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選自《城市愛情地圖:愛上一個人,傾心一座城》,作者:魯班大師等,有刪減,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圖片源自網絡】
冰城暗戀:床前的白月光
多年以後,當我再次見到牛暢的時候,我的心臟依然漏跳了半拍。
我站在幼兒園鋪滿了軟墊的操場上,看著她拉著我女兒的手,滿臉笑意。
雖然已為人父,但見到牛暢,我還是變回了一個孩子,身處在哈爾濱的冬天裡,手裡攥著一封送不出去的情書,周遭冰冷,內心炙熱。
牛暢絕不會知道我就是當年那個全校聞名,暗戀了她七年的小胖子。
但我也不知道,在上個禮拜,我的女兒張樂樂剛剛在她班上做了一次演講,演講標題就是:我愛我的爸爸,他叫張笑。
牛暢就坐在講台下的小板凳上,聽到張笑這個名字,旋即想起了一些往事。
1.
2004 年左右進入哈爾濱市楊竹山私立高中讀書的學生,一定會聽說張笑這個名字。
因為總有外國人來楊竹山找張笑尋仇。
但學校里有兩個叫張笑的男生,一個念高三,一個念高一。高三的張笑是學校里的老大,長得帥,打群架,帶人出去踢校花,在高年級頗有威信,一呼百應。高一的張笑剛剛入學,白胖,高度近視,眼鏡片跟啤酒瓶底那麼厚。
但是外校的人大多不知道有兩個張笑,跟高三張笑結怨的社會青年來楊竹山尋仇,這仇有一定幾率會尋到高一張笑的身上。
乍一眼看上去還覺得不對勁,在那商量:這楊竹山的扛把子看上去挺面善吶。另一個在那找補:就這樣的你才得小心點呢,你知道啥叫笑面虎不,越這樣的下手越黑。
倆人合計半天,如臨大敵,滿地找,一人翻了一塊磚拎手裡,才敢迎戰,誰知道一腳就給踹倒了,跪地上叫:大哥,別打了,認錯人了。
倆社會青年還不信,以為是什麼緩兵之計,繼續一頓拳腳,打得張笑哭爹喊娘,倆人還很有滿足感,以為降服了楊竹山的老大,最後一腳踏碎張笑的眼睛,趁興而歸。
我當然就是這個趴在地上摸眼鏡的張笑。
三天兩頭地挨一次揍對我來說並不是太大的困擾,因為我爸爸曾經是哈爾濱市拳擊隊的教練,什麼刺拳勾拳組合拳,我從小就沒少領教,久而久之練得皮糙肉厚,痛覺神經也變得遲鈍。
這麼挨揍對我來說唯一的問題是太費眼鏡,我又不敢跟家人說實話,說實話了,怕我爸不講道德,我媽勢必要幫我轉學。
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楊竹山,因為牛暢就在這裡讀書。
楊竹山在建校成立的頭兩年很出名。師資好,高考升學率在全市都占頭幾名。但因為是私立學校,學生幾乎都是有錢人家自費推進來的,在畢業了兩屆之後,楊竹山漸漸成為了全市最亂套高中的代表。
想好好學習當然也可以,但需要時刻提防身邊紈絝子弟的威逼利誘,躲避問題少年的圍追堵截。
牛暢就是這個孤注一擲的好學生。
我則完全就是奔著牛暢而去的。牛暢去哪上,我就去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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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上小學五年級,她上初一,我倆在同一個補習班裡學走遍美國和新概念。某個傍晚,我剛踢完球,揣著一包乾脆面,灰頭土臉地去上課,一眼就看見了牛暢。
她穿著白色的 T 恤,藍色的牛仔背帶褲,倚著一縷陽光,坐在第一排聽課。
我經過她的時候,聞到了蘋果的香味。
初中時我們也在一起上了三年。我比較早熟,被牛暢迷住了心智。這一迷就迷過了整個少年時期。
所以當我得知她進了楊竹山,我就哭爹喊娘的也要去。父母看我想要努力學習的意志如此堅定,便斥巨資讓我上了楊竹山。
我當即蹬上我的純白 air force 1,換上全套的阿迪達斯運動服,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容光煥發地想要再次見到牛暢。
只隔了初中畢業到高一的一個暑假,我已經無比想念她。
那時候的我還並不知道,高一的牛暢已經有了男朋友。
他也叫張笑,上高三,是楊竹山的老大,長得帥,打群架,帶人出去踢校,在高年級頗有威信,一呼百應。
2.
疫情暫告一段落,我迫不及待地把張樂樂往幼兒園送,離著老遠就看見牛暢站在大門口迎接學生,我本來在停車,一晃神,差點壓上人行道。
牛暢看見了我,她朝我喊:樂樂爸爸,等一下。
我有些驚訝,直到牛暢走到我的跟前,抬眼看我,我的訝異達到了頂峰。隨之而來的還有某些心底最深處的歡喜。
牛暢比我大一歲,今年應該是三十二,是這家私立幼兒園的園長,但此時看上去依然嬌小可人。她的聲音也沒變,柔聲細語。
老同學,你不認識我啦。牛暢說。
我只能裝傻充愣,說:哦?哦哦!你是不是高三的學姐來著?
牛暢說:何止高三,咱倆初中也在一個學校。
我說:嗨,你看我這記性。
牛暢說:我聽樂樂說你是編劇,我老公也是影視圈子裡的,有時間你倆可以聊一聊,影視寒冬,都不容易,可以資源互換嘛。
我說:啊,那敢情好。
這天越聊越心涼。雖然我也沒指望能跟牛暢再續前緣,但聽到她說起自己的老公,心裡還是一緊。
末了,她還問我:總看你來接樂樂,媽媽是不是很忙?
我說:忙,最近出差了吧。我也不太清楚,離婚好幾年了。
牛暢輕輕捂了一下嘴,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然後她竟然伸手輕輕觸碰了我的小臂外側,雖然只有十分之一秒那麼短,但依然有了一陣電流,自觸碰點向我的心臟蔓射而去。
她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說:沒關係,都這歲數了,誰還沒離過幾回婚啊。
說完了才意識到說得不妥,我倆之間瞬時陷入了尷尬之中。
多年後與牛暢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我離開得很倉皇。
我他媽以為自己早已身經百戰,沒想到在牛暢面前還是逃兵敗將。
3.
我第一次見到高三張笑那天,就是我決定跟牛暢表白的那天。
我記得是個周五,秋末冬初,地上鋪滿了棕黃色的落葉。
我翹了一節體育課,等在食堂門口,想要在高二午休的時候找到牛暢。卻發現高三張笑也等在我的旁邊,藏在門後的背陰處,叼著一顆未點燃的煙。
我有些惶恐,畢竟他是楊竹山的傳奇人物,還與我同名。
他朝我的下盤努了下嘴,說:鞋不錯。
我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回贊:還是你的牛逼。高三張笑的鞋確實比我的好,價格差了好幾倍。
他也笑了,用鞋底磕了磕牆,說:硬,打球還是你那個舒服。
我說:你是叫張笑吧?他說:是啊。
我說:哈哈。我也叫張笑。他說:不會吧,你剛入學?
我說:是。他說:緣分,你以後挨欺負了就找我,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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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這個時候午休的鈴聲響了,我倆揮手告別。他往食堂里走,我繼續留在門口等牛暢。
等了半天沒等到,我想牛暢會不會是從主樓里的通道直接去了食堂的二層,就上去,果然看到了牛暢,也看到了高三張笑。
他倆正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牛暢靠著張笑的肩膀,正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那一刻,我心裡頃刻間房倒屋塌了。自卑感就像是往日的幽魂,自地底爬出,窸窸窣窣,沿著我的腿往上攀。
我看著張笑和牛暢耳鬢廝磨,似乎在分享著今天上午校園裡的奇聞趣事。
突然張笑看見了我,便跟我打招呼,我慌亂地回應,眼睛掃過牛暢的眼睛,那裡有一片漠然的星辰。估計張笑會對她說:你猜怎麼著,那哥們兒也叫張笑。
都叫張笑,可卻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比我高,比我帥,比我能打架,鞋也比我貴。
最重要的是,他有牛暢。
在那個中午,我仿佛被某種力量全方位地碾壓,渾身粉碎性骨折,不得不掙扎求生,倉皇逃離。
我自認為毫無勝算。他是楊竹山的傳說,而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
我根本不可能會想到,在高三張笑拍畢業照的那天,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成了將他放倒在地的狠人。
4.
尷尬逃離幼兒園後的第二個周末,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會。
一進門,就被他拉著去認識一個最近大熱的新銳導演。
我竟然看見了牛暢,她坐在套間的最裡面,守著一箱紅酒,穿一件灰色的衛衣,頭上的彎檐帽壓得很低,但妝容很精緻。
我一晃神,先跟她打了個招呼。朋友和導演面面相覷,牛暢也很驚訝。
原來她影視圈裡的丈夫就是這個新銳導演。
酒過三巡,這件事很快就淹沒在一些泛著菸酒氣的細枝末節里。
牛暢的丈夫剛開始還很好奇,反覆確認我的女兒是不是真的在牛暢的幼兒園裡上課。
我借著酒勁說:嗯,你要不信的話,哪天跟我一起接孩子去。
大導演的臉皮往下拉,翻了個白眼,說:我有什麼不信的。我要不信,我還能跟你一桌喝酒麼?
朋友看氣氛不對,在中間和稀泥,說:信不信的不都是因為不熟麼,一回生二回熟,都是中國電影未來的棟樑之才,滿上,信不信都在酒里了。
牛暢很安靜,像是導演的助理。她拎著一罐啤酒,坐在遠離酒局的沙發上,不看任何人,不參與任何對話,低頭刷手機。她似乎是全新的牛暢,與曾經的牽連已經消失殆盡。當然那牽連也包括我,雖然是很細微的一部分,但我依然希望看到其存在。
生日會結束時,朋友和導演都喝大了。他們開始稱兄道弟,翻出一些齷齪而隱秘的話題互相分享。
我攙著朋友,牛暢攙著她老公。我們四個一起出了飯店,往停車場走。代駕還在路上,牛暢一直打電話聯繫。
到了車跟前,導演掙開牛暢,往我這走,隨即摟住我的脖子,說:行啊,你行。我看過你寫的東西,有想法,青年才俊!
我換上一副職業假笑,一邊躲著他嘴裡呼出的酒氣,一邊說:其實這次來想跟你見一面,你拍的東西我也看過,有風格,才俊青年!
他聽得挺高興,咧著大嘴在那樂。牛暢這時候湊過來,對他說:代駕來了。他摟著我還要說什麼,牛暢似乎有點不耐煩,再次提高音量說:代駕來了。
導演突然火了。他奪過牛暢手裡的手機扔出去,對她喊:滾蛋,這聊正經事呢。
然後他又朝向我,撇撇嘴說:老娘們兒,別見怪啊。
我沒見怪,我只能見到牛暢。我看著她恍然間將目光對準我,難堪又委屈。
朋友想要圓場,說:嫂子,別多心,大哥喝多了。
牛暢說:你把他送回家吧。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停車場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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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朋友要去追,導演攔著不讓,說:咱哥仨再來一悠唄,別讓老娘們兒壞了興致。走,三里屯,蹦蹦迪!
但他已然站不住了,更別說蹦蹦了。朋友朝我使了使眼色,讓我先走。
我哼哼哈哈地說:哪天再聚。加了個微信,就坐進自己的車裡等代駕了。
等朋友把導演送走了,我還是沒有忘了牛暢剛剛的模樣。我掏出手機取消了代駕的預約,下車,讓午夜的冷風吹清腦子裡的一片漿糊。
這大半夜的,牛暢去哪了?
我合緊外套,走出停車場,往三里屯背街的方向走。如果牛暢跟我一樣熟悉這裡,那麼她應該知道這裡真正可以喝上一杯的店,其實屈指可數。
我拐進一個黑漆漆的門洞,沿著院子裡的樓梯上二樓。
環境很暗,但我依然一眼就看見了牛暢,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雙手捧著一個馬克杯,杯里飄著肉桂和橙子片。熱紅酒。我也點了一杯,然後坐在了她的對面。
她抬眼看見了我,略有些驚訝,但驚訝很快換成了苦笑。她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憐?我說:沒有,我覺得你挺剛的。說走就走了。
她說:可我一會還得回去,趴在地板上擦他的嘔吐物。給他洗內褲。
我盯著手裡的酒,看肉桂在紅褐色的液體里浮沉,說:婚姻都是這樣,各退一步,才能走得下去。
她聲音略微顫動,雙眼緊緊地盯著我,說:可我覺得我走不下去了。
我看著牛暢在我面前哭花了妝,卻沒法再說出一句安慰的話。
凌晨,酒吧里漸漸變冷。喝完杯中的最後一口酒,我掏出手機給牛暢叫車,她卻突然挽住我的手臂,拉著我走進夜幕。
她醉得歪歪扭扭,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鹿。我勉強在不越雷池的前提下扶穩她。
她靠近我,即便有酒氣,也滿溢著在我前半生里無數次魂牽夢繞的蘋果味道。她在蕭瑟的街頭、耷拉著的街燈與招牌間抱住我,對我的耳朵呵出熱氣。
她說:我知道是你打了張笑。
我叫的車來了,車停在街邊,雙閃一亮起來,牛暢就突然直起身子,像是醒了酒,把剛剛意味莫名的依偎拋諸腦後。她理了一下凌亂的額發,對我說:再見。
我說:到家告訴我一聲。她點了一下頭,隨即沉進車中,滿臉的克制和冷清也跟著沉進去。
但我覺得那都是裝出來的。
回到家裡已經是後半夜了,我媽剛把孩子哄睡著,坐在廚房裡開著抽油煙機抽菸。
我跟她要了一根,點燃,卻一口沒動。我媽說:你姑娘一直不睡,在那唱世上只有媽媽好。
我被從指間升起來煙霧嗆了一下,咳著問:什麼?
我媽說:你姑娘唱了一宿世上只有媽媽好,給自己都感動哭了。還說你總跟她們牛老師笑。你看上人家了?總笑啥啊。
我說:你倆在這研究啥呢,人有老公。
我媽嘆了口氣,沒再說話。我抬起手,長吸了一口煙,像是溺水的人叼住了一根連接空氣的吸管。
5.
我還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暴露了。
打高三張笑這事並不是一個醞釀很久的陰謀,而是脫胎自一則傳言。
彼時高三張笑和牛暢的戀情在楊竹山已經不是秘密。據說牛暢因此成績下滑嚴重,雙方家長也都被找來了學校。
但這倆人一個是帥氣校霸,壞男孩里最頂級的存在。一個是學霸校花,好女孩的全權代表。
這樣一種仿佛言情小說似的情侶搭配,無論如何都會催生出無數的傳言。
食堂受挫之後,正值青春期的我徹底放棄了成為一個明媚的好青年,轉而投向黑暗面。
我開始用髮膠把頭髮抓得像頭刺蝟,聽說唱和金屬樂。原本喜歡寫科幻小說,那段時間寫的都是恐怖的,上來就是一個連環變態殺人狂,文字間都是拔刀見血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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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但卻意外得到了一些關注,竟然也有女孩給我寫信了。
她在信里說早就注意到我了,說我很酷,希望跟我做朋友。
我樂得一上午合不攏嘴,終於找到了點自信。中午午休,寫信的女孩就來了。
我想你可真夠心急的,長得還不錯呢。我樂得像個變態。
女孩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這封信是寄給高三四班張笑的。你能把信還給我嗎?
我一下就不樂了。我說:你甭想了,人高三張笑有牛暢呢,你有機會嗎?
女孩說:有機會啊,你不知道嗎,他倆正鬧分手呢。
說到這個,我又樂了。我繼續追問,但這女孩似乎就知道這麼多。
我沿著校園八卦網絡錯綜複雜的線爬上去,從高一的女廁所門口爬到高三男生聚集的網吧里,終於得知了一個驚人的傳言——張笑跟牛暢吵了一架,他跟她動了手,打了她一個耳光。
牛暢決定跟張笑分手。
確認了牛暢分手的消息,我以為自己會很開心,但彼時卻是一種極度憤怒的情緒在攻城略地。我的腦子裡再次浮現出了高三張笑那張經常面露不屑的帥臉。
因為跟你重名總挨揍是意外,也就算了。
可你他媽個大老爺們,打姑娘算什麼本事?
何況打的還是牛暢!是我想要接近都會心跳過速,摸個手都是在夢裡才敢的存在。
你說打就打!
你以為你算老幾。
我當即翹掉一下午的課,去置辦傢伙。
在文體批發市場相中了一根冰球桿,講價講到 25 塊錢拿下。
臨走,賣貨的阿姨說:我就喜歡你這種愛運動的好孩子。
拎著球桿,我一邊往家走,一邊在腦子裡做計劃。
高三張笑就快畢業了,下禮拜他們應該會去拍畢業照,就在我們學校主樓前廣場的草坪上。大庭廣眾,在全校高三畢業年級的見證下,我要讓他為打牛暢那一巴掌付出代價。
6.
我有預感,事情將會發展到不可控制。
我開始讓我媽去接張樂樂,自己在家悶頭寫一個獨立電影的劇本,故事講的是一個東北九十年代體育隊里的拳擊手被逼得走上犯罪道路的故事。陰鬱,血腥,應該賣不出去。
自己寫得正樂呵,就收到了大導演的微信。
他問我:嘛呢?
我有點心虛,心想是不是三里屯那一抱被他知道了,趕緊套近乎,說:就等兄弟你拉我一把呢。
導演發過來一個半裸美女拋媚眼的表情,說:明天下午來趟我工作室,有項目。
我考慮了一個晚上是不是要跟他合作,內心始終有兩個聲音爭執不下。
一個聲音顯然已經邁入成年,緊緊鎖著自己的慾望,想要遠離成為他人家庭第三者的泥沼。另一個聲音還處于洋溢著荷爾蒙的青春期,他想要繼續那晚的擁抱,接著親吻牛暢,與她做愛,讓自己的慾望徹底得逞。我聽了半天,打算勸和。我說:你倆也別吵吵了,各退一步,項目就去做,畢竟張樂樂上大學的錢還沒著落。但牛暢不能碰。離遠了看看得了,張笑你還真以為你能跟牛暢廊橋遺夢呢,你算他媽哪根蔥。
第二天我去跟導演開會,第三天就定了一個科幻動作片的項目,投資巨大,拍攝需要橫跨歐亞大陸。牛逼壞了。我挺高興,導演也挺高興,當即包了四季酒店的兩間套房,挨著,一間面試演員,一間給我寫劇本。
我開車回家收拾東西,跟我媽說接下來的倆仨月你就跟張樂樂相依為命吧,兒子我要去賺大錢了。
我媽撇了撇嘴,說:你家張樂樂今天在幼兒園裡把別的孩子給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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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我說:她都能把我打哭,不奇怪。這次又是因為啥?
我媽說:有小朋友說牛暢老師的壞話,你家張樂樂不樂意了。
我怔住了,去張樂樂房間看她,發現她正捂著被子哭。
我說:張樂樂女士誰欺負你了?告訴爸爸。張樂樂女士扔過來一個塑料玩具,差點給我開瓢。我躲過一劫,坐在她床沿上,問她:張樂樂女士,你要是這麼不講理,我可就不讓你上幼兒園了。你天天在家看小豬佩奇吧。
張樂樂突然掀開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不要,我要上幼兒園!
我說:你要想去幼兒園,就要跟挨打的小朋友道歉,跟牛暢老師道歉。張樂樂比我還倔,大聲說:我不道歉,他說牛老師不好。
我說:人無完人,你也不能控制別人的言論。張樂樂越哭越大聲,哭到我媽舉著糖葫蘆衝進來哄。她一邊哭一邊說:我不管,牛老師最好,世上只有牛老師好!
我深知張樂樂的脾氣,這種時候只能冷處理。在開車回酒店的路上,我左想右想,還是決定給牛暢打個電話。
接通後,我先道了個歉,說:牛老師,不好意思,我家張樂樂給你添麻煩了。如果挨打小朋友的家長去找你要說法,你儘管推到我這裡.……
牛暢那邊卻不太對勁,她半天沒吭聲,最後問了我一句:你到哪裡了。
我說:啊?我還在國貿橋呢,堵得噹噹的。
她小聲說:我在你四季酒店的房間等你,你快點。
我驚得一腳剎車,差點懟了前面保時捷的車屁股。
7.
高三年級拍畢業照的當天,我午休回家拿了球桿。
在回學校的路上,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復仇大業,壓根沒注意身後有五個人正朝我靠近。他們叼著煙,拎著鑲銅扣的皮帶,仿佛是正在圍捕的獵人,並且勝券在握。
他們叫我:誒你,等會兒。沒等我回頭,他們就把我推進一個暗巷裡。
問:就他媽你是張笑啊。
唉,我想這幾位一定又是找錯人的癟犢子。
按往常,我跪下叫個大哥,挨兩腳就過去了。但那天我正在氣頭上,手裡拎著球桿,打算橫到底了,就梗著脖子說:是,咋的吧。
他們笑了,說:誒W槽,名不虛傳啊。夠硬。
我也笑了,攥緊了手裡的球桿。
等那幾塊碩大的銅扣招呼過來的時候,我揚起杆子敲在離我最近那個人的脖子上。他哎呦一聲,往後稍,有人上了腳,正踹在我的肚子上。我重心不穩倒在地上,杆子也被踩住了。
我想要爬起來迎戰,臉上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我瞬間頭暈眼花,感覺牙齒鬆動,一股血腥味堵在喉頭。
接著又是一腳飛過來,他們穿著軍勾子,靴頭冰冷而堅硬,正踢在我的眉骨上,嘩啦一聲,我的眼前降下一片艷紅色的血幕。
我想:壞了,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突然我的身後有人說話:幹啥呢,五個打一個。要點逼臉不要啊。
聽著耳熟,張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一個人影揮舞著磚頭衝進敵群。
果然是他,兩下就撂倒了一個,還剩四個。
我抹了一把眼前的血,拎起來球桿,跟他站在了一起。
我沒想到與高三張笑的第二次見面,就要共同浴血奮戰。我抗揍,在前面胡亂輪球桿吸引戰力。高三張笑往他們褲襠上飛出致命一腳。
配合還算默契,眼看就要大獲全勝,一塊磚頭直飛過來,正擊中高三張笑的額頭,他頹然跌坐下去。我朝著磚頭飛來的方向擲出球桿,不知道打沒打中,只聽見咣啷一聲,暗巷中便只剩下兩個張笑。
除了地上淋漓的血跡,幾塊碎磚,和我的球桿。這裡似乎並沒發生過任何鬥毆事件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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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高三張笑倚著牆坐在地上,問我要煙抽。
我點了兩顆長白山,一顆遞給他,一顆留在自己嘴裡。
他有氣無力地說:早就讓你找我了,自己硬扛什麼呢。
我說:因為你挨了不少揍了,這都是小事。我問你個大事,你是不是打牛仗了。
張笑一懵,抬眼看我,說:打了咋的,跟你有啥關係。
我說:不行。
張笑笑了,說:哦,你喜歡她。
我說:笑你媽呢,你今天已經殘了,我讓你恢復恢復,咱倆擇日再戰吧。
張笑扶著牆站起來,說:別擇日了,就現在吧。
可話還沒說完,就又跌倒下去。這時我才看見他的額頭正冉冉冒出鮮血,似乎傷得不輕。我雖然復仇心切,但還不想讓他暴屍街頭,就搭起他的胳膊,拖著他往學校走。
高三張笑靠在我肩膀上,開始胡言亂語。
他說:你知道我為啥打牛暢嗎,她不讓我去踢校,她覺得危險。但是我不要面子的嗎。我就給了她一個嘴巴子。
我說:牛暢跟你真是白瞎了。
高三張笑說:嗯,你說了句人話。
我本來想要送他去學校的醫務室,可從側門剛一進校園,就發現高三年級正排著隊往主樓前面去,他們要拍畢業照了。
也不知道誰發現了我倆,扯著嗓子一聲尖叫。我嚇得一鬆手,高三張笑就被放倒在地上。
我轉身逃跑,以為沒人看見我鮮血淋漓的臉,因為後來也沒人找過我的麻煩。
只有一則滿臉是血的神秘人在拍畢業照當天一拳放倒了楊竹山扛把子的傳說流傳了下來。
8.
我站在四季酒店的樓下,內心忐忑。
我是該買瓶酒麼?還是應該買盒岡本?
我暗自思考,理性和慾望在不停交鋒,難分勝負。
我最後決定兩樣都買。
上了樓,用房卡開了門,牛暢就坐在我的床上,她沒有開燈,落地窗也沒拉窗簾。
東三環的夜晚正在變得灼熱,她背靠著各種燈光和聲音的映射,雖然素顏,卻依然動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剛要把酒掏出外套口袋,就看牛暢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頭腦中那個成年的理性聲音要往外蹦,被我和青春期的慾望狠狠摁在原地。
我看著牛暢趴在了牆上,側臉也貼在牆上。這是什麼姿勢?
我又興奮又納悶兒,還沒來得及配合,就聽見她說:噓,小點聲,你來聽聽。
聽什麼?我懵逼了,探頭探腦地爬上床,跟牛暢一樣把臉貼在牆上,隔壁顯然比我們這邊激烈多了。
我聽見席夢思床墊里的彈簧上下顫動,導演喘著粗氣,把牆兩邊原本靜謐的空氣都攪亂到失聲尖叫。
我一下泄了氣,靠著床背慢慢滑下去。牛暢也坐下來,依在我的身邊。
她笑了,說:我很丟人吧。
我也笑了,把酒和岡本往口袋的深處藏,說:其實沒我丟人。
我倆就這麼沉默著不說話,聽著隔壁浪叫陣陣。
我說:要不要我去幫你出這口氣?
牛暢說:你就愛干這樣的事,你把張笑拖進來的時候,我就在教室窗邊,都看見了。
我問:張笑後來怎麼樣了?
牛暢說:腦震盪,不嚴重,後來還是去踢校了,捅死了一個人,進去了。
我沒法接話,手指略過岡本,漸漸接近那瓶酒,說:現在提這種建議可能不太合適……你想喝點酒麼。
牛暢說:操,太他媽想了。
導演很持久。伴著時急時緩的浪叫,我跟牛暢面對面坐在黑暗裡,慢慢把酒喝完。
牛暢說: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想,如果我當年跟你談戀愛了,我們現在會在哪呢?
我說:高中畢業,未婚先孕。大學三年級你就得挺著大肚子把婚禮辦了。
牛暢笑了,說:你對自己挺自信啊。
我說: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牛暢問:然後呢?
我說:我可能不會來北京了,我要照顧你跟孩子。我們留在哈爾濱,開一間烘焙店。我寫小說,你做麵包,孩子吃麵包。
牛暢閉上眼睛,繼續笑著,問:然後呢?
我說:然後就是中年危機了,我總是偷眼看年輕漂亮的姑娘,你也為了健身房的男私教辦了張年卡。我們可能會吵架。
牛暢問:我們會離婚嗎?
我說:應該不會吧,因為我太愛你了。我會想方設法地挽救我們的婚姻。也許我們需要出來度個蜜月。
牛暢問:去哪呢?
我說:北京吧。
牛暢說:太無趣了。
我說:將就將就,就北京。我豁出血本,訂了這間四季酒店的套房。我們把孩子交給雙方的父母,然後……
我打了個響指,牛暢睜開了有些迷醉的眼。
我說:然後,我們就在這裡了。
牛暢說:那你要對我說什麼才能挽回這段愛情呢?
我想了一下,認真地說:牛暢,在我的認知里,任何男人都配不上你。包括我自己。
牛暢問:就這樣?
我說:就這樣。
隔壁的浪叫依然一浪高過一浪。牛暢突然哭了。她撲進我的懷裡,似乎要哭出一片海洋。我緊緊地摟住她,想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卻始終張不開口。
我們就這麼抱了一夜,直到落地窗外的天色泛亮,亮馬橋重新披上溫柔的白紗,她在我的懷裡漸漸睡去。
那一晚之後,我繼續寫我的劇本。畢竟沒人跟錢過不去。我如期交稿,正辦簽證,打算出國勘景,就收到了兩個消息。
投資人撤資了;
導演爆出婚內出軌的醜聞,離婚了。
項目徹底黃攤子了,所有人都愁眉苦臉,我卻喜笑顏開。
我飛速收拾好行李,奔出酒店。北京的冬天依舊陰冷,我卻越來越溫暖。
我給我媽打電話,讓她今天在家休息。我要去幼兒園接張樂樂女士。
9.
那屆高三畢業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張笑。
沒他,也就沒人來找我的麻煩。我徹底放棄了牛暢,胡亂談了幾次戀愛,繼續寫小說。
直到第二年,牛暢也變成了畢業生,整個校園再次瀰漫著離別的氣氛,我才意識到了一件事。
牛暢畢業後,我們可能就再也不會相見了。
我的心裡一直空著,覺得必須要給自己長達七年的暗戀一個交代,便翻出紙筆,想要用自己擅長的方式與牛暢做最後的告別。
我寫情書,又寫詩。寫完了劃掉,又把稿紙揉成團,全部扔進垃圾桶。
在牛暢畢業前的一晚,我生不如死,最終只在稿紙上寫下了一句話:在我的認知里,任何男人都配不上你,包括我自己。
我把這張紙疊了又疊,攥在手心裡,就去牛暢的班級找她,卻看到她正被幾個男生圍著。他們在聊天,看起來很開心。
牛暢依然漂亮,一顰一笑,都會牽動我的心跳。我默默地看了她一會,覺得自己手裡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紙條真是S逼透了,便扔了,轉身離去。
我沒有回班級,直接出校門,回了家。在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牛暢在那天放學時去了我的班級門口。
她向里張望,似乎在找人,卻始終沒有找到。
10.
我抱著張樂樂女士,在幼兒園裡四處張望,卻始終沒有找到牛暢的影子。
張樂樂在我懷裡問:爸,你找啥呢。
我說:我找你們牛老師呢。
她突然開始擠眼淚,抽抽搭搭地說:牛老師上個禮拜就沒來了,別的同學都說她辭職了。我不信,還跟他們打了一架。
我把張樂樂放回地上,一邊心不在焉地教訓她不該凡事訴諸於武力解決,一邊在思考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再次錯過了可能是這輩子最不該錯過的那個人?
天色漸漸黑下來,華燈初上。在幼兒園保安大爺炯炯的注視下,我不得不先帶著張樂樂離開。但這幼兒園是碩大的北京城裡,我與牛暢唯一相交的點了。自此離開,我怕這輩子便再也摸不到她的輪廓。
回家的路上,我調出手機里牛暢的號碼,想要撥出去,卻陷入到無限的顧慮之中。
事實上,除了三里屯和四季酒店的兩個晚上,我幾乎對成年後的牛暢沒有任何了解。
她剛剛離婚,在經歷了如此巨大的人生變故後,是不是還會接納一個男人進入她的生活?她還會給我機會嗎?我越想越悲觀,張樂樂女士倒是過勁了,在車后座唱著 Let it go,扭扭噠噠。
不行,我不能 Let it go。下車之後,我撥通了牛暢的電話。
她聽起來正在廚房裡忙活,背後很吵,喂了半天,我倆誰也沒聽清誰說了什麼。但我竟然聽見了我媽的聲音。她說:誰啊,張笑啊,讓他捎瓶醬油回來。
我抱著張樂樂,三步兩步回了家,開門,就看見牛暢正從廚房裡往外端菜。
我懵逼了,問她:啥情況?
牛暢看了眼偷著樂的張樂樂,說:樂樂沒跟你說嗎,我前陣子不是辭職了嗎,她邀請我來你家裡吃晚飯,正好你今天閉關結束,就一起吃個飯唄。
我經由沮喪到欣喜,心中反而平靜了下來。
我們圍坐在桌邊,隔著飯菜,我看著牛暢,牛暢也看著我。我終於決定再也不讓這個女人離開我的世界。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我抱起張樂樂,用自己的胡茬扎她臉,說:張樂樂女士,下次跟你爸說話,一定把話說全咯。