小娃娃一樣被他照顧著,聽著他的囑咐,「一會我把血送去醫院化驗,你要麼就再睡一會,要麼就起來活動活動。要是還疼就喝點熱水,別再吃止痛藥。」
我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雙眼睛來,小聲囁嚅著,「不疼了。」
我又吸了吸鼻子,也分不清是感動還是別的什麼,只是鼻頭酸酸的。還沒等我壓住那股子眼淚,林念就冷冰冰地對著我說,「宋晚晚,你別再給我哭。」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多大人了,別動不動就哭鼻子,能不能堅強一些?」
他這個語氣,像我爸。
我把眼淚憋了回去,後知後覺的有點尷尬。
然後我聽到他很輕很輕的一句嘆息,「宋晚晚,沒有我你可怎麼辦。」
其實我不是一個很愛哭的人,只是有的時候情緒一衝上來就壓不住,就像有人提高聲音說話就會發抖一樣,我一激動就想要掉眼淚。比起感情上的眼淚來講,這更像是生理性的眼淚,只是混了我那麼億丟丟情緒而已,對,就只有億丟丟。
林念也許是見我委屈,又嘆著氣摸了摸我的頭,臨走之前好像想要說點什麼,看我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也到底是什麼也沒說。
他一走,我就悄咪咪掀開被子看了一眼——果然,內褲都換了一條。
我又暗戳戳地跑到廁所,聽見洗衣機轟隆隆轉的時候也沒什麼,倒是在陽台看見那條洗乾淨了的內褲時,整個人才不太好了。
林念他……
我嗷的一聲回到了床上,把自己狠狠縮進了被子裡。
天啊,救命啊,這輩子都沒有這麼丟人過吧?
一想到昨天林念該是以什麼表情替我換了衣物,又是以什麼表情幫我洗乾淨,我就覺著全身都臊得慌。
這也太……
我在床上翻來滾去,又是羞又是窘又是丟人,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可是與此同時也有數不清的粉紅色泡泡噼里啪啦地從身體里冒出來,我躲在被子裡咬著手指,默默回想著林念的樣子——他那個樣子,還真是讓人想嫁他。
不過看也都被他看光了……
我一下子又想到現實的問題來。我好像又一次麻煩了他,這算是拖累嗎?
我泄了氣,腦子裡過電影一樣的把我們兩個之間所有的事都過了一遍,最後停留下來的,還是他摸我頭的那一刻。他總是喜歡摸我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人敲了門,我以為是林念,咬著嘴唇卻也蹦蹦跳跳的靠過去,只是沒想到竟然是陸洲。
啊,差點忘了這個人。
他依舊拿了很多的東西,我不太好意思的接過,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陸洲見我神色不對勁,便問我道,「怎麼了?今天我來的不是時候嗎?」
我咬咬牙,還是讓他進來了,頗為客氣地笑著朝他開口,「謝謝你啊,陸洲,總這麼麻煩你,我都不好意思了。」
陸洲愣了一下,又笑著,「都說了不用這麼客氣。」
我就不好再多說什麼,卻想著林念好像馬上就要回來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陸洲看出些端倪,就問我,「怎麼了嗎?」
我尷尬的咬了咬嘴唇,「沒有,就是一會,我可能有個朋友他……」
話還沒說完,門口熟悉的音樂聲響起,滴哩啦噠一陣響,門,開了。
我僵硬地站在陸洲和林念中間,臉上還帶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兩個大男人隔著我對視,空氣里好像一瞬間就出現了火花來,林念的聲音也瞬間染上了火氣,「宋晚晚!」
我一個激靈,連忙誒了一聲,轉頭就看見林念那冷到極致的臉色,他走到我身邊來,一把拽著我的胳膊給我拉到了他身邊,剛抽過血的手臂被他那麼一拉一扯,疼得我忍不住齜牙,他沒空注意這些,滿眼火氣地盯著那一邊的陸洲,咬牙切齒地問我,「他是誰?」
陸洲已經如同以往一樣圍上了圍裙,正準備要做早餐,也有些生硬地問我,「晚晚,這是你朋友嗎?」
「朋友?」林念冷哼,他根本就不顧我想要和緩氣氛的慾望,「她家密碼是我生日,你說我是誰?」
陸洲也冷了臉,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模樣,他氣勢不差地嗆回去,「晚晚說過她沒有男朋友,你還是從哪蹦出來的回哪去。」他又扭頭看向我,「晚晚,你和他熟嗎?」
怎麼說呢?不算熟,也不算不熟。
我總不能堂而皇之地給他介紹說,這是我前男友吧?
正糾結著,林念忽然就拉了我的手,緊緊攥著,幾乎要把我的指節捏碎。他冷笑一聲,「宋晚晚,你搞清楚,昨天晚上是你哭著給我打電話喊我來的,你今天要是敢攆我走,我跟你沒完。」
這下我徹底泄了氣,格外不好意思地看向陸洲,「陸洲,對不起啊……」我垂著頭,甚至不敢看他的神色,甚至明明我跟他沒有什麼,也一直和他彬彬有禮的相處,從未曾欠過他什麼,但在這一刻還是忍不住的心虛,「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真的非常感謝你……」
他的身形有些僵硬,就這樣尷尬地沉默了許久,他才嘆息一聲脫下了圍裙,「晚晚,我……」他看了看林念,又看了看被林念拉在手裡的我,好像有許多的話要說,最後只變成了一句,「好好休息。」
他匆匆收好東西從我身邊走過,他拿來的那些東西卻還留在廚房,我愣了下,想要回頭喊他,只是沒想到林念強硬地掰過我的臉,熾熱的唇舌不由分說的堵住了我所有想說的話。
他吻的很重,咬著我的嘴唇就不鬆開,我被他咬的吃痛,可他一隻手托住我的後腦,根本就不容我掙扎,不經意間瞥到那個站在門口的人影時,才看見陸洲的臉上已經血色盡失。
林念狠狠地咬了一下我的唇角,口腔中也一下子就爆開了血腥的味道,疼的我洇出一點淚花來,而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門口的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
我推了推林念,可是他並沒有就此放開我,反而壓著我往前走了兩步,我腿一軟摔倒在沙發上,他也緊跟著就壓了下來。
我氣喘吁吁地攔住他,呼吸已然亂了套,獨屬於林念的清冷氣息充斥著嘴中每一個角落,讓我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酥軟下去。
「宋晚晚,你可真行,」林念一口咬上我的脖子,我只能聽見他死死壓抑著什麼一樣的聲音,啞的厲害,「半個小時不到,你竟然給我變了個男人出來。」
脖子上濕濕熱熱的觸覺讓我有些不習慣,我小心地推了推他,聲音還是抖的,「他是我朋友……」
林念呵的一聲,「也是前男友?」
我弱弱地掐著蚊子一樣的細聲,「不是……」
林念就不說話了,只是還壓在我身上,在我耳邊輕輕的喘,似乎是在平復呼吸。
我被他喘的心痒痒的,悄悄偏了偏頭,林念又一言不發的把我拉回去,乾脆咬上了我的耳朵。
我忍不住一顫,聲音都變了調,又推他,「林念!」
「宋晚晚,」他喊我道,「不是說不喜歡我嗎?密碼還用我的生日?」
我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畢竟林念這樣的人,只要見過一次,又怎麼可能忘得了,就連當年分手的時候,也並不是因為不喜歡啊。
我不想提及太多,可是林念卻也不依不饒,他像是鐵了心今天要在我這裡討到一個交代,「所以當初為什麼和我分手?因為學習嗎?」他停了一停,見我不說話,又繼續問,「我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為什麼分手後,還要罵我是烏龜王八蛋?」
「宋晚晚,你起碼要讓我死的明白點。」
我咬著牙不肯說,不敢說是因為他母親的那一席話,更不敢說因為他母親侮辱了我的自尊,以至於我將那種憤怒和委屈的情緒牽連到他的身上。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不想讓林念因為這種事情和他母親有什麼爭吵,更何況,我好像確實在拖累他。
我停了許久,才垂著眼睛回答了他的話,卻和真正的原因毫不相干。
「我不想找醫生。」
林念又氣笑了,他這回確確實實氣的不輕,「宋晚晚,你搞清楚,我是因為誰才當的醫生。」
「還不說?」
他摸了摸我的側臉,我連呼吸都快忘了,緊張的不行。
「好,」林念呼出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很大的決心,「你不說,我就親到你說為止。」
我人還傻著,還沒從他那句霸總一樣的話里反應過來,就又被堵住了嘴唇,我想掙扎,林念直接按著我的胳膊錮在頭頂,這下我連掙扎的機會都沒了,只能由著他親了個夠本。
我甚至都已經忘了那天我們到底親了多少次,最後我連嘴唇都是麻的,像是被人嘬掉了一層皮,而林念的吻已經不安分地向下游移著,經過脖子又停在胸前,親到某處的時候我終於受不住,帶著哭腔討了饒,「林念!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他這才不疾不徐地放開我,順手拉下我亂成一片的內衣,某處因為他嘴唇的離開而在空氣中微微變涼,又恰到好處的被內衣遮蓋住。
林念眼尾發著紅,聲音又啞又沙,「肯說了?」
我哭唧唧地點了點頭,忙不迭的跟他扯遠了距離,防賊一般地抱住胸前,「是因為你媽媽……」
「我媽?」林念皺眉,「她找過你?」
我含糊其辭道,「我覺得她說的挺對的,我不該影響你……」
林念嘆了口氣,像是帶了幾分火氣,「……從前是因為學習,那現在呢?」
我垂著頭,又不說話了。
林念見勢又靠近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拉開我的手臂,又要親上來,我連忙胡亂地擋住,聲音越發的小,「我、我是不想拖累你……」
說完後,一直被我壓在心下的那些委屈就慢慢涌了上來,我重重吸了吸鼻子,瓮聲瓮氣地,「林念,我就是個麻煩精,你要是跟我在一起,要被麻煩死的。」
他嘆了口氣,掰正我的臉,逼我直視著他的眼睛,陽光透過窗戶,在他臉上打下一層柔光,他認認真真地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和我強調。
「宋晚晚,我從來不覺得你麻煩。」
(九)
我還記得在我剛查出甲亢的時候,恰好是媽媽事業的上升期。
可是因為那會我情緒上的問題有很多,常常大喜跟著大悲,可能卷子上一道多錯的題就會讓我哭鼻子或是發脾氣。
而因為我這樣的炸藥桶性格,也曾經傷害了許多對我好的人。我把他們的善意當成了麻煩,大吼大叫後,又會變得後悔。
因為情緒上的不穩定,醫生勸誡媽媽要更多地注意我。甲亢初期就是一個藥罐子,每天要吃許多許多的藥,還包括因為藥物流失的維生素和鈣,都需要吃更多的藥片來補充回來,而我又是一個散漫慣了的人,媽媽權衡了許久,最後選擇了辭職。
她並不會覺得我麻煩,可是愧疚的人是我自己。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覺得自己真是個麻煩精,我慢慢學會了隱藏情緒,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不應該由別人來買單,我嘗試著收斂憤怒,也嘗試著自己悄悄來哭,慢慢的,也就習慣了沒有人安慰沒有人訴苦的日子。
甲亢的患者,也同樣很容易引發抑鬱症。
媽媽爸爸都知道,但他們同樣勸不動我,我不想因為這些引起我情緒變化的小事麻煩我身邊的任何人,也就慢慢給自己灌輸了那樣一個觀念。
我,宋晚晚,就是一個麻煩精。
人們喜歡用「救贖」這個詞語來形容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人或物,我想,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林念就是我的救贖。
但這樣的救贖,最終也被我放棄了。
好在,我是個足夠幸運的人,我的救贖,並沒有放棄我。
(十)
月經結束後,林念拉著我去見了他的母親。
其實在我的印象里,他母親並不能稱為一個善人,可是從她的角度來看,也沒有任何錯誤,就像我媽媽很愛我一樣,她也只是一個望子成龍的母親罷了。
我不知道那天和林念坦白後他到底是怎麼和他母親說的,只知道在我緊張地拎著水果遞過去的時候,她輕嘆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拉著林念的小手指不肯撒手,一遍遍悄聲問著他,他母親是不是討厭我,但林念只是笑著揉了揉我的頭,不肯回答。
就在我上百度上瘋狂地搜索該如何討婆婆歡心的時候,林念的母親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送到了我面前。
然後她和我說,「對不起,晚晚,阿姨不該看輕你。你是個很優秀的姑娘,阿姨向你道歉。」
我稀里糊塗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發著呆差點又要掉眼淚的時候,林念插起一塊哈密瓜塞進了我嘴裡,又摸了摸我的頭。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林念早在報大學志願的時候就和他母親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他母親希望他能報考金融相關的專業,而林念則執意不肯,選擇了全國最好的醫學院。
也是直到那時候開始,林念的母親才終於意識到,原來那個叫宋晚晚的姑娘,對林念的影響如此之大。
按林念的話說,他的父母永遠都忙於工作,幾乎不怎麼管他,既然如此,又有什麼資格干涉他的志願呢?
只是那時候的我,對於這些一概不知,在面臨高三的升學壓力下,我屏蔽了所有來自於林念的消息,以至於我連他最後去了哪裡都不知曉。
現在想來,幸虧他當時沒有放棄我。
那天林念一路送我到家門口,我們的手一直都緊緊拉在一起,他要離開的時候,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就問了一句,「不進來坐坐嗎?」
林念只是笑,甚至沒把我的話當真,輕輕一個挑眉,「認真的?」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一瞬間就理解了他那句話里黃燦燦的意味,可是我咬著嘴唇,頗為鄭重地點了點頭。
林念變了臉色,又把我推開,「太早了。」
我抱住他精瘦的腰死活不肯讓他走,「不早了,」我小聲說到,「已經七年了。」
其實我的確是個矜持的人,只是因為對象是林念,才會毫無顧忌的,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交出去。
他還想拒絕,我紅著臉,「剛剛去超市的時候,我偷偷買了那個。」
林念輕輕扶額,而我不依不饒地抱著他,像是賴上了他一樣,他咬著牙看著我,「宋晚晚,一會別哭。」
不哭是不可能的,我這個人好像天生淚腺就比較發達,林念掐著我的腰不斷索取,我在他身下幾乎哭成了一個淚人,情到至深的時候,他偏過頭吻住我的手心,很輕很輕地呢喃了一句。
那一瞬間靈台一片清明,明明已經倦到昏昏欲睡,我還是聽清了他說了什麼。
他說,「晚晚,我愛你。」
(十一)
後來我和林念請陸洲吃了飯,林念以主人的姿態感謝了他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更是送了一份大禮給他,將這些年所有的人情債一概還清了,我的病歷從陸洲手上轉接到了林念手裡,從那以後,我身邊多了一個會耳提面命吼我按時吃藥的主治醫生。
至於聞聞,她大概怎麼也沒想到只是出去玩了幾天,我就從人到心盡數被人拐跑,但一知道對象是林念以及林念母親也被搞定的事之後,就樂得像個傻子,頗有一種嫁女兒似的成就感,開開心心地把我這些年來的所有經歷盡數給林念講了一遍,瑣碎到就連有幾個人追過我的事都不曾隱瞞,害得我那天被林念按在床上教訓了許久。
第一場雪的時候,林念去見了我的父母,順便就敲定了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四月份。
我問他,為什麼要那麼久,他說,因為很久之前我曾經和他說過,最喜歡林徽因的一首詩,人間四月天。
林念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走在漫天的雪花下,映入我腦海中的,還是七年前我們在漫天月光里的那個擁抱。
那天和今日一樣,似乎連光都是暖的。
林念擁住我,輕輕把我的小腦袋按在他懷中,我聽見他清冷的聲線襯著飛舞的雪花,聽見與他外表截然不同的熱烈心跳,忽然就明白了一句話——浪漫至死不渝。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
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