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雖然沒說什麼,但整日陰沉著臉,兒媳卻是不管,以淚洗面,經常毫無徵兆地便向她怒吼,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連個孩子都帶不好,你還我兒子!」
桂枝阿婆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不管是不是無心,孫子確實是丟了,她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她甚至希望兒子兒媳罵她,這樣能好受一些。可是,他們只要一咳嗽,她又會害怕得渾身哆嗦。後來,兒子和兒媳就出去打工了,這一走就像是忘記她一樣,從來沒回來過,也沒打過一個電話。
有那麼一天,鄰居看到桂枝阿婆背著個包出門了,他問她去哪裡,她說去找孫子。他又問上哪去找,她想了半天,說不知道。
半年後,桂枝阿婆回來了,蒼老邋遢了很多,顯然是沒找到孫子。她跟鄰居說,回來看看孫子有沒有回來。住了幾天後,她又走了。此後,她每隔段時間都會回來一趟,有時是半年,有時是兩年,最長時是這一次,四年了。每次回來,都會比上次蒼老邋遢,現在,乾脆就是要飯婆的模樣了。
兩年前,桂枝阿婆的兒子兒媳不再出去打工,回來定居了,他們的第二個兒子也十二歲了。這個孩子正在院子裡玩,看到有人進來,問:「你是要飯的嗎?」不等她回話,又衝著屋裡叫道:「爸,有個要飯的,你出來給點錢吧。」
他的爸爸走了來,一眼看到這個老乞婆,頓時愣住了,哆嗦著嘴唇,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哭嚎道:「媽,別找了!」這一瞬間,桂枝阿婆號啕大哭。她找了十五年,沒找到孫子,卻終於得到了兒子的原諒。
這一回,桂枝阿婆沒再出去了,一家人都刻意地避開這個話題不談。村裡有人問起她這十五年的經歷,她什麼也不說,只是笑笑,那笑里卻藏著無盡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