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我酸了,他們的愛情怎麼這麼甜!》,作者:吞茶嚼花,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夏初一第一次遇見肖然是在一個晚霞漫天的傍晚。
那天市中心最大的超市裡人滿為患,大叔大媽們提著購物籃一邊說著家長里短,一邊細心地選購著物品。
初一戴著一頂有貓耳朵的帽子,踩著一雙泛黃的白球鞋,輕車熟路地走到零食區。貨架上各類的小吃零食碼得整整齊齊,燈光明亮,她的臉被照得更加白皙。
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人,初一抓起一包糖迅速利落地拆了外包裝,然後把裡面小顆的薄荷糖全數抖進了背包里。她的動作很快,像是常幹這種事的樣子,不過半分鐘就已經連拆了三包。
剛要去拆第四包的時候,忽然一隻大手從身側伸過來,一把就握住了她。
完了,被發現了!
動作一頓,初一的心猛跳了一下。抬起頭,就撞進一雙墨色的眼睛裡。
那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五官深刻,頭髮理得有些短,他個子很高,初一勉強到他的胸口。此刻他就站在面前,燈光都被遮擋了一大半。
「你在做什麼?」他鬆了手,眉頭微微皺著,面容看起來有些嚴肅。
初一心裡發憷,面上卻不露半分,撇了撇嘴回答:「大叔,你看不出來嗎?偷東西啊。」
大叔?肖然一怔,隨即眉頭皺得更緊,伸出手道:「拿來。」
「喏!真倒霉,」初一把糖往他手裡一塞,轉身就要走,「多管閒事……」
「等一下!」肖然攔住她,「那裡面的也拿出來。」他朝初一的背包看了一眼。
初一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轉,眼睛裡已經泛起霧氣,忽然扯住肖然的袖子可憐兮兮地求饒:「大叔,我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跟我計較了,我都還回去還不行嘛……」說著就把背包拿下來遞過去。
肖然接過背包,低頭又看了眼前這個小姑娘一眼,她長得很漂亮,皮膚細白,五官精緻,只是臉蛋有些嬰兒肥,讓她看起來還有些稚氣。她此刻靠得很近,一股淡淡的薄荷味縈繞不去。
他臉上有些發熱,「跟我走。」他穩了穩心神,扯下她的手握住,拉著她往收銀台的方向走。
「大叔,你是要告發我嗎?」初一的唇慢慢抿起來,臉色難看,「沒想到大叔人模人樣的,竟然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我是餓壞了才會偷東西的,又不是故意的!」
肖然頭也不回,只道:「餓了吃糖?」
「我願意!你有意見啊!」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收銀台,肖然拉開背包的拉鏈,把裡面的糖一股腦兒都倒在了上面。
這個時間排隊付錢的人很多,大家的目光紛紛投過來,收銀員愣了半刻,「先生,你這是?」
肖然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妹妹調皮把外包裝都拆了,這樣吧,我付雙倍的價格買了。」
付了錢,初一跟著肖然出了超市。
外面的天已經半黑,路旁的燈都亮了起來,在燈光之下肖然的影子被拖得長長的。
又往外走了一段路,肖然終於停了腳步,手裡提著的袋子伸向初一,「給你,以後不要偷東西了。」
初一定定看了他幾秒,突然笑起來,往前湊了一步,「大叔,你為什麼幫我啊?是不是因為我好看啊?那我要怎麼報答你呢?」她手指撫上肖然的胸口,「以身相許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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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肖然嚇了一跳,猛地退了一步,臉色有些不好看,但短髮下的耳朵卻紅彤彤的,「小姑娘,你快點回家吧。」說完就轉身走了。
初一大笑,衝著他背影喊:「大叔,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1
進入 7 月,天氣已經很熱了。
一輛低調的黑色麵包車緩緩地停進了風尚酒吧外的停車場。
肖然熄了火,朝著對講機說:「一組到達指定位置。」寧城警局近日準備大規模掃黃,今天正是第一次行動。
對講機里「滋滋」的發出幾聲雜音,然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各組準備,五分鐘後行動!」
「明白。」
同車的一個警察抱怨:「好不容易閒了幾天,竟然被調來幫掃黃組掃黃,這叫什麼事兒啊!」
肖然扔了根警棍給他,「行了,快點準備吧。」
行動開始。潛伏在暗處的警察瞬間都動了起來,迅速地衝進了風尚酒吧。
裡面煙霧繚繞,酒氣煙味瀰漫,角落的沙發里似乎還有肉體在交纏。
「全都不許動!」有警察大喝了一聲。
嘈雜的聲音一下子被掐斷,只有音箱裡還傳出樂聲。
眾人大驚失色,剛才還在交纏溫存的男女立刻分開,吸毒的更是慌不擇路地逃竄,場面一片混亂。
肖然是刑警,身手很好,幾個來回就制服了一個販毒的中年男人。他把人交給後面的警察,餘光忽然瞥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初一在這家酒吧做服務員還不到一周,警察衝進來的時候她嚇了一跳,有些無措地跟著人群一起站到牆邊。
一個女警察正挨個地檢查她們的身份證。
「小姐,請出示你的證件。」
初一咬了咬唇,嬌聲道:「我,我忘帶了。」因為化了妝,她的臉更加美艷,此刻眨著眼睛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很是惹人憐惜。
女警察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不屑,「好好說話!那報身份證號。」
「姐姐,你就別為難我了,我沒有做犯法的事。」
「你……」
這時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女警察的話,「讓我來吧。」
「肖哥?」
肖然笑笑,「這裡交給我吧,你去那邊幫忙。」
「好的。」
初一看著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大叔,原來你是警察啊?那你就放我一馬吧,好不好?」她湊上去抱住他的手就開始撒嬌。
肖然不自在地避開,臉頰有些泛紅,但轉念一想她小小年紀的和自家表妹也差不多大,不僅偷東西,竟然還在這樣的地方鬼混,語氣也不免差了些,帶著教訓表妹時的嚴肅,「你一個小姑娘家的,行事怎麼這麼隨便?」
初一怔了一下,手上一松放開了他的手臂,臉上出現諷刺的笑,「大叔,我怎麼做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雖然是警察但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她後退一步靠著牆站好,語調漫不經心的說,「沒有人生來就是小偷,也沒有人天生喜歡作踐自己!」
2
風尚酒吧是寧城出了名的黃賭毒聚集的場所,這次行動抓了不少人,初一因為沒有身份證件因此也被帶回了警局。
警隊辦公室里燈火通明,肖然坐在初一對面進行基本的問詢工作,「名字。」
「夏初一。」
「噗——」一旁站著的一個警察一下子沒忍住頓時笑了出來,心想:這爸媽絕對缺心眼呀,咋給孩子起這麼逗一名兒。
肖然不滿地瞥了一眼,那警察尷尬地咳了兩聲,「你忙你忙,我去那邊看看。」
「年齡。」他繼續問。
「18。」
「不許騙人,你到底幾歲?」
初一瞪了他一眼,眼睛裡迅速蔓延起霧氣,「對!我愛騙人,又是個小偷,還在酒吧工作,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下滑落。
肖然一愣,頓時有些慌,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弄哭女孩子,「你,你別哭啊,那些話我不是有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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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初一拿淚眼瞟他,「真的?」
「真的!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他撓了撓頭髮,實在不知道怎麼哄女孩子,只好遞了張紙巾過去,「你別哭了。」
「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
「肖然。」
初一頓時收了眼淚,唇邊帶笑,哪裡還有難過的模樣,「原來是肖大叔啊。」
肖然:「……」
陳榮來警局的時候,肖然依舊沒從初一的嘴裡問出她的真實年齡。
被帶回來的人大部分都已經離去了,只扣押了幾個情形嚴重的人,陳榮穿著件深褐色的 T 恤,匆匆地走進來,看見初一立刻上前,「怎麼了這是?犯什麼事了?」
初一渾身一僵,眼眸微垂,「沒什麼事兒。」
肖然站起來,「您是誰?」
「警官你好,我是初一的爸爸,我女兒沒犯什麼大事吧?」
「你女兒是不是還沒成年?她在風尚工作你知不知道?」
「知……知道。」陳榮看起來有些不安,搓著手回答。
「風尚酒吧那是什麼地方,你倒也放心。」肖然板起臉,「去那邊簽個字吧,風尚的工作她不用去了。」
陳榮連連應了幾聲,轉身去辦手續。
肖然一低頭就看見初一正仰著腦袋看他,大大的眼睛漆黑髮亮,嘴角還掛著笑。
「你很開心?」
「你罵他我當然開心啦,我跟你說,那個人可壞了,總是虐待我。」
她一副「我在撒謊」的模樣,肖然無奈地搖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刁蠻的表妹和初一比起來簡直是差遠了。
「別瞎說了,等下和你爸爸早點回家休息吧,」他拿出抽屜里原本給表妹準備的蛋糕遞過去,「折騰這麼久應該餓了吧,這個給你。」
那是塊包裝很精美的蛋糕,粉色的盒子上印著漂亮的花瓣,初一心底無端地一軟,「謝謝。」
前面傳來陳榮的喊聲,是他已經辦完了手續在喊初一回家。
初一拿起蛋糕站起來,想了一會兒又彎腰附身到肖然面前,「肖大叔,還有一個月我就成年了,你喜歡我好不好?唔,你不同意也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好了。」
她摸出一顆薄荷糖塞進肖然手心裡,「禮尚往來。」
肖然紅著臉看了看那顆糖,搖頭失笑,「你就這麼喜歡薄荷糖啊?」
初一:「因為這是幸福的味道啊。」
3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色漆黑。
初一跟著陳榮回到那間散發著菸酒味的小公寓,進門就踢到了四散的酒瓶。
身後傳來關門聲,初一的心也跟著那聲音提了起來。
果然,在下一秒一雙粗糙的手就箍住了她的腰狠狠地將她甩到了地上,手裡提著的蛋糕順著慣性飛到桌旁,白色的奶油濺得滿地都是。
易拉罐因為被壓發出吱呀艱澀的聲響,初一咬著唇倔強地仰頭看著陳榮。
他早就沒了在警局時的老實,那張普通平凡的臉上神情暴戾,扯了皮帶下來惡狠狠地罵道:「老子讓你出去賺錢,這才幾天就讓警察逮到了!你是故意要氣死老子是不是!」
皮帶劃破空氣發出「呼呼」的聲音,初一細嫩的皮膚上瞬間紅腫,甚至每一下都帶出鮮血來。
她咬著牙蜷縮在一起,渾身沒有一處是不痛的,可卻一聲也不肯哭出來。
「賤丫頭,老子供你吃供你住,你就知道給老子找麻煩!」他抽得累了,扔了皮帶,一把將初一翻身壓在地板上,手伸到領口處一用力就撕了衣服,散發著酒氣的厚唇附身壓上,「跟你媽一樣沒用,好在這副身體還有些姿色,不然可虧死老子了……」
一輪彎月高懸在夜空中。
身側的陳榮已經睡死,房間裡散發著性愛後的奢靡氣息,初一披了外套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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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客廳里一片狼藉,酒瓶菸頭滿地都是。
初一的目光落在桌腳下,那塊精美的蛋糕摔得已經七零八碎,她拖著沉重疲憊的身體走過去,緩緩地在它面前跪下來,雙手捧起那張包裝紙按在胸口。
初一的噩夢始於 14 歲的冬天,父親的車禍離世讓原本幸福的小家庭轟然倒塌。
那一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村外的馬路上鮮血淌了整整一地,父親側臥著,身邊滿是散落的薄荷糖,那是出門前父親答應給她買的零食。
從 14 歲起,她的記憶里只有母親沒日沒夜的痛苦。後來為了她,母親嫁給了陳榮,一開始還都是好的,可是陳榮好賭嗜酒,漸漸地就開始打罵母親,直到母親去世為止。後來,她代替母親成為了陳榮虐待發泄的工具。
她的這具身體不知多少次傷痕累累,不知多少次被那雙噁心的手摸遍。
這種日子是不是也要到死亡才能結束呢?
初一縮成一團靠在桌邊,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了那段幸福的童年:父親還健在,對她疼愛有加,每次回家總愛抱起她放在腿上,然後拿薄荷糖給她,「我的小公主,今天有沒有很乖啊?」
初一閉上眼睛,身上很痛,可她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只有喉嚨發澀得厲害。她顫抖地摸出一顆薄荷糖放進嘴裡,清涼微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這種甜味似乎將所有的苦澀都趕走了。
陳榮的折磨讓她已經快要記不起那些幸福的片段了,父親的臉也記得不清楚了,唯一記得的就是那股薄荷糖的味道,那是幸福的味道。
4
第二天傍晚,初一穿了一件長袖的襯衫,將領口手臂都遮得嚴嚴實實地等在了警局門口。
這段時間警局事情不多,肖然已經連著好幾天準時下班了,一出公安大樓就看見不遠處的花壇邊坐著個嬌小的身影。
「夏初一?」
初一聽見聲音驚喜地跳起來,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大叔!你下班了?」
她這樣撲過來,肖然有些尷尬,白玉般的臉頰瞬間就有點紅,「你在這裡做什麼?」
「找你啊。」初一道,「你害我沒了工作,我現在沒錢吃飯了,當然要來找你啊!」
「你爸不給你吃飯?」
初一笑著聳聳肩,「我都說了他老是虐待我了,你怎麼不信呢?」
肖然只當她又在開玩笑,無奈地嘆口氣,「那你等一會兒,我去開車。」
肖然帶著初一去了一家魚餐廳。
空氣里瀰漫著濃郁的香味,初一餓得厲害,菜一上桌就夾了一塊往嘴裡送,卻被肖然攔住,「你小心點,這魚刺很多的。」
他說著夾了一些到碗里,然後又仔細的剔去骨頭這才遞給她,「吃吧,應該還有些燙,你慢點吃。」
初一直直地看了他幾秒,然後笑起來,「大叔,你動作這麼熟練,是不是經常給女朋友剔魚骨頭啊?」
「小姑娘家家的別胡說。」肖然拿筷子敲了敲她的額頭。
初一嘟嘟嘴,低頭默默地吃起來。
飯剛吃完,肖然就接到一個電話,是表妹打來的要他買些零食回去。
現在這些小姑娘啊。肖然揉了揉額頭,有些無語,默了半晌才問初一,「你知不知道女孩子都愛吃些什麼?」
初一:「……」
兩人來到一家零食鋪,初一拿了籃子一路看過去,不過幾分鐘就裝了滿滿一籃子。
要付錢的時候,肖然說:「你再照著這個拿一份。」
初一依言又裝了一籃子一模一樣的零食,肖然伸手接過,另一隻手拿了一包薄荷糖放進去,然後對收銀員道:「分開裝。」
肖然送初一到小區門口,臨下車前把后座那袋多了一包薄荷糖的零食拿給她,「這算是讓你丟了工作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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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初一默默接過,心裡有股暖流涌過,燙的她心口發澀,「謝謝。」她開了車門繞過車頭站到駕駛座旁邊,「大叔,當我不是夏初一的時候,你喜歡我好不好?」
當我不再是夏初一,當我乾乾淨淨的時候,我一定勇敢地愛你。
肖然一愣。
初一卻沒有給他反應時間,快速地附身在他臉頰親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肖然愣得更久了,臉頰爆紅,等回過神的時候,初一的身影已經離得很遠了,昏黃的燈光下,她的影子被拖得很長,背影單薄,竟有種孤寂蕭瑟的錯覺。
5
初一似乎喜歡上了每天傍晚去等肖然下班,一來二去,警局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連局長有天開會的時候都八卦地提了一下,還囑咐肖然不要因為談戀愛耽誤工作之類的。
每次肖然都是紅著臉無奈地笑,初一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但畢竟年紀還小,他就算再怎麼樣也不會對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做什麼啊。
更何況,人家還一口一個大聲地叫,糾正了幾次都沒用。想到這裡肖然就覺得自己 25 歲的黃金年齡已經是老人家了。
這天初一依舊等在警局門口,有幾個熟悉的警察下班路過時還和她打招呼。肖然下來得有些晚,看見她的身影不由笑了笑,「你很冷嗎?」
他看見她又穿了長袖,領子也很高,把脖子遮得牢牢的。
「對啊,我怕冷。」
肖然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有些無語,這麼熱的天……
「大叔,明天我就成年咯。」
初一說這句話的時候肖然正在開車,聞言回頭,只見她歪著腦袋,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是迷人,肖然的心忽然猛地跳了一下,「明天你生日?」
「對啊,大叔,咱們也算是忘年之交了,你可不能賴了我的生日禮物啊!」
正巧遇上紅燈,肖然停下車,看著她嘆了口氣,「我真的有這麼老嗎?」忘年之交都說出口了,這個小丫頭可真是的。
「沒有啊,不過你不覺得大叔叫起來很萌嗎?」
肖然:「……」
初一笑嘻嘻的,「大叔,明天你帶去遊樂園好不好?就當是你給我的生日禮物了。」
肖然點點頭,「好。」
6
18 歲的生日,初一終究還是沒有過成。
肖然下了班,手裡拿著表妹替他選的禮物。出了公安大樓,花壇邊卻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四處找了一圈,正疑惑著就聽到一陣手機鈴聲,他摸出手機,是李隊的電話,「馬上回來,有案子……」
肖然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有警鈴聲,遙遠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他茫然地抬起頭,李隊正帶著人疾步走出來,手裡提著的袋子「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小小的公寓里散發著濃郁的菸酒氣味,混合著血腥味噁心得讓人作嘔。
肖然衝進來,一進門就看見了躺在血泊里的陳榮,他的腹部傷口凌亂血肉模糊,鮮血流了整整一地。
而初一蜷縮著坐在牆邊,也是滿身的血,深藍色的雪紡衣被撕得一片一片的,只勉強能遮住重要部位,裸露的肌膚上滿是新舊交替的傷痕,脖頸和鎖骨處布滿吻痕。
肖然呼吸一滯,只覺得全身的血流倒流一般,心口發疼發澀,他脫了自己的警服披在她肩上,「初一,初一……」
初一抬起頭無助地看著他,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大叔?」她思緒混亂,所有的記憶都像被打亂了一般,只記得陳榮喝醉了酒瘋了一樣地占有她。
可是,今天是她的生日啊,大叔要帶著她去遊樂園的,她怎麼能帶著這個男人的氣息去見大叔呢,好髒的。然後,就是漫天的血色,她握著刀狠狠地刺進了陳榮的身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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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肖然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再也不忍看著那原本該天真澄澈的雙眼,喉嚨澀澀的說不出話來。他是一名警察,從那些痕跡他幾乎能準確無誤地推演出她所遭遇的一切。
五指漸漸握成拳,他忽然想起初一總笑著和他說「他總是虐待我,欺負我」。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7
月初一殺了人,就在她剛成年的這一天,她一直掩藏的那些醜陋的傷痕也暴露無遺。
這不是個複雜的殺人案,很快就結了案。
初一防衛過當致人死亡被判 3 年有期徒刑。
審判那天,初一穿著淺黃色的服刑衣站在被告席,雖然有些憔悴卻依舊還是那樣漂亮。陳榮家屬的咒罵聲不斷,警察說了幾次都沒用。
初一卻一直都帶著笑,如釋重負一般地回頭看他。
雖然殺了人,但她從未後悔,4 年地獄般的生活終於在陳榮死去的那一刻結束。
只是唯一遺憾的就是,她的秘密都被暴露於陽光之下,這具骯髒殘破的身體接受著所有人異樣、同情的目光。
肖然去看初一的那天下了雨,他走了關係直接進到了監獄裡。初一正坐在椅子上等他,也許是多日少見陽光,她的皮膚更加白皙。
「大叔。」聽見開門聲,她笑著回頭喊了一聲。
肖然總覺得初一有些不一樣了,以前的她也會笑,只是總是漫不經心的笑,更像是假笑一樣,現在的她才真的像個 18 歲的小姑娘。他有些欣慰,但又覺得莫名地心酸。
「還習慣嗎?有沒有人欺負你?」他遞了包薄荷糖過去,聲音有些啞。
「我可是大叔的朋友,誰敢欺負我啊。」她站起來拉著肖然一起坐下,然後剝了顆糖放進嘴巴里。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初一一直都帶著笑,肖然卻覺得心裡格外難受,嗓音更是啞得厲害。
臨走的時候,初一忽然緊緊抱了他一下,「大叔,你下次來看我,給我帶一件白裙子吧,我已經好幾年沒穿過白色衣服了。」她總覺得自己很髒,因此從不穿淺色。
肖然應了聲「好」。第二天就送了裙子進去,那本就是他準備給初一的生日禮物,出事前一天晚上,他和表妹逛了好幾家商場才選的一件蕾絲裙,卻不曾想會以這樣的方式送出去。
8
月初一出事的時候,肖然正在幫著打拐組打擊一個人販子據點。
接到電話,他臉色瞬間就白了,在眾人不解驚詫的目光中飛奔至車裡急速離去。
從郊區到監獄這條不算長的路上,他連闖了數個紅燈。
監獄的某間房間裡圍滿了人,有法醫從另一頭走來匆匆進了房間。肖然的呼吸幾乎停止,他撥開人群衝進去,入眼的是一地的血。
初一閉著眼睛,美麗的面容上甚至帶著笑,就像只是睡著了一樣,她身上穿著那件雪白色的蕾絲長裙安靜地躺在床上,鮮血染在上面,仿佛開出了幾朵妖艷的血花。而手腕上一道深深的劃痕,血跡已經開始凝固。
枕頭邊還有幾張薄荷糖紙。
肖然木然地站著,看著法醫在做檢查,看著獄警進進出出,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記憶紛沓而至,他記得第一次見面,初一戴著可愛的貓耳朵帽子,動作熟練地偷東西。當時他就想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也不知有什麼困難,竟然會想到來偷零食。
他雖然不贊同這樣的行為,但還是幫了她。
第二次是在酒吧里,她看著年紀小小的竟然在那樣烏煙瘴氣的地方上班,當時他就有些生氣,也因此說了些不當的話,她卻無所謂地頂了一句:沒有人生來就是小偷,也沒有人天生喜歡作踐自己!
後來她每天都來等他下班,或撒嬌或生氣或嫵媚,這個女孩子多變得讓他幾乎招架不住。
她還是個孩子而已!表妹也是這個年紀,可卻是大家的心頭寶,可她呢?她受盡了所有的苦楚,在那個男人的折磨下失去了一切,沒有人疼惜她,沒有人懂她。
在她總是笑著說「他虐待我,不給我飯吃」的時候,她的心是不是很痛?還是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了?
原來她早就想好了自殺,比起陳榮的折磨,這件事的眾所周知更讓她難堪吧?她已經沒有了一切,只有僅存的那一點自尊,而現在連那個也沒有了。
可是,為什麼不再等等呢,他已經聯繫了最好的律師要為她上訴,在這個案子裡她也是受害者,減刑甚至緩刑的機會很大,為什麼不肯再堅持了呢?
那些流言他會全部替她處理好,不會再有除了負責這個案子的公務人員之外的人知道她的事,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他呢?
「肖哥,這是死者的遺書。」
有個獄警遞了一個信封過來。
肖然回過神,接過的時候手指都是顫抖的。
裡面的信紙上只寫了短短的兩句話——
我想清清白白地來,最後也想清清白白地走。肖然,當我不是夏初一的時候,你喜歡我好不好?
肖然忽然抬手捂住了眼睛,有淚水從指縫間滲出。
「好。」
9
很多年後,當肖然已經成為了寧城刑警隊隊長,他還是依然保持著多年前的一些習慣:總隨身帶著幾顆薄荷糖,亦或是對家暴性虐的案子格外關注,他還經常會去少管所關心開導那些無助的失足少年少女。
每當有新人進來,總會好奇地問起肖然的這些習慣,這個時候一些老刑警就會搖頭嘆息,道一聲「可惜」。
事情過去多年,很多人早已經不記得當年那個小姑娘了,但肖然始終記得那股揮散不去的淡淡薄荷味。
那是她說的,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